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大明地師 作者: 齊橙 (已完結)

 
mk2258 2013-3-26 07:34:5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2 536421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2-3 18:23
351 故伎重演
               
    「勝利了!勝利了!」

    看著韃靼軍和寧夏軍先後撤走,明軍陣地上爆發出了雷鳴般的歡呼聲。這一仗,明軍殲敵在兩千人以上,受傷的韃靼人也有一兩千,而明軍僅僅是在韃靼騎兵射箭的時候以及蕭如熏率兵出擊的時候,出現了一些傷亡,總共也就是百來人。以如此小的代價,取得如此大的戰績,可以算是空前的大勝利了。

    在蕭如熏和蘇昊最初決定出城迎敵的時候,大多數的官兵心裡都是忐忑不安的,畢竟對方是凶悍無比的韃靼騎兵,而且總兵力有兩萬之多。如今,韃靼軍和寧夏軍一點便宜都沒有賺到便灰溜溜地逃走了,所有的人都一塊石頭落了地,情緒也異常地高昂起來。

    「列隊,回城!」蕭如熏向全軍下達了命令。

    「總兵,韃靼人的首級要不要割?」有軍將跑上前來請示道。

    蕭如熏抬眼看了看一片狼藉的戰場,搖了搖頭,說道:「著力兔雖然退兵了,咱們還要防備他突然給我們來一個回馬槍。這些首級不必去割了,就留在這裡好了。等到徹底打垮了著力兔,收復寧夏城,本總兵給你們請功,大家的功勞都跑不了。」

    「謝總兵!」眾官兵齊聲喊道。

    各部的將官指揮著本部人馬,按次序緩緩地退回城內。蕭如熏走在最後,進城之後,吩咐城門官緊閉城門,又下令城牆上加強防守,防備敵軍偷襲。

    蘇昊率部回到勘輿營的駐地,剛到自己的住處,陸秀兒、程儀、歌伶等幾個女孩子便一齊圍上來,上上下下地端詳著蘇昊,直把蘇昊看得渾身發毛。

    「你們幾位沒事吧?」蘇昊問道。

    「哥,你沒受傷吧?」陸秀兒率先問道。

    蘇昊笑道:「我一直都在後面指揮,又沒有親自上陣殺敵,怎麼會受傷呢。」

    「阿彌陀佛,廟裡的菩薩真的很靈,保佑我哥毫髮無損。」陸秀兒欣然道,「明天我一定要去廟裡還願。」

    「不會吧,你還真去廟裡求菩薩了?」蘇昊哭笑不得。這平虜城裡有一座小廟,他從前也去看過的,據說每次平虜所的官兵出征之前,有些迷信的家屬便會到廟裡去許願,保家人的平安。想不到陸秀兒才來幾天,就把這個風俗給學會了。

    「哥,你不知道,我們可擔心你了,尤其是程儀姐姐,都快擔心死了。」陸秀兒拉著蘇昊的手說道。

    「我哪有……」程儀臉一紅,連忙轉過頭去,不敢看蘇昊了。

    「我證明,程儀姐姐是最擔心蘇將軍的,秀兒妹妹第二。」歌伶是看熱鬧的不嫌事大,在一旁添油加醋。

    蘇昊看著程儀的窘態,忽然心裡湧起一陣暖意。這一年多,程儀一直在他營中擔任簿記,其實已經相當於蘇昊的秘書了。蘇昊情商雖然不高,但程儀對他的那份依戀,他又哪裡會看不出來。想到自己在前方打仗,後方還有陸秀兒和程儀這樣的紅顏在為他擔心,他不禁有些感動了。

    「程儀,多謝你的牽掛。」蘇昊真誠地對程儀說道。

    「將軍無恙,程儀就放心了。只盼將軍臨陣之時,記得家中還有人牽掛於你,務必萬千保重才是。」程儀低著頭,輕輕地說道。

    「蘇昊記住了。」

    「蘇將軍,程姐姐替你如此擔心,你就沒點什麼表示?」歌伶繼續點撥著蘇昊。

    蘇昊瞪了歌伶一眼,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轉頭對陸秀兒說道:「秀兒,今天一天,我們就用掉了將近500發砲彈和發射藥,燧發槍的槍彈消耗近兩萬發,你們運來的那些物資,用掉差不多三成了。京師的工廠那邊,還有多少庫存,能不能供應得上我們的消耗?」

    「哎呀,一仗就用掉了這麼多砲彈和槍彈啊!」陸秀兒瞪圓了雙眼,「工廠那邊,倒是還有一些庫存,這些日子應當又生產出了一些。可是,照這樣用下去,產量再大也不夠用啊,還有,這些砲彈和槍彈都是銀子啊。」

    蘇昊道:「你放心吧,肯定不可能天天這樣用,你想想看,賊人總共才有多少兵?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怕是還得讓京師往這邊送一批彈藥過來,還有火炮和燧發槍,也有損耗,需要補充。」

    「我馬上就回去辦這件事!」陸秀兒毫不猶豫地說道。

    蘇昊搖搖頭道:「你現在趕回去,再押送彈藥過來,時間太長了。我是想問一下,京城那邊還有誰比較可靠,能夠承擔押送彈藥的任務。我讓蕭總兵派快馬去京師送信,你可沒有八百里加急的本事。」

    陸秀兒想了想,說道:「京城的工廠那邊,倒是有幾個可靠的人,都是這一年多我們招進來的。這樣吧,我給他們寫封信,你再把所要的東西列一個單子,請蕭大哥派的信使一塊送到京城去。」

    「好,你這就著手安排吧。」蘇昊說道。

    剛剛說完此事,親兵隊長熊民范跑了進來,對蘇昊稟報導:「報蘇副總兵,蕭總兵來了,正在大廳等你。」

    「哦,莫非又是來請我去喝慶功酒的?」蘇昊笑著向幾個女孩子嘀咕了一聲,便隨熊民范往大廳走去。

    來到大廳,見蕭如熏正坐在那裡等他,蘇昊拱手施了個禮,問道:「蕭大哥,有什麼事情要吩咐小弟的,儘管差人喊小弟去總兵府就好了,何勞蕭大哥親臨敝舍。」

    蕭如熏站起身還禮道:「你我如兄弟一般,何須講究這種客套。今日破敵,改之是首功,蕭某上門來看望也是理所應當的。」

    「哈哈,蕭大哥言重了。不過,既然來了,那晚上就在小弟這裡喝上幾杯吧,慶祝咱們大敗著力兔。」蘇昊說道。

    蕭如熏道:「改之,喝酒之事且不忙,我到你這裡來,是有事相商。」

    「蕭大哥請講。」蘇昊見蕭如熏臉色嚴肅,便也收起了笑容,坐下來等著蕭如熏發話。

    蕭如熏道:「改之,咱們今天雖然重創了著力兔,但他的元氣並未受損。據斥候報告,著力兔這一次是帶了兩萬人到平虜城來的,今天出戰,他只用了一萬人,最後被我們打垮的,不過是其中的四千人而已。據我計算,扣掉死傷的人數,著力兔手裡至少還有一萬六千人,再加上哱云所部,賊人的力量是我們的四倍呢。」

    「確是如此,蕭大哥有何想法?」蘇昊問道。

    蕭如熏道:「蕭某覺得,敵眾我寡,若是等著敵軍休整過後,傾力攻城,我們怕是很難守得住。所以,當下之計,應當是故伎重演……」

    「你是說,把我們對付哱云的那一套,再拿出來對付著力兔?」蘇昊聽懂了蕭如熏的意思。前幾天他們打敗哱云之後,緊接著就在晚上出城去騷擾哱云的營寨,對哱云打擊很大。蕭如熏說故伎重演,自然就是想再去襲擾著力兔的營寨了。

    蕭如熏點點頭道:「正是如此,改之覺得可行否?」

    蘇昊道:「我沒有打仗的經驗,這種事,還是請徐叔、陳郎中他們一道來商量為好。以我之見,著力兔不是哱云,他的騎兵多,一旦受到騷擾,應當會迅速出營反擊,我們用對付哱云的辦法來對付他,不一定奏效。」

    蕭如熏道:「那是自然,我們敢於夜襲哱云,就是吃準了他缺乏騎兵,不敢出寨迎戰。著力兔與他不同的地方,就在於全部都是騎兵。不過,若是我們準備好付出一些傷亡,和著力兔拚一拚,我們在暗處,他在明處,吃虧的肯定還是他。」

    「這……」蘇昊有些遲疑了。蕭如熏的意思,是準備犧牲一些人,來換取對方更大的傷亡。作為一名邊兵的將領,他這種想法是很自然的。但對於蘇昊而言,這樣做就顯得有些殘酷了。蘇昊當然也知道打仗肯定是要有傷亡的,能夠以小的傷亡來換取對方的大傷亡,這種做法無可厚非,尤其是在當前的嚴峻形式下,這種犧牲就更顯得必要了。

    蕭如熏看出蘇昊的遲疑,他笑了笑,說道:「改之愛兵如子,蕭某是知道的。你放心,蕭某此次偷襲,只用平虜所的本部人馬,不用勘輿營的官兵。今日破敵,勘輿營的弟兄們居功甚偉,也都辛苦了,夜戰的事情,就不勞他們了。」

    「這個……不太好吧。」蘇昊有些言不由衷地支吾道。

    「蕭某已經在軍中選好了五百名敢死軍,今晚就出城去攻打著力兔的大營。」蕭如熏說道。

    蘇昊詫異道:「蕭大哥此來,就是為了向我通報此事嗎?」

    蕭如熏道:「除了通報此事之外,蕭某還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改之能否答應。」

    蘇昊道:「蕭大哥但說無妨,只要小弟能辦到的……呃,當然,還得看看是什麼事情了。」

    照著慣常的說法,蘇昊應當說只要自己能夠辦到的,都可以答應。但轉念一想,蕭如熏是個熱衷於冒險的人,萬一他有什麼瘋狂的想法需要自己配合,自己無論如何也是要掂量一下的,因此,他便趕緊加了個註腳,表示要先聽聽蕭如熏的要求,然後再做決定。

    蕭如熏也習慣了蘇昊的謹慎,他把這個歸因於蘇昊的書生氣質。他笑了笑,低聲對蘇昊說道:「蕭某不會讓改之和你的軍將去冒險,蕭某隻是想向你借一些物件。我記得上次你說過,你軍中還有一件利器,可否借予蕭某,蕭某定要讓著力兔好好地嘗嘗厲害。」

    「這個完全可以。」蘇昊聽完蕭如熏想借的東西,滿口答應。

    「好,有改之這件利器,我這五百人就算全部拼光了也值得了,定能將著力兔打得元氣大傷,再也沒有力量來攻城。」蕭如熏喜道。

    蘇昊道:「蕭大哥,我還是希望這些弟兄能夠平安歸來,以命換命這種事情,實在有些殘忍。」

    蕭如熏道:「但凡還有別的辦法,蕭某也不會出此下策的。現在除了這個辦法之外,還有什麼辦法能夠打擊著力兔的士氣,動搖他攻城的決心?改之也不必傷感,我們邊軍一向都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今晚去沖營的這些將士,也不見得都會折損,若能打得順手,說不定大多數的弟兄還能平安返回呢。」

    「但願如此。」蘇昊說道,「蕭大哥,咱們這就去找陳郎中和徐老兵,聽聽他們的意見,也看看我們勘輿營如何配合平虜所的兄弟沖營。」

    蕭如熏道:「好,若有勘輿營配合,我軍的勝算又多了五分了。」

    蘇昊正打算叫人去請陳道和徐光祖,忽然有一名平虜所的士兵匆匆忙忙跑了進來,向他們通報導:「報蕭總兵、蘇副總兵,城門外有一人在叫門,說有要事要與二位總兵商量。」

    「城門外?」蕭如熏和蘇昊對視一眼,蕭如熏問道:「是什麼人?」

    「是咱們明軍,不知道從哪來的。」士兵說道。

    「走吧,看看去。」蕭如熏說道。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2-3 18:26
352 沖營
               
    在平虜城外叫門的是一名明軍的偏將,蕭如熏在城牆上簡單問了他幾句話,便讓人打開城門,放他進來,並把他帶回了總兵府。在總兵府的議事廳裡,蕭如熏、蘇昊與這位偏將不知說了一些什麼,那偏將騎著馬出了城,疾馳而去。蕭如熏和蘇昊則是滿臉興奮之色,分頭派人傳信,把平虜所和勘輿營的中高層軍官都請到了總兵府,商議重大事宜。

    夜晚二更時分,平虜城的城門打開了,一隊身披黑色披風的騎兵悄悄地出了城,馳向無邊的黑暗之中,他們的戰馬馬蹄都用麻布包裹過,踏在地上只發出輕微的聲響。

    騎兵離開之後,緊接著出來的是三十多輛馬車。每輛馬車的車身都是一個四四方方的箱子,如果著力兔在一旁看見,應當會忍不住大小便失禁,因為白天給他的騎兵以大規模殺傷的,正是裝在這樣的廂車中的火炮。

    炮車沒有跟著騎兵的方向一起走,而是沿著道路徑直向南,那個方面正是哱云和著力兔兩部紮營的地方。

    再往後,出來的是一長隊勘輿營的火槍手,他們肩上扛著燧發槍,在鄧奎和熊民仰的指揮下,魚貫而行,很快也融入了黑暗之中。

    蕭如熏和蘇昊騎著馬,立在城門外看著隊伍出發。一名小校小跑著來到他們面前,報告道:「報蕭總兵、蘇副總兵,城門外共發現五名賊人的斥候,已經都被我軍射殺了。」

    「沒有漏網的吧?」蕭如熏問道。

    小校道:「沒有,我們像梳頭一樣搜了好幾遍,沒有發現漏網的。我們的斥候都配瞭望遠鏡,隔著老遠就能夠發現賊人的斥候。他們以為天黑了我們看不清。所以也沒怎麼躲藏,其實我們用望遠鏡能夠看見他們的身影。」

    「幹得好!」蕭如熏點點頭,把小校打發走,然後對蘇昊說道:「改之,咱們也分頭出發吧。」

    「好。蕭大哥千萬小心。」蘇昊說道。

    蕭如熏呵呵一笑,道:「能傷著我的人,還沒生下來呢。倒是改之你要小心,寧可捨出那些炮不要了,也別讓賊人追上你們。」

    「放心吧,蕭大哥。賊人想靠近我的身,也不容易呢。」蘇昊笑道。

    「那好,咱們分頭出發,大捷之後,再擺酒慶賀。」蕭如熏說罷,一催戰馬。追著先前出城的騎兵而去。

    蘇昊跟的是炮車隊,他的任務,是指揮炮車在距離敵寨一千步遠的地方用炮火襲擾,使敵軍陷入混亂,為蕭如熏派出沖營的隊伍創造機會。蕭如熏組織了五百名軍士作為沖營的敢死隊,他自己親任敢死隊長,要率隊衝進著力兔的大營裡去廝殺。

    「改之。到地方了。」

    坐在炮隊馬車上的徐光啟跳下車來,對蘇昊說道。今天晚上的行動關係重大,徐光啟要負責為砲兵計算射擊諸元,作為蘇氏工廠的工程師,他對於這些大砲的性能是最為瞭解的,計算能力也遠遠超過普通的士兵。

    所有的炮車都停了下來,在地上,有一些用石灰畫的十字,這是天黑之前蘇昊派出斥候偷偷做下的標記。在暗夜之中,人的視力連一百步遠都看不到。但憑著這些標記,蘇昊就能夠知道,由此向南一千步遠的地方,就是著力兔的營地。

    「做好射擊準備!」蘇昊輕聲地下達了命令。

    炮手們緊張有序地開始工作,他們把馬車固定好。翻下車廂的廂板,露出炮口,調整好火炮的仰角,然後靜靜地等待著下一步的命令。

    「試炮,預備,放!」

    這一聲命令是由徐光啟下的,其中一門炮的炮手裝填好發射藥包和砲彈,點燃了引線,只聽「轟」地一聲,火光劃破了暗夜,一枚開花砲彈呼嘯而出,飛向遠處的目標。

    「轟!」

    砲彈在一千步開外炸響了,徐光啟和另外幾名觀察人員舉著望遠鏡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藉著爆炸的火光,他們迅速判斷出了彈著點與敵人營寨的距離。

    「炮口抬高一分,藥包減一成藥量……」徐光啟對炮手們下達著命令,「準備,裝填,開火!」

    一聲令下,幾十門火炮同時發出了怒吼,陣地上霎時被炮口的火焰映得通紅,隨即又陷入了黑暗。伴隨著由近及遠的呼嘯聲,幾十枚開花砲彈同時落入了千步之外的韃靼營地。

    「轟!轟!轟轟轟!」

    兩萬人的營地規模是非常龐大的,明軍的火炮雖然只是經過了最簡單的校正,但命中這樣大的一個營地還是不在話下的。幾十枚砲彈如天女散花一般,落在營地的各處,發出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彈片四處橫飛。

    「撤!」蘇昊喊了一聲,炮手們又趕緊照著剛才相反的順序,收起火炮,豎起廂板,移開車廂的支撐,然後把車廂套上駑馬,迅速地撤離陣地,向平虜城疾馳。他們此行的任務只是為了給韃靼營地製造混亂,放完這一輪炮,他們就得趕緊撤走了,否則,韃靼的大隊騎兵追上來,可不是好玩的。

    「站住,別跑!」

    游弋在營寨外圍的韃靼斥候追趕過來,負責掩護的明軍士兵回身開槍射擊,零星的幾個斥候迅速地被解決掉了,蘇昊帶著炮隊無驚無險地退回了平虜城,緊閉城門,防備萬一可能出現的敵軍反撲。

    再說韃靼的營地,此時正如蘇昊預想的那樣,亂成了一團。白天的時候,著力兔帶去參戰的那一萬騎兵是見識過明軍火炮的威力的,回營之後,他們又把這種「恐炮症」傳染給了沒有去參戰的那些同伴。

    夜半時分,正值眾人酣睡之際,營地裡驚天動地的爆炸聲把所有的人都驚醒了。聯想到白天那可怕的炮火,幾乎每一名韃靼騎兵的腦子裡想的都是同一個念頭:快逃!

    鬧騰得更凶的,是馬棚裡那些戰馬。它們比人類少一些理性。對於可怕的事物記憶更為清晰。聽到熟悉的炮聲,戰馬一齊嘶鳴起來,有些馬不顧馬伕的喝斥,衝出馬棚,在營地裡漫無目標地狂奔。製造出更大的混亂。

    「是明軍在偷營嗎!」著力兔也被炮聲震醒了,他從營帳中跑出來,大聲地喝問道:「明軍在哪裡,他們在哪個方向?」

    「報大首領,明軍是在正北方向,離我們大約有一千步遠。」有親兵跑來報告道。他們看到了炮口發出的火光,大致能夠估算出相對的距離。

    「傳我的令,讓烏恩和格根帶兩個千人隊衝過去,外面這麼黑,明軍的火器打不準的,正是我們殺敵的好時候。還有。傳令,所有的人都不許喧嘩,有亂跑亂叫,動搖軍心者,殺無赦!」著力兔下令道。

    「殺!」

    沒等傳令兵把著力兔的命令發佈出去,只聽得營寨的東面突然殺聲大起,一彪騎兵如風馳電掣一般踏開營寨外面的柵欄。殺入了營地。

    這正是蕭如熏與蘇昊商量過的節奏,蘇昊指揮砲兵對韃靼營地進行炮擊,製造出混亂,同時也把對手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北邊,而蕭如熏帶領的騎兵,則是迂迴到東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進營寨。

    「不好了,明軍衝進來了!」

    「快擋住明軍!」

    「快去牽馬!」

    韃靼騎兵們睡得迷迷瞪瞪,被一陣炮聲驚醒。驚魂未定之際,突然又受到對方騎兵的攻擊,一時間都亂了陣腳。蕭如熏騎著快馬,揮舞著長槍,如入無人之境。韃靼騎兵離了馬簡直就像一群待宰的羔羊。面對著明軍的衝鋒,他們只能四散逃竄,毫無抵抗的勇氣。

    「明軍休走!」

    負責值勤的一名千夫長帶著幾十名部下騎著馬迎了上來,試圖阻住蕭如熏等人的鋒芒,為其他同伴著裝上馬爭取時間。

    沒等對方靠近,跟在蕭如熏身後的兩名親兵伸手在懷裡一摸,各自掏出一個物件,對著對方便扔了出去。

    「轟!轟!」

    兩個物件在那名千夫長和他的部下隊伍中炸開了,十幾名韃靼騎兵從馬上橫飛出去,其餘的騎兵也勒不住自己的韁繩了,被受驚的戰馬顛得摔下馬背。

    這就是蕭如熏向蘇昊討要的秘密武器,是勘輿營裝備的手雷。在近戰中,這種手雷的威力是無與倫比的,它不但能夠有效地殺傷對手,讓武藝高強的敵將連舉槍的機會都沒有就死於非命,而且在這個冷兵器盛行的時代,突如其來的近距離爆炸會讓對手陷入恐慌,完全喪失鬥志。

    「殺呀!」

    看到手雷發威,跟在蕭如熏身後的明軍敢死隊一個個都精神抖擻,大聲吶喊著開始撲向敵軍。他們從大營的東邊殺入,徑向西邊衝去,準備橫穿整個韃靼軍的大營,最大限度地給韃靼軍造成打擊。

    韃靼軍也不是初上戰場的菜鳥,在經過短暫的混亂之後,一些中下層軍官逐漸收攏起了自己的隊伍,找到戰馬,開始對沖營的明軍進行阻擊。明軍在這個時候可不會講什麼江湖規矩,對於零星的對手,他們便迎一齊上前,以眾欺寡,在幾個回合之內把對手屠殺殆盡;對於三五十人組成的小集團,他們二話不說,直接就是手雷侍候,把對方炸得分崩離析,然後再逐個剿滅。

    蕭如熏手下的邊軍原本就是訓練有素,戰鬥力甚強。他這一次挑選出來的敢死隊,更是隊伍中的佼佼者。蕭如熏身上穿戴著一副蘇昊特地送給他的高錳鋼絲編成的鎖子甲,幾乎可以說是刀槍不入,他手握長槍在前面開路,就像一把錐子一樣,刺開韃靼軍的重重阻擋,一直殺到了營盤的西門。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2-3 18:27
353 十面埋伏
               
    「報大首領,明軍從西門衝出去了!咱們追不追?」

    傳令兵飛跑到著力兔面前,向他請示著作戰命令。

    「當然要追!調五個千人隊,隨本大首領出西門追擊明軍,縱然他們跑到天邊,也要把他們全部殺光!」

    著力兔的眼睛紅得像一隻真正的兔子一般,狂躁地叫囂著。他飛快地披上盔甲,翻身跳上親兵拉來的戰馬,手持大刀,率先向西門的方向衝去。

    這真是奇恥大辱啊。著力兔在睡夢中被炮聲驚醒,剛出大帳的門,就聽說明軍從營寨的東門攻進來了。他喝令親兵去牽馬,準備上馬前去指揮作戰。沒等馬牽過來,卻又聽說明軍已經殺出西門了。從東門到西門,連營足足有兩里之長,一路上都是自己的士兵在阻攔,對方居然像是在平原上跑馬一樣,風一般地就掠過去了,難道自己這近兩萬人的士兵都是死人嗎!

    在敵情不明的情況下,出營夜戰是有極大風險的,這一點著力兔十分清楚。但盛怒之下,也由不得他再去三思而行了。明軍的實力他是心裡有數的,真正能夠上馬打仗的騎兵也就是千餘人的樣子,白天的挫敗只是因為對方火器的威力,在夜戰中,對方的火器效果要大打折扣,所以自己如果傾全力追擊,對方是很難再有什麼還手之力的。

    「追!」

    「別讓明軍跑了!」

    「殺盡漢狗!」

    足足五個千人隊跟著著力兔衝出營寨的西門,向著蕭如熏等人撤退的方向追去。一些人手裡舉著松明火把,照亮著道路,從遠處看去,五千人的騎兵隊就像是一條火光組成的巨龍,洶湧向前,勢不可擋。

    「大首領,明軍往山裡跑了,會不會有埋伏啊?」千夫長烏恩趕上著力兔,向他提醒道。

    「他們肯定在山裡設了埋伏,但憑著他們這幾個人,就算有埋伏,我們又怕什麼?告訴全隊,遇到明軍放火銃的時候,不要猶豫,沖上前就能盡殺明軍了。」著力兔說道。

    「遵命!」烏恩答應一聲,他知道著力兔已經是豁出去了,必須要把在明軍那裡吃的虧再找回來。

    作為一個草原上的大首領,著力兔並不是莽撞之徒,他的勢力也是憑著勇力和智力打出來的。他從蕭如熏的表現上可以判斷出對方肯定是打算對他打伏擊,但他同時料定蕭如熏不敢把所有的部隊都拉出來設伏。如果蕭如熏只帶了一半的隊伍出來,也就是區區兩千餘人。自己帶著五個千人隊,與對方是二比一的兵力比,對方再有能耐,又能玩出什麼花招來呢?

    韃靼人打仗,憑的是一股勇氣和驕傲,這種驕傲來自於對明軍作戰時候的勝績。這一次,著力兔率兵攻打平虜城,一敗再敗,士氣已經嚴重受損了。如果眼睜睜地看著沖營的明軍逃走,他以後還怎麼帶手下的隊伍呢?

    就算承受一千人,甚至兩千人的傷亡,也要把這股明軍追上殺盡!著力兔在心裡暗暗地下著決心。

    說話間,前後兩軍已經先後衝入了平虜城西邊的丘陵地帶,這裡兩邊是低緩的山坡,也沒有太多的植被,中間是一條寬闊的山谷。在這種地方,若是有幾倍的兵力設伏,倒的確可以給追兵以有效的打擊,但蕭如熏手裡最多只能調動兩千人,要以兩千人包圍五千人,就算有火器輔助,又能翻出什麼浪來?

    「籲!」

    正往前衝著,跑在最前面的烏恩突然一勒韁繩,拚命地帶住了馬匹,跟在他身後的韃靼騎兵也紛紛勒馬駐足,向前觀看。只見在前面幾百步遠的地方,突然亮起了松明的火光,被他們追擊得拚命逃竄的明軍全都停了下來,轉過馬頭,高舉起松明,擺出了迎戰的姿態。

    「怎麼回事?」著力兔驅馬上前,對烏恩問道。

    「回大首領,明軍不跑了,他們點起了松明,似乎是想和我們決戰了。」烏恩答道。

    「警惕!明軍肯定是打算以火器傷我,分散隊形,準備衝鋒!」著力兔下達了一連串的命令,同時整了整身上的盔甲,準備向著對面的明軍發起衝鋒了。

    「嘭嘭嘭!」

    兩邊山坡上號炮齊響,幾乎是一剎那之間,幾里長的山谷兩側同時燃起了火把,無數穿著鴛鴦戰襖的明軍士兵手持長槍從山坡後面走出來,立在山坡頂上,俯瞰著山谷裡的韃靼軍。在著力兔右側不遠的地方,樹起了兩桿大旗,一桿上面寫著一個「馬」字,另一桿上面寫著一個「秦」字。

    「中埋伏了!」著力兔心裡一沉,隱隱地猜到了一些什麼。

    「馬」字大旗下,一員年輕的明將驅馬上前幾步,把手裡的大槍橫在鞍前,大聲地對著下面的著力兔喊道:「下面的韃虜聽著,本將乃大明石柱宣撫使,總兵官馬千乘,奉朝廷之命,率兵進剿哱拜叛逆。爾等韃虜撕毀與我大明協議,悍然進軍助哱逆為虐,理當盡剿。我大明有好生之德,只要爾等放下武器,束手就縛,本總兵官保爾等不死!」

    「明狗的援軍到了,竟然無聲無息藏在此處,真是卑鄙無恥!」著力兔心中大悔,他光算到了平虜城的兵力,卻沒有想到明軍還有援兵。其實哱云曾經告訴過他,說明朝的大軍正在調往寧夏鎮,準備平定哱拜之亂。他也是被蕭如熏氣昏了頭,以至於連對方的援軍將至這個重要軍情都給忽略了。

    「大首領,明軍有兩萬之眾,我們怎麼辦?」烏恩哭喪著臉向著力兔請示。換在以往,五千韃靼騎兵面對兩萬明軍的步兵,是完全可以一戰的。但如今,韃靼軍的士氣正沮,加上黑夜裡中了埋伏,大家不知道對方還有多少後招,心中忐忑,這仗實在是沒法打了。

    著力兔道:「當此之時,唯有死戰突圍而已!掉轉馬頭,跟我衝!」

    五千人的隊伍,要掉轉馬頭往回衝,可不是簡單的事情。沒等著力兔的命令傳完,兩旁的明軍已經開始放箭了,在鋪天蓋地的箭雨中,還夾雜著不絕於耳的槍聲,那是蘇昊派出的一千人的火槍隊在配合作戰。

    「向兩邊山坡衝鋒,驅散明軍的弓箭手!」著力兔馬上調整了部署,他知道,如果在這樣密集的弓箭和火銃壓制之下退兵,沒等退出谷口,自己的隊伍就要損失過半了。敵軍再在自己潰敗之際全力追擊,自己能不能逃回營寨,都是兩說。

    韃靼騎兵打起精神,組成一個一個的百人隊,向著兩側的山坡衝去。兩邊的明軍對於騎兵衝鋒早有防備,紛紛扔下弓箭,挺起長矛,結成了拒馬陣容,與韃靼騎兵短兵相接,很快就廝殺起來。

    「這是一些什麼兵啊!」著力兔看著兩側山坡上的激戰,不由暗自心驚。埋伏他們的這支明軍,與蕭如熏麾下的邊軍相比,也差不了多少。尤其是其中混雜著的一些手持白臘桿作為武器的士兵,打法極其怪異,白臘桿神出鬼沒,不時就會有韃靼騎兵被他們刺中,從馬上翻滾下來。

    「大首領,漢人說,擒賊擒王,咱們沖上去把明軍的頭領擒住,他們就會群龍無首,我們非但可以趁機突圍,說不定還能擊潰這支明軍,反敗為勝。」烏恩向著力兔獻計道,藉著松明的火光,他看出明軍的總兵官馬千乘年輕異常,料想對方沒什麼太大的能耐。

    「好,就依此計!」著力兔正在計窮之時,聽到烏恩的建議,腦子裡一亮,對手下親兵吆喝一聲,催動馬匹,揮起大刀便向馬千乘衝去。

    「來得正好!」馬千乘豈能沒有注意到敵軍的動向,見著力兔向自己衝來,他不慌不亂地端起長槍,便欲上前迎戰。

    「夫君休動,看為妻替你料理此韃虜!」

    沒等馬千乘上前,「秦」字大旗下一員女將已經催馬飛奔出去,搶在馬千乘的前面迎上了著力兔。著力兔只覺得眼前黑影一晃,就出現了一個比馬千乘還要年輕幾分的姑娘,不過這姑娘可一點也看不出小鳥依人的嬌弱模樣,她身形比尋常的男子還高,手裡握著一桿大槍,照著著力兔的胸口直刺過來。

    「明狗休要欺我!」著力兔氣得哇哇亂叫,這明軍真是欺人太甚了,幾千兵馬就能把他一萬騎兵打退,五百人就敢闖他的大營,現在倒好,面對他這樣一個韃靼部大首領,居然一個姑娘也敢來發難,自己這隻老虎不發貓,真讓人以為是病危了嗎?

    著力兔想到此處,掄起大刀便向那姑娘的長槍劈去。姑娘變招極快,長槍化刺為挑,槍桿與著力兔的刀鋒磕在一處,只聽一聲金屬相碰的嗆啷聲響過,著力兔覺得虎口都要被震裂了。

    「好厲害的姑娘,你是何人!」著力兔退後兩步,大聲問道,熟悉他的人能夠從他的語音中聽出一絲顫抖,他是著實有些心悸了。

    「本將乃石柱副總兵秦良玉!」那姑娘冷冷一笑,「你現在下馬就縛還來得及,我夫君說過,饒爾不死!」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2-4 08:11
354 大破韃靼
               
    秦良玉是今年年初的時候嫁給石柱宣撫使馬千乘為妻的。馬千乘家是川東石柱縣的世襲土司,相傳是東漢伏波將軍馬援的後代。馬千乘年齡比秦良玉大兩歲,今年才22歲,但已經接替父親當上了石柱宣撫使。

    馬家在石柱縣經營多年,麾下的土兵很有戰鬥力,馬千乘本人也是驍勇善戰。秦良玉嫁過來的時候,帶來了兩千名使用白臘桿破敵的「白桿兵」作為嫁妝,更增強了石柱軍的實力。

    這一次,朝廷調貴州巡撫葉夢熊擔任平哱總督,並調四川、遼東兩地的明軍參戰。四川方面派出了兩萬士兵,其中就包括了馬千乘的五千石柱兵。由於石柱兵是這一次調來的四川軍中戰鬥力最強的,葉夢熊便提請任命馬千乘為四川討逆軍的總兵官,秦良玉當了副總兵官,算是開了一家夫妻店。

    葉夢熊率領四川軍到達西安後,遼東軍也在總兵李如松的指揮下抵達了。葉夢熊聽說了哱拜引著力兔圍攻平虜城的消息,立即安排李如松進剿寧夏南路各堡,讓馬千乘率兩萬四川兵北上增援平虜城。

    馬千乘本人頗有勇力,但謀略尚淺,而秦良玉則是智勇雙全。在北上的過程中,秦良玉提出,哱拜和著力兔有可能並不知道四川軍北上的消息,是否可以利用對方這個短暫的無知出其不意,給對方造成更大的打擊。

    馬千乘接受了妻子的建議,令大軍隱蔽進抵平虜城附近,並派出了一名偏將去平虜城見蕭如熏,報告這一消息。

    四川軍的這員偏將到達平虜城之時,正值蕭如熏和蘇昊商議要夜襲韃靼大營。聽說援軍已至,蕭如熏當即決定,將原定的夜襲計劃擴大,一是調用了蘇昊手下的砲兵和火槍手助戰。二是讓四川軍在平虜城西設伏,自己沖營之後,把韃靼軍引到埋伏圈,一舉殲滅。

    一切都如蕭如熏設計的那樣,著力兔果然中計,帶著兵闖進了馬千乘設下的圈套。以兩萬生力軍伏擊五千韃靼騎兵,兵力上是有優勢的。馬千乘的五千石柱兵戰鬥力不俗,足以與韃靼騎兵抗衡。其餘的四川兵雖然算是「戰五渣」,但在打順風仗的時候,拿著長槍在旁邊抽涼子捅人。這種事情還是能夠辦得到的。

    蘇昊支援的一千名火槍手也能發揮特別的作用,他們能夠用火槍遠程地打擊敵人,使韃靼騎兵在衝鋒時便遭受一定的損失,同時還能有效地挫傷敵軍的士氣。

    馬千乘和秦良玉兩口子親臨前線指揮,正遇上著力兔上前索戰。秦良玉早就技癢難耐,見到這樣的機會,豈有不上前應戰之理。

    「大首領,明軍人多勢眾,我們倉促受敵。久戰不利。我替大首領抵住明軍,大首領快帶人突圍吧!」烏恩躍馬上前,對著力兔喊道。

    「不行,豈有不戰而退之理。待我手刃這員女將。再退不遲!」著力兔實在是羞刀難入鞘,這個時候突圍,就算跑出去了,日後還不被人笑話死?想到此處。他深吸了一口,掄起大刀,準備沖上前再與秦良玉廝殺。

    「抨!」

    只聽得一聲槍響。著力兔只覺得胳膊上一陣鑽心的疼痛,大刀再也握不住,掉到了馬下。他抬眼看去,只見一旁的馬千乘手裡拿著一桿手銃,銃口還在冒著輕煙。

    「明狗……」著力兔氣瘋了,哪有你們這樣打仗的,說好了比比武藝的,怎麼連槍都掏出來了。

    「夫君!」秦良玉也回過頭去,滿臉不悅的神情,「你怎麼把我送你的火槍拿出來用了?為妻還想手刃此酋呢。」

    馬千乘嘻嘻笑道:「你不是說前年那個蘇昊就是以此物助你破敵的嗎,為夫也想試試,這玩藝還真的挺好使的。」

    「那不是勝之不武了嗎?」秦良玉回頭看著受傷的著力兔,一時竟沒有了上前索戰的**。

    這兩口子在秀恩愛,著力兔這邊可受不了了。烏恩搶步上前,把著力兔擋在身後,大聲喊道:「大首領快退,末將替你誅殺這幫可惡的漢狗!」

    「就憑你?」秦良玉冷笑一聲,挺槍刺去。烏恩手裡拿的也是一桿大槍,當即揮槍抵擋。秦良玉的武功是家傳的,而且自幼習武,加上天賦稟異,力大無比。幾個回合過去,秦良玉虛晃一招,槍尖急刺,堪堪刺中了烏恩的胸口,一股鮮血噴湧而出。

    「大首領快走!」

    見烏恩被秦良玉刺落馬下,著力兔身邊的親兵分成兩撥,一撥同時上前阻擋秦良玉,一撥護著手臂受傷的著力兔,落荒而逃。

    見敵兵上前,馬千乘收起了火槍,手持長槍與妻子一共迎敵。他們夫妻二人身邊的親兵此時也都一擁而上,不多時就把負責阻敵的十幾名著力兔親兵斬殺殆盡。

    「掩護大首領,速速突圍!」

    韃靼軍完全亂了方寸,幾名指揮作戰的千夫長大聲發著號令,然後藉著保護著力兔的名義,帶著自己的部屬倉皇逃竄。兩邊的明軍從山上掩殺下來,韃靼軍毫無反擊之心,只是催馬狂奔。著力兔受傷之餘,也沒有了控制隊伍的能力,只能在親兵的護衛下,狼狽地往山谷外跑。

    「大首領,回營寨的道路被明軍擋住了,明軍用火銃阻擋我們的去路,我們衝不過去啊!」千夫長格根騎著馬氣喘吁吁地跑來向著力兔報告。

    「廢物,拚命沖,明軍的火銃不可能把我們這麼多人都打死!」著力兔吼道。

    「大首領,咱們已經沒剩多少人了。」格根提醒道。

    著力兔舉頭四望,這才發現跟著自己逃出包圍圈的韃靼騎兵已經不足千人了,餘下的人或者是在山谷裡戰死了,或者是投降了明軍,還有一些從其他方向突圍出去,自然也不會再忠心耿耿地跑回來與他匯合。

    「格根,你帶一百騎,繞開明軍的封鎖,回營寨去報信。我把我的刀鞘交給你,你負責統帥各路兵馬。」著力兔解下腰間的刀鞘,交給格根,對他交代道。

    「大首領,你呢?」格根問道。

    著力兔道:「我領餘下的將士,向北衝過邊牆,引開明軍。」

    「好吧……」格根悻悻然地接受了著力兔的安排,他心裡知道,所謂引開明軍,不過是著力兔在給自己臉上貼金而已,分明就是扔下大部隊獨自逃回草原,還說什麼引敵。

    「大首領,我們在營寨裡的隊伍如何行動,請示下。」格根又問道。

    著力兔道:「明軍大軍已至,憑著哱拜的這點兵力,肯定不是明軍的對手,他是遲早會被剿滅的。咱們也不淌這趟渾水了,你回營寨之後,馬上下令全軍開拔,撤出邊牆,回草原上去,我會在那裡等候你們。」

    「遵命!」格根答應著,點上一百名親近的士兵,騎著馬向側面迂迴出去了。

    著力兔讓餘下的幾名軍將把殘兵收攏起來,重新編成七八個百人隊,建立起了指揮系統,然後掉頭向北開進。明軍只是要阻擋著力兔返回營地,而沒有能力將之圍殲,只能任憑他率軍北上,越過邊牆,返回草原去了。

    格根帶著兵向南走,等到確信繞開了明軍的阻擊陣地之後,再折向東邊,返回韃靼營地。當他進入營地的時候,發現營地裡早已是人心惶惶,再一打聽,有幾個千夫長已經不等著力兔下令,就帶領自己的千人隊,收拾東西離開了營寨。留下來的人告訴格根,那些人是向東北方向走的,顯然也是逃回草原去了。

    原來,在著力兔與明軍激戰的時候,營寨裡的韃靼人都在觀望著西北方向的動靜。他們看到了那邊的天空被火把映得通紅,有經驗的將領從這紅光的規模推測出那裡正在發生一場幾萬人的大戰。著力兔帶去的人馬只有五千人,那麼其他的自然就是明軍了。如果明軍有數萬之眾,又是夜間設伏,以逸待勞,此戰的結果是可想而知的。

    在這種情況下,與著力兔關係較遠的那些千夫長就不願意再等在這裡給著力兔殉葬了,他們決定趁戰事未了之際,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留下來的那些,則是與著力兔部落比較靠近的一些部落的士兵,他們擔心萬一著力兔逃出生天,回草原之後會找他們算賬,因此不敢擅自離開。

    見到格根帶著著力兔的刀鞘回來,眾人都圍上前去,詢問戰況。

    「明狗設下詭計,以十萬之眾圍攻我們。大首領親自迎敵,力斃明狗的五個總兵,十名參將,終因寡不敵眾,受了些輕傷。為了保存實力,大首領已經率部離開,返回草原去了。臨行之際,他把刀鞘交給我,讓我回來傳他的令。」格根滿口胡拽著。

    眾人自動地把格根吹牛的話給過濾掉了,他們即使長了個馬腦袋,也能想像得出這一仗著力兔輸成了什麼樣子,以至於落荒而逃。他們最關心的,是著力兔怎麼安排他們這些留下來的隊伍。

    「大首領說了,明人之間的爭鬥,咱們韃靼人沒必要摻和。所以,他讓我來傳令,全軍即刻起寨,退回草原,讓明人和哱拜鬥個兩敗俱傷就好了。」格根終於把大家最想聽的話說出來了。

    「大首領萬歲!」

    軍將們由衷地高喝著,不等格根再說什麼,就飛跑著回去指揮自己的部下拆帳篷、整理馬具和兵刃。幾乎就在格根一眨眼的工夫裡,整個韃靼營寨裡所有的帳篷都消失了,士兵們全都上了馬,在各自首領的指揮下,一窩蜂地向著東北方向逃去。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2-4 14:14
355 合兵

    「報副總兵,韃靼人起營了,向東北方向行進。」

    派駐在城外的斥候飛跑著回到平虜城,向呆在城牆上守城的蘇昊報告著敵情。

    「他們可有前來攻城的意思?」蘇昊問道。

    斥候道:「依小人之見,他們肯定是逃命去了。整個大營亂得像騾馬市場一般,出發的時候也是亂哄哄,各走各的,完全不像是出來打仗的樣子。」

    蘇昊笑道:「還算他們識相,著力兔已經被蕭總兵和馬總兵他們打得落花流水了,韃靼軍群龍無首,如果敢在這個時候前來攻城,只怕是會死得更快。」

    「蘇將軍,咱們要不要出城去給他們一下?」留下來擔任守城任務的千總張雲龍躍躍欲試。

    蘇昊搖頭道:「蕭總兵給咱們的任務是守城,如果咱們出城去索戰,萬一失手,反被敵軍佔了城池,就被動了。再說,兵法雲,窮寇勿追,歸師勿遏,韃靼人忙著逃命的時候,咱們如果去迎戰,他們必定會拚命,咱們這點人馬可不是他們的對手。」

    張雲龍摸著腦袋傻笑道:「其實這個道理末將也懂,就是手癢癢了,忍不住。」

    「放心吧,有你的仗打。」蘇昊安慰道。

    韃靼軍擦著平虜城的東邊向邊牆外逃逸,在這種人心惶惶的時候,根本就沒人有心思惦記攻打平虜城的事情,他們更多地是擔心平虜城裡的明軍出來騷擾,尤其是拿那種可怕的大炮轟擊。如果能夠選擇的話,他們寧願一輩子也不再碰平虜城的邊,那種能夠爆炸的開花炮彈,實在是讓他們太刻骨銘心了。

    蕭如熏和馬千乘指揮著明軍跟在著力兔的屁股後面追趕,但由於著力兔所部都是騎兵,而明軍是步兵為主,因此很快就被著力兔甩掉了。只抓到一些受傷掉隊的韃靼兵。看著著力兔向著北邊逃竄,蕭如熏知道,他肯定是往草原上逃了,再行追趕已無意義。

    「韃靼軍和寧夏軍哱雲所部的營地,就在東南方向,我們趁著敵軍初敗之際,索性一舉取了他們的老營吧?」蕭如熏向馬千乘建議道,這一仗,他還沒打過癮就結束了,很是不甘心。

    馬千乘也是膽大之人。聽到蕭如熏的建議,他欣然點頭道:「好啊,咱們就一鼓作氣,把平虜城四周的賊人全部剿滅,隨後就可以進兵寧夏城了。」

    兩個主將都下了決心,各自收攏自己的隊伍,兵分幾路向韃靼營地和哱雲的寧夏軍營地包抄過去。蕭如熏帶的雖是騎兵,但也不敢甩開馬千乘的步兵獨自行動,因此只能壓著步子。緩緩前進。

    走到半路,前面的斥候便回來報信了,稱韃靼軍已經提前潰逃,向著東北方向開拔了。哱雲部聽到韃靼軍的動靜。知道情況不妙,也倉皇逃走,返回寧夏城去了。

    「馬總兵一到,賊人望風而逃啊。」蕭如熏用半帶調侃的口吻對馬千乘說道。他心裡雖不服氣,但也必須承認,著力兔和哱雲是被馬千乘給嚇跑的。誰讓人家帶著足足兩萬人馬來呢?

    馬千乘連忙擺手:「豈敢豈敢,是蕭總兵運籌帷幄,又身先士卒衝擊韃靼大營,才有我兩軍今日之勝。要論頭功,無論如何也是蕭總兵的。」

    蕭如熏道:「這頭功嘛,我倒覺得當屬蘇昊副總兵,他的火器甚是犀利,在白天的時候,把著力兔打得嚇破了膽,要不韃靼軍也不至於如何怯戰。馬總兵,你沒有見到我們白天的戰事,如果你見著了,就會知道這火器竟能有如此大的威力。」

    馬千乘哈哈笑道:「馬某不用看,也能知道這火器的威力。出自於蘇副總兵之手的東西,豈是凡物?」

    蕭如熏一愣:「怎麼,馬總兵與改之認識?」

    馬千乘道:「素未謀面,不過內子與蘇昊有過一面之緣。你看,這支火銃就是兩年前蘇昊贈予內子的。」

    說著,他把插在腰裡的一支短槍取出來,給蕭如熏看。蕭如熏一看便知道這的確是勘輿營的裝備。秦良玉騎馬趕上來,對馬千乘說道:「夫君,良玉跟你說了多少遍,這不叫火銃,這叫燧發槍。待見了蘇大哥之時,你可千萬別說錯了,露怯呢。」

    「看看,內子一說起蘇昊,那是滿臉崇拜之意,讓我這當夫君的忍不住吃醋呢。」馬千乘呵呵笑著對蕭如熏報怨道。

    「瞧你說的,妾身只是認了蘇昊為大哥而已,當日他擊殺播州大將皮元福,把功勞讓給了我和大哥,對我忠州秦家有恩呢。」秦良玉笑著辯解道。

    儘管知道敵軍已經逃走,蕭如熏和馬千乘還是帶著大兵掃蕩了韃靼軍和寧夏軍的兩處營地,把對方來不及帶走的一些零碎當成戰利品收繳起來。看看天色已經泛白,二人下令班師,返回平虜城。

    馬千乘、秦良玉帶來的四川兵有兩萬之眾,平虜城一時也找不出那麼多閒置的兵營可以安頓他們,因此馬千乘便讓自己的隊伍在城外紮營,自己與妻子一道,帶著幾十名親兵進了平虜城。

    蘇昊帶著陳道、徐光祖等人在城門口歡迎蕭如熏和馬千乘的凱旋,楊書蘭和陸秀兒等女眷也都出來了,見到滿副戎裝的秦良玉,女眷們都驚歎不已。

    蕭如熏給眾人互相做著介紹,介紹到蘇昊的時候,秦良玉走上前去,抱拳親熱地喊了一聲:「蘇大哥。」

    「這……馬夫人客氣了。」蘇昊滿臉窘態,這可是青史留史的女中豪傑啊,上趕著管自己叫大哥,自己豈敢答應。

    秦良玉抿嘴一笑,也沒去糾正蘇昊的稱呼。她初識蘇昊時,還是個姑娘家,現在已經嫁作人婦,倒也的確不方便讓蘇昊再稱自己的閨名了。

    馬千乘湊上前來,對蘇昊說道:「蘇將軍,馬某是久聞蘇將軍的大名啊,內子對蘇將軍一向佩服有加,在馬某面前也說起過多次。今日得見尊顏,真乃三生有幸。」

    蘇昊道:「見笑了,見笑了,馬總兵是名門之後,蘇昊也是仰慕已久的。」

    接著,蘇昊便喊過陸秀兒,讓她與馬千乘兩口子見禮。秦良玉聽說陸秀兒是蘇昊的未婚妻,連忙就想喊嫂子,把陸秀兒也窘得夠嗆。蘇昊只好出來打圓場,讓秦良玉稱呼陸秀兒的名字。陸秀兒則管秦良玉叫「良玉姐」,算是解決了問題。

    互相問候寒暄過後,眾人隨著蕭如熏來到了他的總兵府,在議事堂坐下。這一大撥人,分屬於幾個不同的系統,蕭如熏代表的是寧夏衛,蘇昊的勘輿營是兵部直屬的,建軍的時候掛靠在中軍都督府直隸的淮安衛,馬千乘帶的是四川兵。大家分不出一個次序,只能讓陳道這個兵部郎中來做議事時的主持人。

    「各位將軍,由於蕭總兵和蘇副總兵的頑強抵抗,哱拜叛逆終於未能攻下平虜城。我們贏得了調兵的寶貴時間。在馬總兵的配合下,我們取得了擊潰著力兔的重大戰績,消除了外在的隱患,也打擊叛軍的士氣。現在。已經到了進軍清剿叛逆的時候了。」陳道的開場白頗有一些領導風範,把眾人都面面俱到地表揚了一番。

    「馬總兵,據你所知。目前寧夏南路的情況如何?」蕭如熏對馬千乘問道。

    馬千乘道:「我軍北上的時候,聽說李如松總兵率遼東兵已經攻克了中衛、靈州等城堡,哱拜軍節節敗退。依我看,不出幾日,李總兵就該攻到寧夏城下了。」

    「李如松是一員悍將,遼東兵更是邊軍中的翹楚,哱拜那兩下子,恐怕不是李如松的對手。」徐光祖在一旁評論道。

    「徐老兵所言極是,馬某在西安時見到了李總兵,果然有大將風範,遼東兵也是士氣高昂,頗有一些傲視群雄的氣概。」馬千乘皮笑肉不笑地附和道。

    聽到馬千乘的話,蘇昊和蕭如熏互相對了一個眼神,二人都從馬千乘的話裡聽出了一些別的味道。從字面上來說,馬千乘似乎是在褒獎李如松和遼東兵,但他說話時的口氣卻頗有一些不憤之意,沒準是二人在西安時發生過什麼不愉快的事情。

    有道是文人相輕,其實武將相互之間也很容易出現互相看不起的情況。對於這種微妙的事情,旁人是不便於過多打聽的,所以蕭如熏裝作沒有聽出馬千乘話裡的味道,對陳道說道:「陳郎中,既是南路的李總兵進展順利,蕭某以為,我們北路也當即刻發兵,爭取與李總兵會師於寧夏城下。」

    「兵部的意思也是如此。」陳道說道,「只是前一段蕭總兵和蘇副總兵守城抗敵,甚是辛苦,是否需要休整幾日再出兵呢?」

    「不必了,打下寧夏城,我們才能真正放心休息。」蕭如熏說道。

    陳道又問了問蘇昊和馬千乘的意思,二人都表示可以馬上出兵,陳道點點頭,說道:「既是如此,那我們北路的幾支隊伍就統一編為北路軍,蕭總兵對寧夏情況熟悉,加之也比馬總兵和蘇副總兵年長一些,經驗更為豐富,就請蕭總兵任北路軍的統帥,馬總兵和蘇副總兵次之,大家以為如何?」

    「正合馬某之意,馬某願唯蕭總兵馬首是瞻。」馬千乘站起身來,向蕭如熏行了個大禮,表示自己願意服從蕭如熏的調遣。

    蘇昊更不必說了,他掛著寧夏衛副總兵的銜,原本就是蕭如熏的副手,對於這個安排當然不會有什麼意見。

    蕭如熏站起身,向眾人拱拱手,說道:「那蕭某就多謝各位的信任,忝為北路軍的統帥。昨夜鏖戰,將士們都勞累了,今日全軍休息一日,明日一早,我們向寧夏城開拔。」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4-2-4 17:19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2-4 21:48
356 狂妄的李如松
               
    商議完合兵出戰的事情,蘇昊盛情邀請馬千乘夫婦到他的住處去坐坐,馬千乘欣然答應了。馬千乘比蘇昊大一歲,也是年輕人心性,與蘇昊頗有一些共同語言。到了蘇昊的住處之後,秦良玉被陸秀兒請去後宅,與程儀、歌伶等女孩子一起聊天,馬千乘則與蘇昊探討一些用兵之事,聊得甚是投機。

    次日清晨,蕭如熏在平虜城外點兵出征。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派出軍士返回邊牆值守,監視草原上的韃靼部落。在此前,由於哱拜叛亂,防守邊牆的士兵都被撤走了,這才使得著力兔能夠在邊牆內外來去自由。

    佈置完北部邊牆的防備,蕭如熏接著安排向寧夏城進軍事宜。他把平虜所、勘輿營和四川兵混合編隊,分成中、左、右三路,分別由他自己、馬千乘和蘇昊三人統領,向寧夏城浩浩蕩蕩地開進。

    從平虜城到寧夏城,有120里,沿途有七八個堡壘。哱云退兵的時候,在這些堡壘裡留下了一些叛軍,用以遲滯北路明軍向寧夏城的進攻。這些叛軍官兵原本就對哱拜叛亂沒有太多的信心,見著力兔都被明軍打跑了,哪裡還有抵抗的勇氣。北路軍的大軍過處,叛軍紛紛出堡投降,三路大軍連一場像樣的仗都沒打,便推進到了寧夏城下。

    「是北路平虜所的隊伍嗎?」蕭如熏帶兵剛剛在寧夏城外紮下營,便有明軍的傳令兵前來接洽。

    蕭如熏應道:「我乃寧夏衛總兵蕭如熏,我們這一路正是從平虜所來的隊伍。」

    「葉總督有令,請您到達之後,即刻去總督帥帳去議事。」傳令兵說道。

    蕭如熏問道:「總督帥帳在何處?」

    「是在寧夏城東10里。」傳令兵道。

    「怎麼,南路的叛逆都已經剿滅了嗎?」蕭如熏又問道。

    傳令兵道:「葉總督與遼東的李總兵已經蕩平了南路各城的叛軍,現在叛軍已經全部縮進寧夏城,南邊李總兵所部已經將寧夏城圍住。就等蕭總兵率北路大軍堵上北邊的口子了。」

    「太好了,我這就去總督帥帳聽命。」蕭如熏道。

    傳令兵蕭如熏傳達完命令,又出發去找另外兩路的馬千乘和蘇昊,傳達同樣的命令。蕭如熏指派手下的副將去安排防務,自己帶著一隊親兵騎馬前往位於寧夏城東的葉夢熊的帥帳,到那裡的時候,正遇到馬千乘和蘇昊匆匆趕來。

    「肖容,改之,你們的動作也很快啊。」蕭如熏向馬千乘和蘇昊打著招呼。肖容是馬千乘的字,這兩天。馬千乘強烈要求與蕭如熏和蘇昊以兄弟相稱,所以蕭如熏也就不再見外地稱呼馬千乘的官名了。

    「蕭大哥,你也不慢啊。」馬千乘和蘇昊笑著向蕭如熏行過禮,三個人按官職分前後順序進入了帥帳。

    「蕭如熏參見葉總督!」

    「馬千乘參見葉總督!」

    「蘇昊參見葉總督!」

    三個人各自向端坐在帥位上的葉夢熊施禮,葉夢熊抬手擺了擺,說道:「不必多禮,各位都辛苦了吧?北路的事情,我聽說了,你們能夠擊潰著力兔。功勞不小,本總督會替你們向朝廷請功的。」

    「多謝葉總督!」三個人同時躬身說道。

    葉夢熊叫手下親兵招呼蕭如熏等人坐下,然後笑著說道:「我剛才正和子茂商議進攻寧夏城的事情,我還擔心你們大戰之後需要休整。一時趕不過來呢。」

    他說的子茂,就是遼東總兵李如松的字。蘇昊順著葉夢熊的眼神看過去,看到自己對面坐著一員虎背熊腰的大將,年齡約摸在四十來歲的樣子。臉上鬍子拉茬,頗有一些兇殘之氣。蘇昊看他的時候,他也正在審視著蘇昊等人。兩人目光相觸的瞬間,蘇昊感覺到了對方眼神中的不屑之氣。不用說,此人必定就是李如鬆了,蘇昊只看了對方這一眼,就理解為什麼此前馬千乘說起他的時候,態度會如此不滿,這傢伙的態度實在是太狂了。

    「葉總督,我等擔心寧夏城戰事緊張,所以沒有來得及休整隊伍,就匆匆趕來了,幸好還沒有誤事。」蕭如熏對葉夢熊說道。

    「蕭總兵其實不必如此著急,寧夏城破之時,論功行賞,斷然少不了蕭總兵的。我等乃是客軍,這寧夏平逆之戰的首功肯定是蕭總兵的,不會跑掉。」李如松陰陽怪氣地說道,他話裡的意思很明顯,那就是說蕭如熏匆匆趕過來,是為了搶打下寧夏城的功勞。

    「李總兵何出此言?」蕭如熏有些不痛快了,大家初次見面,無冤無仇,李如松這樣貶損他,實在是莫名其妙。

    「子茂也是好意,季馨不要多心。」葉夢熊趕緊打圓場,「子茂剛才還跟本督說,擔心你們在打著力兔的時候傷亡過大,一時恢復不了元氣。看到你們能夠及時趕過來,本督倒是放心了,想必損失還不算大吧?」

    「還好,沒有太大的損失,詳細的戰報,稍後就會送給總督審閱。」蕭如熏說道,既然葉夢熊打岔了,蕭如熏也就不便再與李如松計較了。

    「沒有太大的損失就好。本督請各位到這裡來,是想商議一下如何破城。哱拜叛逆懾於我大軍的天威,棄守寧夏城之外的各堡,把兵力都收縮到寧夏城中,準備負隅頑抗。子茂幾次向本督請戰,要求攻城,本督都未答應,就是想等著北路的人馬到齊之後,再做決斷。」葉夢熊說道。

    葉夢熊說到等待北路人馬的時候,李如松的臉上掛起了一絲輕蔑的微笑,蕭如熏看在眼裡,不禁有些惱火。他壓了壓肚子裡的氣,對葉夢熊問道:「葉總督,不知李總兵此前是打算如何攻城?」

    「攻城還能有什麼捷徑,自然是以投車和弓箭壓制城上守軍,再架云梯蟻附登城。將士到了城頭之上,那就是狹路相逢勇者勝。待我軍將殺退守敵,打開城門,敵軍自然就潰敗了。」李如松冷冷地應道。

    蕭如熏道:「李總兵之法,恐有破綻。」

    「願聞其詳。」李如松說道。

    蕭如熏道:「蕭某乃寧夏衛軍將,素知寧夏城牆高達四丈,易守難攻。哱拜叛軍總數有近兩萬人,其中蒼頭軍三千人,甚是凶悍。以強兵守堅城,我們要想急切拿下,實屬不易。」

    李如松道:「蒼頭軍也只是在寧夏衛能夠逞兇而已,在我遼東兵面前,不過是土雞瓦狗。蕭總兵不必如此長敵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若非葉總督堅持要等北路軍到齊,我部兩日之前就可以攻城了,此時說不定哱拜的人頭已經掛在轅門之外了。」

    「李總兵,在下也覺得蕭總兵的擔心是有道理的。俗話說困獸猶鬥,哱拜叛軍現在已經只剩下一座孤城了,我們攻城之時,他們必定會拚死抵抗。遼東兵若是採取蚊附登城的辦法,怕是會有很大的傷亡。」蘇昊忍不住插話道,他對李如松的狂妄很是不喜歡,但事關重大,他還是得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這樣大的戰事,稍有不慎,就是成千上萬士兵的傷亡,蘇昊實在不願意看到這樣的結果。

    李如松看了蘇昊一眼,面帶譏笑地拱了拱手,說道:「真是江湖輩有人才出啊,這位小將軍鬍子都沒長齊,竟有如此見識,實在令李某佩服。」

    「子茂慎言。」葉夢熊不得不出言干預了。如果換成其他的人在葉夢熊面前如此狂妄,恐怕他早就要喝斥一番,甚至以軍法責罰。可是李如松其人打仗很有一套,葉夢熊要解決寧夏的事情,還需要仰仗他出力,因此不便得罪他。聽李如松幾句話之內,先是招惹了蕭如熏,接著又貶損了蘇昊,葉夢熊只好當個和事佬。

    「蘇改之是兵部王尚書器重的年輕小將,不過經驗自然不能與子茂相比。本督覺得,蕭總兵的提醒有一些道理,以蟻附之法攻城,只怕傷亡會很大,能不能攻下來,也未可知。子茂是不是再考慮一下。」

    李如松道:「在下的意見,就是強攻。哱拜叛軍並無鬥志,只要我們攻城得力,城中叛軍就會不戰而亂,給我們創造機會。若是蕭總兵和這位蘇小將軍有其他的辦法,不妨說出來,讓李某開開眼界。」

    蕭如熏道:「蕭某久在寧夏鎮,從前也思考過如何破寧夏城的事情,當然,那時候主要是站在敵軍的方面去思考,以便完善我方的守城策略。蕭某當時曾想過一個攻城的辦法,始終找不到破解之道。若哱拜不比蕭某更聰明,我想這個辦法當能兵不血刃,拿下寧夏城。」

    「有這樣的辦法?請季馨教我。」葉夢熊說道。

    蕭如熏道:「這個辦法,就是在寧夏城外壘土為堤,圍成一個壩子,然後引黃河水灌入。寧夏城位置較低,河水一灌,必定淹沒整個城池,叛軍自然就不戰而降了。」

    「這……」葉夢熊倒抽了一口涼氣,有些猶豫起來。

    李如松笑道:「蕭總兵此法倒是不錯,可是壘土為堤,非一日之功。要圍住這麼大一個寧夏城的堤壩,只怕得幾個月的時間才能壘成。蕭總兵是想留我們這些客軍在寧夏過中秋節嗎?」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2-9 13:35
357 攻城之爭
               
    時下連端午節都沒到,李如松說要在寧夏過中秋節,這就是嘲諷蕭如熏的計策太沒有時效性了。蕭如熏有心反唇相譏,葉夢熊擺了擺手,說道:「季馨此法,穩妥倒是穩妥了,只是還有兩個障礙。」

    「末將只是拋磚引玉,有何不妥之處,還請葉總督示下。」蕭如熏說道。

    葉夢熊道:「這其一,就是此計太緩。雖不至於說等到中秋節,起碼也得有兩個月的時間才能奏效。如此大規模用兵,最忌曠日持久,這也是葉某領令之時,申首輔特地交代過的事情。」

    蕭如熏點了一下頭,示意自己明白了。有關用兵花費的問題,他與蘇昊是探討過的,葉夢熊這個理由,能夠讓蕭如熏信服。

    「這其二嘛,以水灌城,城中的賊兵自然會被淹斃,而百姓也難以倖免。寧夏城畢竟是咱們自己的城池,城中百姓都是我大明子民,非到迫不得已之際,不可行此玉石俱焚之計。」葉夢熊繼續說道。

    蕭如熏不吭聲了,他原來琢磨這個問題,是模擬韃靼人入侵之後攻打寧夏城的辦法,韃靼人自然是不會在意淹死城裡的老百姓的。現在攻守易位,自己成了攻城的一方,再用這樣的辦法,的確有些不妥。

    蘇昊見蕭如熏的方案被否決了,便發話道:「既是葉總督不讚成蕭總兵的法子,末將覺得,那就只能從破城方面去考慮。寧夏叛軍所倚仗的,不過就是城牆高聳,難以踰越。若我們能夠摧毀一段城牆,作為突破口,是不是敵軍的防守就崩潰了。」

    「若能摧毀一段城牆。那還有什麼話好說。」葉夢熊苦笑道,「問題在於,我們如何能夠摧毀城牆呢?」

    「用火藥可以炸開。」蘇昊說道。

    在蘇昊這樣一個穿越者的眼光看來,用火藥炸開城牆,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城牆看起來厚實堅固。但不外乎也是拿土坯堆起來的。在熱兵器時代,架上火炮轟上一陣,城牆自然就坍塌下來了,何須承受架云梯攻城的損失。

    蘇昊這話一出口,沒等葉夢熊說啥,李如松先嗤笑起來:「蘇小將軍不愧是青年才俊。見識頗為不凡。本將戎馬半生,還真沒聽說過能夠用火藥炸開城牆的事情。」

    「你沒聽說過,似乎不是我的錯吧?」蘇昊微微一笑,還了一句嘲諷。

    「那好,寧夏城牆就在那邊,請小將軍給我們展示一下如何用火藥破城吧。」李如松用手一指寧夏城的方向。說道。

    蘇昊搖搖頭道:「現在還不成,我軍雖帶了一些火器過來,但前幾日破敵之時,消耗甚大,補充的物資還沒有送上來,所以我現在還做不到。」

    李如松像是早有預料,拖著長腔道:「原來如此。既然小將軍有高招卻做不到,那還是照本將的笨辦法吧。若本將不成,再依小將軍的計策,如何?」

    「李總兵……」蘇昊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坐在蘇昊身邊的馬千乘聽不下去了,他本來就年輕,沒什麼城府,加上是世襲的官N代,霸氣不比李如松弱。前幾天在西安的時候,他就已經讓李如松給噎得難受了,此時更是無法忍受。出言道:「李總兵,蘇將軍是一番好意,不願意你的將士白白送死。你若不識好歹,願意一意孤行,就帶著你的勁旅去攻城好了。別連累我們。」

    李如松聞言,轉頭對葉夢熊笑道:「葉總督,你看讓我說著了吧,我們根本沒必要等他們,就這些沒打過仗的孩子,能幫我們什麼忙。」

    「都是為了打好仗,大家休要動氣。」葉夢熊接著當保姆,安撫各方。他這個總督說起來神氣,其實也沒多少實權。人家都是帶著兵過來的,他表面上有生殺大權,但這種權力是可以隨便拿出來用的嗎?真讓大家都不開心,打仗的時候出工不出力,最終仗沒打好,朝廷處罰的就是他這個當總督的。他的前任魏學曾就已經因為剿逆成績不佳而被召回京城受審去了,到底是革職還是入獄,還不知道呢。

    「這樣吧,既然蕭總兵和蘇副總兵的主意都太緩,我軍需要速戰,不如就照李總兵的法子,先攻城吧。」葉夢熊最後這樣拍板了。

    有李如松極力主張,加上總督的首肯,攻城這件事也就決定下來了。蕭如熏、馬千乘都是要在軍方混的人,自然不好落一個懈怠軍命的名聲,因此也只能答應回去組織自己的軍將,準備配合攻城。蘇昊對於自己的前途之類沒有太多的奢望,倒是對於手下軍將的生命看得更重,因此一等會議結束,便追著葉夢熊要求密談去了。

    葉夢熊與蘇昊是打過交道的,當年調蘇昊去播州勘測地形,就是葉夢熊的主意。蘇昊不但圓滿完成了任務,而且還順手收拾了楊應龍的一支精兵,給葉夢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聽說蘇昊要找自己密談,葉夢熊吩咐親兵把他帶到後面的軍帳,一見面就笑呵呵地說道:「改之,李如松這個人就是這個脾氣,你倒不必與他過於計較了。」

    「葉總督,末將倒不是對李總兵有什麼意見,只是覺得他太把軍將的生命當兒戲了。」蘇昊說道。

    葉夢熊道:「一將功成千骨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面對堅城,要麼是長期圍困,要麼是蟻附攻城,自古以來都是如此,李總兵說的,也並非沒有道理。」

    蘇昊道:「末將的確有把握用火藥炸開城牆,就像當年對付楊應龍的時候一樣。我已經安排人從京城往寧夏運送火藥等各種物資,最多只要十幾天時間,物資就能夠送到。我軍時間再緊張,這十幾天總是能夠等得起吧?明明等上十幾天就可以少死幾千人,為什麼不能等一等呢?」

    葉夢熊拍拍蘇昊的肩膀,說道:「改之啊,你的心情我能夠理解,不過,有些事情不試一試,怎麼能知道呢?李總兵建議攻城,也是有他的想法的。我這麼跟你說吧,若照你的法子把寧夏城打下來了,這寧夏之役的功勞,該怎麼算呢?」

    「這……」蘇昊一下子就啞了。

    在播州的事情上,葉夢熊對蘇昊的印象很好,也知道蘇昊是一個兢兢業業做事、不計較個人得失的人,這樣的人在明朝的官場上實在是太缺乏了。時下的明朝官場,無論是文官還是武官,都很少有人能夠心無雜念,做一件事情之前,誰都是要把自己的利益考慮得清清楚楚。正因為葉夢熊知道蘇昊是一個單純的人,所以才願意多跟他說幾句,甚至不惜把一些大家不便於放到桌面上來說的話,也都說出來了。

    「我明白了。」蘇昊情商一般,但智商是足夠的。葉夢熊點到這個程度,他如果再不明白,那就說不過去了。他遲疑了一下,說道:「葉總督,如果是這樣的話,我部是否可以不參加攻城?」

    「理由呢?」葉夢熊問道。

    蘇昊道:「我部名為勘輿營,主要職責是測繪地圖,作戰並不擅長。培養一個測繪人才很不容易,用來像普通軍士一樣攻城,未免太浪費了。」

    葉夢熊當然知道蘇昊這話是胡說八道,勘輿營的戰鬥力,從平虜城的幾場戰鬥中,他已經有所耳聞了,所謂作戰並不擅長,是一句託辭。說到底,就是蘇昊對於這種攻城的方法不能接受,更不願意讓自己的士兵承受攻城的重大傷亡,所以才想出了這樣一個理由。

    不過,蘇昊這個理由,倒也真把葉夢熊給說動了。勘輿營在測繪方面的價值,葉夢熊是早就知道的,讓這樣一支有技術的部隊去幹沒有技術含量的攻城的事情,的確是一種浪費。時下遼東兵、四川兵,加上陝西都司的兵,林林總總有七八萬人,哪裡會缺勘輿營這兩千多人。既然蘇昊不想讓勘輿營去打仗,還不如就答應他這個要求好了。

    想到此,葉夢熊點了點頭,說道:「既是如此,那本總督就發一道命令,安排你部負責勘測寧夏城周邊的地圖。蕭總兵不是獻了一個築堤水淹之計嗎,你們就去測一下寧夏城的高度,看看是否能夠引河水淹沒之。」

    「得令!」蘇昊心有靈犀,知道葉夢熊是答應了他的要求,連忙接令。既然無法改變攻城的命令,那他至少先把勘輿營保護起來吧,至於其他部隊中將士的生死,他實在是管不著了。也許在這個冷兵器的時代,人命真的不那麼值錢吧。

    定下了攻城的方案,下一步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各部隊分配了攻擊的範圍,確定遼東李如松部攻南城,為主攻方向。馬千乘率四川兵攻西城,蕭如熏指揮平虜所及陝西兵攻東城,均為輔攻。葉夢熊手下還有一些將領,也各自都有自己的任務,這些就不必一一贅述了。至於蘇昊的勘輿營,葉夢熊在軍事會議上宣佈,他們的主要職責是做寧夏城周邊的測繪,不直接參戰。

    李如松聽到這個安排,自然也是冷笑不已,不過蘇昊也懶得去看他的臉色了。這天底下可氣之人多得很,這不是蘇昊能夠改變的。

    經過七八天的準備之後,明軍開始攻城了。

    Ps:……呃,前幾天有些工作在做,橙子初四開始加班,跟別人合作算了幾百萬條數據,見識了一下傳說中的大數據啊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2-11 17:19
358 困獸猶斗
   
    一個多月以前,還是哱拜叛軍在攻城,河西48堡,被他們攻下了47個,只剩一個平虜城成了他們的滑鐵盧。轉眼之前,攻守雙方易位,輪到明軍開始攻城,叛軍轉入守城了。站在寧夏城頭觀戰的劉東暘看著如螞蟻一般湧來的明軍攻城部隊,實在是感慨萬千。

    「謀主,你看咱們能守得住嗎?」劉東暘向站在自己身邊的哱拜問道。他這種下層軍官,熱血上來的時候覺得老子天下第一,但到這種大兵團作戰的時候,就兩眼一抹黑了,哪及哱拜老謀深算。

    哱拜望著四面八方的明軍,聽著震天動地的喊殺聲,強裝出淡定的神情,說道:「總兵休要慌張,明軍只是虛張聲勢,要想攻下我們寧夏城,那是癡心妄想。」

    「可是,就算他們攻下進來,光把我們死死圍住,我們也回天無力吧?」劉東暘倒也不糊塗,直接提出了一個關鍵的問題。作為沒有外援的一支叛軍,一旦被圍上,那就是毫無脫困的希望。既然如此,那麼堅守一座城池又有何意義呢?

    哱拜笑道:「總兵不要忘了,朝廷已經不是昔日的朝廷,這仗如果曠日持久打下去,朝廷是支撐不起的。只要咱們堅守半年,朝廷必定會考慮招安。」

    「招安?」劉東暘心念一動。

    哱拜說的情況,他也是有所感覺的,這些年,邊軍的補給明顯不如前些年了,對韃靼用兵的決心也越來越弱,一切都在顯示著大明中央財政的衰落。正如哱拜所說,如果寧夏一仗打上半年,最先撐不住的,應當是明廷,而不是寧夏城。到了那個時候,朝廷應當是會考慮和平解決的方案吧?

    如果要和平解決。朝廷會提出什麼條件,自己又可以提出什麼條件呢?朝廷為了面子,絕對不會赦免所有的叛亂主謀,而是會採取拉一批、打一批的作法,這在以往其他地方的兵變中已經有過先例了。

    那麼,當朝廷要與寧夏叛軍講和的時候,他們是會要求誅殺哱拜,還是他劉東暘?哱拜又會不會對自己下黑手呢?

    與哱拜的合作,對於劉東暘來說,就是與狼共舞。哱拜有蒼頭軍和其他一些忠於他的隊伍。劉東暘的優勢在於他是漢人,寧夏衛的大多數軍隊對他更信任,而對哱拜多少有些防備。由於叛亂的時間還太短,劉東暘尚未能夠在寧夏衛官兵中建立起自己的感信,因此無力對抗哱拜。但與此同時,哱拜也不敢輕易地拋棄劉東暘,否則就會激起漢軍的再次嘩變。

    這樣一種平衡關係,在明軍大舉攻城的時候,變愈發顯得微妙了。雙方都知道應當合作。才能抵禦明軍的進攻。但雙方也都在做著準備,萬一寧夏城守不住了,可以搶先一步,拿對方的腦袋去作為自己歸順明廷的禮物。

    「謀主。招安之事,咱們是絕對不要考慮的。明軍支撐不起久戰,只要咱們守住城,總有反攻的機會。」劉東暘對哱拜說道。

    哱拜點頭道:「總兵有些決心。乃是我寧夏衛官兵之福。總兵儘管放心,有老夫在,決不會讓明軍得逞。」

    「有謀主在。劉某就放心了。」劉東暘也裝出一副精誠團結的樣子,對哱拜說道。

    兩個心懷鬼胎的人互相試探過了,便各自分開,到不同位置去指揮防禦作戰去了。哱拜私下找哱承恩、哱雲等人密謀,讓他們盯緊劉東暘。劉東暘也與許朝、劉川白、張文學等人商議如何防備哱拜,保存實力,這些自不必提。

    再說明軍一方,葉夢熊下達攻城令之後,圍困寧夏衛的各支部隊都開始了強攻。攻城的戰術,明軍並不陌生,而且也有許多特定的裝備。除了望樓、雲梯、攻城車之類的器械之外,火炮的應用也已經是相當成熟了。

    與蘇昊所用的火炮不同,明軍中的火炮大多只是發射霰彈或實心彈,開花炮彈的數量很少,而且由於使用黑火藥作為爆炸藥,開花炮彈的威力遠非蘇氏火炮可比。蘇昊在此前建議用火炮破城,被李如松恥笑,正是因為雙方所說的根本不是一碼事。李如松心目中的火炮就是這種發射實心彈的火炮,實心彈砸在城牆上,造成的破壞是非常有限的,希望通過實心彈把城牆砸出一個口子,實在是太過於異想天開之舉。

    儘管否定了蘇昊用火炮破城的建議,但李如松指揮遼東軍攻城的時候,還是最大限度地使用了火炮,只不過其作用是用來轟擊城頭的守軍,掩護士兵登城。

    李如松是存著要在寧夏建功立業的想法來的,指揮遼東軍攻城自然是不遺餘力。在火炮和弓箭的掩護下,遼東軍分成幾十路,扛著雲梯直衝寧夏城下,不由分說便開始登城。城頭的寧夏軍早就受到了哱拜和劉東暘的威脅,說一旦城破,明軍會把叛軍全部殺盡,因此一個個也是拼出了全力防禦,阻擋明軍登城。

    攻城之戰從一開始就直接進入了白熱化。

    李如松的狂妄倒也不是沒有理由的,他麾下的遼東軍果然是悍勇無比,不管城頭上往下扔的是巨石還是滾油,只要沒有奪走他們的生命,他們就鍥而不捨地順著雲梯向城頭攻擊。各個登城口都發生了短兵相接的白刃戰,不停地有人從城頭掉下來,幾丈的高度,掉下來的軍士基本上都是生還無望了,但即便如此,後面的官兵像是什麼也沒看見一樣,依然堅韌不拔地向上衝鋒著。

    遼東軍打得兇猛,寧夏軍也是困獸猶鬥。寧夏城作為一座邊城,一向都有防範韃靼人攻城的準備。寧夏衛的官兵對於守城的戰鬥並不陌生,而且準備了大量守城的器具。哱拜知道一鼓作氣的道理,面對著明軍的第一波攻勢,他下令不惜代價防守。他手下最精銳的蒼頭軍也被派到了城頭,這些地痞流氓一個個精赤著上身,手裡揮舞著鬼頭刀,與明軍進行城頭的爭奪戰,給明軍以最大的殺傷。

    「攻城之戰,竟然如此慘烈。」蘇昊與徐光祖、陳道等人站在遠處的一個小山坡上,舉著望遠鏡觀看著攻城的戰況,忍不住歎息道。這可不是看電影,城頭上都是活生生的人,看著他們一個個血淋淋地倒下,蘇昊心裡很不是滋味。

    「打仗就是這樣,就看哪方更有後勁了。」徐光祖答道,作為一名久經沙場的老兵,他對於這樣的場面已經非常熟悉了,不會像蘇昊那樣悲天憫人。

    蘇昊問道:「徐叔,依你看,遼東軍能夠把城頭奪下來嗎?」

    徐光祖道:「哪有這麼快,這才是第一輪攻城呢。」

    蘇昊詫異道:「怎麼,必須要有很多輪才能攻得下來嗎?」

    陳道有一旁插話道:「這就要看雙方的實力對比了,若是以強凌弱,一輪就把城頭奪下來的事情也是有的。但看現在的戰況,哱拜所部可不是弱敵,遼東軍與他們也就在伯仲之間。現在哱拜軍擁有地利之便,遼東軍不攻上十輪八輪,只怕是很難有所建樹的。」

    「可是……」蘇昊不知道說啥好了,這一輪攻擊就已經如此慘烈了,如果十輪八輪,豈不是要屍橫遍野了?

    徐光祖解釋道:「這攻城,拼的是雙方的消耗。第一輪進攻,叛軍有守城的器具,兵力也充足,遼東軍攻上一陣子,沒有後勁了,自然就撤了,換一隊人接著攻。什麼時候叛軍的守城器具用完了,軍士死傷殆盡,無力據守,進攻的一方才能夠破城。」

    「那得多長時間啊?」蘇昊又問道。

    「十天半個月就算快了,攻上一年半載的事情,也不是沒有過。」徐光祖說道。

    蘇昊道:「既是如此,那何不等我們的炸藥從京城運來再攻。我相信只要一輪就能夠把城牆炸開,對方沒有了城牆之利,面對幾萬大軍,豈有不敗之理。」

    陳道說道:「李如松可不想等啊,若是真像你說的那樣,用炸藥把城炸開了,功勞如何算呢?他辛辛苦苦從遼東來一趟,可不僅僅是為了給你當配角的。」

    「葉總督已經跟我說過這個道理了。」蘇昊鬱悶地說道,「陳郎中,你可是兵部的人,你也覺得李如松這樣做是對的?這麼多士兵的生命,就不如他的功勞重要嗎?」

    陳道無語了,他知道,對於那些領軍的大將來說,士兵的生命的確不如自己的功勞更重要。想當兵吃糧的人多得很,而能夠掙到的功勞卻是有限的。李如松憋著一股勁跑到寧夏來,當然不想兩手空空地回去,相比破城的大功,攻城中陣亡的這些將士又算得了什麼呢?

    徐光祖盯著戰場看了半天,說道:「改之,你也別糾結了,依老兒看來,李如松怕是不敢再這樣攻下去了。哱拜的實力遠比他估計的要強得多,再這樣攻下去,李如松怕是功勞沒拿到,褲子都賠沒了。」

    「果真如此?」蘇昊眼睛一亮,轉頭對陳道說道:「陳郎中,你是不是可以去敲敲邊鼓,別讓李如松再這樣去拼人命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2-11 21:47
359 遊說
               
    難辦啊!

    李如松一身疲憊地回到自己的大帳,從心底裡發出一聲感嘆。

    這一天時間裡,遼東軍向寧夏城發動了四輪進攻,先後被寧夏軍打退。看看天色已晚,士兵也都堅持不住了,李如松只好下令收兵,準備來日再戰。

    退兵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前沿那些陣亡士兵的屍體要搶回來,各種攻城器械也要運回來,以防叛軍破壞。回營之後,還要安排下明哨暗崗,以防叛軍偷營。對於遼東軍這樣的百戰之旅來說,這些事情自然是不需要主將來安排的。李如松只是下了撤軍的將令之後,就自顧自地回來了。

    雖然已經離開了戰場,但李如松的心裡一點也不輕鬆。今天這一仗的難度,遠遠超出了他的想像,讓他開始有些懷疑自己先前的決定了。

    遼東軍是邊軍中最能打仗的一支,以往只有戚繼光的薊鎮軍能夠與遼東軍相提並論。自從戚繼光被罷免了薊鎮總兵官的職務之後,薊鎮軍的戰鬥力大幅下降,遼東軍在邊軍中就屬於一枝獨秀了。

    這一次寧夏哱拜叛亂,兵部調遼東軍來平叛,李如松是帶著要立個大功的念頭來的。初入寧夏,哱拜軍望風而逃,龜縮於寧夏城中,讓李如松對哱拜軍的實力產生了強烈的蔑視。在他看來,這種烏合之眾根本就不是遼東軍的對手,再加上叛軍完全沒有援兵,軍心必然不穩,只要他揮師攻城,寧夏城頃刻就會落入他的囊中。

    在葉夢熊那裡會商的時候,蕭如熏和蘇昊都反對攻城的建議,在李如松看來,這不過是對方不願意讓他獨佔頭功的表現。尤其是蘇昊說的用火炮破城的方案,更讓李如松覺得可笑之極。在他看來,蘇昊不過是一個弄臣,不知什麼緣故得了萬曆和王一鶚的歡心,這才能夠以20歲的年齡坐上了副總兵的寶座。要說起打仗之事,蘇昊恐怕連他李如松一成的經驗都沒有。

    在他的強力要求下,葉夢熊作出了攻城的決策,並且指定由遼東軍擔任主攻,蕭如熏和馬千乘兩部為輔攻。李如松沒有注意到勘輿營並沒有被列入攻城部隊的名單,退一步說,即便他注意到了,也不會說什麼,蘇昊以及他的勘輿營都是難入李如松之眼的。

    攻城開始了,進程卻大出李如松的意料。哱拜軍的戰鬥力和戰鬥意志都讓人驚詫,這從退下來的遼東軍官兵的反應中可以看到。

    李如松當然沒指望通過一波衝鋒就能夠奪下寧夏城頭,但他覺得,在一輪又一輪的進攻中,寧夏軍的鬥志應當會逐漸衰落,戰鬥力更將急轉直下。但實際情況卻是事與願違,寧夏軍似乎是越戰越勇,遼東軍一連攻了四輪,寧夏軍也絲毫未顯頹勢。一天之內,遼東軍的傷亡已經超過兩千人了,李如松再不把軍士的生命放在眼裡,這樣的傷亡也不是他能夠承受得起的。

    可是,不這樣進攻,又能如何呢?李如松陷入了困惑。

    「總兵,兵部陳郎中求見。」

    親兵走進大帳,向李如鬆通報導。

    「快快有請。」李如松吩咐道。

    隨著一聲哈哈,胖乎乎、一臉人畜無害模樣的陳道走進了李如松的大帳,一進來就向李如松深施一禮,做足了姿態。李如松趕緊幾步上前,拉著陳道的手,說道:「陳郎中,豈敢豈敢,這不是折煞小將了嗎?」

    李如松的父親李成梁是寧遠伯,還有諸如太子少保,太傅,世蔭錦衣指揮使等榮譽職務,所以李如松算是響噹噹的官二代,再加上自己也有總兵官的頭銜,比陳道這樣一個兵部郎中的地位要高得多,所以陳道向他行禮也是合情合理的。然而,李如松知道,陳道是京官,隨便動動嘴皮子就比他們這些邊軍跑斷腿的作用還大,李如松哪裡會在陳道面前擺什麼譜。

    分賓主坐下,又吩咐親兵端來茶水、點心等物之後,李如松笑著對陳道問道:「陳郎中,今日如何有暇到我遼東軍來走動,莫非是葉總督遣此來做監軍?」

    「監軍我可當不了,李總兵這是消遣陳某不成?」陳道呵呵笑道。這明軍中的監軍都是太監擔任的,李如松說陳道來當監軍,豈不是說陳道有當太監的潛質,這應當算是罵人話了。當然,李如松的原意並不是指監軍這個職位,而是指具體的事情,陳道裝糊塗,只是打趣套近乎而已。

    玩笑開過,陳道正色道:「李總兵,今日攻城之戰況,陳某也看到了,不知李總兵有何高見啊?」

    李如松不是傻瓜,聽陳道這樣一說,便知道他有話要講,於是坦承道:「哱拜逆賊之戰力,超乎李某預計,這一仗,只怕是場硬仗啊。」

    「哱逆本是韃靼人,生性驃悍。其麾下蒼頭軍乃是他多年經營的私軍,戰鬥力也頗為不俗。寧夏軍此次謀反,軍將均知罪孽深重,因此做困獸之鬥,也是預想之中的事情。此前蕭、蘇各位稱寧夏城不好攻,倒也都是肺腑之言啊。」陳道說道。

    在陳道面前,李如松沒有了在蕭如熏和蘇昊等人面前的那種狂妄,他知道陳道是來替蕭、蘇等人傳話的,再作出趾高氣揚的姿態,也就無趣了。他順著陳道的話,點點頭說道:「李某素知蕭總兵的大名,他所說的話自然是有道理的。只是李某欲求速戰速決,蕭總兵獻的破城之策,未免太緩了一些。」

    「那麼,蘇改之所獻的火炮破城之計呢?」陳道追問道,他注意到李如松只提到了蕭如熏,卻隻字不提蘇昊,而他此行的來意,卻是要談蘇昊的事情。

    李如松能夠承認蕭如熏的計策有道理,已經是很不錯了。要讓他再承認蘇昊的觀點有道理,面子上未免有些拉下不來。他用遲疑的態度說道:「那位蘇小將軍所獻之策,恕李某難以苟同。要以火炮把城牆砸開,這種事情李某可是聞所未聞的。」

    陳道說道:「此事也怪蘇改之沒有說清楚,他說的火炮破城,可不是尋常的火炮,而是用開花砲彈的火炮。經蘇改之改進的火炮,使用開花砲彈威力甚猛,這一點是陳某曾經親眼目睹的。」

    見李如松還是一臉不相信的樣子,陳道便把當年陪蘇昊去重慶的經歷簡單講了一遍,尤其是對蘇昊發明的**的威力進行了描述。蘇昊在播州的時候,曾用**炸燬一處堰塞壩,製造了一場人為的洪水,淹沒了楊應龍的5000精兵。這件事陳道雖然沒有親見,但多少也能夠想像出當時的場景。

    李如松知道陳道不是信口開河之人,聽罷他的陳述,久久地不吭聲,不知道在想什麼。

    陳道說道:「前幾日著力兔進犯平虜城,蘇改之協助蕭總兵守城,火器的消耗甚大,所以一時無法調集起攻城需要的砲彈。不過,我已經問過他了,他說最多需要十餘日時間,他就能夠從京城運一批新的砲彈過來。李總兵可有意與之聯手,試試這火炮破城之法?」

    李如松道:「陳郎中,兵部既有如此犀利之火器,為何不配發與我邊軍呢?據李某所知,這勘輿營不過是一支內地守備軍,要這麼強的火器作甚?」

    這個問題,非但李如松想問,其實蕭如熏、馬千乘等人也有同樣的疑問。陳道說道:「李總兵弄錯了,這些火器,並非兵部所配,乃是蘇改之自己花錢置辦的。他的火器作坊雖然名字掛在兵杖局之下,但製作火器的支出,都是蘇昊自己墊付的。」

    「原來如此。」李如松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按照明朝的規制,各種兵器,尤其是火器,都應當是由朝廷直屬的兵杖局、軍器局來製作,然後分配給各路軍隊的。但自明朝中期以後,各地軍方自己製造武器的情況越來越多,而且也得到了朝廷的認可。李如松的遼東軍也有自己的軍工廠,除了生產冷兵器之外,還生產大砲、火銃等火器,這也都是在朝廷備過案的。

    蘇昊是勘輿營的主將,也算軍方的人,只要徵得朝廷的許可,自己製造武器並不是什麼不合適的事情。要說蹊蹺,也就是他的軍隊規模太小,區區2000多人的一支隊伍,居然建立自己的兵工廠,這實在有些太奢侈了。

    蘇昊為什麼要自己製造火器,這個問題與李如松沒有太大的關係,他現在最關心的,是陳道提出來的這個方案,也就是讓他與蘇昊聯手破城的問題。

    「陳郎中,以你看來,若蘇昊的火器運到,破城能有幾分成算?」李如松問道。

    陳道道:「以蘇昊之火器,加上遼東軍之勇,破城有九成以上的成算。」

    「果真如此?」李如松追問道。

    陳道道:「軍中無戲言,這樣的事情,陳某豈敢亂說?」

    李如松又問道:「那蘇昊之意,我們兩軍當如何聯手呢?」

    陳道道:「蘇昊用火器把寧夏城牆炸開一段,遼東軍從缺口入城破敵。」

    「那麼事成之後,功勞當如何算呢?」李如松終於拋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陳道說道:「此事我已經問過蘇改之了,他說,若此舉可以破城,他寸功不要!」

    李如松的眼睛都瞪圓了,他實在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2-12 08:19
360 交易
               
    李如松從來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助人為樂的人,在他的心目中,平定哱拜叛亂這麼大的功勞,大家不使出歪招來搶,就已經是難能可貴了,哪裡還有幫了忙還寸功都不要的,這個蘇昊難道是腦袋進水了嗎?

    其實這也難怪李如松不理解,蘇昊原本就不屬於這個時代,更沒有要在這個時代爭什麼名利的念頭。他願意幫助李如松破城,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不希望看到將士們毫無價值地死去。

    他把這個想法說給徐光祖和陳道聽的時候,這二位也是好半天都沒有回過味來。等到他們聽明白蘇昊的想法之後,難免要對蘇昊好一通教訓,最後才商量出了一個聽起來更靠譜一點的方案。

    「蘇改之說,攻破寧夏的首功,肯定是李總兵的,他助李總兵破城純粹是因為仰慕李總兵而已。城破之後,他只需要李總兵承擔一下火器的消耗就足矣。」陳道悠悠地提出了蘇昊的條件。

    李如松問道:「這消耗會有幾何呢?」

    「十萬兩之內吧。」陳道說道。

    「成交!」李如松二話不說,直接就答應下來了,正與此前徐光祖與陳道估計的情況一樣。

    相比一個大功勞而言,10萬兩銀子的開銷對於李如松來說,還真不算什麼。李成梁在遼東經營多年,戰功卓著,銀子也撈了不少。邊軍將領撈銀子的本領並不比打仗差,這一點朝野上下都是心知肚明的,但誰也沒有什麼辦法。有些言官倒是試圖彈劾那些貪贓的邊軍將領,但在這個問題上,連皇帝都不會站在言官一邊,道理很簡單,離了這些將領,誰能夠把蒙古人擋在國門之外呢?

    蘇昊不想爭破城之功。是因為他和勘輿營的眾將在這一次寧夏之役中得到的功勞已經不少了,助蕭如熏守城,以及擊潰著力兔部,都是了不起的大功。雖然說最終攻破寧夏城、誅殺哱拜和劉東暘會是更大的功勞,但李贄替蘇昊分析過,如果蘇昊再去爭這個功勞,那麼最終只能是使自己成為眾矢之的。要知道,他畢竟只是一個年輕人,風頭太盛是會拉仇恨的。

    既然不想爭功,那麼借此機會掙點銀子。應當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李如松需要破城的功勞,而蘇昊恰好能夠幫他實現這個目標。至於銀子,李如松不缺,蘇昊又何必客氣呢?

    雙方把交易談妥了,陳道立即去通知蘇昊到李如松這裡來商議破城之事。這一回,李如松可不會再給蘇昊臉色了,見面之時,他一口一個蘇老弟,似乎與蘇昊有著什麼深入的友誼一般。其實。李如松此時已經是奔五的年紀了,當蘇昊的爹都顯得偏大了一些。

    和蘇昊一起來見李如松的,還有徐光祖、鄧奎、熊民仰、徐光啟等人,李如松這邊也叫來了幾名副將、游擊之類的軍官與眾人一起商議。眾將聽說勘輿營有能耐用炸藥炸塌城牆,都是又驚又喜,因為經過一天的激戰,他們對於攻城的損失實在是瞭解得太清楚了。

    李如松與蘇昊兩軍聯手的事情。自然是要向總督葉夢熊稟報的。葉夢熊聽說蘇昊終於說服了李如松接受火炮攻城的建議,也是頗為高興。至於李如松與蘇昊私下有什麼交易,葉夢熊就沒興趣去打聽了。

    蕭如熏得知此事的反應。是鬆了一口氣,他與蘇昊的情況相同,在平虜城的戰事中已經掙到了足夠的功勞,無心再與李如鬆去爭破城之功。馬千乘對李如松頗有一些怨氣,聽說蘇昊要與李如松聯手,心裡彆扭了幾天,好在有秦良玉在一旁勸解,說一些以國家大事為重之類的話,馬千乘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在此後的十幾天時間裡,明軍對寧夏城採取了圍而不攻的策略。不過,葉夢熊是個思維縝密的人,他不會讓這十幾天的時間白白浪費。每一天,他都會派出大量的明軍士兵湊近寧夏城,對著城頭上的叛軍喊話,內容不外乎什麼「首惡必辦,脅從不問」之類的,以期起到動搖叛軍軍心的作用。

    「謀主,你看明軍這是什麼意思呢?為什麼只攻了一天城,就停下來了?」劉東暘對於明軍的這種策略深感困惑,寧夏城裡的存糧可不少,圍而不攻,最終撐不下去的應當是明軍,而不是寧夏城裡的叛軍。

    哱拜也有些吃不準明軍的意圖,他哪裡會想到影響明軍攻擊節奏的,居然是還在寧陝山道上運輸的勘輿營物資。對於劉東暘的問題,他回答道:「總兵,依老夫之見,明軍應當是攻不動了吧?現在是不是在等朝廷的新旨意呢?」

    「沒準是等朝廷的援軍,咱們可得加倍小心。」劉東暘新任命的游擊將軍許朝提醒道。

    哱云道:「朝廷再派援軍又能如何,有本將在,明軍想攻破我們寧夏城,是異想天開。」

    許朝道:「我怎麼記得當初有人去打平虜城的時候,也誇過海口的,結果卻是灰溜溜地敗回寧夏城來了。」

    「你說誰!」哱云眼睛一瞪,許朝這話簡直就是指著和尚罵禿驢,太不給面子了。

    在起事之前,像許朝這樣的下層軍官,在哱云面前只有低眉順眼的份兒,哪敢這樣當面揭短。但現在不同了,劉東暘起事,自封總兵,身邊的幾個哥們都封了個什麼參將、游擊之類的銜,與哱云是平起平坐的。更何況,在城外明軍的攻心戰術之下,劉東暘等人都在琢磨著是否要與哱拜集團分道揚鑣,借哱拜的頭來向朝廷賣好,這種時候,劉東暘還可能會裝出一副好臉,他下面的幾個人哪會賣哱云這種人的賬。

    「若不是某些人拖了後腿,沒有拿下平虜城,我等何至於如何被動。如果現在平虜城掌握在我手,我們背靠韃靼部,隨時可以請著力兔大首領助拳,明軍也不敢這樣囂張吧?」許朝冷笑著說道。

    「事已至此,過去的事情就不說了。」劉東暘打了個圓場,然後對哱拜說道:「謀主,這著力兔大首領只是小敗於蕭如熏,我們能不能與他再聯繫一下,請他出兵入邊牆,以解寧夏之圍?」

    「這個……老夫也沒有把握啊。」哱拜遲疑道。

    許朝的話,其實還是挺對的。寧夏城落入目前的窘境,就是因為平虜城沒有拿下來,從而韃靼部與寧夏城之間的聯絡被截斷了。在哱拜慫恿劉東暘起事的時候,著力兔是作為一個重要的砝碼被考慮在內的。如今,平虜城沒有拿下來,而且著力兔還受了重創,誰知道還敢不敢重犯邊境。沒有了這個強有力的靠山,寧夏官兵真有些六神無主的感覺。

    「我聽說,謀主這幾日派了幾路信使云與著力兔聯繫,不知有何成效。」劉東暘看著哱拜,意味深長地問道。

    哱拜裝傻充愣,搖著頭道:「老夫的確是派過幾路信使闖連營去韃靼部送信,可是到現在也沒有人回來,不知道他們闖出去沒有,更不知道著力兔是什麼想法。要不,等老夫回府之後,再安排得力之人闖一次?」

    「那就有勞謀主了。」劉東暘說道。

    事情談完,哱拜等人離開了劉東暘的總兵府,臨走之時,哱云還惡狠狠地瞪了許朝一眼,許朝自然不會害怕,還了哱云一個挑釁的眼神。

    待到哱拜等人走遠,許朝對劉東暘說道:「劉哥,我看哱拜老賊是在給自己留後路啊,他的人肯定和著力兔聯繫上了,是不是打算萬一守不住城的時候,率部棄城逃到草原上去。」

    副將劉川白道:「我覺得他們有這個打算。哱老賊本來就是韃靼人,只要手上有兵,逃回草原上去還能當個首領。可是咱們就讓他給坑了,萬一寧夏城破,咱們可就一個都跑不了啦。」

    劉東暘道:「這件事,我早就注意到了。許朝,你安排人給我盯死哱老賊的府第,但凡他們有點異動,咱們就先下手為強,拿老賊的腦袋去向朝廷交差。我想明白了,這一次分明就是老賊想反,讓咱們兄弟幾個當了出頭鳥。咱們不能就這樣便宜了哱老賊。」

    「明白!」眾親信一齊答道。

    明軍雖然沒有攻城,但強大的壓力已經讓寧夏城中的叛軍出現了裂縫,哱拜和劉東暘兩個集團互相提防,都做好了要對對方先下手為強的準備。還有一些被裹脅進來的官兵,既不是站在哱拜一邊,也不站在劉東暘一邊,他們私下裡也在串聯,討論著萬一寧夏城破,他們該何去何從的問題。在這些人的心裡,誅殺哱拜和劉東暘以便為自己脫罪的念頭,也是一發而不可收拾的。

    萬曆20年五月底,一支大車隊抵達了寧夏城郊,車上插著「蘇」字大旗,赫然就是從京城趕來的蘇氏工廠的運輸車隊。押車的除了工廠裡的幾名管事之外,居然還有兩位大商人,分別是董天章和楊來禎。他們原本也是蘇氏工廠的股東,這一次聽說寧夏平叛,他們憑著商人的敏銳直覺,嗅出了其中可能存在的商機,因此便隨著蘇家商隊一同來到了寧夏。

    蘇昊一時半會可沒時間陪這兩位紅頂商人聊什麼商機,他在第一時間通知了李如松,告訴他攻城的時間已經到了。

    ps:  只要有時間,就爭取一日兩更吧。無奈俗事纏身,斷更也是難免的,見諒,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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