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鍛仙 作者:新兵扛老槍(已完成)

 
ahingoo 2013-4-13 14:14:1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51 256510
Babcorn 發表於 2016-8-28 17:09
一六八七章:根源

     「嗯?」

    對十三郎而言,箱子的出現是一場及時雨,非但大大緩和壓力,還間接把他從「垂死所以失神」的狀態下撈了回來,說間接是因為,箱子對十三郎的神智回覆並無直接作用,喚醒他的另有其人。

    「原來在你身上......」

    自箱子出現,上官馨雅便從沉睡中醒來——毫無道理,就這麼醒了過來。

    醒轉後的她並未走出畫框,而是默默地望著箱子上的塞子輕輕搖晃,用於封禁的禁環逐步崩塌,隨後一股股銳金洪流灌入,縫隙擴大、放出一圈烏溜溜的光。

    帶就是這麼個過程,簡單重複並無多少可供觀賞或者參詳處,然而上官馨雅看的極其仔細認真,神情變幻,異常複雜。

    過了很長時間,上官馨雅幽幽嘆息,探出兩根手指在那片無物不吸的漩渦中摘出一縷。

    「或者這就是天意。」

    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她顯得異常小心,就像有人去拔雄獅脖子的上的毛,生怕惹出什麼禍端。她把那一縷光送向十三郎的身體,很快變成一個微型漩渦,上下遊走,吸納其體內的銳金氣息,尤其那些經過聚合又崩碎的部分,攻擊格外凶狠的部分,是漩渦優先選擇的對象。

    一物降一物,天絕能食但不能鎮壓的銳金之氣,在這個小小漩渦面前完全沒有還手之力,只不過它的身體太小,容量有限。很快就像一隻吃飽了妖獸。帶著一絲懶意四處遊蕩,像在尋找著什麼。漸漸地,它好像找到自己想要的地方,跑到十三郎靈台蜷起身子,打個哈欠,睡了下來。

    睡下去的烏光引來別的東西,不知什麼時候。周圍有五彩之光聚集,小心翼翼與烏光觸碰,彼此與睡夢中試探著什麼......

    這些只是形容,漩渦沒有絲毫生命跡象,然而不知道為什麼,任何人只要看到這些舉動,心內都會生出諸多與「可愛」貼近的印象,全然忘了此前吞食瑞金之氣的時候都麼兇猛。

    外有箱子攔截,內有天絕吸納。小小漩渦清理掉殘餘,還能攻擊到十三郎的數量屈指可數,情況在極短時間內發生天大變化,十三郎的強橫肉身開始佔據上風,血肉漸豐,神智也在不知不覺中恢復。

    「這是......」

    醒後第一眼。十三郎看到的不是箱子也不是上官。而是腦海中的那個漩,渾身如炸了痱子一樣激靈靈一抖,汗毛倒豎。

    作為被其附身的人,十三郎絲毫沒覺得它可愛,相反感受到厚厚沉澱如鐵石般的凶威,就這一顆小小的旋,竟如天魔當面,古帝之眼,又像龍頸上摘下來的逆鱗,凝聚一生之煞。

    大卸八塊的獅虎能驚退野獸。與力量大小無關,純因氣勢懾人。

    「你是如何得到的它?」聲音響於腦海,上官馨雅聲音輕柔,似也擔心驚擾到那個蟄伏的漩。

    「它?你?呃......」

    足足楞了好一會兒,十三郎大概弄清自己所處的狀況,想起來說話的人是誰。自然而然的,他的注意力被那個箱子吸引,心內不止有慶幸,更有濃濃後怕。

    「元磁之母......居然這麼恐怖!」

    箱子得自滄浪,泗水一戰從樂洪濤手裡搶來,十三郎至今還記得,當箱子上的塞被打開縫隙、整個世界彷彿都要被它吸掉,體型龐大的魔靈艦險險變成一坨鐵疙瘩,後來他把塞子按回去的時候,感覺就像推著大象的頭逼其倒退。

    這麼恐怖的東西當然要追查來歷,通過對樂洪濤搜魂,他知道這個箱子裡裝的是元磁之母,來自磁山,其出土與自己有著極深關聯。

    樂洪濤的記憶裡,順著十三郎挖出來的那條通道,元磁之母被雷尊以很大代價發掘、封禁,再以親子為爐,嘗試修煉元磁神光所用。十三郎得到後也曾動過類似念頭,如神光,如修羅劍獄等等,可惜他太忙太忙,忙到腳不沾地,而且元磁神光這種神通,雷尊捨棄親生兒子尚且需要長久打算,十三郎再怎麼自持,也不敢說輕易修成。

    當時他有大把功法需要加強,大把事情等著著,實在沒空。

    再後來,十三郎屢次遇險,曾有數次想過把這東西拿出來搏命......結果不用說了,因種種原因沒那麼做,箱子安安穩穩躺著,直到十三郎修為漸高,慢慢地有些不在乎它的存在。

    可不是麼?得到它的時候,十三郎尚未化神,等達到生、劫,潛意識裡已經把這塊磁母當成純粹材料,真有空閒的不妨拿出來研究,無暇也就算了。

    誰能想到,多少凶險皆安度,在這個最最無解的時候,箱子自己跑出來、救了他一命。

    「不對啊!」

    能吸一條大船......元磁之母的威力毋庸置疑,但與眼下情形相比,魔靈艦隻是小兒科。當時的十三郎境界尚未突破化神,雖說把打開縫隙的塞子按回去很艱難,但他畢竟做到了。既如此,內裡元磁之母強也有限,怎會具有如此大威力!退一步講,既然它強到這般程度,如雷尊之流,有什麼本事能夠封禁它,還弄個箱子裝起來?

    「除非......」

    一面對上官交代來歷,十三郎沉吟道:「樂洪濤的記憶不會假,那麼就是雷尊沒告訴他實情,也許發現的時候,元磁之母就被裝起來,僅散開一點點縫隙......這樣的話,是誰有這麼大本事做的箱子,還能把它裝進去?」

    上官馨雅主動接腔,說道:「還有一種可能,元磁之母在不同的環境下威力不同。挖掘時在地底。有大地鎮壓、分擔其絕大部分威能。你得到它的地方在水上,元磁雖能吸納萬物,但其最強之處仍在於金,金生水,或也有些干擾。唯有此地,銳金之氣至純而且無比充盈,元磁之母才能發揮到最強。」

    「這不是一般的元磁。不!它不是一般的元磁之母,它可以成長,自身會做出選擇,不信你看,現在的它只吸收銳金之氣,你、我,包括天絕都被無視,只有當這些氣息不夠、或者它覺得需要別的東西,才有下一步行動。」

    講到這裡。上官又是一聲嘆息,說道:「現在它已經屬於你,追究這些還有意義嗎?」

    「呃......」十三郎稍顯尷尬,隨即問道:「你好像認識它?」

    上官馨雅三度嘆息,似有萬萬年感慨傾吐不完:「沒弄錯的話,它就是聖女要找的寶物。也是樓蘭古城喪滅源頭。靈魔大戰的起因,三生六道中六道之尾,混沌之寶。」

    「......」

    一連串「頭銜」,十三郎被震到頭暈眼花,半響無法開口。

    還能說什麼呢?

    確實沒什麼好講的。

    混沌至寶,從落靈城開始,十三郎便與這個名字糾纏不清,期間如渡化玉牒、界魂等都曾被誤解為有可能是那件寶物,如今知道它就在自己身邊,倒也了了一樁牽掛。

    「我腦袋裡的這個東西......」

    「是我摘來放進去。」

    「為什麼?」十三郎的聲音有些憤怒。

    「它可作為引子。幫你收服混沌之寶。」

    「......」

    又是一陣長久沉默,無需過多解釋,十三郎自己便能推敲其話中包含的意思。元磁之母這樣強大,吸收銳金之氣後想必更強大,強大意味著凶險,若不能控制、身邊一切都會成為祭品、甚至食物。上官摘出一縷烏光做引,通過它,或許就可以與元磁之母「溝通」,進而控制其所為。

    最差的結果是沒壞處,必須這樣做。

    「你能摘掉,不能控制?」十三郎疑惑問道。

    「不能。」似乎想到什麼不好的事情,上官聲音淡淡:「樓蘭早知元磁之母強大,未找到之前便已準備無數年,不僅有專門的道法神通,備下精密陣法,並有無數大能準備獻身。我能摘其一絲因為聖女,況且......現在的它比較好說話。」

    好說話,當然與銳金之氣有關,以此看元磁之母「智商」不高,有吃的時候脾氣相對溫和。

    十三郎不在乎那些,有些抓狂說道:「你都不能控制,我怎麼辦?」

    「你可以控制它。不信你看,它在你體內顯得很安穩。換成我,周圍太多銳金之氣,對付這一點點元磁之光都需格外小心,時刻都有可能引爆元磁,進而導致母石劇變,天崩地裂。」

    「......為什麼在我這裡不會?」

    「這個我只能猜......或許因為無量。」

    「嗯?」

    「元磁從混沌中來,其實代表著生機之初。無量與之相伴而生,代表劫,與死。」

    「生死......」本想追問代表生命之初的東西為何與死劫親近,十三郎忽然想起來,自己才是精修生滅道的人,怎麼能問出那種蠢話。

    「好吧,我該怎麼做?」

    當務之急是解決問題,解決不了至少也要防範,腦袋裡趴著一個可能導致天崩地滅的引子,十三郎實在沒辦法保持平靜,追問道:「難不成讓我養著它,慢慢培養感情?」

    「就得這麼做。」

    「啥?」

    「除非你有更好的辦法。」

    「我......」如果不是因為上官馨雅是女人、而且是故人,十三郎絕對會罵人。

    「無論元磁之母多麼強大,終歸不是智慧生命,這一絲元磁之光雖少,雖小,與磁母同根同源,心意自然相通。你是人,世界上唯一一個體內帶有無量劫的活人,養著它,養好它,定能領先磁母一步,進而實現掌控。」

    「可是......」

    「別可是了,這件事對你有天大好處,同時伴有天大危機,沒有時間猶豫。」

    一番話說得頭頭是道,上官馨雅心生感慨,不理十三郎心內感受如何,又告知一條驚天秘聞。

    「等到混沌之寶養成,樓蘭便將重現世界。到時你要送我回去,直面古帝與血魂。」
Babcorn 發表於 2016-8-28 17:09
一六八八章:養寶如養子

     「大不了我不出去。」

    受人擺佈不是一天兩天,十三郎從未這般憤怒,聲音中竟有厭憎意味。

    「送你回去直面古帝,以為你是誰?」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番話都已說道絕處,然而上官馨雅不為所動,微嘲說道:「徹底毀掉樓蘭,古帝便可擺脫枷鎖,自如穿梭星空兩界,以他的能力,你認為躲在冥界能夠安全?」

    十三郎回應道:「那又如何?我不在乎什麼混沌之寶,大不了把這塊破石頭給他。」

    上官說道:「你以為混沌之寶是什麼,想送人就能送人?」

    「要怎樣?」

    「要你死,或以命魂獻祭。」

    「......總之我沒打算去。」

    十三郎說道:「留在這裡比上門好,起碼可以多點時間準備,找幾個朋友幫忙。」

    上官馨雅沉默片刻,不解說道:「明明不是這樣的人,何必裝樣?」

    十三郎冷笑說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你有資格評價?」

    談崩了。

    *********

    都說女子心思細膩,實則未必盡然,眼下情形而論,上官馨雅所講的全對,十三郎全懂,可就是難以接受。

    談話得分對象,假如上官不是上官而是當初那個聖女,十三郎當會虛與委蛇,要多親密便能多親密,要多誠懇便有多誠懇,然而從上官口中說出來。感受格外不同。明白了說,之前那些事情,上官馨雅應該好好商量著來,而不是一副「頤指氣使」姿態。

    上官未必故意,或者她受到聖女影響,或者因「交出」混沌之寶而心有小小不甘,類似理由。向來理智到冷漠的十三郎此次未如以往那樣平靜,想想羽公子,想想上古世家,再想想當初與聖女交鋒,險死還生的那一幕,十三郎首次因挫敗生出氣餒憤懣的情緒,難以釋懷。

    明知道這樣不利於解決問題,仍難放開心結。

    「你在利用我。」

    本應該說連你也利用我,話到嘴邊終究省了那兩個透露「軟弱」意味的字眼。十三郎冷笑說道:「你心裡仍裝有聖女意志,想利用我、準確地講,你需要混沌之寶才能恢復樓蘭盛世,想借我之手向古帝復仇。」

    上官馨雅沉默了一會兒,老老實實點頭回應:「一半一半。」

    嗯?

    十三郎稍稍皺眉,很難猜測哪一半對。哪一半是錯。

    上官馨雅並未急於解釋。忽而說道:「你知道古帝是什麼樣的人嗎?」

    「想說他不擇手段是吧......我見多了。」

    「見得多,代表不了什麼。」

    上官馨雅說道:「與古帝作對,尋常人再多也無用,冥界即將崩滅,有能力的大能猛鬼那時都忙著尋找出路,你能找誰幫忙,啞姑嗎?我要提醒你,啞姑這個閻君不是那麼好當的,輪迴如果修不好,她多半活不成。」

    聽了這番話。十三郎神情微黯,閻君這個職位與輪迴密切相關,不可能完全割裂,意味著輪迴若不能修復,新任閻羅多半會死;即便不死,不能掌控輪迴大律的閻君有什麼意義?

    這是閻君選擇啞姑的另一個理由,只不過十三郎答應的還算乾脆,沒用著說出來。

    「看來你早就知道。」

    「狗日的......」

    莫名先罵一句,十三郎說道:「竭盡全力修復輪迴,為公為私,這才是我的事情。」

    上官淡淡說道:「為公為私,樓蘭都是你的事情,先後罷了。」

    十三郎張口結舌,心裡想這女人是不是瘋了,憑什麼說的這麼天公地道。

    「挾閻君以令冥朝,一萬判官打一個古帝,想法不錯。」

    道破十三郎所想,上官馨雅說道:「古帝這個人,和你想的不太一樣。做事不擇手段,身份、虛名統統不放在眼裡。此前對你有寄望,他什麼事情都可以忍,混沌之寶養成,樓蘭現世,他再不需要等下去。若決心出手,我斷言他會去滄浪抓走所有與你有關的人,做到萬無一失。」

    稍頓,她繼續說道:「如果還不足以讓你就範,別忘隨你同來的那些生修,還有被你視為親人的那些人,他們既然返歸回陽,一定會被古帝找到。」

    「用得著你操心?」到這裡再也聽不下去,十三郎眼內射出凶芒,逼問道:「你到底是誰?不會是......」

    「別瞎想了。」上官馨雅幽幽嘆息,誠懇說道:「我是上官,所以才這樣和你講。我是聖女,所以會把友情、同情、憐憫之類的無用東西全部屏蔽,這些年來,我做最多的就是消化聖女記憶,越來越覺得其不易;正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因而不知其難其苦,其智其心。」

    聽過這句解釋,十三郎沉默下來,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做聖女,某種角度講與做皇帝類似,的確不能像普通人那樣快意恩仇,更不能慈軟懦弱。背負著無數人期望,再仁和的人也會漸漸變得心硬如鐵,反之若不能做到這點,絕無可能稱職。

    以往的上官馨雅,聰慧有餘,但從上位者的角度、其性情稍有缺陷,比如十三郎知道的......假如上官足夠果決冷辣,羽公子哪有資格糾纏那麼久。

    先因羽公子之殤,後吸收了聖女的經驗與記憶,此後數百年,上官慢慢發生變化,一步一步朝真正的聖女方向靠攏。

    這很正常,不,應該說這才是正常現象,若其還如當初那樣,反而會讓人失望。

    十三郎能做什麼?

    勸說其放手,放下。放棄......

    縱能做到。他也不會那麼做。

    「元磁之母必須養,不然馬上會死;養成混沌之寶,樓蘭一定現身;樓蘭現身,古帝便知其因,定會全力摧毀樓蘭,追查其因;只要他那麼做了,遲早、不。首要想到的就是你。你與古帝對抗,除自身努力提高,外力必不可少,可想到的幫助中,再沒有什麼比樓蘭古城更合適。那裡能夠限制古帝,還有大陣可以利用,我是聖女,回歸便可主持開啟,與你共同誅殺那個逆賊!」

    前因後果。環環相扣,上官馨雅認真說道:「你是有大智慧的人,這些事情不用我說也能懂,此戰結果雖無定論,但有一點可肯定,此後的我要麼死去。要麼與樓蘭內的龍魂融合歸隱恆久。所以你放心,樓蘭無論如何回不到以前,再不會為禍星空。」

    「為禍星空關我屁事......」十三郎猶豫了一下,問道:「血魂呢?」

    上官馨雅沉吟說道:「拿混沌之寶做籌碼,或能換其出手想幫。」

    「不是說混沌之寶不能送......」

    「不是絕對不能。」

    不等十三郎開口,上官馨雅繼續說道:「關於這件寶物,沒有誰比聖女研究更多,沒有那個地方比樓蘭準備更充足。只要大陣重啟,我有把握重開命關,以城內時代喪滅的命魂替你一人之魄。轉移混沌之寶中的那一絲牽掛。」

    「意思是......」牽掛什麼的十三郎不懂,但不妨礙理解其話中內涵,遲疑問道:「把混沌之寶轉交樓蘭?」

    「是的。」

    「......呵呵。」

    「呵呵什麼?」

    「沒什麼。」

    「你打算長久佔據它?」

    「沒有。」

    「重器不祥,樓蘭千萬性命因其而亡,古帝、我、血魂子,將來都無法脫出這個命運,所以我奉勸你,最好不要有這種念頭,別等到妻離子散才後悔......」

    「真沒有。」十三郎不肯聽下去,追問道:「既有把握說動血魂,古帝豈不是手到擒來?」

    「手到擒來?」如果可以,上官馨雅估計會啐十三郎一臉,說道:「別裝糊塗了,我們不與古帝鬥個你死我活,血魂子不可能出手。他知道古帝與樓蘭之間的恩怨,絕計做那個漁翁。」

    「那還求他?」十三郎憤怒說道。

    「你是把握先敗古帝,再戰血魂?」上官馨雅平靜反問:「還有一個神秘莫測的天道?」

    「......好吧。死鬥古帝,獻寶血魂,最後看著他和天道打死打活,這就是你的計畫?」

    「是的。」

    「理由?」

    「天道能夠化身千萬,血魂子可以冒險被古帝先得寶,但他絕不敢任由天道佔先。」

    略想了想,上官馨雅補充道:「站在朋友的角度,我認為這是唯一能夠替你破局的方法,而且有個前提,需得他們三人實力相當的基礎上才能成立,假如有一方......」

    「我懂我懂。」十三郎心想別拿我當傻子一樣看待,嘴裡說道:「最後一個問題。」

    「你說。」

    「在我看來,有所圖、心意堅的人都一樣,古帝、血魂、天道,歸根結底都是為了寶物,分化三者的策略沒什麼問題,關鍵在於甄別與選擇。」

    一番事先解說,十三郎聲音轉冷,寒聲問道:「我不反對你想藉機復仇,但需保證策略能夠有效實施。所以你必須告訴我,除了感情傾向,選擇與血魂和解、與古帝戰鬥的根本理由。」

    「古帝與血魂......他們是不同的。」

    上官馨雅的聲音有些怪,聽在十三郎耳中、就好像碰到什麼難以情的事情無法出口。

    「嗯?」

    「玄武應龍之戰,殘魂精魂潰散,影響到許多後世人修。」

    上官馨雅再猶豫了一番才說道:「古帝和三龍衛一樣帶有應龍血脈,但他......天生畸余。」

    「畸余......啊!」

    好一會兒才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十三郎瞠目結舌。

    ************

    「他媽的啊他媽的。真是他媽的。」

    談話過去很久。十三郎仍禁不住反覆嘮叨,感慨萬千,萬千感慨。

    無所不能、君威浩蕩的仙人居然是個太監,先天不足......這種事情說出去,恐會驚落無數下巴與眼球,比這更讓十三郎疑惑的是,強如古帝難道想不出辦法補救。聖女又是如何知道?

    難道說他們.......

    「呸呸,呸呸呸呸!」

    暗罵自己好生無聊,十三郎腦海忽然浮現出一張久違的面孔,頓生惆悵。

    「不知灰哥現在過的咋樣,與玲瓏姑娘有沒有修成正果......呸!」

    分別之後經歷這麼多熱鬧,大灰在的話不知多開心,有一點可斷定,最最讓他開心的一定是剛剛聽到的這條秘聞,估計能讓他笑上一年。

    音容笑貌如在眼前。眼前彷彿看到一個龐大身影不停搖晃,因為笑的太厲害無法定形,在人與本相之間來回切換。

    「那個裝模作樣的王八蛋居然沒jj,哈哈,哈哈哈哈......」

    「唉!」

    放縱過後是沉重,十三郎揮揮手拂去亂思。逐步從失神的狀態中擺脫。

    想到大灰。自然而然想到很多人,想到紫雲、亂舞、劍閣內的諸般人等,當然還有仙靈殿,夜蓮以及其腹中胎兒。

    道胎應還在成長,萬世之花不知能否支撐得住,兩大星域捲入戰火,狂靈之地被自己帶走,滄浪靈修的飛昇通道被隔斷,魔族反而成了幸運者。

    樁樁件件,人人事事。平日忙碌不去想也就罷了,此刻因之前的那番話想起來,十三郎頓覺時不我待。

    眼竅處,天絕穩穩吸納著銳金氣息,劍身慢慢呈現出一種可稱之為動感的現象,就像其本質發生變化,能像水一樣流動;劍柄處,深層地,劍尊端坐看不出什麼變化,但從周圍劍意縱橫、每時每刻都在和銳金之氣發生「交流」看,明顯沒閒著。

    丹田所在,風、雷、火三基之外,一團銀色光球漸漸彙集,距離最終成型還早的很,但卻絕不停頓,步步朝前。

    人也好,靈也好,包括身體的自動反應,沒有一個不在忙。

    目光轉向靈台,望著那顆被五彩包圍的小小漩渦,望著它像個孩子一樣酣睡、不時翕動幾次,釋放出驚人威壓。

    「他媽的,養了再說!」

    ***************

    養寶不是件容易事,先不說十三郎自己還傷著,實際上,元磁之母雖然現身並且發揮作用,並不代表十三郎已經無憂,仍舊隨時面臨生死危機。

    最怕當屬磁母暴動。瑞金之氣不足亦或太充足,不管吃不飽還是吃的太飽,都有可能造成劇變,比如那個塞子完全打開會怎樣?十三郎根本不敢想像。

    那個小小漩渦也不好伺候,沒過幾天十三郎便知道,它並非一次吃飽睡足即算養成,而是分成幾個不同階段。比如這次,當漩渦初步沾染一些五彩光澤後,它像睡醒了一樣跑出靈台,又開始「捕捉」那些銳金之氣。

    用捕捉形容,是因為它明顯帶有一定的主動性,似乎還有些篩選的意思,其肚量比之前暴增十倍,而且能夠看出銳金之氣明顯有「恐懼」的意思,被漩渦追逐四方亂逃,給十三郎帶來額外「殺傷」。

    總體而言,二次進食依舊很快,等到小小漩渦吃飽喝足,依舊跑回到十三郎的靈台安睡,照例吸引著五彩光澤......於是十三郎忍不住擔憂,一直這樣進行下去,自己體內量劫不夠怎麼辦?

    除了這些,最讓十三郎頭疼的是還是「溝通」,按照上官馨雅指點,他需要通過這個小漩渦控制磁母,方式就是培養感情,說白了就是誘拐。

    然而該怎麼做?

    十三郎放出一絲靈識,嘗試著對漩渦發出召喚。不用說他有多麼小心翼翼,聲音更是溫和親切到極致,幾近於諂媚。

    「小漩?」

    「小渦?」

    「小漩渦.......嗎的,得取個好聽的名兒。」

    正想著如何拍上馬屁。小小漩渦突生變化。一口吞掉十三郎釋放的靈識。

    「有門兒!」

    既驚且喜,十三郎只怕它毫無反應,正想繼續,一股如針刺刀刮再以火油灼燒的感覺油然而生,厲聲尖嚎。

    「吼!」

    來的太突然了,程度太劇烈了,就像洪水太猛瞬間衝破承受極限。十三郎的身體直接在空中翻了個身。

    「呵!啊?嗯?」

    劇痛,震驚,疑惑,驚慌過後,穩定之後,十三郎很快捕捉到要害。

    自己能動了?

    抬抬手,踢踢腳,扭扭脖子扭扭腰......很吃力,但他確實能夠移動。

    「跑!」

    丟下磁目。自己跑掉,這是十三郎的第一個念頭。跑出去,至少別留在銳金之氣正中央,看情形決定下一步舉措。

    很快被證明行不通,不,應該說很難行得通。

    磁目並不在乎十三郎怎樣。問題出在那個小小的漩渦身上。它不肯離開磁母也不願放棄量劫,每當十三郎嘗試離開,磁母便會生出一股吸力,漩渦隨之動盪。

    「這個......」

    幾番躊躇,十三郎最終放棄初衷,沒敢強來。

    「那麼,繼續......」

    又是幾番躊躇,十三郎再度放出靈識,一如之前那樣試探漩渦。

    「啊!」

    過程依舊,結果更慘。即便做足準備,十三郎仍被劇痛所傷,抽搐半響難止。

    除此再無其餘反饋。只知道自己的靈識被吞,有沒有用,有用的話是好還是壞,一概不知。

    也許養出一個兒子,也許養出一個怪胎,也許什麼都不是,也許耗盡十三郎的靈識仍無結果,也許.......

    也許沒有那麼多也許。

    問上官,得到的回應異常幹脆:不知道,看著辦。

    內憂外患,傷橫纍纍,身心俱疲,十三郎僅剩下自憐。

    「這他娘的叫什麼事兒啊!」

    *************

    一天一天,一年一年,盤旋在法壇世界裡的銳金風暴一天比一天劇烈,範圍卻越來越小。

    越小越稠,越稠便越是可怕,從外面看,所謂銳金漩渦已經不能叫氣流,無數道劃痕真實可見,無數次碰撞叮噹不停,根本就是一片利刃汪洋。

    三十年後,銳金漩渦趨於穩定,其消耗與法壇供給的速度達到平衡,再未濃縮,也不再擴展。

    「終於停了!」壇外,河間王長出一口氣,低頭望著下方三層,面色陰沉如覆蓋一層濃雲。

    「但願如此。」火雲王臉色不比河間王好,神色中多出一絲悔意,與敬畏。

    三十年,法壇吸力不斷增大,九大鬼王非但不能從中獲益,反而被迫輸出法力,方能維持法壇穩固。他們尚且如此,下面三層的鬼修更不用提,比如河間王手下,原本就沒什麼指望的三獒被活活吸乾,餘者也都身帶重疾。

    最讓人無奈的是,他們不敢、也不能這樣放棄,不談心血盡失能否接受得了,關鍵在於法壇一旦崩滅,有可能直接導致世界崩坍,後果不堪設想。

    後悔無用,事實已成,好在法壇終於穩固,九大鬼王抓緊時間休養生息,重新開始吸納......

    與此同時,銳金之海周圍,慢慢聚集起九名妖修,分成三個方位,三團鼎立。

    「快了。」望著前方萬道銀光,蚩虯敏銳地察覺到些許變化。

    「準備。」獨角妖修聞聲而動。

    「好。」另一名面色青綠的妖修緊隨其後,揮手間周圍綠波蕩漾,憑空生出一片碧湖。

    「注意兩旁。」蚩虯的視線落於風暴兩側,不足百里之所在。

    現場不光只有他們,另外兩處,兩團妖修各施法度,以自己擅長的方式設置陣法,隨時準備迎接可能出世的重寶,以及彼此間可能會有的殺戮。

    時間比想像的要長久,自此刻起,銳金之海不時傳來動盪,時而還能聽到雷鳴般的巨響,然後慢慢停歇恢復原狀。準備好的妖修苦苦守候著,一晃,又是三十年。

    內裡周圍,九名妖修漸漸不耐,但都苦苦忍著,外面,九大鬼王漸漸恢復,甚連下方諸人也都好轉的時候,法壇世界再生變故,比其上一次,只強不弱。

    終於有一天,銳金之海有了變化,在眾人幾乎沒有防備的情況,突然開始放大。

    與之想伴的是一聲凌厲長嘯,一隻由萬劍組成的狂龍,與那個打頭好似搬山行走的身影。

    「給我出來!」

    ......
Babcorn 發表於 2016-8-28 17:09
一六八九章:輪迴路,補天石

     銳金之海因暴動掀起狂潮,三方準備捕獵的妖修望著它,它們,還有他和它,臉上神情震撼莫名,又有些茫然。

    一把劍率領千萬把劍叫壯觀,一個人拖著一條龍叫震撼,一個人拖一座山叫笨重,如果一人掛劍,人拖著山,劍帶著劍,萬劍成龍,龍逐山嶽,這樣的景象該如何形容?

    震驚茫然過後,三方妖修先後做出反應。

    「劍!」蚩虯第一個低吼。

    「定是那把劍!」另一方,三名妖修同時大喊。

    「殺了那個人!」第三方,兩名妖修抓住要領。

    銀劍如水,初看如清泉凝聚出妙形,無法形容的精緻、甚至精美,然而當目光涉及內裡,猛然一股磅礴血浪蓋頂而來,在場九大強橫妖修,險些都被吞噬!

    等待為了銳金化形,六十年守候,結果等來一把劍。這樣的劍,能夠率領銳金大潮的劍,這個時候面世的劍,只差在身上寫出「我是金靈」這幾個字。

    至於和劍同時出現的那個看起來比山嶽更加沉重的箱子,那個拖著箱子的人......

    嗯,他很詭異,那個箱子給人很危險的感覺,還有那個人似乎與劍有著某種關聯,不過......

    「管他?殺了,奪劍!」

    半聲低吼,獨角妖修衝天而起,直奔持劍修,其身邊妖修雙臂上揚,如拖塔般奮力舉手,一下子舉起自己佈置好的那面湖。

    整整一面湖水。就這樣被他舉到空中像石頭、其實更像網一樣罩向前方。舉著湖水的妖修眼觀六路,發現其餘兩方也都祭起重寶,趕緊朝蚩虯大喊。

    「蚩虯,動手!」

    「來了......」

    也許屬土的人生性穩重,或者天生遲鈍,當看到那人那劍那石那龍的時候,蚩虯的動作比在場所有妖修都慢了半步。直到同伴呼喊在想起來屬於自己的那份職責,趕緊準備接應。

    「聚土成......呵啊!」

    慢半拍,結果救了他的命,蚩虯看到此生再也不可能忘記的一幕場景,徹底呆在遠處。

    視線中,獨角妖修與另外一名生有紫色髮辮的女子同時抵達,紛紛施展重法朝持劍之人攻擊,那名女子一邊怒叱獨角不該搶奪,一面準備變身露出本相。一舉定形。

    「獨角,你敢和老娘爭!」

    「爭著死啊!」

    回應她的不是獨角,而是那個頂劍拖石帶長龍而行的人,看得出來此時的他心情極度焦急、緊迫而且糟糕,根本不想有半句廢話。

    粗俗一罵,那人忽然鬆開身後那隻箱子。身軀微晃釋放出一層玄氣濛濛的烏光。頂著紫發妖修的玄光衝到其勉強,閃電般出手。

    看到那個人的動作,蚩虯腦海裡閃出三個毫無意義的字。

    「真快啊!」

    一旦脫離重岳負累,那人就像與時間決裂了一樣,說去哪兒就哪兒,中間不需要任何過程,因為快到極致,蚩虯甚至來不及生出恐懼的感覺。

    不僅快,還無形。彷彿紫發妖修什麼法術都沒有施展過一樣,他就這麼直接、不受任何阻礙、沒有任何停頓與闖蕩感的來到女子面前。伸手握住她的脖子。

    然後?

    然後她死了。

    實力不遜於在場任何人的紫發女被他隨隨便擺弄捏斷頭頸,目光仍如剛才那樣凶狠地瞪著獨角,似在奇怪對方應該在移動中、自己的視覺為何不再發生變化。更恐怖的事情在後面,女子身亡,不知怎地干癟下去,一股股五彩爭先恐後湧出來,潮水般湧入凶手的身體。

    可以明顯看出,女子釋放出來的五彩光華並不均衡,青綠為最,銀白最少,代表水、火、土的三種顏色彼此混雜,難分彼此。不過這些都不重要,烏光面前,所有一切都成虛妄,有等於無,無中生有,盡成一味食糧。

    「我的個天......啊!」

    獨角驚恐的大叫轉為慘嚎,親眼目睹如此詭異的一幕,近距離感受著那個人的氣息瘋狂滋漲,心膽俱裂。沒等他來得及應變,眼前一花,那個凶魔般的人已近在咫尺,一張清秀絕倫的面孔隨之出現在眼前。

    「我.......」

    「死.......」

    頭顱微涼,身似火燒,眼前一片宣告終結,同樣一片五彩絢麗,獨角與女修大同小異,正處在成長的中間段。

    有什麼意義呢?

    人殺人,劍亦不閒,獨角與女修身亡的那個瞬間,四道重法奇寶突至,鋪天蓋地,共同爭奪那支劍。以周圍人的看法,兩人去殺那個氣息與自己相仿的人族顯然足夠,餘下妖修除警戒彼此,全部朝金靈出手。

    結果比獨角他們兩個慘的多。

    「嘶!」的一聲響,隨後錚的一聲伴,乍聽如蛇兒和琴吐信,細辯才知是劍鳴。

    以天絕為首,萬萬劍齊發!

    半點懸念都沒有,觀戰的人甚至都沒來得及弄明白怎麼回事,參戰的人更加莫名其妙,就覺得一大片光點衝到面前,衝進來,衝過去,然後......沒有然後。

    所有朝天絕出手的妖修就此身亡,眾人辛辛苦苦佈置的陣法,無數次權衡精心設計的戰法,根本毫無意義。

    湖呢?

    湖在石中。

    湖怎麼可能在石中?

    因為石頭吞了那片湖。

    小小箱內有玄石,箱子上的塞子已經打開,大片烏光成霞,猛然發現有精純的水靈之氣在眼前,頓時轉向。隨後人們就看到,那片方圓近百里的大湖順著烏光灌入箱子裡,直到一丁點都沒留下。

    「啊!啊啊啊啊!啊......」

    舉湖妖修拚命掙扎。卻無法阻止無數年修來的水靈之氣被吸盡。其身體也在搖搖晃晃中升空,投向你團烏光,投向那塊此前充滿誘惑、如今全是恐怖的石。

    「救我,救我,蚩虯救......」

    哀嚎那樣無助,神情那樣絕望,聽到後蚩虯好不猶豫。返身倒射。

    他跑的那麼的快,那樣的急,顯得那般果斷,與懦弱。

    沒什麼好講的,此時的他被嚇破肝膽,即便那塊石頭真的變成一塊普普通通的石頭,那個人、那把劍全被捆起來擺放在面前,他都不敢去碰,甚至不敢多看一眼。

    幸運的是。由於沒有來得及施法,那塊石、那把劍還有那個人似乎沒有留意到他,準確地講對方要務在身,只要沒有人主動出手,本就不會停留。

    「給我走啊!」

    九名被寄予厚望的精修瞬間死了七個,凶手連看都沒看餘下的人一眼。反手重新拖住那個箱子。縱劍率領著銳金洪流,浩浩蕩蕩,艱難行走。

    這樣做的時候,它們等於在和陣法作對,需抵抗法壇化好的地域規則。

    目標在正前方,穿過五靈交匯之地,途中驚呆幾個沒有參與奪寶的妖修,一頭紮入那片汪洋。

    黑水之地瞬生變化,如銳金風暴一樣開始盤旋,從未有過的吸力驟然加劇。並有洪濤奔流之聲發出。

    「又來!」

    「不好!」

    「糟了!」

    壇外,九大鬼王人人色變,慘然相望。

    「等到五靈全部匯合,我等還能不能活?」

    **************

    時光悠悠且匆匆,人們著急、難熬的時候它總是特別慢,度日如年,反之當人們悠閒、舒適的時候,時光總在不知不覺中跑出好大一截,握之不及。

    對鬼王而言,剛剛過去的三十年過的很快,接下來的三十年異常難熬,等到苦盡甘來、法壇重新穩定之後,他們有些驚奇地發現,自己與法壇竟然已經分不開。

    吸天地之力,奪天地造化,聽著美好、實則等於把自己和天地捆綁,當進行到一定程度,人與世界便成整體,當中就是這個陣,這座壇。

    想走?請把世界吸乾、摧毀,或者將其補全,恢復到完好。

    九大鬼王哪樣都做不到,因此只能忍著,並在心內祈禱。

    三十年修養,有了經驗的九位王駕恢復元氣,法壇內部又生一次變化,十三郎帶劍拖石、率領水、金兩氣前行,投身到那片青綠海洋。

    金生水,水生木,燃梅之前聚集五行——以相生次序進行。事實上十三郎並不知道這點,但他有天然路標可尋,每當磁母出現暴動彷如要潰散的時候,它的吸力隨之轉移,只要根據那種力量去走,幫它扛住大陣之力便可。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出關,外面妖修全部聯合起來準備再度奪寶,只有一個人例外。

    蚩虯躲在土靈之地遠遠看著,看著人、劍、石輕鬆地將那些出手之人全部殺滅,面如死灰,目光黯然。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輪到自己,只留意到那個箱子已經裂開,露出一顆漸有彩光釋放的石頭。

    然後,它們一起投身到青木之氣當中,看不到了。

    三十年,又是三十年,當人、劍、石再度出現,投身火海的時候,法壇之外,原本被用來培養真靈的妖族強者全部身亡,僅剩九大鬼王咬牙支撐,朝不保夕。

    壇內蚩虯還活著,且比當初強大不少,但他躲在土靈之地不敢稍動,心無旁念。

    他只想看到結果。

    這次他留意到,那個箱子完全碎掉,內裡石頭似乎變小了,光澤更加明亮、真實;那把劍上出現一個人的影子,腳踩劍身,衣袂飄飄,如神仙一樣。

    至於那個人......蚩虯形容不出自己的感受,因為他根本留不下印象。

    他看到了人,但是記不住那個人的樣子,至少目光稍有偏移,腦子裡那個人便像風一樣消失,即便死命地盯著看,那人也想隱身霧氣。似有似無。若隱若現。

    唉!

    蚩虯極其認真地嘆了口氣,知道這是修為超出自己太多、全力運行時才會有的結果,如此便意味著,那人已經靠近真境。

    「真是奇妙啊!」

    蚩虯覺得自己在做夢,僅百多年前,那人看上去還與自己相仿,剛破涅關而已。奇妙的是。現在的蚩虯反而不覺得害怕,相反內心有些期待,一心想知道、當那人從火海中走出、投身大地的時候,能否真的破涅成真。

    他沒有等待太久。

    依舊是六十年,只是現象有所不同,火海漩渦並未走來,而是化成一面巨大驕陽!

    那是真的太陽!

    太陽周圍,風吹拂,雷光閃。與大地輝映,法壇世界首次呈現出「類似於生」的感受。

    隨後的一幕,完全超出蚩虯所能理解的極限,太陽升起,風雷舞動的過程中,土靈大地緩緩升空。區去和太陽匯合。

    彷入天地交融。

    「這是......」蚩虯控制不住身體。隨大地同起。

    「這是......」九大鬼王同時驚呼,氣息奄奄,僅剩執著難以消除。

    疑惑中,震驚中,茫然中,無奈中,與絕望和期待中,太陽與大地匯合的那個瞬間,遠處天邊,冥都方向傳來六聲清唱。一句寒音,並有一聲張狂大笑,與一道奪目幽魂。

    「本尊去也,小友好自為之,若能成功,本尊在魔界等著你!」

    下一刻,幽光射入昊陽,冥都為之大亮,象徵冥都權威的芙蓉高塔轟然崩塌,天空改了顏色。

    梅花五瓣,覆蓋整個冥界天空,當中一點芯蕊有缺,黯淡無光。

    燃梅到了最關鍵時候。

    什麼是梅?

    梅就是輪迴,輪迴就是天,天就在頭上,有缺就是當中芯蕊,等待有緣之人來修復。

    一股若有若無的力量自輪迴中釋放,花瓣下,十三郎從昊陽之中走出,身形漸漸清晰。

    身邊,天絕凌冽,劍尊肅然,望著天空再把目光投向十三郎,有讚許,有擔憂,更多的是勉勵與自豪。

    「是否弄明白了?」

    「弄明白了。原來是這樣......」

    嘴裡應著,十三郎伸出右手,掌心一塊五色流石,光華四溢。

    「什麼混沌之寶,原來是一顆補天石。」

    「補天石?」劍尊不是太明白意思,想想追究沒什麼意義,關切問道:「怎麼用?」

    「輪迴之路上用。」

    十三郎輕嘆,認真回答老師的話:「天地有缺,兼有修復之法,只不過需要契機。我覺得,這裡面還有些別的東西,不過......不重要了。眼下的問題是,想把它補上,我需要主動進入輪迴之路。」

    「轉世!」劍尊大吃一驚。

    「不是轉世!」阿古王不知從哪裡鑽出來,遙遙對著這邊大喊:「不是不是轉世,是,咳咳,是可以入輪迴而不轉世,反而如天道一樣無處不在,無所不能。」

    十三郎淡淡笑著,說道:「吹什麼牛呵,天道自己也就那樣,什麼無所不能。」

    「該怎麼做?」劍尊當即追問。

    「我不知道。是是那個人......」

    「我知道。」十三郎回頭朝他笑了笑,問道:「那是我老鄉。」

    「呃......」阿古王啞口無言。

    「有把握?」劍尊再問十三郎,似有些不放心。

    「這種事情哪有把握,不過......」

    十三郎隨口應著,猛然間神情為之大變,舉目眺望,視線瞬間穿透虛空,落回到滄浪世界。

    「孽障!」

    聲如雷音浩蕩而起,轟鳴中一股波動穿透陰陽,無距而發,穿梭無數距離,準確找到那顆璀璨驕陽。

    冷哼聲隨之響起,驕陽內裡再走出一位十三郎,黑髮黑衣,黑眸黑瞳,連眼裡射出光都漆黑如墨色,面如沉水。

    「齊飛!」

    兩字兩聲,兩聲兩步,黑衣十三踏空遠走,走動間又似感覺到什麼,伸手朝虛空召喚。

    「刀來!」

    ......
Babcorn 發表於 2016-8-28 17:09
一六九零章:千年誕,有客來

     「哇!」

    崎嶇山路,微坡石台,慕容小雅仰面夜空,小臉上滿是羨慕渴望的表情,大張著手、眼睛眯成一條縫。

    「好漂亮的流星!」

    今夜星光璀璨,璀璨星河中突然出現一束流星,拖著如禮花般的尾焰,降落到嶺南山脈之間。神奇一幕吸引了小雅,追著流星一個勁兒地跑啊跑,一直跑到這裡見其消失,才有些不甘心的停下腳步,做最後一呼。

    「流星你等著,將來我一定追上你,捉住你!」

    流星從天而降,小女宏願大發,不識日後天驕,遺恨荒丘野骨......千年之後,慕容小雅若能修成道業,今日之事或許會演變成傳奇故事,激勵很多初涉道途的年輕人奮發向上,勤奮認真地對待每一天。然就事實而言,作為一名修士,尤其像水仙宗這樣名門大派的正統修家,慕容小雅知道適才那一幕多半是自己的錯覺,根本沒有什麼流星墜地,更不可能被自己追那麼久、距離那麼的近。

    天上有風,隔斷升仙路,那層罡風的強大程度超乎想像,沒有人能夠衝出去,也沒有星星能夠落下來。反向思考,假如真有星星能夠通過罡風,帶來的多半不是什麼壯觀美麗,而是滅世之災。

    對滄浪修士而言,「關於風」可不是誰都有資格獲知的秘密,通常只有大宗長老、或大能之輩,修為至少達到化神上境才有可能。慕容小雅之所以知道。是因為她的一個強大祖輩:慕容沛。

    「剛剛流星出現的時候,似乎有人上天追逐,好幾個呢!」

    「難道是真的流星墜地?還是有人犯境?」

    「胡思亂想,誰敢到這裡找麻煩啊,也許是過路的,不知道規矩的那種。」

    「要是我有祖奶奶那本事,不管是星還是人。保管讓它跑不掉。」

    小雅從小喜歡流星,準確地說是她嚮往天外世界,然而天外被罡風所隔,才把期望放在有可能落地的流星身上,每當有機會看到,無論在做多麼重要的事,她都會停下來望著天空,追隨著那些絢麗光華的影子,直到其消失。今日看到如此神奇的一幕。小雅不禁想起不該有的念頭,有些貪高騖遠。

    老祖原名慕容沛兒,因做了老祖,名諱中那個「兒」字漸漸成了忌諱;作為少有幾名能與之親近的後輩之一,慕容小雅知道許多關於老祖的傳奇事蹟,別提多羨慕。

    羨慕歸羨慕。如今的她連飛行都不會。辦事出門還需要神行符幫忙。

    「祖奶奶那麼好的資質,那麼勤奮努力,那麼多奇遇福源,尚且需要千年才有今日成就,我啊,不知道得多久。」

    路漫漫其遠長無盡,足下當行如一。看過流星,回到現實,小小姑娘眉眼黯淡,隨即又想到什麼令自己覺得高興的事。重新變得意氣風發起來。

    「祖奶奶說我命有天星,煞福兩半,也許不比先輩們差呢。」

    「嘖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也許祖奶奶覺得我可憐,說來安慰也不定。」

    患得患失間,小雅開始自言自語,臉上細細的眉毛彎成弧月,隨手在腿上拍一張新符,轉身準備啟程。

    「我看靠譜。」

    「誰!」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小雅一跳,斷喝時已經反手拔劍,明華頓起。

    「何方宵小竟敢......嗯?」

    不遠處一名陌生青年,麻衣破損並有多處火灼痕跡,相貌忠厚老實,望之覺得可靠,但不知道為什麼,其看著年輕的面容似有無盡滄桑,眼眸深處,一股若隱若現的憐意如實質,就好像預見到什麼極為悲慘的事情即將發生,心生悲慟,眼窗傳遞,徑直傳入小雅心神,與之同恤哀苦。

    望著小雅出劍,青年眼中憐意更濃,有些難過的搖了搖頭。

    「命有天星,煞福兩半......可憐的孩子,不知能否承受得住。」

    「你是誰?」少女單純仍能看出詭異,橫劍,肅顏,另隻手捏住示警靈符,竭力讓自己的聲音不那麼稚嫩:「亂闖禁地,可知這裡是什麼地方。」

    「我?」

    青年不理少女動作,一面緩步徐行,一面思索中給出答案:「你可稱我為殿下。」

    「殿......」小小姑娘有些猶豫,暗想要不要傳訊山頭。

    「這裡是什麼地方?」青年不在乎她怎麼做,帶有憐意的聲音問:「你叫什麼名字?」

    「嶺南,孟林,水仙宗。」嘴裡應著,心裡想著,小雅好意提醒道:「外來同道莫亂闖,犯禁可不是好玩的......」

    「水仙宗?讓我想想,嗯......慕容沛尚在否?」

    「你認識祖奶......認識老祖?!」小雅大吃一驚。

    「老祖?」青年也是一愣,打量小雅的樣子輕輕點頭,聲音更加柔和,「確有三兩分相像。她還好嗎?」

    「老祖安好。」長輩故人,小雅趕緊收劍鞠身,恭敬但不失警意問道:「前輩是來賀壽?」

    「賀壽?」青年又是一愣。

    「明日老祖千歲壽誕。」小雅暗暗皺眉。

    「......千歲......」

    滄海桑田,千年瞬間,沒有什麼比這種事情更人感懷,說話間青年已到小雅身前,低頭看著她,目光越來越柔。

    「多大了?」

    「十四,嗯?」被青年這麼看著,小雅心生慌亂,對方的聲音如有魔力,明知道這種隱私問題不該回應,小雅仍以實情相告。

    「才十四啊!暗夜沉重,野外不寧。你這是要到哪裡去。做什麼?」

    「我,去捉魚。」

    「捉......捉魚?」聽到這般荒唐答覆,青年眼中那一抹憐意稍有顫動。

    「祖奶奶壽誕,別人都有尊貴禮物,我......」

    六十年前,祖奶奶的道侶,水仙宗長老。同時還是道院丹樓長老,有宗師稱號的童埀沖關不成,駕鶴西歸,被無數人傳為憾事。

    修行這種事情啊,到底講究資質、悟性比較多,先天若沒有大好天賦,任你如何努力勤奮,多數人結果仍無所成。以童埀的情況來說,比較機緣、條件、輔助的話。滄浪比他更好的怕也沒幾個,自己還是宗師級丹師,最終仍不能突破化神,生生耗盡壽元。

    對這種結果,慕容沛事先有所預料,也知道非外力能夠勉強。在她看來。若想有奇蹟發生、便只有十三先生帶著金烏及時回歸,以真靈之力強行為童埀拔高境界。

    心有所料並不意味著能夠平靜,慕容沛因此事落落寡歡,慢慢地把情懷寄託於別處。

    她開始養魚,養各種魚,但不會刻意栽培續命,默默看著它們的生與死。

    這是調節,也是修行,有用無用不論,起碼可以不讓自己沉淪於情。

    千年道侶。兩人有過子嗣,可惜資質大多尋常,直到近年終於出現幾個像樣人物。至於小雅,十四歲,修為不到練氣五層,這樣的資質無論如何算不上出眾,心性方面,除了活潑可愛似也沒什麼特長,然而不知道為什麼,慕容沛獨喜這個數代玄孫,對其態度與眾不同。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祖奶奶華誕在即,小雅想來想去、直到今日仍不知送點什麼好,好生愁苦。

    能在水仙宗冠以老祖名諱,又是千年大壽,賓朋八方可想而知,尊貴禮物更加不同提;小小妞兒想來想去,忽回憶起一個細節,靈感頓生。

    距此三百里外有靈泉一座,每當之夜月色正中,泉內便有斑魚顯露吞吐月色,小雅曾與師兄們去過,親眼看到那種魚兒身上的斑點多麼美麗。

    想到這個點子有點晚,小小姑娘不想驚動別人被祖奶奶知道,星夜下山,準備去捉魚。

    「這樣啊......」

    聽罷故事,麻衣青年有些感慨,柔聲說到:「你說的那種魚我知道,命曰苦淚。」

    「苦......淚?」那麼漂亮的魚兒竟然還個名字,小雅完全不能理解。

    「呵呵,你有沒有想過,慕容沛既然喜歡養魚,為何近在咫尺的反而不碰?」

    「為什麼?」

    「傳聞苦淚不祥,無論什麼人與之接觸、甚至只是提到它的名字,都會帶來災禍。」

    「啊!」

    「你想把苦淚送給祖奶奶?」

    「還是算了......你說的是真的?」

    「關於它不吉的傳聞?」

    「嗯。」

    「倒也是呵,終究只是傳聞......」青年抬頭看了看天,淡淡說道:「試試就能知道。」

    「這種事情怎麼能試?你,我......我的天啊!」

    剛好月至中天時候,視線中只見青年舉手,三百里外泉水飛射,一尾全身斑紋如錦緞的魚兒離水而去,轉眼飛越三百里空。

    落到青年的手裡,周圍還裹著一圈水,就像被魚缸裝著一樣。

    望著那那條被水流包裹活蹦亂跳的魚,慕容小雅瞠目結舌,腦海一片空白。

    「是誰施法!」

    「大膽狂徒!」

    「哪位道友來此,請現身,以免引來誤會。」

    華誕前夕,正是警戒最嚴的時候,突然發生這麼大動靜,水仙宗豈能還無所聞,聲聲喝問中,七八道流光飛射而來。

    青年對此視如不見,空著的手拍了拍小雅的頭,聲音比任何時候都更加溫柔。

    「走吧,去給祖奶奶賀壽。」
Babcorn 發表於 2016-8-28 17:09
一六九一章:仇恨的力量

     小雅腳步不移,說道:「前輩不是來賀壽的,您與祖奶奶有恩怨,對不?」

    麻衣青年沒有掩飾的意思,低下頭,稍有些好奇:「你怎麼知道?」

    小雅回答道:「小雅不是傻子。提到祖奶奶名諱的時候,前輩臉上沒有一點故人將見的振奮,另外,前輩知道苦淚不吉還把它捉來,怕也是為了讓祖奶奶難堪。」

    麻衣青年呵呵笑起來,說道:「那麼你打算怎麼做,要不要與我決一死戰?」

    小雅搖了搖頭,誠懇鞠禮,嚴肅說道:「晚輩豈敢自取其辱。小雅只想請前輩離開,不要再上去了。」

    喔?

    麻衣青年覺得有趣,問道:「人微言輕,你這樣和我講話,難道還不算自取其辱?」

    小雅搖了搖頭,說道:「小雅為祖奶奶,亦為前輩著想。」

    麻衣青年說道:「你覺得,我打不過你家祖奶奶?」

    小雅依舊搖頭。

    「那是為什麼?」

    「因為你找死!」

    回答他的是一聲暴烈怒吼,與一碗當頭月色,兩側兼有凌冽劍意,赤芒連閃,竟如火一樣紅。首先趕到現場的人時機很巧,剛剛好看到小雅被人挾持,聽到「打不過你家祖奶奶」那句話。

    那還有什麼好想的!

    「孽障,還不放開雅師叔!」

    小雅年幼,因血脈原故在水仙宗的輩分著實不低,先後七八道身影掠來。打頭三修憤怒大喝。其後再有五人縱劍,到當先老者的目光先於小雅身上流過,再於麻衣青年身上一瞥,神情頓時大變。

    「小心!」

    「師兄們不要!」

    小雅的尖叫聲同時響起,惶急,無助,兼有濃濃自責。

    接下來的事情證明了她的預感。麻衣青年看都沒有看周圍一眼,聲音卻徑直指著那名老者,頗有幾分讚許,當然也少不了其聲音中一直帶著的憐意。

    「元嬰就有這份眼光,不錯。」

    撲通!

    聲落,人亡,在沒有任何徵兆、沒看到任何人出手的情況下,搶先出手的三名修士像斷了翅膀的鳥兒一樣接連從空中摔落,一個頭撞堅石腦漿迸裂。一個橫亙崖邊七竅噴血,還有一個對準青杉樹梢砸下去,貫穿胸腹,一路染紅十數米長。

    數百年修來的強悍身軀變得如豆腐一樣,相反那顆普普通通的杉樹變得比鋼槍凌厲,每條枝葉都堅不可摧。那名修士元神都無法逃脫。與碎肉、臟器一樣掛在樹上,被撕成碎片。

    「啊?」

    事情發生的太快、太古怪,後來修家齊聲大叫,聲音並無多少悲傷意味;他們尚且來不及難過,也根本不相信。

    「妖法!」

    「幻像!」

    「佈陣!」

    「緊守心神!」

    衝過來的修士按照自己的猜想警告同門、兼為提醒自己,訓練有素有的他們迅速組成戰陣,其中一名年輕人的位置剛剛好位於那顆樹的旁邊,忍不住用手摸一把,蘸一點鮮血仔細審視,還放在嘴裡嘗了嘗。

    這樣的舉動不叫變態。相反需要極大勇氣,他與死者感情深厚,見其慘狀無法相信,亟需找到證據證明「這是假的」。

    幻像畢竟只是幻像,眼睛可以矇蔽,難不成還能騙過嘴巴?

    蘸血時心內滿懷期待,嘗過後年輕人的表情慢慢僵硬,呈現出「人之將死」的茫然。

    「味道怎麼樣?」

    麻衣青年因年輕人的舉動抬起頭,神色帶有幾分好奇。

    「不信啊,不信嘗嘗自己的血。」

    說著話,他朝年輕人的方向吹了口氣。

    「不要!不要啊!」

    「放肆!」

    「大膽!」

    「前輩手下留情......靈師侄快走!」

    小雅的哭喊聲中,周圍人喝叱當中,疾速趕來老者的警告、或者央求聲中,那名年輕人的胸口無端炸碎,手指卻不停使喚、湊到傷口處抓起一把不知什麼東西,塞進自己的嘴裡。

    「真的嗎?」麻衣青年問他。

    年輕人聽話嚼了兩口,點點頭,隨後他的瞳孔忽然放大,臉上終於呈現出驚恐的表情。

    然後他就死了,肝膽俱裂,魂飛魄散。

    嚇死了?

    這個結果讓麻衣青年楞了一下,有些感慨。

    「操縱生死,果然不那麼簡單。」

    說完他轉過身,朝另外幾名憤怒但又渾身顫抖的修士看了看,各吹一口氣。

    團團血霧接連炸開,張張面孔扭曲時凝固,當中伴隨著少女聲嘶力竭的哭喊聲,迴蕩山谷四方。

    「不要!求求你不要啊!」

    ************

    「不對啊!」

    吹完氣的麻衣青年想起什麼,重問小雅道:「他們都叫你師叔,你叫他們師兄,亂七八糟,搞什麼鬼名堂?」

    小雅不能回應,小小身子半靠在路邊,泣不成聲,哭不成調,右手拔出剛才放回去的劍,鬆了又緊,緊了又鬆......

    拔劍不是為了戰鬥,她需要握住什麼堅硬的東西在手,才能讓自己不要軟倒。

    麻衣青年憐惜的看著她,等了一會兒不見停,有些無奈說道:「這麼哭,等下怎麼得了。」

    這是一句帶有魔力的話。

    聽罷小雅先是一愣,隨後激靈靈顫抖數次,抽噎的聲音很快被她強行壓制下來,噙滿淚水的眼眸開始轉動。

    山上長輩心中,小雅是個聰明的姑娘,慕容沛曾親口說她有「大智慧」,不然也不會另眼相看,當然。平日人們大多不這麼認為。相反僅看到純真、甚有些憨傻。

    「聰明的姑娘。」

    麻衣青年輕而易舉看出小姑娘的打算,有些興奮。

    殺幾個螻蟻般的修士,遠不能讓他心中仇恨宣洩萬一,相比之下,這個小姑娘比那些人有趣得多;他知道小雅心裡在苦苦思索如何脫困、解憂,甚至還想著為宗門、為祖奶奶化解危機。

    比這更重要的是,他沒能從小雅臉上看到絕望。

    「真是個堅強的孩子......碰到你。或許我應該改改計畫。」

    嘆息著搖頭,他把小雅的事情放到一邊,轉身對那名唯一倖存的老者說道:「傳訊示警了沒有?」

    「妖孽......前輩......你......」老者臉色慘白如紙,平素伶牙俐齒的他連個完整的句子都說不出來。

    「噹!」

    正說著,遠處山巔鐘聲連響,一聲聲蘊含龐大威能與怒氣的斷喝聲接連響起,一個個光幕隨之衝天,匯聚起來,將浩蕩星空全部遮擋。

    「看來已經做了......奇怪。他們怎麼能相信你,這麼輕易就把護山大陣開啟。」

    說著震驚的內容,麻衣青年實際上不為所動,臉上連輕蔑的表情都沒有,說道:「手法蠻好,符道也很高明。居然沒被我察覺。」

    他說的很對。假如不是老者歷來被人知其謹慎,且將慕容小雅被挾持的消息參進去,僅憑那些對青年施展道法的描述,接到警訊的人定會認為他瘋了,絕無可能這麼做。至於他示警的法子,乃經腳下大地傳播,加上青年適才關注小雅比較多,首次沒能萬事由心。

    「我......」

    「根本無所謂的。」

    麻衣青年揮揮衣袖,說道:「你的使命完成,那麼......」

    「住手!」

    「嗯?」

    小雅的叫喊聲令青年停了手。回頭用憐惜的目光看著她,溫和說道:「這人對你很重要?」

    「不關他的事。」小雅強忍著點頭或者搖頭的衝動,同時強迫自己的身體和聲音不要抖的那麼厲害,認真說道:「殿下還是離開吧,你贏不了的。」

    「哦?」麻衣青年饒有趣味說道:「難道你不想替同門報仇?」

    「想。」小雅堅定說道:「我恨不能馬上殺死你。」

    「這就對了。」麻衣青年說道:「我贏不了,豈不是正和你的心意?」

    「不是這樣的。」

    「嗯?」

    「我肯定祖奶奶打不過你,護山大陣也擋不住你,水仙宗門人全部出手,恐還是打不贏你。」

    「......」

    麻衣青年有點不明白她的意思,眼中憐惜之色漸濃。

    「故弄玄虛的話,你會......」

    「不是故弄玄虛,你贏不了的。」截住話頭,小雅急急說道:「別忘了明日就是祖奶奶華誕,四方來喝的高人前輩不知有多少,他們當中,隨便站出一個都與祖奶奶相當,層次更高的前輩也有幾個,所以我勸你......」

    說到這裡,小雅的聲音慢慢減弱,變得不是那麼確定,不再那麼有信心。

    「這是真的!」老者以為小雅膽怯,忍不住大喊著補充:「你若上山,絕無好下場。」

    麻衣青年厭憎地看著他,說道:「蠢貨,你根本不懂小雅的意思。」

    老者被這句話弄的一頭霧水,心想我做錯什麼了?不可能啊!

    疑惑至此而終,麻衣青年隨意朝他揮了揮手。

    於是他死了,死的乾乾脆脆沒什麼痛苦,麻衣青年不想被這種俗物影響心情,連折磨的興趣都沒有。

    「啊!啊啊......」

    發出慘叫的不是老者,而是目睹其身亡的小雅。

    「小姑娘想嚇唬我,結果卻被我嚇到,唉!」

    依舊沒能從其臉上看到絕望,麻衣青年俯下身,悄悄對小雅說道:「你講的那些我都知道,我故意這樣做,就是讓他們提前做個準備。還有啊,你說的那些人,全部加到一起也打不過我。其實你早就猜到了,所以才勸我離開......」

    他看著小雅的眼睛說道:「祖奶奶有沒有說過,你這樣很幼稚?」

    「你會死的,慘死!」十四歲,小雅終於承受不住,哭喊的聲音大喊著:「祖奶奶會殺死你,各位前輩會殺死你,將你碎屍萬段!」

    山上人都知道小雅心軟,說出碎屍萬段這樣的話,代表其心中恨到極致,怒到無言。

    麻衣青年能夠體會到這種憤怒,有些不屑地搖頭。

    「碎屍萬段?那能算得了什麼。」

    麻衣青年看著她,目光中的憐惜越來越真實。

    「你們啊,根本沒見過真正的慘。」

    「你,你想幹什麼......」

    迎著他的目光,一直堅強著的小雅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驚恐,身體搖搖欲墜。不知不覺中,她用雙手擋住胸口,眼內最後頑強開始渙散,視線都變得模糊。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做。

    「呵呵,我在想......」麻衣青年坦誠相告:「我在想要不要將你扒光,也許效果能更好些。」

    撲通!

    無論如何不能否認對方前輩身份,小雅從未想過其口中能說出這樣的話,眼前發黑,一頭摔倒。

    「呃......看來是我心急了點......」

    先楞了下,麻衣青年揮灑清風,托著小雅的身子一步邁上山巔。
Babcorn 發表於 2016-8-28 17:09
一六九二章:歧路荊棘,鮮血人倫,只為逍遙問

     山巔,陣外,麻衣青年帶著小雅,目光穿透玄幕朝下面看,很快找到要找的人。

    千年歲月,慕容沛已經老了,雞皮鶴髮,手裡還杵著拐,許是因為壽誕喜氣,她的精神看上去還不錯,腰身挺的筆直,此刻被不少人拱護著,均把憤怒而凌冽的目光投向天空。

    視線相碰,物是人非是雙方都會有的感慨,區別在於麻衣青年僅僅只有感慨,慕容沛則像被人當胸打了一拳,身體瞬間矮了半截。

    「你,你是......飛殿下......」

    「呵呵。」

    麻衣青年略略點頭,接著把目光投向周圍,在那群被小雅稱為「強大賓客」中搜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熟悉面孔。

    時間太久,即便修士變化也很大,當年他並未刻意記得誰是誰,如今想認出來,真的不是那麼容易。

    與此同時,山上群修也在審視著這位「膽大可稱包天」的人,試圖把他與傳聞中那些巨魔大寇聯繫起來。

    有人留意到慕容沛的神情變化,一名主持陣法的長老悄聲開口。

    「師叔認識來人?」

    礙於實力境界不足,加之警訊內容簡短,老者把麻衣青年形容的像仙人一樣,只為突出對方厲害,具體內容卻沒有多少。接到訊息後,作為負責安全的長老並不怎麼相信老者所言,雖按請求開啟大陣,宣揚聲威的意識大於恐慌。

    老祖華誕。被驚擾就已經是大罪。遑論被人殺上山門?

    如今這些想法通通作廢,明擺著的事實,麻衣青年挾人質勢壓水仙宗,無論稍後把他怎樣,水仙宗今日丟臉皆成定居。

    這種狀況、如果來人純為仇敵倒也罷了,若其與慕容有舊,便有可能召來非議。甚至影響清譽。

    「認識,但我不明白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出於某些不好的猜想,慕容沛沒有馬上道出全部,正猶豫的時候,旁邊已有水仙長老按捺不住,身化重雲騰空而出。

    「問問就知道。」

    「別......」

    話音未落,長老已到宗門大陣之外,反手亮劍,直指對方面門。

    「敢問飛殿下。因何脅迫鄙門弟子,還有那些傳訊......」

    聲音就此終結。視線中,麻衣青年臉上流露出不喜的神情,隨意朝那名長老揚了揚手。 「憑你也敢提我名諱。」

    然後那名長老死了。

    劍裂,人亡,身碎。魂消。化成血霧隨風而去,再無一絲痕跡。

    周圍一下子變得安靜,數百雙愕然的目光望著空中,許久之後才爆響一聲「啊!」

    「啊?!」

    「殺了他!」

    大叫之後便是怒吼,數十條身影不分先後,包括幾名前來賀壽的賓客紛紛出手,人人展開道法祭出法寶,層層疊疊轟向一人。

    事情發生的太快,快到讓人連恐懼的感覺都來不及生出,快到讓人失去理智。自也談不上考慮人質。

    「祖奶奶不要啊!」慕容小雅放聲哀呼,聲音幾乎淹沒在大潮中。

    「貪生怕死之徒,水仙宗沒有這種弟子,殺!」慕容沛的聲音透著冷意,掌中龍拐化形騰空,頭頂黑白之氣,聲威屬最強的一個。

    潛意識中,她雖覺得這樣做不妥,仍不得不與之配合,與眾人一道主動出擊。

    一名老者本有些顧忌,聽後反把重心改變,銳鋒直指小雅心口。

    「對手太強,殺了她,才能讓大家放手施為。」

    必須承認他這樣做是對的,面對從未見過的強敵,若在因為人質縮手縮腳,仗也不用打了。

    「不是啊!」眼睜睜看著無數華光撲面,慕容小雅拚命朝祖奶奶搖頭,擺手。

    狂龍向前,衝鋒時、慕容沛迎著小雅的視線也在搖頭,面色冷漠而決然,目光卻有些深。

    她朝小雅眨了眨眼,一次,再一次......放在這種壯烈場合,顯得格外滑稽。

    那是一種約定,祖孫間無聊時候定下來的約定,萬沒想到用在今天。

    於是小雅明白了,只好無助地閉上雙眼,讓眼淚默默地流。

    她阻止不了,別說她,此刻連慕容沛本人都阻止不了。

    在場數百名修士,慕容小雅修為最低,卻是唯一真正清醒的人,但她完全被控制,群修發動攻擊之前,連聲音都無法發出。

    現在可以了,也已經晚了。

    小雅知道飛殿下故意的,包括讓放鬆對自己的禁制,特意選擇這個時候讓自己能夠發聲,全都是故意為之。可她不能不開口,雖知沒什麼效果,相反會亂了軍心。

    下面的人、尤其慕容沛明白這點,但是沒有辦法。

    明知不敵,非戰不可!

    預料必死,非戰不可!

    飛殿下此來放手殺人,理由不肯交代,甚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懶得講。

    水仙宗因此唯有一搏,沒必要再問什麼理由,也無必要說什麼廢話。

    就是這麼簡單。

    「嘖嘖,虧你想著準備壽禮,他們竟然不管你的死活?」

    麻衣青年的話迴蕩在耳邊,如惡魔呢喃聲聲不止,小雅不想聽、但阻止不了,抬手用力按住耳朵,發覺無濟於事。

    於是她忽然睜開雙眼,淚水蓮蓮的眸子顯露出從未有過的清澈,問道:「為人者總有三分底限,殿下怎麼能這麼不要臉?」

    「呃?」飛殿下楞住了。

    「你是仙人,怎麼可以像禽獸一樣,你......」

    「干擾我的心神,一瞬間。一剎那。一點點,也能幫他們的忙,對不?」

    「......」

    剛剛感覺到振奮,小雅緊張地期待著想要的結果時候,飛殿下神情恢復如初,滿是譏誚與滿足。

    「當真用心良苦。」

    在小雅驚恐的目光注視下,飛殿下伸手摘下小雅的劍。笑了笑,憐意愈濃。

    「雅兒的劍與眾不同,借我用用。」

    言罷,揮劍,縱橫三道,橫掃八方,普普通通連法寶都不算的劍光掠過,周圍一片血色狼藉,那條當頭衝鋒的龍拐一分為二。哀鳴中跌落回原地。

    四周再度陷入沉寂,與之前那種安靜不同,此刻山上哀鴻遍地,死掉的人已經死了,活著的人茫然望著周圍,弄不清這一切到底如何發生。為什麼會發生。

    「嗯?」

    掌中感覺有些異樣。飛殿下低頭看,發覺劍上一條裂紋清晰,紋內黑白二氣流轉,仙力衝擊下竟不肯消失。

    「生滅氣息?」

    有些意外,有些羞惱,飛殿下望著重傷、但未死的慕容沛,說道:「蕭十三郎傳授給你?」

    「蕭十三郎?!」

    很明顯這是一個帶有魔力的名字,四方群修聞聲驚呼,雖不知道事情緣由,但都豁然動容。

    慕容沛完全聽不懂這句話的意思。也不想聽。

    「為什麼呢?」

    嘗試過戰鬥,慕容沛看看完全變成碎肉的雙臂,體內如千軍萬馬衝鋒,於是知道掙扎無謂,目光反而變得平靜起來。

    「水仙宗與你從無恩怨,我與你幾乎素不相識,為什麼這麼做?」

    「這個麼......」

    飛殿下想了想,發覺這個問題當真不好回答,索性道:「池魚之災。嗯,你們是無辜的。」

    聽到這種解釋,山上群修憤懣難言,慕容沛一頭霧水,尋思良久才慢慢整理出幾分頭緒,試探著問道:「因為十三先生?」

    飛殿下猶豫了一下,最終覺得應該直面本心,輕輕點頭說道:「沒錯,我這次來......」

    「傳言果然是真的。」慕容沛忽然說道。

    「嗯?」

    「你是雷尊的兒子。」

    「......呵呵,朕......罷了罷了,不提也罷。」

    「還有一事,是我親眼目睹。」慕容沛又說道。

    「哦?」

    「當年山君為禍人間,三十七子縱橫天下,威風不可一世。」失血太多,慕容沛臉色蒼白,但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容貌反而變得年輕起來,大有恢復當年風情的趨勢。

    「紫雲大會,十三先生當著所有人的面誅殺四子,也就是你爹,殿下躲在人群背後不敢出聲,表情精彩的很。」

    搖搖晃晃站起身,慕容沛已如三十許人,且還在繼續變得年輕,容光煥發。相比之下,剛剛大獲全勝的飛殿下臉色陰沉,目光深處戾色難掩,氣息也變得粗重起來。

    「當時當事,記得家夫與我說過,假若傳言是真的,殿下真的好可憐。」

    又是一陣難言死寂,飛殿下神情變幻不停,周圍沒有一人敢於開口,呼吸之聲可聞。

    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飛殿下忽而一笑,臉上燦陽怒放,漫天陰雲隨之盡散。

    「呵呵,你說的很對,而且都是實情,我為什麼要生氣?」

    似解釋又像自言自語,言罷不等眾人明白,飛殿下揮劍斜斬三方,連戮十八修。

    「你!」沒見過有誰這般喜怒無常,沒想到帶來這種結果,慕容沛為之色變。

    「你不會死。」

    飛殿下朝她笑了笑,說道:「小雅不想你死,所以我決定......」

    「小雅只是個孩子。」對著飛殿下的眼睛,慕容沛終不能控制心神,尖銳的聲音怒叱:「若你還有半分人性,就殺了她!」

    片刻之前,慕容沛還在心裡謀算能否激對方放人,如今她不敢再奢望那種事情,只希望小雅早一點解脫。

    「不行的。」

    飛殿下斷然拒絕,說道:「來之前我就在想,這麼重要的過程,該用什麼方式進行才合適?想來想去,我覺得需要一位目擊者,跟隨我走遍整個世界,走過當年蕭十三郎走過的每處地方,見證沒一件事。」

    「原本準備隨便找個人便好,沒想到連老天都這麼配合,送來這麼聰明的一個孩子給我。」

    飛殿下回頭望著小雅,憐惜之色溢於言表,溫柔說道:「我決定了,要收她做我的傳人,盡得我所長。對了,剛剛你問我為什麼沒有底限,還記不記得?」

    小雅死咬著牙,只用儘量凶狠的目光回應。

    「告訴你:我在問道。」

    飛殿下笑了笑,繼續說道:「問逍遙,逍遙懂不懂?不懂?不懂不要緊,等將來你經歷過所有事,慢慢變得和我一樣,自然就會懂。」

    「你和我不同,我是被動經歷慢慢領悟,你有為師引導在先,親手創造最好的條件。」

    「比如現在,你只要看看為師如何讓你祖奶奶生不如死,今後便不會為親情所困,多好。」

    「朕曾一謀掃滅樓蘭,今日若能栽培逍遙,功績何嘗遜色當年!」

    遙想將來,飛殿下不禁要為自己叫好,感慨萬千:「我有把握,等到殺死蕭十三郎的那天,雅兒便能修成成果,至少......」

    「放你娘的狗臭屁!」突如其來一聲怒吼,西方一條大紅身影,人尚遠,入眼已見拳風撲面。

    「簡直臭不可聞!」南邊一位妖嬈女子,說著罵人的話,聽起來竟不讓人厭憎,相反覺得親暱可人。

    「成何體統!」北面一修踏劍而行,神情剛正不阿,一來便朝南方女子訓誡。「道院中人,豈能如此粗鄙不堪。」

    「錯了錯了,你們都錯了,聽說他娘是好人,放他爹的屁。」東面一條鐵蹄壯漢,長面堆滿諂媚的笑,等到看清殿下真容,感受到其氣息,神色突又變成緊張,搖身、對天長嚎。

    「壞了,小心......夔神變!」
Babcorn 發表於 2016-8-28 17:09
一六九三章:八面強仇,不及一驢

     東西南北四強者,出聲時候相仿,距離相仿,就連前進的速度也都相仿,粗看就像排練多次的陣法,再考慮到他們出現的時機如此之巧,讓人很難不聯想到兩個字:「陷阱。」

    飛殿下入界才剛剛露面,陷阱之說絕無可能,既如此,這樣的巧合未免太巧,給這件事塗上一層神秘色彩:天意。

    「有點意思。」

    天意總是神秘的,強如古帝、能與天道爭雄的存在也會忌憚,更不要說殿下了。復仇,證道,兩重目的,飛殿下隱約覺得這種偶遇對自己來說是極好的兆頭,很欣慰。

    「天意嗎?」

    心中有斷,飛殿下的目光首對西方,隨即認出那個熟悉的身影。

    火玲瓏,數百年前便是人間大能,如今更是實力巔峰,已任戰盟長老之責。值得一提的是,如今的滄浪因真靈之戰受益良多,最高層次不再受限於化神,火姑娘以肉身證道,和她的姑姑歐陽燕舞一樣、生修之中也為強者。

    改變的是實力,不變的是風格,火辣辣的玲瓏火辣辣的拳頭,於空中打一支筆直的錐!

    「那就來吧。」擰身,舉手,飛殿下迎著那隻熟悉的拳頭打出一拳

    相比火姑娘的拳頭,飛殿下的拳頭顯得輕飄,眾所周知他並不精於肉搏,以拳對拳、等於以弱戰強,結果......

    「蓬!蓬!」

    對撞伴隨兩甚悶哼,飛殿下原地三搖兩晃。對面兩個身影濺血倒飛......為什麼是兩條?

    「嗯?」

    莫名其妙衝擊翻倍。飛殿下險些被打的倒退,胸中氣血不住翻騰,凝目時、火玲瓏身後出現第二個人,身材高大、半身赤裸僅在腰間圍著一圈獸皮,此刻正如惡狼咆哮,反手一推玲瓏。

    「走啊!」

    「哦......」

    對飛殿下而言,那個似乎藏在火玲瓏身體裡的人更熟悉。曾與他、樂洪濤齊名並肩稱為三傑,當年的戰盟行走:叱虎!

    這是怎麼回事?

    這算怎麼個說法!

    戰盟中人什麼時候開始修習道法,而且是這麼邪門的法術......縱燃火姑娘百無禁忌,也不能在身體裡藏著個大活人,差不多光著。

    來不及想了。

    「尊劍,屠魔!」

    拳退雙雄,北方縱劍者的眼睛頓時眯成一條縫,目光如針刺般凌厲。喝聲即出,劍光已到。流水光華一取咽喉,另一支如蜻蜓點翅,點啊點......點向殿下的襠。

    施展這樣的劍法,剛剛喝叱別人不要粗鄙的老者還在大吼。

    「小畜生,老夫讓你斷子絕孫!」

    一劍即出,觀戰者當中不少人一把摀住雙眼。不忍相看。

    太......那個了!

    劍者。君子也,再說那可是劍尊,道院九尊之首!知道當年舊事的人此刻都在想,假若大先生轉世看到這一劍,定會勃然大怒,一劍將用劍者劈成兩半。

    「你!」

    相比旁觀的人,飛殿下感受與眾不同,看到如此卑劣的一劍,其眼中驟升火焰,就像一頭看到紅布的健牛。又像一條被揭了逆鱗的巨龍,殺機首次湧現。

    「鬼老頭,這麼想死啊你!」

    之前殺了那麼多人,飛殿下自始至終很平靜,甚至可以說溫和。唯此時要害被劍光所指,他才壓制不住心中怒火,流露出真實情感。

    因為火玲瓏一下子變成兩個人,飛殿下打出的拳頭反來不及收回,於是用另一隻手揮劍,比之前面對群修時認真三倍,大力七倍。

    「這是你的極限。」

    很少有人留意到,此前連敗連殺那麼多人,飛殿下看似輕描淡寫,實則每次都計算的極好。比如吹出那口氣,剛剛好可以將對手吹成灰,再比如縱橫三劍,剛剛好可以擊退群修,摧毀慕容沛的戰力、並且留下她的性命;正因為如此,慕容的生滅二氣才能在劍上留下痕跡,令其小挫一把銳氣。

    對現在的飛殿下而言,實力與境界的差異極大,因為本尊的關係,他可以超越修為嘗試領悟一些新東西,就像他自己對小雅說的:問逍遙;注意這並非一句空話,而是真真切切的需要。

    凡戰鬥必有所得。

    與其說相信這句話中的道理,不如說把它當成原則來堅持,滄浪這個地方,不可能有人與他棋逢對手,這些戰鬥或許不值一提,卻因為這種方式得到不同收穫。

    就像剛才火玲瓏的那次,若以重法直接把對方兩個轟成碎渣,有什麼用呢?

    雖在暴怒之中,飛殿下依舊很認真的對待這場戰鬥,以對方的極限之力出擊,境界之差作為壓制,追求一個:「恰好。」

    這也是逍遙,一種建立在極度精準之上的逍遙。

    令飛殿下覺得意外的是,鬼道用劍猥瑣不堪,其劍內真力卻似怒江大河一樣桀驁不馴,層層沖刷,有幾道劍意突破重圍,射入心海之中。

    大力兼有壓制,但若不是境界遠超,飛殿下已經受了傷。

    「......不錯。」

    飛殿下臉色有些難看,最終不能不認同事實,純以劍道論,劍尊果為人間至尊;隨後想起這是又一重收穫,臉色方才開始好轉。

    劍揮於天地,上下兩劍皆被囊括,寶光畢露的雙劍被那把半殘的普通飛劍絞碎,餘力波及持劍者,眼看將其碎屍萬段。

    也就這樣了......嗯?

    「封!」

    劍尊背後閃出一人,雙手十指如撥弦彈動,成千上萬道禁環蜂擁而出,將那些倒捲而至的劍意盡數包圍。

    「走啊!」

    曾經踏階與十三郎爭鋒、如今的禁樓主持。何問柳!

    又是這一招!

    同樣的事情發生兩次。同一塊石頭絆倒兩回,尤其對方一個剛剛羞辱過自己,一個是過去尚且不屑一顧的後輩,飛殿下再如何有「涵養」,也難保持矜持。

    「走不了的。」

    不矜持,眼神反倒變得寧靜,開口時一股氣息吹出。那些被絞碎的劍意重煥生機,萬劍齊發!

    「吼!」

    負責掩護的何問柳被萬劍穿身,鬼道變成血人,嘶吼聲中捲起一陣狂風,跑了......

    他居然跑了!

    他居然跑得掉!

    三重意外,飛殿下動了真怒,欲待發作,身後身側再聞三聲怒喝,暴烈攻擊再度臨頭。

    「魂禁!」

    「超度!」

    最後趕到的是一頭驢。從頭到腳發林倒立,身體看上去就像一頭插滿倒刺的鐵疙瘩的驢。

    「夔神變!」

    ************

    魂禁超脫,道院九尊中蠻尊一門獨有,但非純粹道法神通,而是借助專門煉化的妖魂施展。身後來襲的妖魂有兩條,屬於蠻尊的吞天巨口。另一個屬於那名妖嬈女子:嚴萌。

    曾經的萌妹子。今日的妖嬈女,變的是氣度與修為,不變的是心情,雙重魂道、兼有隱身背後的尊者推動,威力直接翻翻。

    「真讓人意外啊!」

    小小滄浪,區區千年劇變如斯,強如飛殿下,境界超出對方幾個層次,面對這種專門針對魂道的攻擊也有動容,需比剛才更認真一些。

    揮拳動劍。連連意外,看似已無還手之力,飛殿下半擰身軀,目光剛剛來得及掃過那兩條疾撲而來的身影,輕喝一聲、四字。

    「君臨,天下!」

    對所有滄浪修士而言,這是讓他們久違的四個字,久違的聲音。

    四字彷如四記沉雷,妖魂坍塌,巨口崩散,萌妹子臉上嬌容失色,笑顏未來得及展開便已僵硬,神魂搖搖欲墜。

    一條龐大的身影擋在其身前,被聲波一擊,渾厚的胸膛頓時塌陷成坑,一股朦朧虛影剛剛遁出,只來得及發出淒厲嘶吼,便告消散。

    「走啊!」

    一代蠻尊,縱橫靈魔兩域,秋獵地激戰獴邏猶能全身而退,如今被一句話生生說死,就此隕落。

    「師尊......」

    妖魂已崩,妖主不戰也被重傷,哀哭聲中嚴萌捲起蠻尊的軀體化風而走,臨行留下一句生世詛咒,顯得那般蒼白無力。

    「齊飛,你不得好死!」

    「用得著你來說。」

    用拳的斷了拳頭,用劍的被劍毀掉劍心,用魂禁的被滅了本命妖魂,意味著此後終生在反噬中度過,飛殿下對這種結果相當滿意,淡淡應了一句,便把目光轉向空中。

    鐵蹄踐踏,那頭蠢驢展示出來的實力足以令他為之動容,心裡很難想通。

    「怎麼會這麼強,覺醒......也不至於呀?」

    滄浪修家,熟悉十三郎的人一定知道灰哥,飛殿下更不用說,此行的一個主要目標便是它。記得當年飛昇時候,大灰不過才七級往上,能化形是因為其天賦奇異,不是真正本事。如今才過這麼些年,身在下界的灰哥竟然成長到十二級上下,相當於劫境!

    ......成長迅速不是不可以,比如飛殿下知道,星空一戰時,除大灰外跟隨十三郎上界的那些妖寵全都不遜於劫,成長如飛躍般恐怖;再有如飛殿下自己,比任何人都快。

    然而那是上界,誰都知道十三郎得到多少奇遇,連帶一群雞犬升天;至於飛殿下,已經不能叫成長,而是徹徹底底的蛻變。

    留在人間的大灰不可能得到那麼多「美食」,怎麼能長的這麼快!

    「真是見了鬼了,若在晚來幾年,這頭蠢貨豈不是要破涅?」

    這樣想著,飛殿下望著從天而降的蹄,不知不覺有些惱火,抬腿便是一腳。

    拳破拳,劍破劍,威破魂,破蹄當然要用腿......誰說逍遙等於拋棄顏面,這是飛殿下的驕傲。

    「夔神?我會讓你變成死狗,扒了皮,交給十三郎好好看個清楚。」

    兩強相遇,破骨碎魂之聲即將入耳,正當小有期待的時候,忽見大灰咧開大嘴,鬼哭狼嚎般一聲大喊。

    「別打啦,投降啦!」

    「啥?」感覺像吞了一隻活蒼蠅卡在喉嚨裡,好不難受。

    「師弟說過,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識時務者為俊傑,良禽擇木而棲......」

    翻身滾落,恢復人形的大灰莊嚴宣告,振振有詞。

    「我要求投降。」

    「......」

    望著大灰好一會兒,飛殿下仍無法相信所聞所見,需親自再確認一遍。

    「十三郎教你這麼做。你故意說出這點?」

    「當然。似本神英明神武,怎會這麼慫。」大灰斬釘截鐵回應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6-8-28 17:09
一六九四章:成長中經歷的......

     被蕭十三郎視如兄長的大灰向自己投降?

    經反覆思考,飛殿下覺得這件事對自己有百利而無一害,象徵意義尤其巨大,比如將來和十三郎碰面,身邊有這頭蠢驢為伴,多麼賞心悅目。

    想到這裡他說道:「你能為我做什麼?」

    大灰大聲回答道:「除了殺人,什麼都行。」

    飛殿下淡淡說道:「蠢貨,我沒打算讓你殺人。」

    大灰反而不懂了,問道:「......為什麼?」

    「我為蕭十三郎而來。」飛殿下神情坦蕩,一半輕蔑、一半認真說道:「十三郎這個人我很清楚,雖重情、但又凶狠殘毒果斷決然,若你殺了與之親近的人,他會視你為賊,下手誅殺絕不容情,因而起不到絲毫作用。」

    這番話令大灰陷入沉默,暗暗想著心事。

    「我不在乎你是真降還是假意,也不在乎你這頭蠢驢的死活。不過......」到此飛殿下有些好奇,問道:「若我下令叫你殺人,你會怎樣?」

    「大丈夫威武不屈,本神寧死不從。」大灰高高昂起頭顱。

    「......」

    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畜生,飛殿下隨意擺了擺手:「也罷,敞開神魂。」

    殿下講的是真心話。滄浪有很多與之親近的人,多大灰一個不多,殺他一個不算少;至於戰鬥,飛殿下不需要人幫忙,若強令大灰殺人。對十三郎而言他反而成了「家賊」。比較容易割捨。

    「像現在這樣忍辱受屈,最能讓他心疼。」

    抓俘也好,殺人也罷,歸根結底都是為了十三郎準備,若不然,飛殿下根本不會回來,更不會閒到找這些螻蟻的麻煩。

    敞魂入咒。獻上生死,一路下來夔神都很配合,這之後,飛殿下命他變回本相,輕易不許成人。

    「身邊多一頭能說能挑的畜生,感覺也還不錯......你不像小雅皮嬌肉嫩,嗯,先嘗嘗這個。」

    「嗷!」

    事先沒有絲毫徵兆,大灰堅如磐石般的身軀突然開始顫抖。像身體各個部分被拆開、且彼此視如仇敵,皮肉堆疊對撞衝擊,甚至能聽到骨骼碎裂的聲音。

    僅僅過去三息,大灰身上已有皮毛被撕裂,從內裡向外滲出鮮血,再過五六息。灰驢被染到鮮紅。口中血沫橫飛,四蹄亂踏,剝皮剔骨般的聲音直滲到人的靈魂中去。

    奇怪的是,早先戰場投降無絲毫氣節,到這個時候、大灰反而不再祈饒,連一句抱怨的話都沒有,劇痛難挨他咬牙苦忍,實在忍不住就放聲哀嚎,滿地亂滾。

    再過三息,大灰身上的毛髮開始脫落。歲月好似在其體內被加速,腐朽之意漸起,死氣亦隨之滋生。

    又過三息,夔神掙扎的動作變緩,看著就像痛苦有所減輕,實際上、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它快要死了。

    飛殿下漠然地看著他,似在等待什麼事情發生。

    的確有事發生,不過不是大灰。

    「你簡直禽獸不如!」

    就在剛才,小雅為大灰的行為感到不齒、甚至憤怒,根本沒想過會為他說什麼。如今,親眼看到那麼強壯的驢才一轉眼就變成這樣,她才意識到,對剛剛戰鬥的那些人而言,死亡是一件多麼幸運的事。正因為如此,小雅愈發難以理解,為什麼這頭強大的驢不選擇戰鬥而是投降,投降了又不肯求饒,而且他明明還有力量可用,為什麼不肯自殺?

    「他不是已經投降了嗎,你也答應了,怎麼能這樣......」

    道理想不通可留待以後,看不下去的事情真的不能再看,小雅忍不住代其質問。

    「為什麼還要酷刑折磨!」

    「你求我,我就放了他。」飛殿下給出標準的紈袴式回應,甚至故意在目光中加上一絲淫邪。

    「你......」

    小雅羞憤難言,猶豫不決。

    十四歲女孩尚無主見,認知全由其接受的教育中來,按照往日所知,她、還有大灰都應該與飛殿下拚個你死我活,怎麼能求饒?

    何況為一頭貪生的蠢驢?

    然而這不是一般的驢,它屬於道院,是傳說中十三先生的師兄,曾經縱橫靈魔妖三域、大戰真靈,此番為解救水仙宗滅門之危而來。當然他們都失敗了,可恨這頭驢竟然不戰而降,方才落到現在這種情形。

    為他求饒?

    求還是不求?

    常人看來很簡單的一件事,對小雅而言是一個重大轉折點,如何抉擇,注定會影響其今後一生。

    正猶豫的時候,萬萬沒有想到,剛剛咬牙苦忍讓小雅生出惻隱之心的大灰居然大叫起來,所喊的內容讓人啼笑皆非。

    「求他,乖丫頭,快點求他,求呀!」

    「......你這個......無恥之尤!」

    小雅實在不知該說什麼好,憤而扭頭。

    更加不可思議的事情隨之而來,腳下,山上,重傷、但未死的慕容沛忽然開口,因為焦慮、聲音透著幾分凌厲。

    「雅兒,快求殿下放過灰師兄!」

    「......」

    小雅完全呆住了,有些茫然地看著祖奶奶,再看看大灰,目光最後轉向飛殿下。

    飛殿下溫和回望,憐惜說道:「他們在教導你一件事,巧合的是我想教你同樣的事,所以才沒有刁難......」

    「求求你,求求你放了他,放了他!」小雅突然軟倒在地上,撕心裂肺般哭喊。

    「呃?」

    被打斷的感覺不好,飛殿下微微皺眉。不過最終他決定遵守諾言。朝大灰揮了揮手。

    「好吧。」

    **************

    投降的人有覺悟,受降者亦有胸懷,除了種道施咒,小施懲戒以警告外,飛殿下並未對大灰施用太多嚴酷手段。之前法術,痛苦是真的,腐朽之意只是表象。夔神天生體格強悍,折磨終止後休憩片刻,行動便已經無礙。

    飛殿下有些震驚,連連搖頭感慨不已。

    「三度覺醒了嗎?這也太......」

    反正不指望他動手打架,能走能跑能飛就可以了,至於這頭拒絕充當打手的蠢驢如何使用,飛殿下早已想好。

    「上去,咱們有很多路要走。」

    後一句對小雅,相比大灰這個沒骨氣的牲畜。飛殿下更有興趣折服小雅,時刻不忘「挑逗」。

    「瞧瞧,集合人間巔峰之力,仍舊奈何不了我。」

    以仙人身份說出這般虛浮的話,已經認命的小雅神情沒多少變化,大灰著實有些驚異。古怪目光望著飛殿下、欲言又止。

    「是否覺得我心性扭曲?」

    「嗯。」大灰很老實地點頭。應著同時顫一顫皮毛,把小雅顛至背後最寬闊舒適的部位。

    「蕭十三郎已成朕之心魔,沒殺死他之前,無法得道;是他逼著我拋棄一切綱理倫常,連尊嚴也可以不要。」

    對著大灰驚異的目光,飛殿下首次以朕自稱,所講卻是最卑賤的話,就像一個赤裸裸的嬰兒,坦然到不能更坦然。

    因這種坦然,一直沒有改變顏色的大灰悄悄低頭。眼神中透出濃濃擔憂。

    飛殿下已經轉過身去,對四周宣告:「爾等記住,朕今日、今後所做的一切,皆因蕭十三郎而起,若有怨氣隨時可以來找我,也可以找他。」

    言罷再度揮劍三次,揮出去的劍芒已不能說是劍,而是一條從天而降的大棍!

    「祖奶奶!」

    劍棍三擊,少女的哭喊聲中,水仙宗山門頃刻崩塌,連整個山頭都被削去半截,至於那些身在其中的人,多數死了,想必也有幸運兒存活,誰死誰活,慕容沛是死還是活......飛殿下不再關心。

    「走吧,咱們去別的地方。」他對大灰說道。

    「呃,去哪兒?」

    「妖靈大陸。」

    *****************

    「變化真大啊!」

    當年真靈一戰,妖靈大陸與滄浪合二為一,從此再不需要等到潮汐才能進入,僅有界山之隔。

    對大灰、飛殿下這樣的強者而言,界山與寬闊大道沒什麼兩樣,不過路途畢竟有些遠,耗費不少時日才到。

    有點奇怪的是,飛殿下並不著急趕路,行進雖不慢但也絕對談不上快,像是不知道他出現的信息已被人用最快的方式傳遍大陸,傳入每個有資格聽聞的人耳中,期間大灰疑惑重重,還曾主動問起,結果只得到一句:「當年人間大戰山君,只可惜,今日滄浪已無金烏。」

    聽到這句話,大灰眼中憂慮之色更濃。

    飛殿下不在乎他心裡藏著什麼,閒來無事問及滄浪演變,從大灰口中獲知不少信息,比如人間修士之所以能夠突破生境,不僅因為山君受誅本源得到鞏固,還與數百年前的一樁怪事有關。

    「當時,有一股氣息從仙靈殿散出,像仙氣一樣、每個人都為之精神一振。從那之後,修士們就覺得有些變化發生,具體因為什麼......道院傳訊、且派人去問過夜仙子,得不到準確回應,最終不了了之。」

    「夜蓮......」

    聽到這個名字,飛殿下神情有些變化,沉默很久後、在一聲冷笑中恢復平靜。

    「朕會親自問她......對了,嶺南之事,你們幾個怎麼來的那麼巧?憑慕容沛的面子,怎可能這麼多強者來為她賀壽?」

    「這個是因為我的事......」大灰似有難言之隱。

    「這可不是叫你殺人。」飛殿下面如表情說道。

    「火玲瓏那個婆娘不守婦道......」大灰咬牙切齒說道:「以修法為名和叱虎不清不楚,本神一怒要砸了戰盟,鬼老透、蠻尊還有嚴萌她們聽說這件事,趁著慕容壽誕的機會......那個......」

    「真行啊你......朕把她捉來,扒光了交給你......」飛殿下聽的啼笑皆非,鄭重許諾、忽又擺手表示作罷。

    「算了算了,回頭再說。」

    前方劍廬在望,無數強者肅容以待,似已等待他們很久。
Babcorn 發表於 2016-8-28 17:10
一六九五章:人與仙斗,苦不堪言

     「劍廬之所以聞名,原因在一把劍、一個人身上。劍者名曰天絕,出世引來風雲際會,如今在蕭十三郎身邊大殺四方;人為劍尊,降臨後單劍衝殺百萬里,斷百劍斬百人,令燕尾全族為之膽寒。」

    前方群修臉上帶煞,劍如叢林,飛殿下一概視如不見,緩步行走時抬手指劍廬之頂,感慨說道:「從那時候起,這裡就成了用劍者的聖地,虔誠祭拜者絡繹不絕......嗯?居然有成靈的趨勢。」

    不知是真心收徒還是另有謀劃,純就教導之事做評價的話,飛殿下這一路盡心盡責,甚稱得上用心良苦。除了向大灰詢問人間事,他的時間大多用來指導修行,以及介紹當年舊事、幫其增加見聞閱歷;退一步講,即便沒有這些作用,這些故事起碼可以轉移視線,讓陷入悲痛的小雅盡快走出。

    對小雅來說,學與不學沒得選擇,飛殿下以外力便能催動她的修為,等過了頭幾次勉強,便也順從下來。

    人都是這樣的,恨也好怨也罷,在拿對方沒辦法的情況下唯有情緒埋在心底,行為上慢慢去適應,小雅不止一次當面對飛殿下說「我若修成必定先殺了你」,換來輕蔑一笑。

    結果讓人吃驚,僅趕路這段時光,小姑娘在不夠專心的情況下居然連跳三級!由此也證明,修士有個明師多麼重要,飛殿下所講可不是滄浪本土功法,而是來自古帝數萬年沉澱。稱得上千金難買一字。絕世機緣。

    值得一提的是,此過程中大灰起到不小作用,一方面其遭遇讓小雅很容易找到同病相憐的感覺,二來大灰身份特殊,單單「蕭十三郎師兄」這幾個字,足以吸引住眼球。

    旅途當真不寂寞,眼前劍廬在望。可預料到惡戰又起,小雅擔心同時忍不住好奇,問道:「被殺那麼多人,燕尾族為什麼替劍尊立碑修廬?還這麼......」

    「死命相護是嗎?」飛殿下隨口問著。

    「嗯。」

    「關於立碑修廬,主因在於大先生的人格魅力,而不是他的劍多麼厲害;當然他的劍也很不錯,關鍵還是人,他這個人有股特殊氣息,該怎麼說呢......無論敵友。便是朕,在其身上也挑不出什麼厭處。」

    「那叫君子氣。」大灰插進來說道:「師弟和我講過,人間若有真君子,非劍尊莫屬。」

    「是嗎?」飛殿下楞了下,想了想,冷笑說道:「蕭十三郎卑鄙奸詐無恥狠毒。劍尊若為真君子。怎會教出這樣的弟子。」

    「師弟入門之前心性已經成熟,不能怪劍尊教壞了他。」

    「那他就是天生孽障,當挫骨揚灰才......」

    「聽你這麼說,十三前輩應該是個很不錯的人。」小雅立即說道。

    「......算了,不提那個孽障。」

    每次提及十三郎,哪怕只是沾個邊,飛殿下也會遏制不住情緒;看得出來,每次醒轉後他都會提醒自己,然而下次又會一樣失態,時間長了。大灰與小雅兩個也都把握到這點,時不時故意把話題朝十三郎身上引。不同的是,引出話題由大灰負責,發動言語攻擊的卻是小雅,她不像大灰那樣擔心受罰,敞開了說。

    宗門被毀,報仇無望,純淨善良如小雅、也願不擇手段尋求報復,雖然言語不能讓飛殿下怎樣,但能看到他失態、不舒服,也是一種安慰;另外小雅曾聽祖奶奶說起,大能者修行極重心境,以保持平和寧靜為先,似飛殿下這樣動輒發怒,恐怕不是什麼好兆頭。

    成與不成,總歸是個盼頭,一人一驢在不知不覺中形成默契,漸漸把「十三郎」這個名字變成一個訊號,能夠引動飛殿下情緒、且不斷加固。奇妙的是,飛殿下不知道有沒有意識到這點,到現在一直重複上當,從未說過責怪的話。

    小雅不明白這是為什麼,大灰隱隱有所猜測,知道飛殿下也在進行某種修行,把十三郎當成心境的磨刀石。

    誰能贏?

    十三郎若在眼前,大灰決然立場堅定,然而他不在,飛殿下似乎知道他去了哪裡,就是不肯說出來。這便等於、十三郎只是一個名字,一個名字與真人戰鬥,哪有勝算可言。

    心內想著的時候,飛殿下繼續說道:「燕尾族守護劍廬,不單單為了保護劍尊遺蹟,也不僅僅為了顏面;當年劍尊化羽成劍,難免有些氣息、甚有殘破的智慧靈精留下,此後人來人往很多,經過幾百年虔誠祭拜,如今劍廬已有少許靈性,這裡用劍,威力憑空提高一兩成。」

    「劍尊這麼了不起,劍廬又......你來這裡做什麼?」

    「是毀了它,殺掉守護它的人。」飛殿下理所當然說道。

    「你......你這個禽獸!」小雅憤而大罵。

    「人不少呢,強者都到了啊。」飛殿下根本不理她,只管查看敵情。

    「劍廬有靈,他們是劍修實力倍增,專門等在這裡殺你?」小雅眼前一亮。

    「為師哪有那麼好殺。」

    如果上面的話從大灰口中說出來,免不了一番痛苦煎熬。飛殿下從不計較小雅態度是否恭敬,相反越是狠毒他越滿意,覺得自己教導有方。

    「不過呢......這是陣啊,蠻厲害的一座陣法。」

    嘴裡說著,飛殿下在離劍廬萬米外停住步伐,望著對面、被人叢簇擁的那名女子,微微一笑。

    「霞公主,好久不見。」

    **************

    身上還是那件紗衣,外貌似也沒有多少變化,只是眉間稚嫩盡數消失,代之以沉穩與肅殺。數百年時光催生無數變化,當年任性而幼稚霞公主成長為劍閣支柱,修為也已達到化神巔峰,踏破生關指日可待。在其身邊,幾名劍閣老一輩長老貼身守護,修為較之更深一重,皆為生境之初。

    未破生境先臨劫,今日劍閣傾巢而出,在劍廬周圍布下大陣,專候飛殿下一人。

    飛殿下來了,公主卻不看,目光徑直落到大灰身上,沉默片刻後說道:「師兄,何苦如此?」

    大灰無奈跺了跺蹄,沒說話。

    霞公主臉上神色轉冷,凜然說道:「師兄若與此獠為伍,燕尾族劍下不會容情。」

    「應該的,應該的。」大灰實在為難,只好敷衍。

    「不用管我們!殺了他!」小雅在一旁大喊。

    因為這句話,霞公主才留意到這個不起眼的小姑娘,朝她深深看了一眼,簡單回了一句「好。」

    「好什麼好啊。」飛殿下的視線落在人群中幾名全身黑袍的人身上,悠然說道:「咔吧神師,大祝尤術,朕見識過其威能,今日之威,恐比當年更勝。不過,憑這些就想對付朕?」

    「還有燕尾十萬劍修!」

    霞公主主動接過,亮劍而出:「少說廢話,來戰!」

    **************

    以女子身份演繹慷慨,霞公主英姿令人動容,然而對飛殿下而言,這些毫無意義。

    「劍尊不凡,劍廬奇妙,這個陣法也不錯。以劍廬為芯,再有神師捨命施法,竟能將燕尾全族之力聚集到一起。能想出這種法子並且變為現實,實屬不易;人間之力加上人間之智,了不起。」

    「假如不是看出來,貿然闖入的話,怕還真有些麻煩。不過很可惜,這座陣法先天不足,弱點過於突出了。」

    這番話說出來,對面霞公主還好,周圍人不少變了臉色,從得到的信息中知道,飛昇後降臨回歸的飛殿下強悍到不可思議,絕非一人一修所能抵擋,倉促之間,燕尾、咔吧兩族將原本準備用於獵妖使戰鬥的大陣提前發動,幸運地勉強能夠運轉。

    正如飛殿下所講的那樣,這座不夠完善的陣法有很大缺陷,甚至連移動都不能,以飛殿下的能力,只要看破陣法虛實,便有辦法破解。

    看出眾人擔憂什麼,飛殿下不屑說道:「別胡思亂想,朕的法子,不是爾等所能想像。」

    言罷不待回應,飛殿下的身體微微一晃,瞬間不見了蹤影。原地留下大灰與小雅面面相覷,再看看對面數百人鄙夷的目光,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不好!」

    大灰頭一個清醒過來,急急的聲音對霞公主說道:「你說十萬劍修,人呢?」

    霞公主冷冷說道:「你以為呢,當然聚集在各自陣盤。」

    十萬劍修聚集在一個地方佈陣?先不說難度、還有時間上是否來得及,當真把兵力集中到一個地方無法移開,那樣的劍陣根本也無用。

    「糟了啊!」大灰連連頓足,叫道:「這個破陣根本沒必要強攻,只要找到那些不在這裡的人逐一殺光......」

    「走遍妖靈地,殺滅十萬修?」一位劍閣長老冷笑道:「千座法壇,每處法壇皆位於隱秘之所在,看他怎麼找。」

    「很難嗎?朕已經找到一處,滅掉一方。」

    輕飄飄的聲音自頭頂傳來,飛殿下向一陣風一樣飄過去,誰都捕捉不到其痕跡。

    「既然捨得全族之力,朕就斷了你們的根。」
Babcorn 發表於 2016-8-28 17:10
一六九六章:局中局,人間智慧

     「怎麼辦?」

    劍廬內,三名長老共掌陣盤,盤面如鏡,鏡內山河形狀如實,並有一顆顆黑點密佈其中;此刻,他們眼睜睜地看著其中一顆黑點釋放明毫,如曇花一現。

    曇花一現,那顆黑點釋放出最最璀璨的光華流彩,隨後很快沒了蹤影。

    一顆黑點一座壇,一壇百名劍修,齊力抗爭但無用場,就這樣被人輕抹淡寫抹去。

    一顆過後是另一個顆,又一顆......沒有大灰、小雅拖累,飛殿下在妖靈大陸來回縱橫,速度比閃電更快。四處清除那些聚力法壇。過程中,他偶爾會回到、或者路經劍廬附近,便用輕飄飄透著憐惜的聲音宣告自己要去向何方。

    這是壓力,也是羞辱,以飛殿下如今的境界,本不應該在後輩面前炫耀,然而他這麼做了,做的那般理所當然,完全不在乎別人怎麼看。

    這很可怕,燕尾族的強者們很快領悟到這種可怕有多可怕,臉色很是難看。

    才不過一炷香功夫,鏡內代表分壇的黑點減少七處,意味著已有七百精修成為劍下亡魂;面對這種滅族劫難的時候,作為燕尾一族最強的那批人,他們根本沒有辦法阻止,只能眼睜睜地看、死氣沉沉地等。

    「怎麼辦?」

    每個人都在問、亦或自問,霞公主臉上結出冰霜,握劍的手與身體微微顫抖,這邊大灰無奈嘆息。想說點什麼可又實在說不出來。乾脆去照顧小雅。

    小雅在哭,又在哭,只能哭。

    「不能如此啊!」

    作為外人,修為淺薄,小雅並不明白當前究竟怎麼個情形,但她能夠讀懂燕尾族人臉上的沉痛,還有那位英姿颯爽的公主的憤怒。

    「不能這樣啊!」

    白髮蒼蒼的大長老跪倒在霞公主身前。神情帶有幾分絕望:「子午劍陣根本沒有施展的機會,劍廬也保不住,燕尾族真的會亡啊公主!」

    以陣法集十萬人之力於一擊,相當於大家合夥揮舞一把寬大而鋒利的刀,參與的人越多威力越大。類似情況在星域大戰中出現過,劍宗三千劍修驅使千丈大劍,差點將狂靈地劈成兩半,燕尾族的法子與之類似,只是依賴的劍陣與劍廬。能夠驅使的人數更多,距離更遠,若能實現正面交鋒,斬殺真靈也非難事。

    然而劍廬不是巨劍,分壇力量能夠匯聚到這裡沒錯,但不能反過來;以飛殿下的能力。斬殺百多名修士輕而易舉。他不像龐大的狂靈地那麼顯眼,無法鎖死。

    瞄不準,再強大的力量也是白費,理論上可行的計畫實施起來變了樣,群力揮刀,笨重難免,飛殿下只要小心些,劍陣便是一堆廢材,徒勞無功。

    「燕尾族會不會亡,看的不是有多少人活著。而是敢不敢提劍問仙,至於劍廬,它從來不需要人守護。」

    相比大長老沉痛,另一名長老聲音怨毒,疑惑難解:「但我不明白,他怎麼找到那些法壇。」

    霞公主回答道:「劍廬與分壇之間有聯繫,識破這種聯繫,便能逆流往上。」

    「這不可能!法壇之間的聯繫無形無質,如何察覺,還能逆流?」

    「我們做不到的事情,不等於別人也不行,說白了還是境界不夠。要解決此事很簡單,切斷大陣,只以我們的力量與之戰鬥。」

    「公主說的對,朕就是拿境界碾壓爾等。」恰好飛殿下再度經過,隨口報出一個令人心慌的數字。

    「一百零八核心朕,只要毀了它們、朕以為用不著全部,這個陣法不攻自破;公主放心,朕不會等到那個時候才出手。」

    「你敢攻陣?」

    「有何不敢?」

    飛殿下哈哈一笑,人已遠走不知多遠的遠方:「只要劍陣出現不穩跡象,朕便前來親自領教劍尊遺風。」

    聽了這番話,霞公主回頭與諸位長老們交換目光,純以眼神做交流。

    「......等不等?」

    「......等吧。」問的艱難,答的猶豫。

    「賭不賭?」

    「賭!」這次沒有絲毫遲疑,異口同聲。

    *****************

    時間過的很慢,每息都像一年那麼長;人死的很快,從零開始、飛速朝萬字靠攏。

    十七,十八......三十七,三十八......六十七,七十二......

    每減少一座法壇,劍廬周圍、長老們臉上便會抽搐幾次,臉色從鐵青變成蒼白,由蒼白便到血紅,再恢復平靜如死人面孔,一片漠然。

    數十座法壇一一被毀,成千上萬人被殺,代表燕尾族根基被挖到鬆動,遺患無窮。到這個時候,仇恨變成無聊字眼,人人心裡都明白,飛殿下與燕尾族之間只剩唯一可能,不死不休。

    死也不休。

    中央,劍廬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亮起來,似乎還在搖晃,內裡由三老圍繞的陣盤也在發光,每一處分壇被擊破,陣盤內黑點都會釋放出一道強烈明毫,好像被保留下來一樣,漸漸把整個劍廬點亮。他們周圍,來自咔吧的幾名黑袍祭在神婆的指揮下開始誦念,呢喃聲聲似從地底發出的聲音,意義不明。

    再向外,霞公主等人嚴陣以待,目光中積累的殺意厚如淵海,到這個時候,實話說他們不賭也要賭了,此刻放棄,前面喪身的那些人等於白死,一點作用都沒有。

    「為什麼?這是為什麼呢?」

    遠遠望著一切,小雅從悲傷到無奈,由無奈到麻木,漸漸察覺到有些事情不對。向大灰請教。

    「分壇被摧毀那麼多。照理說劍陣威力直線降低,很難對他構成威脅,公主他們不肯走、不肯撤、甚至連陣法都不肯解除,是否說明它們還有底牌,或者劍陣別有門道?」

    「這是肯定的了。」

    「能成功嗎?」

    「懸。」大灰顯得意興闌珊,說道:「你都能想到,齊飛不可能想不到。我若是他,就這麼慢慢耗著、直到把分壇剿滅乾淨。」

    「可是他說過不會那樣做。」

    「我還說過決不投降,結果還不是識時務為俊傑。」

    「你......」能把屈膝投靠說的這麼理直氣壯,小雅心裡不知什麼滋味。這一路行來,她對大灰與十三郎的關係有所瞭解,深深鄙視這頭不知廉恥的驢。

    轉念又一想,似乎也怪不到大灰頭上,面對絕無機會擊敗的對手,蠻打猛衝枉送性命。能有什麼意義?

    「你故意的對不對?在等待機會......」

    「等什麼機會?」飛殿下不知何時回到身邊,身上少許煞氣外溢,笑吟吟說道:「等到局勢僵持,給朕致命一擊?」

    「哪有!」大灰信誓旦旦說道:「縱有此心,也找不到那樣的機會。」

    「沒錯,朕不會給你那種機會。」

    幾句交談。核心分壇又有幾座被摧毀。劍廬之上華光愈甚,肉眼清晰可見。

    「險些上當呵!」

    對著劍廬觀察片刻,飛殿下臉色稍有變化,讚歎說道:「了不起。」

    霞公主輕輕挑眉。

    「怎麼不殺了?」

    「殺夠了。也不能殺了。」

    飛殿下揚起手中劍,劍身血紅,表面一層朦朧影子堆疊,可聞聲聲怨毒嘶吼。

    那是所有被殺劍修的魂。

    「此劍與我有緣,朕要以人魂把它煉到不遜於天絕,可惜它的品質有限,今次淬煉只能到這裡。」

    說話時。飛殿下的目光一直沒離開過劍廬,漸漸看出更多危險的氣息,神色變得凝重。

    「劍陣在運轉,分壇雖亡,其反擊時劍意匯聚到此,這樣下去,因受劍修朝拜數百年,已產生靈性的劍廬遲早會「活」過來。」

    稍做沉吟,飛殿下恍然說道:「明白了,這就是公主等待的事情,這麼大的陣法本就有缺陷,劍修活著的時候,劍意難為劍廬所用,待其死了,臨死一劍成了無主之物,反而能夠增加劍陣威能。公主捨棄十萬劍修性命,換來絕世一擊,且能夠激發亡魂,除朕願意捨棄這把劍,否則便需承擔反噬。」

    這番話說出來,身邊小雅、大灰均變了臉色。

    燕尾族苦心佈置陣法,卻留下這麼明顯的破綻,兩人猜到霞公主另有打算,但想不到其打算如此絕毒,如此不惜一切。

    「殿下好眼力。」思忖中霞公主說道:「還有一條作用,至關重要。」

    「是什麼?」飛殿下有些好奇。

    「你殺我族九千八百人。」霞公主神情不改,淡淡說道:「萬條冤魂索命,燕尾咔吧兩族詛咒,怕不怕?」

    飛殿下傲然一笑。

    「朕為九五之尊,怎麼可能會怕......」

    「那就試試。」

    對方已經識破,便無必要再等下去、也等不下去,霞公主揮手一聲令下,早已憋到極限的群修同聲大喝,從靈魂發出致命吶喊。

    「殺!」

    殺聲出口,殺陣由劍廬內三大長老發起,揮手間陣盤轟然爆碎,劍廬之上光華驟亮,緩緩凝聚出一把若隱若現的劍。

    劍成模樣,咔吧神魄一聲厲嘯,懷中摸出一把環刃,一刀切斷自己的右臂。

    鮮血飈飛而不散,如靈蛇般在空中扭了幾扭,化身為一個巨大的符;符文閃爍扶搖升空,眨眼間與那把大劍融合。

    耳邊轟的一聲,融入符文的光劍威能大放,與此同時,周圍燕舞百名劍修,包括霞公主在內一起舉劍,斷喝,毀靈。

    「萬劍朝宗!」

    數百支劍同時被自己的主人摧毀,釋放出來的強大威能並不消散,而是像那顆符文一樣融合,最後才以斬天之式,當頭一擊。

    「呵!」

    雖然早有準備,大灰依舊因震驚而高呼,至於小雅,她已完全說不出話,如果不是被大灰托在背後,早已被那把光劍的威勢壓扁。

    飛殿下也很震驚,神情從未有過的凝重,因為他發現這一劍威力遠超估計,更重要的是,自己居然不能跑。

    口口聲聲領教遺風,飛殿下從未把那句話當真。

    顏面?飛殿下一點都不在乎,讓他意外的是,當那把幾乎凝聚燕尾一族之力的光劍襲來時,自己的氣機被它牢牢鎖死,屢試解脫而不得。

    不是不能跑,而是不能帶著它跑,不知什麼原故,光劍與自己緊緊相連,就像有繩子拴在腰上,再沒有解決根源之前,絕無法擺脫。

    片刻沉吟,劍已臨頭,重壓之下飛殿下再不遲疑,提血劍、催修為,全力一擊。

    「既然主動找死,朕成全爾等。」

    被人間修士逼到動用全部修為,飛殿下異常惱火,此行之初,他的打算是毀了劍廬,劈了劍閣,虜來霞公主留用將來,結果......

    結果大大出乎意料,兩劍相觸,那把看起來能夠毀天滅地的光劍一觸即散,化點點晶光進入飛殿下身體,絲毫阻止不得。

    光點入體,蝕魂之力瞬間發作,

    「這不是劍!」飛殿下大驚失色,降臨以來首度失聲。

    「當然不是!」霞公主聲音遙遙傳來,冰寒之意似能凍結靈魂。「這是咒,子午追魂大咒!」

    「以燕尾萬名劍修性命做引,老身耗盡全族祝福與自身性命施展出來的咒!」神師婆婆氣息奄奄,聲音卻透出無窮快意。

    「殺我燕尾萬名修士,每人附加一絲怨念,萬人合力,看你如何阻擋。」

    「這是專門針對你的局,從一開始就讓你殺人,殺的越多咒力越強;而且老身馬上就要死了,世間再無解咒之法。」

    「未飛昇前是個廢物,修成仙道依舊愚蠢......」

    「吼!」

    體內蝕魂之力快速發作,飛殿下無法再聽下去,更重要的是,他看到劍廬內不知何時豎起一座傳送光門,剛剛釋放致命一擊的燕尾群修陸續鑽入,轉瞬不見了蹤影。

    「想跑!」

    解鈴還須繫鈴人,道理顯而易見,急切之間,飛殿下揮指朝胸口連點數次,身體如流光呼嘯向前,緊追眾人腳步。

    傳送不知通向何方,他的動作必須要快,趕在對方完成傳送摧毀陣法之前。這個時候,什麼劍廬、公主、顏面,還有神驢小雅,對飛殿下而言皆不重要,一切以神師婆婆優先。

    「呃......」眼前突然一空,小雅茫然說道:「我們怎麼辦?」

    「廢話!」大灰低吼一聲,托著小雅發力疾奔,最後一個進入空門。

    晃身億萬里路甩在身後,等到身體重新顯露,飛殿下的視線清晰之後,只見眼前一塊熟悉的世界,一片法術的海洋,與一聲接一聲高亢嘶鳴,殺氣衝天。

    「紫雲令旨,人間屠魔,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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