[歷史穿越] 大明地師 作者: 齊橙 (已完結)

 
mk2258 2013-3-26 07:34:5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2 536433
waynes0426 發表於 2014-1-21 01:04
331    找祖墳

   “我當不當大汗,和祖墳有什麼關係?”   哈利姆詫異地問道。    蒙古人作為游牧民族,在喪葬問題上是非常簡單的。有傳說稱蒙古人死後並不進行土葬,而是採取天葬的方式。事實上,大多數蒙古部落還是有土葬習俗的,只是不像農耕民族那樣選擇固定的墓地,更不會建什麼大型的陵墓。    聽陳觀魚說自己當不了大汗的原因在於祖墳不好,哈利姆第一個感覺是荒唐可笑,既而想到陳觀魚沒準是想騙點什麼錢財之類的。

   “道友,你這就不懂了吧?”   陳觀魚顯出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說道:   “恕我直言,你覺得是你們蒙古大汗活得舒服,還是我們大明皇帝活得舒服?”

   “那還用說,當然是你們的皇帝活得舒服。”哈利姆道,蒙古人對中原人的生活水平一向是十分羨慕的,陳觀魚這個問題問得太簡單了。

    陳觀魚道:   “這就對了,你想想看,我們大明的皇帝,選陵墓的時候多講究,風水、朝向,都有講究。而你們蒙古人就不懂這些,所以只能世世代代受窮了,是不是這樣?”  

    哈利姆在韃靼人中也算是有點文化的,他多少聽說過一些中原地方的習俗,知道陳觀魚所言非虛,可是要說這與他能不能當大汗有什麼關係,他一下子還想不明白。他的漢語本來也不好,和陳觀魚聊天覺得很累,尤其是在談到複雜問題的時候,就更累了。於是,他決定簡單地解決這個問題:   “道士,你說吧,你想讓我怎麼做?”   

   “我幫你重新選一處祖墳,你也不用重新安葬你的祖先,只要埋一些祖先的牌位進去就可以。只要這樣做了,三年之內,你必定能夠當上大汗。”   陳觀魚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

   “哈哈哈哈,你幫我選祖墳,要多少銀子?”   哈利姆認為自己已經明白陳觀魚的騙術是怎麼回事了,他狂笑著對陳觀魚問道。他想著,只要陳觀魚開口要一兩銀子,他就要拿馬鞭在陳觀魚臉上抽一下,讓這個騙子長長記姓。

   “什麼銀子?我替大汗選祖墳,怎麼能要銀子呢!”   陳觀魚像是受了侮辱一樣,赤紅著臉爭辯道。

   “你不要銀子?”   哈利姆有些奇怪了,   “那你要什麼?”

   “我什麼都不要!”   陳觀魚凜然道。

   “那你為什麼要幫我?”   哈利姆問道。

    陳觀魚道:   “首先,你有帝王之氣,嗯嗯,大汗就相當於我們漢人的帝王,是受神明護佑的,幫你做事就是敬神。”  

   “是這樣?”   哈利姆開始崇拜自己了,想不到自己還有如此光輝的一面。

   “第二,當然就是我老道的一點私心了。若道友你當了大汗,要允我在你的領土里傳道。”   陳觀魚補充道,他知道,要讓對方相信自己的誠意,必須要表現出一些有所求的東西,完全無私的舉動,也會讓人起疑心的。

    哈利姆終於被陳觀魚說動了,人對於免費的東西,總是有更多信任的,因為自己不用出錢,就像被對方騙了又能如何?再說,對方分文不取,怎麼可能是騙子呢?既然對方不是騙子,那麼對方說的祖墳、風水之類的事情,沒準就是有道理的,自己空有成為大汗的潛質,卻因為祖墳沒埋好而沒當成大汗,這是多麼遺憾的事情。

   “道長,我可以答應你,只要我能夠當上大汗,我必封你為國師,讓整個部落的人都敬你。”   哈利姆大方地答應道。

   “好,咱們一言為定。”   陳觀魚說道。

    雙方擊了一下掌,以示承諾,隨後哈利姆問道:   “道長,這選祖墳一事,要如何做,我可是一點也不懂啊。”

    陳觀魚道:   “此事甚難,我們大明皇帝選一個陵墓,要用九九八十一名斟輿師,歷經七年才能選定。當然,大明皇帝是天子,你不能比,但也得要七七四十九斟輿師來勘測。”

   “要用這麼多人?”   哈利姆又有些發愁了,對方不會讓自己承擔這些人的伙食吧?這也是一筆大開銷啊。

    陳觀魚似乎看出了哈利姆的擔心,他說道:   “道友不必擔憂,此事無須道友費心,老道我手下就有這麼多人。只要道友給我一個許可,允他們在你的領地上行勘輿之事,後面的事情,你就只需要等著就行了。”  

   “此事容易。”   哈利姆道,   “我賜你一支羽箭,憑此羽箭,你們在這草原上出入,沒人敢和你們為難。”  

   “那就多謝道友了。”   陳觀魚哈哈笑道。

    哈利姆留下了信物,又向陳觀魚通報了自己的姓名和部落所在地,然後便帶著屬下躊躇滿志地走了。陳觀魚收起哈利姆的羽箭,臉上綻出了笑意。

    “道長這廂可好。”   蘇昊呆在遠處看著陳觀魚忽悠哈利姆的好戲,直到見哈利姆及其族人都走得遠了,這才呵呵笑著去向陳觀魚調侃。

    “蘇公子,您早來了?”陳觀魚趕緊向蘇昊施禮。

   “怎麼樣,辦成了?”蘇昊問道。

    陳觀魚笑道:“有我老道出馬,焉有失手之理?這邊牆外面十幾個部落,老道我都談妥了,咱們的弟兄們隨時都可以出邊牆來測繪,絕無安危之憂。”   

    原來,自從蕭如熏向蘇昊說起希望能得到邊牆外的草原地圖之後,蘇昊就在琢磨著如何能夠辦到的事情。勘輿營要出邊牆來做測繪,最大的障礙就是韃靼人的搔擾。雖說眼下韃靼人與明廷處於休戰時期,但雙方的默契是井水不犯河水,互相不進入對方的區域。在沒有得到韃靼人許可的情況下,勘輿營貿然進入草原,是存在風險的。    藉著蔬菜換肉食的交易之際,蘇昊從寧夏城把陳觀魚調過來,讓他設法解決這個矛盾。陳觀魚一向長袖善舞,裝神弄鬼是他的本行。他隨著賣蔬菜的軍戶來到草原,找各種機會與各部落的酋長們搭訕。對於不同的人,他用不同的手法,或是說幫著找金礦,或者是說幫著找水源,或者說有什麼漢代唐代的藏寶圖之類,總的目的,就是讓對方心甘情願地允許勘輿營的人員進入。

    韃靼人從來沒有想過明軍會對草原上的地理感興趣,更不會懂得繪製軍用地圖這樣的事情,在他們看來,允許一些漢人進入草原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這些人是來幫自己做事的,而且分文不取,這樣的好事,他們有什麼必要阻攔呢?

   “蘇公子,咱們不是只管畫邊牆內的地圖嗎,怎麼又畫到邊牆外面來了?這裡除了草就是沙子,畫這的地圖幹什麼?”   陳觀魚問道,他只是按蘇昊的命令行事,但對於這個命令的目的,卻是一直沒有搞明白。

    蘇昊道:   “老陳,咱們的眼界得放遠一點。我們大明憑什麼只能讓韃靼人困在邊牆之內,我們為什麼就不能跨出邊牆,開疆拓土?我告訴你,這草原上遍地都是寶,且不說這滿地的牛羊了,光是草原上的煤礦、鐵礦、金礦、銀礦、銅礦,還有各種你不懂的礦,就夠咱們用幾百年呢。這麼好的地方,咱們憑什麼不拿過來?”  

   “蘇公子的眼界,老道真是拍馬也趕不上啊。”   陳觀魚道,他對蘇昊的遠大理想其實頗為不屑,但嘴裡卻只能是奉承著。    陳觀魚是在窮困潦倒之際,不得不投奔蘇昊的。這兩年多來,他吃香的、喝辣的,腰包鼓鼓的,全仗蘇昊所賜,他哪裡還敢跟蘇昊較真。既然蘇昊說這件事有意義,他就努力去做就行了。他知道,每次圓滿完成蘇昊交付的任務之後,蘇昊給他的獎賞都是十分豐厚的,有這樣的東家,夫復何求啊。

    “對了,老陳,你從寧夏城出來的時候,寧夏城可有何異常嗎?”   蘇昊問道。

    陳觀魚道:   “寧夏城如今是烏煙瘴氣,黨巡撫和哱拜鬧得很僵,不過哱拜卻還沒有起事的跡象。此外,黨巡撫經常剋扣各衛官兵的糧餉,弄得怨聲載道。因為欠餉,寧夏諸衛的官兵也沒個約束了,經常上街欺負百姓,打架的事情幾乎天天都有。”  

   “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   蘇昊皺著眉頭道:   “黨馨也是失心瘋了,他得罪了哱拜,又不好好拉攏漢人官兵。若是哱拜真的有一天向他發難,我擔心那些漢人官兵只會袖手旁觀,黨馨落個孤家寡人,我看他如何收場。”  

   “蘇公子,這些事,咱們也管不了。這寧夏地面,就是天高皇帝遠,誰能知道出了什麼事情?以老道之意,咱們趕緊把活幹完,拍拍屁股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至於黨巡撫和哱拜怎麼鬧,關咱們啥事?”   陳觀魚獻計道。

    蘇昊笑道:   “老陳,你這話倒也有道理,不過,咱們也不是想走就能走的,陳郎中天天呆在咱們營中,就是來守著咱們的。寧夏衛的事情不平息下去,我估計兵部是不會讓咱們輕易離開的。所以,既來之則安之。對了,老陳,草原上的事情弄完,你還得回寧夏城去,你千萬注意自己的安全,明白嗎?”  

    陳觀魚道:   “這一點蘇公子儘管放心,在這寧夏城裡,還沒有誰敢動老道一根毫毛呢。哱拜的干兒子哱雲都認了老道我當乾爹,要論起來,我和哱拜還算是親哥倆呢。”   

  “這關係也太亂了吧?”蘇昊哭笑不得,心裡對陳觀魚倒也是充滿了崇拜之意。    〖 本帖最後由 waynes0426 於 2014-1-21 02:26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1-21 17:15
332 激化
   
    寧夏城,巡府衙門外,冰天雪地之中,跪著一群衣衫襤褸的軍戶。

    巡撫副使石繼芳站在衙門口的台階上,瞪著下面那些軍戶,厲聲地斥責道:「你等拖欠朝廷的賦稅,還抱怨什麼冬衣未發。你們想想,若是天下百姓都不交賦稅,朝廷哪有錢給你們發冬衣?」

    軍戶中一名叫劉東暘的百戶抬起頭來,臉上掠過一絲恨意,但嘴裡卻還在告饒:「石副使,煩你向巡撫大人陳情,我等並非故意拖欠賦稅,實乃去年大旱,我等屯田收成不好,懇請巡撫大人向朝廷言明,給我等軍戶免去一年的賦稅。我等已經有七個月沒有領到餉銀了,兄弟們只能靠著地裡這點薄產度日呢。」

    石繼芳道:「屯田收成不好,能怨巡撫嗎?你們看人家平虜所的那些軍戶,大冬天還能種菜掙錢,你們怎麼就不學一學?」

    劉東暘道:「平虜所的軍戶,是蒙平虜所的蕭參將蔭護,替他們弄到了琉璃,還開礦采煤,家家戶戶都分到了煤炭。我等寧夏城的軍戶卻是沒爹娘的孩子,光是那琉璃瓦,就不是我等能夠置辦得起的,哪能建得起暖棚種菜。石副使若能說動巡撫大人替我等墊錢置辦琉璃瓦,我等也可種菜掙錢。」

    整個寧夏的範圍也沒多大,平虜所的那些事肯定是會傳到寧夏城來的。出於低調的考慮,蘇昊不讓人說出琉璃瓦是由勘輿營提供的,只把功勞算到了蕭如熏的頭上。寧夏城這些軍戶,在羨慕平虜所同僚們的好運氣之際,對於自己的上司自然也是怨氣沖天。

    黨馨是個眼高過頂之人,在他眼裡,別說下層的軍戶,就是哱拜這樣手握重兵的大將,也不過是一個粗俗武人而已。黨馨堅信。沒有人敢挑戰他的權威,因此行為十分囂張。他到任後,屢屢拖欠軍士們的糧餉,按規定應當發放的冬衣,也被他藉故取消了。不但如此,他還不顧軍戶死活,催著軍戶們上交屯田的賦稅,這就激起了軍戶們的怒火。

    這一次,劉東暘與許朝、劉川白、張文學等一干下層軍官,約齊了一同到巡撫衙門請願。希望能夠讓黨馨聽到下層的聲音,多少也是有些以民意相逼的意思。誰知道黨馨根本就不在乎,派了個副使出來,對眾人吆三喝四,大肆辱罵。

    「巡撫大人替你們墊錢置辦琉璃瓦,你們以為巡撫衙門裡有金山嗎?巡撫大人為官清廉,兩袖清風,哪有閒錢花在你們頭上?」石繼芳說道。

    聽到石繼芳這些話,軍士們都鼓噪起來。話裡話外便有了些不乾不淨的內容。黨馨貪污了多少軍士們應得的糧餉,他們算不出來,但黨馨平日裡的揮霍無度,軍士們都是看得到的。石繼芳說黨馨兩袖清風。這簡直就是侮辱大家的眼睛了,大家豈能不怒。

    「黨大人,這樣不行啊。」在巡撫衙門的二堂裡,坐營官江廷輔苦口婆心地央求著黨馨:「下官在營中聽到許多軍士都怨聲載道。若是任其發展,只怕會激起兵變,到時候可就麻煩了。」

    「兵變?」黨馨冷笑一聲。「就門口這幾個人,也敢兵變?」

    「大人,門口的人的確不多,但整個寧夏衛的軍卒都與他們心有慼慼,只怕到時候一人夜呼,亂者四應啊。」江廷輔說道,此時,府外的喧囂聲越來越大,江廷輔指著外面,對黨馨說道:「大人,你聽聽,再這樣鬧下去,只怕人會越聚越多的。」

    「待我出去跟他們說說。」黨馨說道。

    江廷輔有心問問黨馨想怎麼說,但他也知道,黨馨一向剛愎自用,根本不會與下屬商量什麼。他懷著忐忑的心情與黨馨一同來到門口,正見著劉東暘等人在大聲地叫嚷著,要求面見巡撫。見黨馨出現在門口,眾人一下子都靜了下來。

    「你們吵什麼!」黨馨見自己一現身就能夠讓現場安靜下來,心中頗為得意,他板著臉,對眾人斥道:「你們在本巡撫門外大聲喧嘩,可是想造反嗎!」

    「巡撫大人恕罪,小人不敢造反,只是想請巡撫大人體諒小人的難處,不要催繳小人的賦稅,小人定會遵紀守法,不會給大人添亂。」劉東暘說道。

    黨馨道:「聽你這意思,若是本巡撫不答應你們的要求,你們就不會遵紀守法了?」

    劉東暘那番話,原本是一種服軟的態度,並沒有要挾之意。經黨馨這樣一解讀,倒顯得他是在暗示什麼了。他是一個血性漢子,這樣苦苦哀求已經是很違背他的本性了,黨馨這一激他,他更是無法否認,索性一梗脖子,答道:「既然巡撫大人這樣說,那小人也只有認了。小人若是活不下去的時候,難免會鋌而走險。」

    「你敢!」黨馨大聲道:「你們想以作亂來要挾上司,本巡撫絕不會答應。你們想作亂,難道就不怕殺頭滅族嗎!」

    此言一出,所有的軍士都不再作聲了,但每個人的眼睛都變得血紅,牙關咬得格格作響。劉東暘強忍著氣,抬手向黨馨行了個抱拳禮,說道:「巡撫大人心意已決,小人不敢違逆,告退了。」

    說罷,他回過頭,對自己的同僚們說了聲:「兄弟們,咱們走吧。」

    軍士們一個個站起來,轉身離去,他們的腳踩在薄薄的積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每一下都敲打在江廷輔的心上。江廷輔苦笑著對黨馨說道:「黨大人,軍士的怨氣,不可如此壓抑啊。」

    「他們難道真敢造反?」黨馨不以為然地說道,「我就不信寧夏衛這數萬人都會跟著他們造反,他們充其量能夠拉起幾十號人,我只是吭一聲,就能把他們全部撲滅,怕他們何來?」

    「黨大人殺伐決斷,下官佩服。」江廷輔無奈地嘲諷了一句。

    再說劉東暘等人,帶著一肚子氣離開巡撫衙門,走了一段,看到路邊一個小酒館,劉東暘招呼一聲,眾人走進酒館,大聲喊著小二拿酒上菜,以求一醉消愁。

    「這個姓黨的王八蛋,剛才老子真想豁出去把他生生掐死!」

    酒過三旬,軍士們的血都熱起來了,總旗官許朝憤憤不平地嚷道。

    「老許慎言,莫要讓人聽見。」另一名總旗劉川白提醒道,他已經注意到小酒館裡有不少人向他們這邊側目以視了。

    許朝的聲音一點也沒減,他說道:「怕個鳥,剛才我是看劉哥沒發話,但凡劉哥說一聲,我一個人就能把那姓黨的和姓石的全掐死。」

    「掐死他們容易,以後怎麼辦?」劉東暘問道,「黨馨說得對,殺官造反可是殺頭滅族的大罪。咱們自己拼一條命也就罷了,連累三族,於心何忍?」

    「咱們真殺了黨馨,就佔了這寧夏衛,自己當家作主,誰能奈何得了我等?」許朝說道。

    劉川白道:「就憑咱們這幾個人,能佔得了寧夏衛?」

    「咱們營中的弟兄,也早就想反了,只要劉哥帶個頭,我琢磨著,各衛所起碼能有2000弟兄跟著劉哥干。」許朝道。

    劉東暘擺擺手道:「我哪有這麼大的號召力,再說,就算有2000弟兄願意跟著我干,和朝廷的大軍相比,也不過是九牛一毛,除非……」

    「除非什麼?」許朝和劉川白同時問道。

    「除非有哱總兵給各位做主,是這樣吧?」沒等劉東暘回答,眾人就聽到身後有一人在陰惻惻地接話道。

    「哱指揮!」眾軍士扭頭一看,連忙都站起身來,他們認得說話之人正是寧夏衛的一名指揮將軍、哱拜的乾兒子哱雲。

    「各位請坐。」哱雲呵呵笑著,自己拉了個凳子坐下,又抬手招呼眾人坐下。

    眾人私下聊天被上級軍官聽見,心裡都是惴惴不安,不知道對方會是什麼想法。哱雲不慌不忙,自己先自顧自地倒了杯酒喝下,這才緩緩地說道:「各位的事情,本將軍都知道了。有些事情,純屬官逼民反,別說本將軍,就是哱總兵對你們也是深為同情的。」

    「哱總兵也知道我們的事情?」劉東暘問道。

    哱雲微微一笑:「這寧夏城裡的事情,還有哱總兵不知道的嗎?再說,黨馨那廝是什麼人,大家也都清楚,上次我兄長承恩都被黨馨責以軍棍,你們以為哱總兵就沒點舔犢之情?」

    哱雲是哱拜的義子,與哱承恩是兄弟相稱。他說的這件事情,當時在寧夏衛也算是頗為轟動的,因為哱家父子一向在寧夏衛說一不二,結果哱承恩居然挨了黨馨的軍棍,豈能不讓人震驚。

    劉東暘聽哱雲這樣一說,倒是冷靜下來了。作為一名漢人軍官,他對於韃靼出身的哱拜是有幾分猜忌的。在寧夏衛的官兵中,有關哱拜可能造反的說法從來都不曾絕跡,如今在他們幾個說氣話揚言造反之際,哱雲跑來插一手,不能不讓劉東暘多想一想哱拜的動機。

    「哱指揮,哱總兵希望我們如何做呢?」劉東暘問道。

    哱雲笑道:「哱總兵只是同情各位的境遇,卻沒想過要各位做什麼,劉百戶莫要誤會了。今日之事,若是各位能夠忍得下去,哱總兵自然更不會在意,各位說是不是呢?」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1-22 09:53
333 推波助瀾
   
    哱雲這一手,叫作以退為進,他從劉東暘的話裡,聽出對方對自己頗有一些提防之心,因此索性裝聾作啞,等著劉東暘自己往裡跳。其實,哱拜關注劉東暘等人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黨馨做的有些事,甚至背後還有哱拜在推波助瀾,目的就是為了逼迫像劉東暘這樣的軍官鋌而走險。

    「哱指揮,我想問一聲,若是我等對巡撫有何不敬的舉動,哱總兵可會替我等說話?」劉東暘試探著問道,他說是說哱拜是否會替自己說話,潛台詞則是哱拜是否會給他武力上的支持。

    哱雲道:「劉百戶,你這話我可不敢回答你,要不,你隨我到總兵府去,當面向我義父問問,如何?」

    「哱總兵肯見卑職我?」劉東暘問道。

    哱雲道:「劉百戶或許對哱總兵有些誤會吧,哱總兵一向禮賢下士,再說,劉百戶也不是尋常人,這一身的武藝在寧夏衛也是響噹噹的,只是明珠蒙塵,這才屈居一個百戶的職位。哱總兵曾經提起過你,說你本該是能拜大將軍之人,是寧夏衛的長官不識人才啊。」

    「哱總兵真是過獎了,卑職這就去拜見哱總兵。」劉東暘說道,哱雲的話,他只敢相信一半,但既然哱雲說哱拜願意見他,那就說明哱拜的確關注過他這樣一個小小的百戶。哱拜在寧夏衛算是一個神一般的存在,能夠得到哱拜的關注,讓劉東暘心裡癢癢的,一份野心在迅速地滋長著。

    眾人也沒心再喝酒了,在哱雲的帶領下,劉東暘等人一起來到了哱拜的府上。哱雲讓人入內通報之後,裡面傳出話來,說哱拜在二堂接見諸位軍士,讓大家都進去。

    眾人怯生生地來到了哱府的二堂。果然見哱拜端坐在上首的太師椅上,笑吟吟地向他們打著招呼。以哱拜的歲數和職位,自然不必起身相迎,能夠招呼眾人入座,已經是極大的面子了。

    「劉百戶吧,老夫早就聽說過你了,今日一見,果然是威風凜凜,一副大將風範啊。」待眾人都坐下後,哱拜對劉東暘說道。

    「哱總兵繆讚了。卑職豈敢。」劉東暘謙虛道,不過,能夠被這樣一位功高權重的副總兵如此稱讚,他的心裡覺得一陣輕飄飄的,好像要騰雲駕霧一般。一個念頭悄悄襲上心來:人生一世,若不能轟轟烈烈一場,豈不是可惜了?

    「哱總兵,適才聽哱指揮說,您老人家也一直關心著我們的事情。我等身受幾重盤剝,苦不堪言,此事哱總兵可知情?」劉東暘問道。

    哱拜點點頭道:「此事老夫已經知曉,只是愛莫能助啊。」

    劉東暘道:「哱總兵在寧夏衛是跺跺腳都能震倒一片的人物。能否替我等在巡撫大人面前陳述一下苦情,我等軍戶感念哱總兵的大恩大德。」

    哱拜歎道:「劉百戶說笑了,那黨巡撫眼中豈有哱某的位子?上次犬子無緣無故就被黨巡撫打了軍棍,而且是當著老夫的面打的。你們說,老夫在巡撫面前還有什麼說話的餘地?」

    「那……莫非我等就只能忍著了?」劉東暘又問道。

    哱拜道:「唉,不忍又能如何呢?若老夫年輕40歲。說不定一氣之下就兵諫了,可是現在老夫老了,沒這個血性了。」

    說到這裡,哱拜眼睛裡光芒一閃,意味深長地看了劉東暘一眼。

    劉東暘從哱拜的話裡聽出了對方的暗示,他說道:「兵諫倒是不難,難的是如何收場。只怕到時候朝廷一紙敕令,不須大兵壓境,哱總兵就能先把卑職等人就地正法了。」

    「此事劉百戶儘管放心。」哱拜說道,「哱某良知未泯,豈能不識正邪?朝廷若有何命令,哱某自會替劉百戶陳情,不會對劉百戶不利的。」

    「若是朝廷興兵前來討伐我等呢?」劉東暘索性挑開了,裸地問道。

    哱拜道:「若朝廷真的善惡不分,那哱某願為劉百戶的助力,唯劉百戶馬首是瞻。」

    「哱總兵的意思是……」劉東暘幾乎有些不敢相信,哱拜居然說出唯他馬首是瞻的話來,這不意味著哱拜願意屈居於他的下面嗎?想到自己居然能夠成為哱拜的上司,他的心幾乎都要跳出胸口了。

    哱拜道:「這天下,唯有勇者居之,哱某老矣,犬子承恩也是守成有餘,進取不足,難堪大用。劉百戶非池中之物,若願挑頭,哱某甘居其下。」

    「卑職豈敢。」劉東暘站起身,向哱拜行了個大禮,哱拜也站起身來還禮。許朝等人看著這一幕,都有些恍惚的感覺,不知道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話說到這個程度,也就沒必要再多說了,有些事情,大家互相心知肚明即可。劉東暘起身向哱拜告辭,哱拜安排哱雲把他們送出哱府。

    哱雲站在哱府門口,看著躊躇滿志的劉東暘帶著一眾下層軍官大踏步離去,微微地搖了搖頭,回到二堂,見哱承恩和另一名大將土文秀都已經到了,正在與哱拜談事。

    「義父,你剛才怎麼會答應奉劉東暘為主?他不過是一個百戶而已,才能和武藝都無法與大哥相比,難道我等以後還要看一個百戶的臉色?」哱雲不解地向哱拜問道。

    哱拜呵呵笑道:「便奉他為主,又有何妨?我等若起事,那些漢人都不會服氣,說不定還會同仇敵愾,與我等為難。讓這劉東暘起事,漢人都會站到他這邊,咱們只要在背後推一把就成了。以後大事若不能成,起兵造反的是他,咱們不過是被裹脅進去的,只要反戈一擊,朝廷說不定還會有所封賞。若是大事能成,朝廷剿不滅寧夏這幾萬兵馬,咱們要想反客為主,他劉東暘還敢不從?」

    「原來是這樣!」哱雲恍然大悟,「義父深謀遠慮,兒子不及。」

    哱拜道:「我老了,以後寧夏是你們兄弟的。咱們的當務之急,是要再推劉東暘一把,讓他鐵了心起兵。邊牆外的著力兔、莊禿賴他們幾個韃靼部落,為父都已經聯繫過了,他們答應到時候發兵相助,條件是我們把花馬池交給他們作為放牧之所。

    依為父看來,劉東暘若起事,朝廷定會派遣大兵彈壓,只要咱們能夠抗過第一撥大軍,明軍就會鬥志全失。屆時我們就可以和朝廷談判,讓朝廷把寧夏交給我們,咱們可就是寧夏王了。」

    土文秀道:「寧夏王肯定就是總兵您了,哱指揮就是小王爺,我和哱雲跟著王爺也能當個大將軍了。」

    哱拜道:「佔據寧夏只是咱們的第一步,等到咱們站穩腳根了,還可以向西再擴張,到時候西北這一片就都是咱們的天下了。你們二位當個大將軍算得了什麼,只要咱們大事能成,你們都能夠封個王公了。」

    「多謝王爺!」土文秀和哱雲一齊向哱拜躬身行禮,好像他們已經當了王公一般。

    再說劉東暘一行,離開哱府之後,他們沒有再去喝酒,而是回到了劉東暘的百戶所,尋了間密室,開始密談。劉東暘情緒十分亢奮,但他還是拚命地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下來,畢竟這是一件逆天的大事。

    「劉哥,你看今天這事,是真的還是假的?」大家一坐下來,劉東暘的部屬張文學便著急地問道。這也是許朝等人想問的問題,只是誰也沒敢在大街上討論此事。

    劉東暘道:「依我看來,哱拜的話,有七分可信。」

    「劉哥,哱總兵手握重兵,還有蒼頭軍相助,他怎麼可能甘願屈居於我們之下呢?不會是詐我們的吧?」許朝問道。

    劉東暘道:「我想了一下,覺得哱拜也有他的難處。他是個韃靼人,如果他自己想起兵,只怕這麼多漢人軍卒不會服他。寧夏衛的軍士中,畢竟還是漢人居多,哱拜如果得不到漢人的支持,就算起兵也不長久。所以,他說自己願意跟著咱們干,倒也可信。韃靼人的長處只在於勇力,要論謀略,他們還差咱們漢人許多呢。」

    「那是,咱們劉哥的謀略,甩哱拜幾百丈遠了。」眾人被劉東暘的分析說服了,一齊興奮地恭維著劉東暘。

    劉東暘道:「各位兄弟,事到如今,你們覺得,咱們該不該反?」

    「反他娘的,不反的話,咱們也活不下去了,還不如干他一票。若我們能得哱拜助力,朝廷根本就進不了寧夏鎮。那些內地兵哪能是咱們邊軍的對手,他們來多少,咱們就滅他們多少,我就不信皇上敢把全天下的兵馬都派到寧夏來。」許朝說道。

    劉川白也點頭道:「我也覺得可行,反正也沒活路了,幹一場轟轟烈烈的大事,也算沒有白來世上走一趟了。」

    劉東暘一拍桌子,道:「那好,咱們就干!咱們兄弟幾個,在些歃血為盟,不願同年同月同日生,唯願同年同月同日死,大家一條心,誅殺黨馨,咱們自己當寧夏王。」

    「願隨大哥共同舉事!」眾人齊聲應道。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1-23 17:08
334 起事
   
    在哱拜的有心推動之下,寧夏衛官兵與巡撫黨馨之間的矛盾不斷激化。在黨馨的幾次威脅之後,官兵們選擇了沉默以對,而這又讓黨馨自以為是勝利,殊不知火山噴發已經在頃刻之間。

    萬曆20年二月,劉東暘等人完成了對寧夏城諸衛官兵的串聯,一切準備就緒。劉東暘帶著許朝等人昂首闊步再次來到了巡撫衙門,請求面見巡撫黨馨。

    「讓他們進來吧。」黨馨這一天心情頗好,破例同意讓這些下層軍官到大堂見他。

    「末將劉東暘給黨巡撫施禮。」劉東暘站在黨馨面前,不卑不亢地行了個禮,說道。

    黨馨端著架子,嗯了一聲,說道:「你是叫劉東暘吧,你們拖欠朝廷的稅銀已經有半年多了,現在年也過完了,打算什麼時候交稅啊。」

    劉東暘冷冷一笑,道:「末將此次求見巡撫大人,就是想向巡撫大人要求,免去我等軍戶往年的賦稅。」

    「這是不可能的!」黨馨不耐煩地說道,「本巡撫跟你們說了多少回了,你們難道就不長記性?」

    「末將不但要求免去賦稅,而且懇請巡撫大人盡快發放往年拖欠我等軍戶的糧餉和冬衣。如今冬天已過,冬衣應折成銀兩發與我等。」劉東暘沒有理會黨馨的話,繼續提著自己的要求。

    「你失心瘋了!」黨馨怒道,「你一個小小的百戶,對上司竟敢如此要挾,你想造反嗎?」

    劉東暘道:「末將是最後一次向巡撫大人面陳此事,若巡撫大人一味逼迫我等,我等活不下去之時,不得不反。」

    「放肆!」黨馨一拍桌子,「你竟敢當著本巡撫的面說出造反二字,真以為本巡撫殺不得你嗎?來人!」

    「在!」站在兩旁的侍衛同時向前跨了一步。手按在了腰刀的柄上,滿是威脅之意。劉東暘等人進大堂之前都已經被收繳了兵器,所以侍衛們並不怕他們反抗。

    「黨巡撫真想與我等刀兵相見嗎?」劉東暘凜然道。

    「反了,反了!」黨馨大怒,下令道:「把這個無君無父的叛逆拉出去,就地正法!」

    兩名侍衛向劉東暘撲去,打算將他擒獲。這時,劉東暘不再示弱了,他退後半步,飛起一腳。一名侍衛便被他踹出十幾步,口吐鮮血栽倒在地。另一名侍衛還沒等反應過來,已經被劉東暘揪住衣領,斗大的拳頭直奔他的面門而去。

    見劉東暘動手,許朝、劉川白、張文學等人也立即向兩旁的侍衛發起了攻擊。在來巡撫衙門之前,他們就已經對現場進行過無數次的模擬,確定好了各自對付的目標。黨馨手下的侍衛平常只是狐假虎威,欺負那些在巡撫面前不敢有絲毫反抗的官兵,論實戰經驗。與劉東暘等邊軍根本無法相比。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十幾名侍衛就死傷過半,餘下的也被迫跪在地上,高舉雙手。他們的武器則已經到了劉東暘等人的手上。

    「哎呀,不好!」黨馨見事不妙,起身就想往後堂跑。他穿著臃腫的官袍,根本就跑不動。他還沒離開座位兩步。就覺得脖子上一涼,一把鋼刀頂在了他的脖頸之上。

    「你你你……劉東暘,你真敢殺官造反不成!」黨馨硬著頭皮問道。

    「殺你個狗官。有何不敢。」劉東暘輕蔑地應了一聲,手起刀落,黨馨的腦袋骨碌碌地滾到了地上。

    在動手之前,劉東暘心裡還有種種的猶豫,看著鮮血從黨馨的脖子上噴湧出來的時候,劉東暘完全釋然了。原來造反是這樣輕鬆的一件事情,一切都已經沒有退路了,只能義無反顧地向前走。

    「兄弟們,有膽量的就隨我去,殺盡狗官!」劉東暘大聲地吶喊著。

    「殺盡狗官!」許朝等人一齊響應道。

    聽到劉東暘等人動手的消息,早已埋伏在巡撫衙門周邊的寧夏衛官兵全都衝了出來,舉著刀槍向各處衙門衝去,副使石繼芳、衛官李承恩、供應官陳漢等先後被殺,總兵張繼忠被亂兵困住,無奈舉刀自吻。

    「劉百戶,狗官都已經殺了,你來當寧夏衛的總兵吧!」

    當著數千名起事官兵的面,許朝、劉川白等人大聲地提議道,這其實也是他們在起事之前就已經商量好的事情,只是在這個時候需要有人站出來當眾提議罷了。

    「對,劉百戶,你當總兵吧,我們都聽你的!」

    官兵們也跟著喊道。大家在衝動之下殺掉了原來的官員,現在稍稍冷靜下來一點,就覺得有些六神無主了,急需一個人出來挑頭。聽到許朝等人的提議,不管是否認識劉東暘的人,都跟著一起起哄。對於誰來當頭這種事情,有野心的人自然是當成無比重要的大事,而對於芸芸眾生而言,誰能給個空頭的承諾,他們就願意投誰的票了。

    「既是如此,那劉某就挑起這份重擔吧。咱們殺了狗官,朝廷肯定會派兵進剿,到時候,萬般罪責,劉某一人擔之!」劉東暘慷慨激昂地接受了大家的推舉。

    在最初的時候,劉東暘只是想著如何能夠說服黨馨免掉自己和同僚們的賦稅,被黨馨斥責之後,他開始心生怨氣,但也僅限於想一怒之下與黨馨拚個魚死網破。在哱拜的誘導下,殺黨馨而代之的念頭開始在他心裡滋生起來,而且一發不可收拾。在他把黨馨砍倒在地之後,他突然覺得,自己天生就應當是當寧夏首領的材料,別說什麼黨馨、張繼忠,甚至於曾經覺得高不可攀的哱拜,他現在也不放在眼裡了。

    哱拜的確是手持重兵、權傾一世,但他敢殺官造反嗎?哱承恩被黨馨毒打一頓,哱拜不也是忍氣吞聲,不敢多說一句話?而他劉東暘則不同,雖然此前他只是一個小小的百戶,但到了關鍵時候,他敢於拔刀砍了黨馨的腦袋,這個寧夏總兵不讓他劉東暘當,還有誰配呢?

    權力這東西,就像毒品一般,一旦染上,就無法擺脫。而且,在毒品的作用下,吸毒者還會產生出種種幻覺,這種幻覺能夠讓一個人變得瘋狂。

    「傳本總兵的令,……請哱副總兵,哱承恩、土文秀、哱雲各位,到總兵府議事。」劉東暘吩咐道。說到哱拜的時候,他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用了個請字。他在心裡對自己說,現在自己還需要利用哱拜,暫時還要給哱拜一些面子。作為一個梟雄,自己應當有一些氣量嘛。

    「遵命!」許朝等人齊刷刷地應道,雖然劉東暘還沒有開始給他們封官,但按照事先說好的,他們每個人都能弄個參將、游擊的當當,他們現在就已經進入角色了。

    在一片混亂之中,坐營官江廷輔翻牆頭逃出了巡撫衙門,身後有十幾名叛軍窮追不捨。剛剛跑過一條街,眼前又出現了兩名寧夏衛的士兵,他們是按著劉東暘等人事先的安排守在那裡的。見一名官員狂奔而來,那兩名士兵挺起長矛喝道:「站住,什麼人。」

    「我是坐營江廷輔,放我過去。」江廷輔喝道。

    「坐營官?也是狗官一夥的!」士兵喊道,「抓住他!」

    事到如今,江廷輔也只能拼了,他本是武將出身,武藝高強,當下拔出腰刀,迎著兩名士兵衝了上去。

    「反賊,納命來!」江廷輔刀去如風,一個回合就把兩名士兵的長矛攔腰削斷,下一刀就奔著一名士兵的肩頭砍去。那名士兵躲閃不及,鋼刀過處,只見鮮血四濺,那人齊著肩被江廷輔砍成了兩截。

    「狗官敢殺我弟兄!」就這樣一耽誤之際,後面的追兵已經趕到了。十幾名叛兵各舉刀槍,把江廷輔圍在垓心。

    江廷輔把刀舞得像輪子一般,讓叛兵無法靠近,但好漢架不住人多,一不留神,他身上已經被叛兵的長矛刺中了幾處,鮮血染紅了衣襟。他知道,自己根本堅持不了多久,遲早是會死於叛兵刀下的。

    「可恨我江廷輔不能死於沙場,卻喪生在爾等賊人手中。你們殺官造反,莫非是想把這寧夏邊城獻於韃靼人之手嗎?」江廷輔喘著粗氣訓斥道。

    「我們這都是被狗官逼的,你也是狗官黨馨的人,就等著去給黨馨殉葬吧!」士兵中有人罵道。

    就在這時,圈外有人大聲喝道:「江坐營勿慌,我等來助你!」

    「是什麼人?」叛兵扭頭去看,迎面火光一閃,槍聲大作,轉眼間幾名叛兵的胸口便被槍彈擊穿,綻出了幾朵碩大的血花。

    「你們是幹什麼的?」其餘的叛兵一見勢頭不好,也顧不上江廷輔了,都轉過兵器對著突如其來的對手。

    在叛兵們的對面,站著十幾名手持燧發槍的便衣男子,一名首領面無表情,輕輕揮手,眾人同時扣動了扳機。左右不過十幾步遠的距離,燧發槍可謂是百發百中,叛兵們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一齊被打倒在地了。

    「江坐營,末將勘輿營火器把總熊民仰,奉蘇將軍之命特來相助。江坐營快隨我等出城,到平虜城去暫避風頭。」那領頭的槍手向江廷輔匆匆施禮說道。

    ps:  ……昨天開會回家晚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1-24 22:36
335 以靜待動
               
    寧夏衛發生兵變,下層軍官劉東暘、許朝等人殺害巡撫黨馨、副使石繼芳及一干官員,寧夏衛總兵張繼忠被迫自殺……

    消息經由六百里加急傳往京師,朝堂之上頓時就炸鍋,文臣武將鬧鬧哄哄,各抒己見。有人建議馬上派遣重臣率兵前往清剿,也有人稱兵變源於黨馨的貪腐,叛軍是被逼無奈才發起兵變的,應當派人前往安撫,赦免涉事軍士,以和平方式解決這場兵變。

    「王尚書,兵部對此有何見地?」首輔申時行看著兵部尚書王一鶚,對他問道。

    王一鶚道:「申閣老,要解決寧夏之事,當首先弄清楚寧夏之事的起因為何,否則無法對症下藥。」

    「急報上不是說得很清楚嗎,是因為巡撫黨馨拖欠軍卒糧餉,加之對軍卒過於苛責,這才引發兵變。」福建道御史賈希夷說道。

    「賈御史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寧夏之事,兵部關注已久。就當前此事而言,確因叛卒劉東暘而起,但以老夫之見,在劉東暘的背後,主謀另有其人。」王一鶚說道。

    賈希夷問道:「王尚書以為主謀為何人呢?」

    「如果老夫沒有猜錯的話,此事必是哱拜主使!」王一鶚用肯定的語氣說道。

    在王一鶚心裡,對於寧夏的這場叛亂是早有預料的,但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起兵的人居然不是哱拜,而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劉東暘。在兵部掌握的資料中,根本就找不到有關劉東暘的記錄。

    王一鶚得到寧夏叛亂的消息後,緊急召集幕僚會商,眾人皆認為劉東暘不過是一個台前的跳樑小丑,真正的黑手必定是哱拜。

    「王尚書何出此言,急報上分明說的是劉東暘等人起兵,並未提到哱拜二字。」御史周弘和反駁道。一年前。正是他向朝廷奏報,稱哱拜及哱承恩等人忠勇可用,如果哱拜真的叛亂了,豈不是說他這個推薦人瞎了眼?

    王一鶚道:「周御史,你是去過寧夏鎮的,你應當知道,在寧夏鎮,若哱拜不參與叛亂,憑著劉東暘這樣一個小百戶,能夠掀得起風浪來?」

    「這……」周弘和有些啞了。「或許劉東暘煽動士卒勢大,以哱拜的力量無法彈壓,只能委屈求全呢?」

    王一鶚冷笑一聲,哱拜的勢力有多大,他是非常清楚的,如果哱拜真的想彈壓,十個劉東暘也不可能鬧起風波來。對周弘和這樣的文官,王一鶚也沒法跟他解釋什麼戰鬥力之類的概念,只能繼續說道:

    「周御史。急報你也看到了,劉東暘起事之後,誅殺了巡撫黨馨等一干官員,把妥協之路完全堵絕了。我朝士卒因鬧餉而起兵變的事情。以往也有,但那些發起兵變的叛卒,往往只是裹脅地方官,可有像劉東暘他們這樣把地方官殺個乾淨的?」

    「這又能說明什麼呢?」周弘和問道。

    王一鶚道:「裹脅地方官。就是等著與朝廷討價還價,最終的目的只是鬧餉,而非造反。我大明擁兵數百萬。尋常一鎮的兵馬,是無法與我大明全軍為敵的。因此,叛兵一般不敢把路堵絕,而是等著朝廷答應他們的條件之後,他們能夠歸附朝廷。

    但劉東暘這一回卻是鐵了心要造反,如果背後沒有哱拜支持,他造反之後,能跑到哪裡去呢?」

    「若有哱拜支持,他又能跑到哪去?」賈希夷問道,以他的見識,的確是想不出王一鶚沒說出來的那些潛台詞。

    王一鶚道:「哱拜是韃靼人出身,若劉東暘得到哱拜的支持,就能夠聯合韃靼的力量,與我大明為敵,甚至可以把寧夏鎮從我大明的版圖上分割出去。」

    「王尚書未免聳人聽聞了吧?」周弘和訥訥地說道,但他的心裡已經有幾分接受王一鶚的看法了。

    王錫爵問道:「王尚書既言幕手的黑手是哱拜,那麼當下該如何處置此事呢?」

    王一鶚道:「哱拜擁兵自重,有心叛亂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這一次借劉東暘之手發起兵變,下一步肯定是要進犯寧夏各堡,形成割據之勢。以老夫之見,當趁其根基未穩,迅速調集幾路兵馬前往平定,若待其穩住陣腳,再往平叛就難了。」

    「大兵征討,說起來容易。可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若是要派出十萬帶甲之人遠征寧夏,光是各種耗費就要幾百萬兩白銀,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啊。」申時行犯愁地說道。

    作為首輔,他太瞭解朝廷的收入情況了,明朝中後期,中國是典型的民富國貧的狀態,民間的商人富可敵國,而政府卻很難從他們手裡征到稅收。由於軍隊、政府的規模不斷膨脹,各項支出日益擴大,財政幾乎要到入不下敷出的境地了。用句俗話來說,連皇帝家裡都沒有餘糧了,否則也不至於派出大量礦監、稅監去與民爭利。

    在這種情況下,調集重兵前往寧夏平叛,最大的障礙就是軍費問題。但凡還有一點別的辦法,申時行都不願意選擇出兵這個方式。

    「下官以為,王尚書所言,只是臆斷而已。寧夏方面尚未傳來哱拜叛亂的消息,此時倉促派遣重兵,萬一事情沒有我們想的那樣糟糕,豈不是白白地勞民傷財了嗎?」周弘和順著申時行的話頭說道。

    「那依周御史之意,當如何做呢?」申時行問道。

    周弘和道:「當下之計,應當是以靜待動,等幾日,看看寧夏那邊的新消息再說。」

    「若真是哱拜叛亂,幾日時間,哱拜就能夠收復寧夏各堡,兵犯河東,屆時又當如何收場?」王一鶚問道。

    申時行道:「在此期間,可令陝西總督魏學曾率陝西兵馬,在寧夏鎮之外嚴加防範,這樣就可以避免事態擴大了。即使如王尚書所言,遣幾路兵馬前往平定,也還是要一些時間的,周御史說的,與王尚書也並無衝突。」

    「遵命!」王一鶚無奈了,只得答應。他知道申時行在想什麼,就他自己而言,也知道用兵之事關系重大,隨便調一路兵馬,就是數十萬兩銀子的花銷,萬一事情真如周弘和說的那樣,現在倉促用兵,的確就不合適了。

    申時行把眾人討論的結果上報給萬曆,萬曆同意了他們的想法。接下來就是各種具體的安排了。

    首先,是要派出一名官員,星夜前往寧夏鎮,去與叛軍談判,承諾叛軍只要放下武器,朝廷可以赦免他們的罪行。同時,兵部又發佈了一條命令,讓陝西總督魏學曾統率陝西各鎮兵馬,做好防範哱拜進犯的準備。接下來,兵部還給山西、遼東、浙江等地以及南方苗人的總兵發出通知,讓他們厲兵秣馬,隨時準備派兵討伐寧夏叛軍。

    各項事務處理停當,朝臣們便鬆了口氣,各自返回自己的衙門去了。兵變這種事情,其實並不新鮮,全國各地每年都會發生幾起,只是規模不同而已。有些小的兵變,也就是十幾個軍卒因為一些瑣事綁架或者誅殺自己的上司,鬧不了幾天就會被鎮壓下去。這一次寧夏的事情雖然大一些,但畢竟寧夏距京城還遠得很,事情一時還波及不到京城。

    王一鶚與王錫爵一起走出朝堂,看看左右無人,王錫爵小聲地對王一鶚問道:「王尚書,可有蘇改之的消息?」

    王一鶚搖搖頭道:「沒有,我也在等他的消息啊。」

    王錫爵道:「你去年把蘇改之當成一支伏兵,派往寧夏,就是擔心今日之事。如今事情正如你所料,卻不知蘇改之吉凶如何,他的勘輿營是否能堪重用啊。」

    王一鶚道:「勘輿營前年在淮安以火器擊敗倭寇之後,我就責成蘇改之把勘輿營練成一支成以火器見長的勁旅。前些時候,我得到徐光祖的報告,說勘輿營的火器應用頗有一些建樹,所以我才派他們去寧夏。若徐光祖所言非虛,我想勘輿營應當能夠對哱拜有所牽制吧。」

    「但願如此。」王錫爵道,「我只是擔心蘇改之過於年幼,遇到這樣的大事變,會亂了陣腳。」

    王一鶚笑道:「王閣老不是說,李贄其人正在蘇昊營中嗎?蘇昊的確年幼,但他身邊有徐光祖、陳道,還有李贄,這些人可都是經歷過不少事情的。有他們相助,勘輿營應當不會犯太大的錯。」

    原來,王錫爵從汝寧回到京城後,就向王一鶚說起了李贄的事情。李贄是當世大儒,不知道他的人還真不多。除了錦衣衛那些人之外,大多數的官員對於李贄都是頗為崇拜的,王一鶚也屬於其中的一個,所以他得知這個消息,自然不會去向錦衣衛告發。

    在派蘇昊前往寧夏時,王錫爵與王一鶚曾經反覆地討論過,主要的擔心就是怕蘇昊沒有經驗。但有李贄和徐光祖在蘇昊軍中,王錫爵和王一鶚就放心多了。為了加大保險係數,王一鶚還專門派出了陳道與蘇昊一同統軍,在陳道臨出發之前,王一鶚對他密授機宜,說的也都是如何應對寧夏事變的策略。

    「希望這個蘇改之能夠給我們帶來一些驚喜吧。」王錫爵緩緩地說道。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1-26 11:36
336 備戰平虜城
               
    寧夏城中的變故,在一時間就傳到了平虜城。蘇昊得到情報,片刻不敢耽誤,帶著陳道、徐光祖匆匆來到了蕭如熏的府上。

    「蕭大哥,寧夏城出事了,你可聽說?」蘇昊一見蕭如熏便開門見山地問道。

    「怎麼,哱拜起事了?」蕭如熏驚道。蘇昊是通過自己的情報網絡得到這個消息的,蕭如熏沒有建立這樣的網絡,所以信息比蘇昊要滯後許多。

    蘇昊搖搖頭,道:「不是,是一個名叫劉東暘的百戶,串通一群下層軍官,殺了黨馨等人,我得到消息的時候,他正帶著叛兵圍攻總兵府,張總兵手裡沒有多少兵馬,估計也支撐不了一會了。」

    「劉東暘?」蕭如熏一臉詫異,作為寧夏衛的一名高級將領,他對寧夏衛還是比較瞭解的,但劉東暘這個名字,對於他來說卻顯得很陌生,不知道是從哪蹦出來的。

    蘇昊事先也不知道劉東暘這個人,他讓陳觀魚建立的情報網,主要是圍繞著哱拜以及哱拜身邊的主要人物。他萬萬沒有想到,事情會出現這樣的變化,以至於等到事情已經發生了,他才得到信息。他把情報人員剛剛送回來的消息向蕭如熏說了一遍,蕭如熏的反應與王一鶚完全相同,認定哱拜才是所有事情的幕後黑手。

    「這麼說,劉東暘只是哱拜的一桿槍?」蘇昊問道。

    蕭如熏冷笑道:「只怕這個劉東暘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只是一桿槍而已,他還以為自己是真命天子呢。哱拜是韃靼人,帶頭出來挑事的話,寧夏衛的漢人軍卒只怕不會服他。他讓劉東暘挑頭,就把漢人軍卒攏到自己麾下了。至於劉東暘自己。等到哱拜用不上他的時候,恐怕會像對一隻爛草鞋一樣,直接扔進泥坑裡了。」

    「現在咱們先不管什麼劉東暘還是哱拜,先商量一下咱們的對策吧。」陳道在一旁提醒道。

    「確是如此。」蕭如熏道「陳郎中。你以為我等該當如何?」

    陳道道:「這要看哱拜的意圖了。蕭參將,你判斷哱拜下一步會如何做?」

    蕭如熏道:「以本將之見,哱拜應當會迅速發兵,佔領寧夏全鎮的各個城池以及河西48堡。他非常清楚,朝廷得知他起兵叛亂的消息後,必會派遣大軍進剿。他要搶在大軍到來之前。把寧夏全鎮變成一個大堡壘。」

    「以他現有的人馬,能夠在短時間內拿下河西48堡?」徐光祖問道。

    蕭如熏道:「哱拜手下的兵馬甚是精良,而且熟悉河西的地形和兵力分佈,各城堡各自為戰,恐怕都不是哱拜的對手。再說,哱拜起事十分突然。若非你們來告訴我,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此事。若是哱拜突然兵臨我平虜城下,只怕我一時也很難抵禦。」

    「蕭參將,勞你趕緊派人給各堡送信,告訴他們哱拜已經起事,讓他們早做防範。」陳道說道。

    「好。」蕭如熏答應著,喊來自己的親兵隊長。讓他點起十幾名親兵,騎快馬分別前往寧夏衛下屬的各處城堡送信,提醒這些城堡的守將做好應戰的準備。

    親兵隊長應聲而去,蕭如熏看著他出了公堂,輕輕搖了搖頭,對蘇昊等人說道:「此舉只怕也就是聊勝於無吧,河西48堡有些守將本來就是哱拜的人,有些則根本毫無鬥志,就算得到了消息,也不敢與哱拜為敵。能夠一戰的。除了我這平虜堡外,就是玉泉營了。玉泉營參將傅桓倒是條漢子,不過他部下不過2000餘人,恐非哱拜的對手。」

    「平虜堡也不過2000餘人,蕭參將可敵哱拜否?」陳道問道。

    蕭如熏道:「可不可敵。本將也只能堅守到底了。這幾年,本將在平虜城不斷加固城牆,積蓄守城器械,原本是想防韃靼人圍城的,想不到現在用來防哱拜了。以本將之見,若閉城堅守,哱拜一時應當攻不下我這平虜城,平虜城守上三個月應當沒有問題。有三個月時間,朝廷的大軍也該到了。」

    「可是,蕭大哥,現在平虜城可不止是2000人,而是有4000人,咱們是不是除了守城之外,還能有些進攻的機會?」蘇昊問道。

    蕭如熏道:「改之打算助我守城嗎?」

    蘇昊一攤手,道:「事已至此,咱們已經是一條線上的螞蚱了,若是哱拜來攻,我豈能坐視?我只是覺得,一味地閉城防守也不行,咱們有4000人,難道就不能反守為攻嗎?」

    蕭如熏道:「萬萬不可。哱拜是韃靼人出身,他的手下也有不少韃靼人,馬上騎射的功夫很強,非你我兩軍可敵。我等堅守城池,可以揚長避短,與之抗衡。若是棄城不守,與他在平原交戰,只怕是凶多吉少。」

    「蕭參將所言有理,改之,對付哱拜,我們要像對待韃靼人一樣,輕易不可在平原交戰。我大明軍隊與韃靼人在平原上交戰,若兵力相當,十戰至少九敗,更何況如今哱拜軍力遠在我之上,出城野戰對我不利。」徐光祖也勸道。

    「可是,我們這樣死守,有何意義呢?」蘇昊問道,在他想來,守城實在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情,人家在外面圍著,自己在城裡呆著,什麼都不能干。古書上經常說某地守城幾年,以至於城中連老鼠都被軍民吃盡了,這種困守孤城的做法,有什麼意義呢?

    陳道解釋道:「改之,你可別小看死守,若我們能夠守住平虜城,那就是大功一件了。哱拜拿不下平虜城,就不敢放手渡河東犯,否則一旦朝廷前來進剿,他就會面臨腹背受敵的困境。我們守住平虜城,就相當於掐住了哱拜的命門,只要一直守到朝廷的進剿大軍到來,就足夠了。」

    「呃好吧。」蘇昊點點頭,在打仗的問題上,他也不敢太過於輕率,既然大家都說不能出城,而且守城也是一件有意義的事情,他也就不再與眾人爭執了,先守一守再看。

    既然確定要據城固守,就需要把城外的人員都撤進城來。蕭如熏派出傳令官,到城外各軍屯號令軍卒們迅速帶著家屬和財產進平虜城躲避。蘇昊也派人傳令,讓散佈在各處進行測繪作業的勘輿營士兵們停止工作,返回平虜城。

    平虜城裡的官兵聽說哱拜叛亂,也都知道大戰在即,紛紛按著安排開始加固城牆,準備各種守城物資。平虜城裡囤積的糧食很多,足以支持固守半年以上。蘇昊讓勘輿營的士兵們也跟著做好守城的準備,陸秀兒、徐光啟他們運來的武器和彈藥此時就能用上了,蘇昊相信,憑著這些火器,守住城防應當是沒有困難的。

    江廷輔在熊民仰等人的保護下,逃出了寧夏城,來到平虜城,把劉東暘等人起事的經過又向蘇昊、蕭如熏等訴說了一遍。蕭如熏請江廷輔在平虜城住下,協助指揮守城事宜。

    再說寧夏城裡,劉東暘起事之後,全城的官兵都人心惶惶。有些叛兵趁機劫掠寧夏城原官員家裡的財物,殺人放火,搞得烏煙瘴氣。也有一些不願意叛亂的士兵與劉東暘一夥發生衝突,雙方互有死傷。

    哱拜派出了他的私兵蒼頭軍配合劉東暘平定寧夏城的混亂,整整經過兩天的時間,一切才逐漸平息下來。劉東暘把不願意屈服的官員或殺或關,強佔了各處衙門,還打開監獄,放出囚犯,又燒燬了官衙裡的各種卷宗,鐵了心要與大明為敵了。

    劉東暘出身於下層,知道普通官兵的需求。他把從黨馨等人的府衙中搜出來的金銀分發給官兵,從而贏得了官兵們的支持,一些原本還有左右搖擺的官兵也逐漸接受了現實,歸順於劉東暘的麾下。

    在將寧夏城中近萬人的軍隊都控制在手中之後,劉東暘開始建立自己的管理系統,他自封為寧夏總兵,拜哱拜為謀主,哱承恩、許朝分別為左右副總兵,哱云、土文秀為左右參將,其餘參與叛亂的軍將也各有封賞。

    哱拜知道兵貴神速的道理,建議劉東暘迅速發兵,攻佔寧夏全鎮。劉東暘言聽計從,兵分幾路,由哱承恩、哱云、土文秀等人分別率領,撲向中衛、靈州和北路的平虜城等地。

    「蕭參將,不要放箭,小人乃是哱云參將麾下小校古欽,奉哱參將之命,特來傳話!」

    這一日,平虜城下跑來了一小隊騎兵,領頭的一人手裡搖著一面小小的白旗,驅馬一直跑到城牆下,對著上面聞訊而來的蕭如熏大聲地喊道。

    蕭如熏手扒在城牆的箭垛上,探頭出去看著下面的小校,朗聲問道:「哱云有什麼話要說,你就快點說吧。」

    那名叫古欽的小校應道:「哱參將說了,我家哱王子素來敬仰蕭參將的威名,不願雙方刀兵相見。只要蕭參將願意歸順,哱王子願保蕭參將為寧夏鎮副總兵。未來若能再佔西北重鎮,必讓蕭參將以總兵銜據守。」

    「哱王子是誰,本將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蕭如熏明知故問。

    「哱王子就是原來的哱副總兵,寧夏鎮劉總兵已拜哱王子為謀主。」古欽解釋道。

    蕭如熏一口唾沫直吐到城下:「呸!不就是哱拜嗎?他本是一個蠻夷之人,受我大明庇護多年,不思報恩,反倒起兵叛亂,這等賊子,也敢勸本將投降?」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1-27 08:11
337 攻城
               
    古欽聽蕭如熏如此說,不禁把臉一沉,威脅道:

    「蕭參將,俗話說,識時務者為俊傑。我家哱王子兵多將廣,兵鋒到處,所向披靡。如今中衛、靈州諸城都已經被哱王子攻下,憑你這小小的平虜城,難道還能擋住哱王子的大軍嗎?還是早日歸降,也省得遭兵火之患。」

    蕭如熏大怒:「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在我面前說長道短。來人,取我的弓來!」

    「古小旗快跑,蕭參將箭法如神啊!」跟在古欽身邊的幾名士兵聽到蕭如熏在城牆上的怒吼,趕緊撥馬就跑,還算他們有點良心,一邊跑還一邊招呼著古欽。

    「什麼箭法如神,我就不信……哎呀!」古欽話沒說完,就見面前白影一閃,一支羽箭準確地釘上了他的咽喉,他咕咚一聲就從馬上栽到了地上。

    蕭如熏一箭射殺古欽,意猶未盡,舉起弓對著狂奔而去的另外幾名叛軍一一放箭,那些人雖然先跑一步,卻未能逃開蕭如熏的快箭,七八名叛軍逐個落馬,只剩下兩個人帶著傷跑出弓箭的有效殺傷範圍,算是揀回了一條命。

    「蕭大哥,真是神箭啊!」與蕭如熏一同站在城牆頂上的蘇昊看著蕭如熏舉重若輕,把一個個騎馬狂奔的叛軍士兵射落馬下,情不自禁地拍掌叫好。

    蕭如熏信手把弓扔回給自己的親兵,不屑地笑著說道:「幾個小嘍囉,竟然就敢跑來向蕭某勸降,真是吃了熊心、嚥了豹膽了。別說一個小小的哱云,就是哱拜親自帶兵前來,蕭某又怕他什麼!」

    「有蕭大哥的神箭。小弟就放心了,哱拜手下也沒多少兵,只怕蕭大哥一個人一壺箭,就能讓平虜城固若金湯了吧?」蘇昊笑著恭維道,事實上。他心裡想的是自己的勘輿營是否有必要參與守城。如果平虜城的軍士都像蕭如熏這樣神射,哱拜縱有上萬兵馬,也不夠填城下的壕溝的。

    蕭如熏笑罷,正色道:「改之,我射殺了哱云派來勸降的使者,下一步哱云估計就該大舉攻城了。咱們得趕緊做準備了。」

    「真是氣煞我也!」

    哱云見著兩名逃回來的士兵,聽他們說完蕭如熏的回話,氣得嘴歪眼邪。一般打仗的規矩都是不斬來使,蕭如熏對幾位傳話的小兵如此發難,明顯就是要與哱拜徹底撕破臉,不做任何妥協了。

    「哱參將。蕭如熏如果不降,咱們真要攻城嗎?」哱云手下的千總馬正國問道。

    哱云道:「當然要攻,你沒聽我義父說嗎,要在朝廷大軍到來之前,平定寧夏全鎮。現在我大哥和土文秀他們南下中衛、靈州各堡,傳檄而定,我若不能拿下這平虜城。有何面目回去見我義父?」

    馬正國道:「哱參將,恕末將直言,你挑這北路平虜城,可是挑錯了。蕭如熏在寧夏衛的軍將裡,是最為驍勇善戰的。他治軍甚嚴,手下的軍士也很難打仗。若論寧夏全鎮48堡,就這平虜城是最難打的。」

    「有這樣的事情?」哱云一愣,他過去與蕭如熏倒也見過,知道蕭如熏有一些本領。但他一向認為只有自己的義父哱拜才是全寧夏最強的,其他的軍將縱然有些本事。也無法與哱拜的大軍相抗衡。在哱拜分配任務時,哱云主動提出由自己帶兵去打平虜城,也是想顯示出自己的能耐。哱拜知道蕭如熏不好打,還專門把自己手下最精銳的蒼頭軍撥了2000人交給哱云,這也是志在必得的意思吧。

    「如今寧夏全境已定。就剩下一個平虜城,我就不信他蕭如熏是鋼澆鐵鑄的。」哱云道,「來人啊,傳我的令,準備攻城器械,明日一早,攻打平虜城!」

    次日清晨,哱云率領的五千叛軍抵達了平虜城外,紮下營盤,樹起一面面軍旗。從平虜城的城頭看去,只見敵軍烏泱泱的一大片,刀光閃閃,塵土飛揚。

    「這得有多少人啊?」蘇昊站在城頭,拿著望遠鏡觀察著敵陣,嘴裡嘀咕著。

    「也就是四五千人的樣子吧。」徐光祖站在蘇昊身邊,用不屑的口吻說道。

    「徐老兵可不要輕敵,哱云帶來的,是哱拜的嫡系,還有他養的私兵蒼頭軍,這些兵在整個寧夏衛算起來,都是很能打的。」蕭如熏說道。

    蘇昊問道:「蕭大哥,你是說,哱拜這些兵比你的手下厲害?」

    蕭如熏點點頭道:「不是我漲賊人的威風,滅自己的志氣。我這一營兵馬,平素訓練得當,在我大明軍中也算是不錯的了,但要說和哱拜的兵相比,我還是自認不如。」

    「哦,能得蕭大哥一句誇獎,哱拜也能死而無憾了吧?」蘇昊笑著說道。

    蕭如熏被蘇昊逗樂了:「改之,現在賊眾我寡,誰勝誰負還難說呢,你說這話太早了一些。」

    陳道也舉著望遠鏡看了半天,說道:「蕭參將,咱們平虜城中,平虜所的軍士,加上勘輿營的士兵,總共差不多是5000人。哱拜也只派了5000人來攻城,未免太託大了吧?雙方是一對一的兵力,我憑藉堅城,難道還會守不住嗎?」

    蕭如熏道:「以蕭某的猜想,哱拜是沒有把改之的2000多人馬計算在內,光算了我平虜所的兵力了。說句讓幾位不高興的話,我寧夏邊軍,一向狂妄,向來不把內地兵放在眼裡。改之帶來的這2000多人,估計哱拜根本就沒注意呢。」

    蘇昊道:「那就活該了,小看蘇某的代價,就是他哱拜死無葬身之地。」

    說話間,哱云已經下令開始攻城了,戰鼓響了起來,一聲聲震人膽魄。叛軍分成幾個大隊,緩緩地向著平虜城逼近。離著城牆還有百來步的距離,站在城牆頂上的蘇昊等人已經能夠感覺到那種凜凜的殺氣。

    「大家不要慌,等賊人靠近了再放箭!」蕭如熏站在牆頭,指揮若定。平虜所的軍士們躲在箭垛後面,透過箭眼看著城下的敵兵,臉上看不出什麼驚惶之色。

    平虜所位於寧夏衛的最北端,每一次韃靼人進犯的時候,平虜所都是首當其衝的,軍士們對於這種守城的戰鬥並不感到陌生了。唯一不同的,只是城下的敵人在幾天前還是自己的袍澤,如今雙方卻要拚個你死我活了。

    相比之下,同樣上到城頭上來的勘輿營士兵們就沒那麼淡定了,他們中間有的臉上顯出恐懼的神色,有的雖然不害怕,卻也有些急躁,一看就知道是沒有上過戰場的新兵。

    「放箭!」看著敵人進到了有效射程之內,蕭如熏大聲地發出了命令。

    平虜所軍士們一齊挺起身來,引弓放箭。一時間,箭如雨下,向著城下的叛軍飛去。

    「撲撲撲!」

    儘管有盾牌的遮擋,還是有相當多的箭枝擊中了叛軍士兵,隊伍中不時有人慘叫著倒在地上,鮮血染紅了城下的黃土。

    叛軍的弓箭手也開始還擊了,大量的羽箭向城頭飛去,壓制著城上的士兵,平虜所士兵也出現了傷亡。趁此工夫,衝鋒的叛軍加快了腳步,奔到城牆下,樹起一座座云梯,開始蚊附登城。

    城頭上的士兵棄了弓箭,搬起一塊塊早已準備好的大石頭,向下砸去。每一塊石頭落下,都會有叛軍士兵頭破血流地從云梯上跌落,但後面的士兵像是不知道前面有危險一樣,依然前赴後繼地向上攀登,意欲登上城頭。

    平虜城畢竟只是一個小軍堡,城牆不過是一丈多高,尋常人攀援的速度如果快一點,只需幾秒鐘的時間就能夠爬上去。在城牆上,一個垛口能夠容納的守軍是非常有限的,三四個人同時防守,就顯得有些互相掣肘了。叛軍同時架起了幾十座云梯,並且不斷地用弓箭射擊城牆上防守的士兵。只是一會的工夫,就已經有幾個城牆垛失守,叛軍士兵接二連三地從垛頭湧上了城頭。

    「上,把賊人趕下城去!」蕭如熏揮動著大刀,身先士卒,衝向一處處出險的地方。敵我雙方在城牆上展開了激戰,刀光劍影,血肉橫飛,吶喊聲、慘叫聲、呻吟聲不絕於耳。

    在平虜所的軍兵奮勇守城的時候,蘇昊、徐光祖、陳道等人一直呆在一旁觀戰,400名勘輿營士兵手裡握著燧發槍,隨時準備聽候命令,加入戰群。

    「徐叔,該咱們上了吧?」蘇昊看著城牆上險象環生,手裡捏了一把汗,不停地向徐光祖請示道。在戰前,他們就有過約定,勘輿營參戰的時機,要由徐光祖或者蕭如熏來確定,因為蘇昊畢竟還是沒有實戰經驗,瞎指揮是會誤大事的。

    徐光祖眼睛不停地觀察著城牆上的一切,聽到蘇昊的話,他搖搖頭道:「不急,蕭參將還能穩住局面,不到用咱們的時候呢。」

    「可是,咱們手裡有火器,如果咱們上,一個回合就能夠把叛軍從城牆上打退,不用平虜所的弟兄們浴血苦戰了。」蘇昊說道,看著一條條漢子倒在血泊之中,他只覺得心痛不已。

    徐光祖還是搖著頭,說道:「這才是剛開始呢,如果這個時候暴露了咱們的實力,未來只怕死的人會更多。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你稍安勿躁,後來肯定會有咱們大顯神通的機會。」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1-27 08:12
338 出戰
               
    哱云站在陣地上,舉著一部望遠鏡看著城頭上的戰鬥,面沉似水。.他手裡的望遠鏡,也是蘇氏商行出產的,這兩年,兵部採購了大量的望遠鏡,用於裝備軍隊,其中尤其是邊軍裡裝備更多。如果蘇昊知道自己的產品現在被敵人用上了,估計又該鬱悶一陣了。其實,這種事情肯定是免不了的,不管什麼時代,任何新式裝備只要在自己的軍隊中得到大規模應用,就遲早會流失到敵人的手中。

    「這個該死的蕭如熏,竟然驍勇如斯,早知如此,起事之前就該找個緣由把他除掉。」哱云恨恨地罵道。

    「哱參將,咱們的人已經攻上去四五撥了,每一次都被明軍又趕下來了,咱們的傷亡甚是慘重啊。」千戶馬正國提醒道。他們自己原本就是明軍,但在起事之後,他們就把自己改稱為寧夏軍,而把明軍當成了自己的對手。

    「我知道。」哱云道,「可是明軍同樣也有傷亡。平虜所不過是2000多人,他們能經得起這樣的傷亡嗎?」

    馬正國道:「話雖是如此,不過,哱將軍這次帶來的,都是哱王子歷經數年練出來的精兵,若是折扣太甚,以後明軍大舉進犯的時候,咱們拿什麼來抵擋呢?」

    「依你之見,該當如何?」哱云問道。

    馬正國用手指了指站在一旁的一支隊伍,說道:「是不該讓蒼頭軍上了,趁著蕭如熏力竭之時,蒼頭軍一舉可獲全功。」

    哱云點了點頭,轉身大喊道:

    「賽罕!」

    「在!」一名膀大腰圓、滿臉橫肉的漢子走過來,大大喇喇地站在哱云面前。他原本是蒙古草原上的一名馬匪,被哱拜招安,到蒼頭軍中當了一名千總。蒼頭軍是哱拜家裡養的私兵,平曰裡吃得好,訓練也好,戰鬥力強悍,算是哱拜的王牌。

    「你帶1000名蒼頭軍軍士,前去協助攻城,務必擊潰明軍,拿下平虜城。」哱云下令道。

    賽罕大嘴一咧,問道:「城破之後,可能容我等兄弟發點財?」

    哱云素知蒼頭軍根本無軍紀可言,士兵們打仗的時候不要命,打完仗必定要搔擾百姓,殺人放火,無惡不做。現在要讓他們去廝殺,不給他們許一些好處肯定是不行的。想到此,哱云點頭道:「能攻破平虜城,隨你們如何做,本將軍決不干預。」

    「好!」賽罕大聲應道,隨即回歸本隊,對著自己的部屬們喝道:「兄弟們,咱們的主人如今已是寧夏之主,咱們可不能給主人丟臉。平虜城裡不過只有區區2000明軍,咱們這就前去攻城,城破之後,城裡所有的財產、女人,都是咱們的了!」

    「殺!」

    蒼頭軍的士兵們高喊著口號,向著平虜城牆奔去。城牆上正在混戰,已經沒有人用弓箭來阻滯城下的衝鋒了,蒼頭軍迅速地衝到了城牆腳下,順著此前的叛軍架好的云梯向上攀援。

    「這是一支什麼隊伍?」

    聽到城下的喧囂聲,蘇昊等人都湊到沒有發生戰鬥的城牆邊向下瞭望。只見一群頭裹黑布、身著黑衣的漢子嗷嗷叫著紛紛登上云梯,看上去就像是冬天裡落在牆頭上的烏鴉一般,氣勢甚是嚇人。

    「這是哱拜家裡的私兵,名喚蒼頭軍。」從寧夏城逃出來的江廷輔介紹道。

    「這就是蒼頭軍啊,我是久聞其名,今天才知道是什麼樣子。」陳道說道,蒼頭軍的事情,他是聽江廷輔說過的,只是沒有實際見過而已。

    江廷輔道:「你們可別小看這蒼頭軍,這是哱拜手裡最凶悍的軍隊。這些人與其說是士兵,不如說是土匪、地痞。他們打仗不要命,完全就是哱拜豢養的死士。我真沒想到,哱拜竟然捨得讓蒼頭軍出去來攻打平虜城。」

    「這不奇怪啊,哱拜顯然也知道蕭參將的盛名,怕平虜城不好打,所以把看家的本錢都拿出來了。」徐光祖說道。

    蒼頭軍的加入,使城上城下的形勢即刻發生了逆轉。此前叛軍的攻勢就已經讓城頭上的平虜所官兵應付不暇了,更加凶悍的蒼頭軍一投入,城頭守軍的壓力陡然增加,被突破的垛口一下子變成了十幾個。沖上牆頭的蒼頭軍士兵手裡握著鬼頭刀,舞動起來掛定風聲,經常是以一敵幾而絲毫不顯頹勢。

    「改之,該你們上了!」蕭如熏跑到蘇昊等人面前,大聲地喊道。他渾身都是血,手裡的大刀也已經捲了刃,不過看起來應當沒有受什麼傷,說話的底氣還是足得很。他也注意到了蒼頭軍的出現,知道現在是關鍵的時候了。

    「好咧!熊民仰,帶領兄弟們上!」蘇昊早就等著蕭如熏的這句話了,當即向火器把總熊民仰下達了參戰的命令。

    「嗚!」城頭上突然響起了收兵的號聲,正在與叛軍廝殺的平虜所軍士們一愣,雖不明就裡,還是齊刷刷地向後退去,脫離了與城牆上叛軍的接觸。

    「明軍敗了!明軍敗了!」

    叛軍歡喜地高喊起來,他們沒有貿然地追擊退後的明軍,而是守住被佔領的垛口,引導著城下的叛軍順著梯子一群一群地湧上城來。

    「勘輿營,準備!」

    在叛軍們的面前,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隊手持長火銃的士兵,他們前後站成幾排,數百支火銃的槍口對準了正在垛口邊集結準備衝鋒的叛軍。熊民仰手裡舉著一桿小紅旗,用於發號施令。

    「明軍要用火銃,不用怕,沖上去!」賽罕舉著鬼頭刀,向自己的手下號令道。

    「衝啊!」蒼頭軍的士兵高聲吶喊著,向勘輿營的隊伍衝去。

    明軍之中火銃的普及率很高,在邊軍與韃靼人作戰的過程中,也曾大量使用火銃,所以叛軍的士兵們對火銃並不陌生。他們知道,火銃在近戰中有一定的威力,但缺陷也十分明顯,那就是點火的時間長,殺傷力也有限。在以往與韃靼人作戰的時候,明軍一般都是先放一輪火銃,然後就要趕緊把火銃扔掉,拿出刀矛等冷兵器來應戰。如今,雙方是在狹窄的城牆上對壘,還真不知道是對方的火銃速度快,還是自己手裡的刀劍速度快呢。

    「放!」

    隨著熊民仰的一聲令下,前排士兵手裡的燧發槍打響了。只聽一陣轟響過後,衝在最前面的一排叛軍腳步嘎然而止,每個人胸前都綻開了幾個大洞,鮮血如泉水般噴湧出來。

    「第二排,放!」

    熊民仰手裡的紅旗又是一揮,站在第二排的士兵扣動了扳機,又一批叛軍仰面朝天向後栽倒,把跟在他們後面的其他叛軍士兵也給撞得站立不穩,幾欲摔倒。

    「不好,明軍的火銃厲害,快撤!」賽罕是跟在後面指揮的,勘輿營的兩排齊射沒有打中他,但也把他的魂給嚇掉了。他發現,眼前這支隊伍手裡的火銃顯然與自己熟悉的不同,這些火銃不僅開火快,而且威力也比尋常的火銃大出許多。明軍隊伍中傳統的火銃是用黑火藥擊發,力量不足,難以穿透盔甲。但勘輿營使用的燧發槍經過幾輪改造,目前使用的擊發藥是蘇氏工廠出產的黃色火藥,力量大了好幾倍,出膛的槍彈足以擊穿普通的鐵甲。

    「轟!」

    「轟轟!」

    勘輿營的士兵們機械地按照以往的訓練,一排一排地輪流射擊,開過槍的士兵迅速地擦拭槍膛,重新裝入紙殼子彈,準備著下一輪的射擊。剛上戰場時的緊張感已經消失了,士兵們腦子裡只剩下了平時訓練的技巧,他們有節奏地扣動著扳機,似乎面前只是一組胸靶一樣。

    這種三段式的射擊法,並非源於蘇昊的思想,而是早在明初就已經發明出來了。相傳大將沐英在平定西南的時候,有感於火銃射速太慢,無法遏制敵軍,因此發明了每三人一組、交替射擊的戰術,使火銃的發射速度相當於提高到原來的三倍。不過,在使用火繩槍的情況下,由於射程近、點火時間長,即便是有三倍的射速,也難以阻擋騎兵的突擊,這也是大明雖有火器而仍然屢敗於蒙古騎兵的原因。

    勘輿營的燧發槍採用紙殼子彈以及燧石擊發,全面提高了擊發速度,再加上三段式射擊法,火力幾乎是源源不絕,賽罕指揮的叛軍根本就無法衝到他們的面前。

    「快跑啊,明軍的火銃太厲害了!」

    看著同伴一排排地倒在對手的槍口下,叛軍的勇氣一下子就洩光了,紛紛哭著喊著往回跑,想順著云梯逃下城去。

    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踩著云梯向下跑遠比向上跑要難得多,這些人沒跑兩步就站不住了,大頭朝下地摔了下去。有些人運氣好,摔在同伴的屍首之上,還不至於摔成啥樣。也有運氣差的,掉下去的地方正好有散落的兵器,直接就在身上扎出若干窟窿眼來。

    看到敵軍潰敗,熊民仰手裡的紅旗在空中劃了個圈,士兵們散開隊列,十幾個人一組,分頭奔向各處城牆垛口。遇到來不及逃跑的叛軍,勘輿營士兵不等他們靠近,抬槍就打,一個照面就把對方打倒在地。

    不一會的工夫,城頭上就已經看不到活著的叛軍了,勘輿營士兵們佔領了垛口,把燧發槍從箭眼伸出去,對著城牆下逃命的叛軍士兵不停地開火。叛軍士兵聽著耳邊彈丸飛過時的呼嘯聲,全都嚇破了膽,放足狂奔,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好了,停止射擊!」蘇昊看著城下的叛軍已經逃出百十步遠,趕緊向熊民仰發出命令。

    「蘇將軍,為什麼不繼續打了?」熊民仰喝停自己的手下,詫異地向蘇昊問道。蘇氏燧發槍的射程可到300步以外,如果繼續射擊,怎麼也能多打死一些正在逃命的叛軍。

    「不急,以後機會多得很呢,何必現在就把咱們的實力暴露給對手呢?」蘇昊笑呵呵地對熊民仰說道。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1-28 09:07
339 等待援軍
   
    「火銃?」

    哱雲看著渾身是血倉皇逃回來的賽罕,老半天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明明已經攻上了城牆,以一千蒼頭軍的戰鬥力,城牆上那些明軍根本就無法抗衡。可是,誰料想變故發生得這麼快,只是一轉眼的工夫,蒼頭軍就被對方從城牆上趕下來了,潰不成軍。賽罕帶著人跑回來之後粗略一算,足足有200餘名蒼頭軍的士兵陣亡,跑回來的這些也都多少帶著傷。

    更讓人難以接受的是,蒼頭軍付出如此大的傷亡,竟然沒有給對方造成任何的損失。也就是說,對方那些火銃兵是以零傷亡的代價,重創了哱拜手裡最精銳的這支私軍。

    「哱參將,你不知道,明軍手裡的火銃,與我們尋常用的不一樣。他們這些火銃擊發特別快,而且威力極猛。你看,我這手臂上的厚甲都被打穿了。」賽罕指著自己受傷的手臂對哱雲說道,也多虧向他射擊的那名勘輿營士兵打偏了,否則賽罕根本就沒有機會站在這裡向哱雲報告什麼事情。

    「平虜所什麼時候裝備了這種新式火銃?」哱雲詫異道,「怎麼我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

    「哱參將,那些火銃兵,可能不是平虜所的軍士。」一名同樣剛剛從平虜城牆上逃回來的寧夏衛的叛軍士兵說道。

    哱雲道:「你說他們不是平虜所的軍士,難道是朝廷的援軍已經到了?」

    那士兵道:「不是的,我看他們的裝束不像是邊軍,所以想起了一件事。前一段時間,從京城來了一支隊伍,喚作勘輿營的,以小人之見,那些火銃兵當是勘輿營的士卒。」

    「勘輿營?」哱雲隱約記得有這麼一回事,只是此前他根本沒把勘輿營放在心上罷了。「你知道,這個勘輿營有多少人馬?」

    「我聽說應當有兩千多人。」那士兵說道,此君也是個比較八卦的人,沒事愛在茶樓、酒肆裡聽人胡侃,居然無意中掌握了勘輿營的有關信息。

    「這麼說,平虜城裡除了有平虜所的兩千多軍戶,還有勘輿營的兩千多人,那豈不是有四五千人了?」哱雲道。

    「定是如此!」賽罕道,「末將在城上的時候,除了看到城牆上的明軍之外。還看到城裡另有一些人馬未動。明軍有四五千人,與我們的兵力相當,加之有城牆為憑,還有這犀利的火器,咱們沒幾分勝算啊。」

    「來人,速回寧夏城向王爺稟報,就說平虜城的明軍實力遠超此前預計,請王爺速速增兵。」哱雲下令道。

    一次失敗的攻城,讓叛軍傷亡了近千人。哱雲不敢再貿然發起新的攻擊了。他讓部隊就地紮下營寨,派出哨兵嚴密監視平虜城的一舉一動,靜候援軍的到來。

    平虜城內,此時卻是笑語暄天。士氣高昂。在叛軍第一輪攻城中,平虜所的軍士陣亡了一百來人,受傷無數,堪堪抵住了叛軍的攻勢。在哱雲投入蒼頭軍之後。平虜所的力量已經無法抵禦,此時,勘輿營閃亮登場。以火器輕鬆地擊潰了叛軍,收復了城頭,大獲全勝。

    經此一役,城裡的士兵,無論是平虜所的,還是勘輿營的,都信心倍增。平虜所的軍士們談起勘輿營的火器,一個個都充滿了崇拜之意,再也不覺得自己這些邊軍比內地軍驕傲多少了。

    在蕭如熏的參將府裡,蕭如熏大擺宴席,款待蘇昊一行,賓主觥籌交錯,喝得十分盡興。

    「改之,老哥我今天算是開眼了,原來火銃還能這樣使用,老哥我過去怎麼就沒想過呢?」蕭如熏一邊敬著蘇昊的酒,一邊說道。

    徐光祖在一旁插話道:「蕭參將,這就是你見識少了,這種三段擊的打法,最早是雲南的沐王爺所創,後來戚軍門在東南抗倭的時候,也使用過,並非我部獨創。」

    蕭如熏已經知道徐光祖是個連兵部尚書的面子都敢駁的老兵,因此對於這些話並不介意,他笑著說道:「看來,倒是本將井底之蛙、鼠目寸光了。等這一仗打完,本將也琢磨一下,看看此法是否能夠用於我軍與韃靼人作戰之中。」

    陳道說道:「蕭參將不必自責,其實,改之能夠用此法破敵,是因為勘輿營裝備的火銃與尋常的火銃不同,他們用的這種火銃,真正的名字叫作燧發槍,是以燧石擊發的,擊發速度遠遠快於尋常的火銃。若無這種燧發槍,憑著我軍中原有的火銃,即便用上這三段擊的打法,也抵擋不住韃靼騎兵的衝擊。」

    「原來如此。」蕭如熏略略一想,就明白陳道所指了。傳統的火銃擊發速度慢,用這種三段擊的方法,對付步兵有一定效果,但對付來去如風的韃靼騎兵,就不夠用了。想通了這一節,他心中有些釋然,但隨即就產生了新的念頭:「陳郎中,既有如此利器,兵部為何不配發給我們邊軍?這是不是有些偏心啊。」

    陳道笑道:「這可不是偏心,而是這種燧發槍造價極高,兵部無力大量採辦。勘輿營的這些槍,是蘇將軍自己掏腰包置辦的,蕭參將可願效仿?」

    「兵部都買不起的東西,改之自己能夠掏腰包來置辦。改之,你簡直是富可敵國啊。」蕭如熏半是玩笑半是嫉妒地說道。

    蘇昊道:「相比士兵的生命,置辦這些裝備的錢算得了什麼?蕭大哥,你現在親眼目睹了燧發槍三段射擊的威力,你認為我軍若是出城與哱拜叛軍交戰,能有幾分勝算?」

    蕭如熏沉吟了一會,說道:「這個我還真有些拿不準。今日一戰,對方是步兵,而且城牆之上沒有什麼騰挪的餘地,加之勘輿營是突然發難,對方措手不及,是以有些大勝。若是到了野外,叛軍的騎兵也是非常強大的,我不知道改之的三段擊能否抵得住騎兵的衝擊。」

    「不試一試,怎麼知道呢?」蘇昊說道。

    蕭如熏道:「這未免太冒險了,當下我等的職責,主要是守住平虜城,拖住哱拜。要破哱拜,還是等朝廷的援軍到來再說。若是貿然出城,萬一不能勝,損兵折將事小,丟失了平虜城,會給我們日後破敵帶來無盡的麻煩。」

    「既是如此,那就先算了。」蘇昊無奈了。蕭如熏的謹慎也是有道理的,蘇昊也不想因為自己的衝動而壞了大事。

    接下來,就是討論未來一段時間守城的策略問題,在認識到火器的作用之後,蕭如熏提出,將平虜所與勘輿營兩方的士兵混編,共同承擔守城職責。在遇到敵軍攻城的時候,平虜所的士兵負責以冷兵器抵擋登城的敵人,勘輿營的士兵則負責用燧發槍進行遠程打擊。蕭如熏還特別強調,日後向朝廷上報戰功時,蘇昊將與自己平分秋色。

    酒足菜飽,蘇昊等人向蕭如熏告辭,返回勘輿營的住處。蘇昊讓陳道、徐光祖回去休息,自己來到了勘輿營的議事廳,李贄和徐光啟正在那裡等候著他。李贄因為頂著一頂欽犯的帽子,不便到處拋頭露面,因此沒有去參加蕭如熏的宴會,但作為蘇昊的智囊,在這種時候,他必須要隨時瞭解有關的情況。

    「情況怎麼樣?」李贄對蘇昊問道。

    蘇昊道:「從蕭參將那裡得到的消息,朝廷已經任命陝西總督魏學曾為帥,統領陝西四鎮兵馬包圍寧夏。與此同時,朝廷正在準備調集遼東等地的兵馬前來平叛,不過,這些援軍到來的時間還沒確定。」

    李贄又問道:「關於主動出城尋敵作戰的事情,蕭如熏是如何答覆的?」

    蘇昊道:「他不贊成。」

    「理由呢?」李贄問道。

    蘇昊把蕭如熏的話向李贄複述了一遍,李贄想了想,說道:「蕭如熏如此謹慎,倒也是為將之道。」

    「李先生也贊成蕭參將的做法嗎?」蘇昊反問道。

    李贄搖搖頭,說道:「當今敵強我弱,固守待援,從兵法上說是最為合適的。但從我大明社稷來說,若我等能夠出城破敵,分擔朝廷的壓力,是更為有利的。」

    「此話怎講?」蘇昊道。

    李贄道:「寧夏叛亂是一件大事,換到從前,朝廷此時早已大舉興兵討伐了。但從蕭如熏說的情況來看,朝廷至今尚未決定如何討伐,這說明了什麼?」

    「小子不知。」蘇昊坦率地說道。

    李贄道:「若老夫沒有猜錯,朝廷是想以最小的代價來解決寧夏之變,其原因在於朝廷的財力不堪重負,難以大量調兵。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固守待援,朝廷就無計可施,只能勉強派兵。這樣雖然平定哱拜沒有懸念,但蒼生百姓難免要為這一仗擔負更多的稅賦。」

    「戰爭打的就是後勤嘛。」蘇昊說道,「依李先生之見,我們該如何做才最有利於社稷呢?」

    李贄道:「尋找有利機會,主動向叛軍發起進攻,消耗叛軍的力量。這樣一來,朝廷需要派的兵就可以大幅度減少,軍資的耗費也就能節省下來了。」

    「我明白了,我再去向蕭參將說明吧。」蘇昊說道。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1-28 12:46
340 火器專家
   
    萬曆年間,先後發生了平定哱拜叛亂的寧夏之役、抗擊倭寇進犯的朝鮮之役和平定楊應龍叛亂的播州之役,史稱萬曆三大征。萬曆三大征均以明朝的勝利而告結束,但其對明朝帶來的負面影響也是十分巨大的。

    三大征極大地消耗了明朝的國力,使明朝經濟由盛轉衰。當明末由於全國性的大範圍自然災害而導致饑荒時,國家再也難以組織起有效的賑災,從而引發了普遍的動亂。在這種情況下,建州女真長驅直入,才導致了明朝的滅亡。

    作為一名曾經擔任過知府的當世大儒,李贄比其他人具有更多的遠見。在他看來,明廷要想平定哱拜之亂,並非難事,難的是如何能夠以最小的代價來達到目的,從而減少國家財政的支出。在這一點上,他與申時行、王錫爵等內閣高官是不謀而合的。

    「改之兄,依光啟之見,我軍主動出城尋敵,是可行的。」一直沉默不語的徐光啟在一旁插話道。

    蘇昊問道:「子先兄有何高見?」

    徐光啟道:「今日城頭一戰,光啟與郝大哥都在一旁觀戰,事後我們探討了一下,覺得在野戰之時,憑借燧發槍的擊發速度和射程,即便與韃靼騎兵相遇,我們也有一戰之力。」

    原來,在熊民仰帶著士兵與叛軍在城頭髮生戰鬥的時候,徐光啟、郝青等人也躲在一旁觀看。他們可不是單純看熱鬧的人,而是想從實戰中發現現有武器存在的缺陷,思考未來的改進方案。

    在叛軍退卻之後,蘇昊等人應邀去蕭如熏府上赴宴,徐光啟、郝青等便在營中討論今天的所見所聞,還找了一些勘輿營以及平虜所的軍士瞭解情況。關於打仗的事情,一線的官兵都有一些本能的直覺,但很難上升到理論高度。更遑論精確計算。而徐光啟是一個數學大家,他把眾人的意見以及現場搜集到的數據進行綜合,形成了若干套作戰方案。

    「改之兄,你且看,這是我根據幾種不同情況計算的結果,根據敵我兩軍的人數、戰場寬度、敵軍衝鋒速度等,我們需要配以不同的陣法,選擇不同的開火距離,還要將實心彈與霰彈加以不同的搭配,在這幾種情況下。我軍的勝算都能在七成以上。」徐光啟拿出一疊寫得滿滿的紙張交給蘇昊,請他過目。

    蘇昊粗略地翻看了一下這些內容,不禁感慨萬千。牛人就是牛人,不管在哪個領域中,一出手都是不同凡響。徐光啟沒有接觸過後世的作戰理論,但卻仍然能夠憑著自己的聰明才智,提出火器破敵的精確計算模型。蘇昊無法評判這些模型的結論是否完全正確,但他相信,只要把這些結果交給徐光祖、鄧奎這些有作戰經驗的官兵。他們必然能夠從中獲得啟發,但將其應用於實戰。

    「好啊,子先,你雖然只是一個文人。但運籌帷幄,比一個將軍的作用還大啊,對了,應當說。一個徐光啟,可抵十個重裝師啊。」蘇昊笑呵呵地引用了一個後世的典故。

    「啥叫重裝師?」徐光啟納悶道。

    蘇昊當然不會去解釋這個概念,他接著問道:「你們今天都到陣前去看過了。郝大哥對於這一仗有何感想呢?」

    徐光啟道:「郝大哥回來之後,長吁短歎,說這燧發槍雖好,可仍不夠完美,他想發明一種新的燧發槍,最好能夠連續發射十次、二十次,這樣就省得一次一次裝填,浪費時間了。」

    「呃……郝大哥不會是想把重機槍發明出來吧?」蘇昊無語了。

    在真實的歷史上,明朝的確有不少工匠在致力於改進火器。史料記載,1598年,也就是萬曆26年,明朝火器專家趙士禎曾發明出一種能夠連續擊發五次的火銃,稱為「迅雷銃」。不過,這種迅雷銃與後世的重機槍不是一碼事,它是一種多管火器,有些類似於左輪手槍的結構。由於需要同時配置五個槍管,這種火銃體積和重量都比較大,並不適合於實戰,因此沒有得到實際的應用。

    「重機槍?改之莫非也琢磨過這連續火器的事情?」徐光啟敏銳地發現了蘇昊嘴裡冒出來的新詞,在與蘇昊交往的過程中,他已經習慣了去捕捉蘇昊話裡的火花,知道這些火花往往都能夠變成逆天的發明。

    蘇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對徐光啟說道:「小弟的確有過一個想法,只是要實現這個想法,需要的工藝支持太複雜了,所以不敢提出來。子先若有興趣,小弟倒是可以跟子先說說,權當是一種探討了。」

    說罷,他讓人拿來一張紙,找了根炭條,開始在紙上給徐光啟畫自動步槍的示意圖。蘇昊並不是軍械專家,甚至談不上是個軍事愛好者,他只能從一個普通理科生的角度,給徐光啟講步槍自動裝填的原理,希望對方能夠從中得到啟示。

    「利用後座力?」徐光啟眼睛閃閃發亮,他一下子就抓住了問題的本質,並且在心裡形成了一個粗略的構思。

    其實,自動步槍的原理並不複雜,不外乎是利用子彈發射時產生的後座力來實現退殼和裝彈,至於各種機竅,高明的工匠自然是能夠設計和製造出來的。以明代的生產工藝,要實現這種自動裝填裝置的批量生產,尚有難度,但如果僅僅是少量地製造,應當還是能夠實現的。

    「我明白了,槍彈擊發,產生後座力,再引入下一顆槍彈,再行擊發,又有新的後座力,如此循環往復,直至無窮,那麼一支槍就可以連續不斷地發射了。機竅裝彈比人手要快得多,一支燧發槍就能變成十支乃至百支,古人說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就真的能夠實現了。」徐光啟興奮地說道。

    蘇昊被徐光啟感染了,他問道:「怎麼,子先覺得這樣的火器我們能夠造得出來?」

    「完全可以。」徐光啟說道,「只要假以時日,光啟定能將這種……重機槍給改之造出來,若有此利器,韃虜何所懼哉!」

    「你需要多長時間能夠把它造出來?」蘇昊問道。

    徐光啟皺了皺眉頭,道:「這個倒不好說,需要與郝大哥商量一下才能定。這鋼殼的子彈,還有如此多的機竅,都是難事,沒有三年五載,恐怕很難定型。」

    「若能造出這樣的利器,三年五載算得了什麼?」李贄發話了,他對於軍事也頗為瞭解,從蘇昊和徐光啟的對話中,他能夠聽出這種武器的厲害之處,並想到其對於軍事、甚至對整個人類歷史的影響。

    蘇昊自然更知道自動武器的厲害之處,在歷史上,重機槍發明出來之後,老牌帝國主義國家在征服殖民地的戰爭中就幾乎處於不敗之地了。有一個著名的戰例,就是50名英軍憑借四挺馬克沁重機槍,擋住了5000名非洲土著的衝鋒,斃傷對方3000餘人。若是這樣的武器出現在明代的戰場上,那麼明朝還會滅亡嗎?

    「此事就交給子先你去辦了,不過,事情有眉目之前,先不要張揚。」蘇昊吩咐道。

    「光啟明白。」徐光啟答應道。

    三個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話題,直到時間過了三更,徐光啟才意猶未盡地告辭離開了。李贄看著徐光啟走遠,也站起身來,向蘇昊拱拱手道:「時間不早了,老夫也告辭了。」

    「李先生早些歇息吧。」蘇昊起身相送。

    李贄走到門口,略停了一下,回過頭對蘇昊說道:「改之,你今日與子先說的重機槍,真能製成嗎?」

    蘇昊道:「從原理上說,是絕對沒有問題的,只是憑著咱們現有的工藝能不能造出來,我就不敢保證了。」

    李贄道:「此物即便能造出來,還望改之要慎用,我擔心水可載舟,亦可覆舟,誰知道此物問世,到底是禍是福呢?」

    「這……」蘇昊一時有些愣了。

    李贄說完這些,並不解釋,只是向蘇昊略抱了一下拳,便揚長而去了,留下蘇昊一個人站在門口,望著外面的星空,陷入沉思。

    每一種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出現,對於人類社會都會產生深遠的影響。重機槍這樣一種逆天神器,如果出現在明朝,到底會帶來什麼呢?

    從捍衛國防的角度來說,有了這樣一種武器,韃靼人、倭寇、建州女真,都將不再是大明的威脅,這將有利於大明的國泰民安。但與此同時,這種武器如果被一個暴君所掌握,那麼百姓將不再有發言的機會,那麼受益的又會是誰呢?反過來,當這種武器流入民間,一支小小的武裝就能夠挑戰大明的百萬大軍,它又將使大明政權面臨著更多的危險。

    所有這一切,都意味著歷史將會偏離它本來的軌道,走向未知。一個潘多拉的盒子被打開了,跑出來的,到底是幸福還是災難呢?

    改變歷史,到底是對是錯,誰能夠評說呢?

    蘇昊對於自己的到來,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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