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興宋 (原名《蝶鬧蜂忙宣和春》) 作者:赤虎 (連載中)

 
kelvin12354 2013-5-3 14:48: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2 88096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4-5 13:15
第一百五十九章 意亂情迷

  時穿馬上醒悟過來,羞慚的笑了:「哈哈哈哈,瞧,一個造反的消息,連我都不得不動作起來,別人恐怕也是這樣,這件事過後,天下各處恐怕也是沉渣泛起——確實該組織團練保護好自己了。」

  崔小清搖頭:「不切到自己的肉,怎麼會感覺到痛?那些大戶組織團練,不過是想掌握村中大權而已,此處莊子原來也是個小戶,跟方家有親,海公子替我買下村中土地的時候,也用了一些手段,或許得罪了方家上下。

  以前我住在廟觀中,平常不來莊子上,又因為在朝廷那裡我不納稅不應差,所以錢糧簿上把這裡稱為『崔莊』,方家貪圖賦稅錢糧上的優惠,忍下了這口氣,但自從縣裡在錢糧簿上給我立了女戶,這地方的賦稅又恢復了,我崔氏享受女戶優惠,方家一點便宜沒佔到怎會甘心?

  如今他瞧他們左一招右一招的,不過是想把村中的大權重新捏在手裡,好讓我屈服而已……」

  時穿吃了一驚:「女戶——你已經把度牒賣了?」

  崔小清笑著解釋:「傻子,桃花觀發生那麼大的事,我在其中並沒有替觀上遮掩,這醜聞一出,道監不滿意,道觀不滿意,我已經被趕出道觀,海州無賴子看中我手上的度牒,心思蠢蠢欲動的,我留著度牒招災惹禍呀?

  這年頭,想買度牒的,誰想著讀經修行,不過是家產大了,想買個度牒把田產寄放在度牒名下好躲避差役與賦稅,能有這份想法的,多是些勢力雄厚的大員外,我留著度牒無用,不如賣予他們結個善緣,也好彼此方便。」

  「哦,你沒了度牒,這崔莊又設了女戶,那方員外還爭甚麼?難道你嫁入他家,官府還不取消女戶?」

  「噫嘻,我若真嫁了,官府自然會取消女戶的——海州一地總共才三個縣,這還要算上海州府城本身。海州地方官的糧賦資源並不多,怎肯設立那麼多女戶?

  不錯,海州城是知名的六大茶市,茶商的金銀塞滿了地窖,他們買起土地來,動不動就是一千頃,我這幾千畝土地算甚麼?可這些都屬於州衙,縣衙只能幹看著,唯有城外的鄉土,才是海州縣的稅源。

  這裡,原先不過是某茶商名下田產的一部分,那位茶商買地的時候,都是零零星星的,費了多少年功夫才聚集起這塊土地。眼前這莊子,除了方家之外,其餘各家都是早先居住於此,房子都建在自家田頭。後來海公子建莊,他們才把屋子重新收拾一下,聚居成村。

  此處今日叫做『崔莊』,但如果被哪個茶商看上了,一擲千金的買下來,也許這個村子會被推平,成了別人田莊的一部分,也許它會改個名字,隨那位茶商的姓——方家的,未必不是存著這種想法。

  這村落如此靠近海州城,雖有種種不便,比如土地貧瘠,人口密度大……但幾千畝土地一個姓,說到哪裡也是光宗耀祖的事?方家為此捨棄一個女戶,又算得了甚麼?」

  「原來如此,看來海公子在此處設立莊子,真是精心選擇啊……我不走了,就在村裡多呆幾天了——我也是村中上戶之一,居然一點不知道村中的狀況。」

  崔小清翹起蘭花指,端起茶杯品嚐了一下,那殷紅的嘴唇,襯上定窯的白瓷,顏色對比非常鮮明,紅得更艷,白得如玉……察覺時穿看愣了,崔小清滿意地抿著嘴,偷偷一笑,接著解釋:「這村落其實簡單,總共六個姓。加上這六姓分家出來的人,也就十幾個家族,三百餘戶。

  村裡獨門小院居住的,基本上是村中佃戶,靠租種別人的土地為生。而村中幾個大戶都在城裡有鋪子,當初海公子為了把大家綁在一塊,在村中建了幾個作坊……我的佃戶當中,在作坊裡務工的佔大多數;在田里忙活的,反而是家中最沒出息的。

  這三百多戶、十餘個家族、六個姓氏,枝枝蔓蔓的,彼此都有親戚關係。唯獨你我是村中的外人,不過,這莊子周圍的土地,基本上屬於崔姓,而佃戶居住的房屋,土地屬於海公子,連屋子都是海公子建的——不知道這部分轉到你手裡了沒有?」

  時穿搖頭:「海公子只贈送了我一套房子與八十畝地,其他的,海公子未曾提起,也許這些土地的產權,現在轉回施家。」

  崔小清橫了時穿一眼:「即然這樣,八十畝土地連養家餬口都不夠,你操甚麼心,不如趕緊回城去……哎呀,我怎麼忘了,門房裡還有六位莊戶,說是跟著你來的,要感謝你的招待,你見不見?」

  感謝時穿的招待,怎麼跑到崔小清家裡來感謝?老管家穆順怎麼不讓那幾個人等一等,而崔小清竟然放他們進門了——這裡面隱含的規矩風俗,時穿一點都不懂,他隱隱覺得有點不合適,但既然崔小清毫不介懷,他只好說:「那就讓他們進來吧。」

  再見到時穿的時候,抬屍的莊戶們聽說大將本人也是農戶出身,感覺更親切了,他們公推一名莊戶出來再三感謝:「大將厚道,我等應付差役,原本想著耽誤農時了,沒想到大將特意賞我們50文錢……大將還格外體恤我們,在我們酣睡的時候,替我們擦身、換新衣服……」

  崔小清在一旁聽得不耐煩了,直接喝斥:「有甚麼話直說,大郎趕了一夜路,早已倦了,哪有心思聽你們雲山霧水的絮叨。」

  時穿點頭附和,幾名莊丁彼此看了一眼,公推出來的那位莊戶上前大禮參見時穿,說:「大將,我等醒來的時候,看院裡忙忙碌碌的,也想搭把手。大將是個厚道人,如今又是農閒了,大將待我們如此寬厚,您若有甚麼僱人干的活,沒說的,咱莊戶人家,有的是一把力氣與閒暇時間。」

  「好啊,你們去縣衙交付完差役,不妨來我這裡一趟,我這裡正缺人手……哈哈,你們這六個傢伙輪流抬擔架,走了一夜路都不歇腳,這份體力,我看著眼紅——如果你們願意,不妨就留下來做我的莊客,我有的是活幹。」

  那莊丁回答:「今日在大將屋中起身的時候,我們幾個已經彼此商議了,咱幫著大將抬屍首下山,雖然是應付官府差役,但恐怕已經得罪了本村村長——咳咳,就是癩子他姑父,大將若是願意僱用我們,我等在原先村裡的幾畝地,不值甚麼錢,不如賣了土地,隨大將做活,也算一個出路。」

  崔小清連忙插話:「大郎已經肯了,你們下去吧。」

  莊戶們告辭——剩下的事,是跟老管家商議僱傭合同……

  崔小清轟走了莊戶,起身招呼時穿:「大郎累了,我已經讓人佈置了廂房,你那院子忙忙碌碌著釀酒,吵鬧得很,不如在我這先歇下,等你那釀酒爐子開始生火,我喊醒你,好讓你回去照應。」

  這一天晚上,時穿記不清發生了甚麼,恍忽中好像做了一個夢,一個非常綺麗的夢,先是一條火熱的身軀鑽進他懷裡,沒等他清醒,一條香滑軟膩的小舌有如蛇一般伸進了他的口腔,誘惑著他的神經。時穿感覺到一陣迷糊,不甘示弱的伸出自己的舌頭,和這靈活的小蛇糾纏在一起,不眠不休。

  時穿他不願醒來,伸手摟抱著懷中的身軀,感覺到左手捏住了一個軟中帶硬的東西,噢,那軟中帶硬的觸感實在是太美妙了,一陣陣快感直衝大腦,這時他感覺到一雙嬌軟的玉手抱著他的脖頸,一張小嘴吐氣如蘭,喘氣微微,懷中的嬌軀也變得火熱。

  時穿感覺到心砰砰跳得好快,他的手摸到兩座飽滿的玉峰……很顯然這個時代沒有胸罩甚麼的,手下兩粒小葡萄逐漸變硬,在它的頂端,兩個鮮紅欲滴的櫻桃,像是示威似的驕傲挺立著。

  懷中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噢,手上那東西實在是太完美了,像兩個反扣的玉碗似的,飽滿而堅挺,手感極有彈性,讓人愛不釋手……一陣意亂情迷過後,時穿閉著眼睛,喃喃問:「這就是許諾的好處嗎?」

  哦,也似乎只能如此了,懷中的那個嬌軀,現在除了自己,還能拿出甚麼犒賞時穿……

  這個時候不需要睜開眼睛了,短暫的外出捕盜時間讓時穿有了放縱的借口,他依舊閉著眼睛撲在了對方的胸前,一口含住那粒葡萄,舔咬吮嚙起來,同時右手蓋住了另一粒,輕柔的撫摸揉捏起來……

  閉上眼睛,呼吸著動人的肉香,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自己的過去,回到了那因病早逝的愛人懷抱……時穿不厭其煩的在懷中的玉筍上舔著、吮著,時不時的還把櫻桃般的小粒含在嘴裡輕吮,並用舌頭沿著它打圈……在他的輕捻慢攏下,感覺對方胸前的兩粒櫻桃變得更加堅挺起來,同時一個低沉的聲音難耐的輕哼起來:「嗯……哼……嗯……」

  耳邊聽著嬌媚無比的嬌哼,時穿心中的慾火更加熾烈,他依舊閉著眼睛,在一片黑暗中感覺到對方雙頰火熱,鼻息咻咻,雙手則難耐的抓著身下的床單……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4-7 13:25
第一百六十章 扯大旗作虎皮

  第二天,早晨起來神清氣爽,時穿伸了個懶腰,忽然覺得身邊空空蕩蕩,昨夜的一切恍若一個夢境。

  然而,他鼻翼中依舊聞到淡淡的幽香,仔細看一看枕頭上,那枕頭上還余著幾根青絲……

  院落中傳來幾位女使輕聲細語的談論聲,時穿翻身坐起,聽到女使們斷斷續續的說:「……這動亂一起,糧價……恐怕流民……村裡……」

  稍傾,一聲響亮的那嗓門喊道:「家主醒了嗎,快喊起來,城裡回信了。」

  時穿趕緊在屋裡答應:「我,快進來吧。」

  跟進來的不僅有家僕,崔小清一身淡妝,臉頰上帶著明顯的紅暈,平平靜靜地尾隨這報信的僕人走進來,見到時穿正在披衣,她微微側了側身,吩咐女使:「快去端湯水來,給大郎淨面。」

  趕來報信的家僕是海州本土人,所以他對時穿的稱呼完全是打工者的稱呼,只見他鞠了一躬,遞上一份邸報:「家主,這是黃娥姑娘剛從縣衙得到的邸報。高老爺叛亂,海州震動,家主未歸,黃娥姑娘去縣衙探問消息,順便拿了這份邸報,聽說家主已經安全了,擔心家主不知外面的情況,讓我將這份邸報帶來。」

  邸報上頭一條消息是:朝廷任命蘇州供奉局供奉使童貫為征討軍主帥,並開始在蘇州調集部隊……似乎,一場大規模平叛戰爭迫在眉睫了。

  除了送來邸報,黃娥倒是甚麼話也沒說。這個時候,顯得若無其事的崔小清上前,在時穿身側端詳著邸報,淡笑著說:「你家小黃娥跟家人聯繫上後,可是本事了,連朝廷的邸報也能這麼快弄到手。」

  時穿伸手一撈,崔小清輕輕轉了個身,讓過時穿的手。時穿將空空的手縮回來,伸到鼻尖嗅著指尖殘留的氣味……昨夜的一切恍若一個夢境,如今崔小清顯得一切如常,時穿也努力裝作將一切撇清,他埋頭翻著邸報,回答說:「朝廷動手很快啊。」

  「那當然,對於造反的事情,朝廷歷來反應快——高老爺若是不稱王,朝廷大約會扯皮一段時間,既然他已稱王,自然要就近調動軍隊,絕不容他又喘息之機?」

  此時的童貫正在蘇州供奉局,主持花石綱事宜——就是幫宋徽宗搜羅假山石。他的搜刮已經讓蘇州民怨沸騰,據說供奉局的官差看中了誰家的假山,立刻破門而入,給假山石貼上御選的封條,如果房屋主人不給賄賂,他們就拆牆拆屋,採取野蠻拆遷的手段,強行將假山石從別人屋子裡運出來。

  但如果屋主識趣,遞上賄賂,沒隔幾天,供奉局會隨便選擇一個理由,拆去假山石的封條,並不再騷擾屋主,當然,如果屋主進獻的賄賂讓他們不滿意,或者假山石實在出色讓他們難以捨棄,那麼屋主只能居住在一片廢墟當中了。

  一般,家裡修建小花園,有能力在花園中堆砌假山石的,基本上都屬於中產階級,而穩定的中產階級是國家統治的基礎,這群本來擁護統治階層的中產人家,現在被統治階層打翻在地,他們對現政權充滿了憤恨,這也意味著大宋政權的崩潰開始了。

  不過,需要強調的是:大宋朝的御史不是謳歌派,他們還是敢於批評的,所以童貫雖然囂張,但他的囂張避開了士紳階層——也就是讀書人。主要針對於那些經商致富,頭頂沒有庇護的普通中產。

  邸報上同時要求各地官府注意將流民編入廂軍,同時加強各地團練的力量……啊,也就是加強地主武裝。這一條是最重要的,時穿看到這裡,立刻抬起頭來,說:「還等甚麼,先斬後奏吧,咱們今天就把團練辦起來,喊穆順來,喊本莊各家主來……哦,把我的官服拿來,再讓王小川穿上衙役服,咱現在全套裝扮齊全了,看誰敢出頭?」

  崔小清啊了一聲:「大郎,你還帶著一具屍體吶,再耽擱下去那東西都臭了。」

  「無妨,防腐保鮮,那是現代人的強項;保衛家園,那應該是地主武裝的強項吧——現在最緊迫的問題是:保護我的收藏品!」

  時穿說這話,其實是另有含義的,但崔小清誤會了,她臉一紅,扭身走開。

  稍後,崔園中派出的僕人分赴各家……當然,王小川不能閒著,為了加強威懾力,他可恥的被時穿三貫錢買通了,穿著衙役服隨崔園的僕人挨個催請各位家主。等各位家主戰戰兢兢抵達崔園正堂,那正堂上高坐的是身穿大將官服的時穿。

  「各位看看,這是朝廷最新的邸報!」甚麼叫扯大旗作虎皮,黃娥送來的邸報也用上了,時穿把邸報送給眾人看畢,用命令的口氣說:「團練的事情,既然各家都有意向,朝廷也支持,咱們這就辦起來,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

  咳咳,崔姑娘的事情我做主了,她家出三十名佃戶,我家人多比較閒,我也出三十人。另外,官服規定廂軍每日口俸為30文錢、一升米,都本鄉本土的,做團練自然顧不上家裡的農田,所以咱優厚點,按每天50文錢、一升米補貼,咱崔莊組織一百名團練,每月需要花費五貫錢,算上米錢,大約十貫吧。

  好吧,這筆錢我跟崔姑娘出了——既然出了這筆錢,這團練教頭……咳咳,總教頭當然是我,崔家再出一位教頭,方家趙家各出一位,咱崔莊設一位總教頭,三位教頭,每位教頭管轄20人。至於我這位總教頭,我勉為其難,剩下的人全由我管了——你們別跟我客氣!」

  「這個……」趙家的當家人沉吟起來。

  方員外第一次見時穿,他看了看立在時穿身邊的衙役王小川,說:「大將既然又出人又出錢,乾脆爽快點,把所有團練承擔起來,豈不更美?」

  時穿哈哈一聲長笑:「正有此意……嗯,趙家的,余家的、魯家的……你們幾家意下如何,如果你們同意,我跟崔家就把團練全包了。」

  方員外本想將時穿一軍,沒想到時穿順坡下驢,直接想包攬了整個團練武裝……地主嘛,對地主武裝的把握權格外敏感,真要讓時穿把莊上所有武力都捏在手心,方員外恐怕夜裡都睡不著覺了。

  「哈哈,說笑了,時大將初來崔莊,哪能如此欺負你……這團練本來是為了保護本鄉本土,我等鄉人豈能袖手,沒說的,我家也出30人,再出兩貫錢。」

  方員外這一表態,趙家緊跟其後:「我家佃戶不多子侄多,我們出10人,一貫錢。」

  趙員外趕緊補充:「方家既然湊不出足夠人手,剩下的缺額我們包了,只是那趙家名下的教頭職位……」

  「我余家補上趙家缺額!」余家的趕緊表態:「我們兩家湊足一個『都』,這教頭嘛,我余家支持趙家擔任。」

  余家這一開口,方家不好再爭……稍傾,各家開始分贓,以及承擔團練的訓練費用……

  十餘天後,在一個風雨飄搖的晚上,時穿領著一隊人馬入城了,這隊人馬趕著四輛馬車,除了王小川、周毅,以及黑僕奧巴馬外,還增加了六名石村的抬屍莊戶。

  頭一輛馬車運送著曾癩子的屍骸,其餘三輛馬車則裝運著今年新釀的酒,時穿先去州衙裡銷了曾癩子的案件,如此快的速度,令迎接時穿蒙縣尉拍著前者肩膀直感慨:「我就知道你行,大郎,這件事只是試試手,雲台山裡隱藏著許多盜匪,我這裡有十幾份海捕文書,都給你,你閒著沒事就去轉轉,能抓捕幾個算幾個。」

  時穿默默無語的將海捕文書揣進懷裡,興奮的蒙縣尉搓著手,連呼:「娘也,這新官上任,今年的考績,想不評個優都難,大郎,三百貫賞金,我回頭送到你屋裡,你轉告黃姑娘一聲,就說縣尊大人已經離任了,他著急的回家安置親眷,如今縣衙已經騰了出來,她父親可以隨時上任。」

  時穿笑著調侃:「那麼,這段時間,你就成了海州縣唯一縣尉。」

  蒙縣尉哈哈大笑,謙虛說:「這小小的海州縣衙門,州衙擺在上頭,我能有多少公事,不過是緝捕一下盜賊而已。」

  時穿忽然想起一事,他止住了向外走的腳步:「這麼說,海州縣裡的廂軍現在歸你指揮?」

  蒙縣尉搓著手,壓抑不住的得意:「五百多號人啊,站在校場黑壓壓一片,可惜按朝廷律令,一百五十個人以上的調動都要樞密院的許可,所以我平常最多能調動一百人,啊,也不知道雲台上中是否有大股的盜賊,如果有的話,倒是能夠過一把指揮千軍萬馬的癮。」

  時穿再問:「聽說有股山東盜寇過來?」

  蒙縣尉點頭:「是有這回事,聽說這股水寇平常隱匿在梁山,所以被人稱為梁山水寇。前幾日他們在淮陽軍邊境上打破了一個村子,聽說那村莊名叫祝家莊。據說是一個水寇中一位頭領去村中酒店吃酒,偷了店主報曉的雞煮了吃,店主不願意,他們便說店主仗勢欺人,抽刀殺了店主滿門,而後一把火燒了人家店舖……」

  時穿笑著問:「你不打算出兵嗎?」

  蒙縣尉一愣,馬上回答:「娘也,梁山水寇縱橫山東,諸縣無法抵禦,我算甚麼人,打打小毛賊還行,帶一百人出去與那水寇拚殺,可不是找死?」

  時穿再問:「哦,那伙梁山水寇,首領姓甚麼?」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4-11 16:10
第一百六十一章 籠絡

  不要怪時穿問出這個話題,因為關於梁山水寇的真相,向來眾說紛紜,加上金人、蒙古、滿清的三次大規模焚書,這真相已經很難弄清楚了。

  蒙縣尉想了想,回答:「似乎,是一個姓王的。」

  哦,那麼,現在的梁山水寇,似乎還處於王倫時代。

  時穿頓了頓,再問:「那麼,朝廷是否有組織團練的打算?」

  「團練啊,這倒是個好主意!」蒙縣尉沉吟著說:「邸報上都已經說了,可是知縣不在,只剩我一人……啊,也不知道州衙有甚麼打算,要不,我先把縣裡的團練組織起來,萬一有事,也好呼應——娘也,我怎麼沒想到囁,調動上百個禁軍、廂軍兵馬需樞密院許可,調動團練卻甚麼都不用。」

  時穿笑著慫恿:「那你不妨去州衙建議一下,我聽說當今大尹張叔夜是從秦鳳路調過來的,以前在西夏前線打過仗,不是那等軟弱的書生。」

  蒙縣尉想了想:「也是,雖然打仗的地方離我們這兒還有段距離,可也要提前做準備。辦個團練不算甚麼,海州掛名團練使的官員一大堆……官員是現成的,操練也不費幾個錢,把鄉民們組織組織,萬一地方有事,也不至於手忙腳亂……」

  時穿點到為止,乘著蒙縣尉在那裡自言自語,他拱手告辭。

  出了縣衙,六位抬屍的莊丁齊齊過來行禮,因為有時穿出面,縣衙毫不為難的給他們出了差役的文書,這樣一來,他們村這整整一年不用擔心官府再派差役;再加上這幾天來,他們在時穿的院子裡整天好吃好喝的,所幹的活兒也很輕鬆,故此,臨走前特地拜謝一下時穿,並重申了彼此的僱用合同……

  好吧,時穿新雇的這六名莊丁非常熱情,堅持要把時穿送回城中的居所,時穿本來想在衙門口與王小川等人告辭一下,但等了一會,見不到王小川露頭,估計他正與蒙縣尉盤點戰利品……他不耐煩起來,招呼新雇的莊丁,趕著自家馬車回自己家。

  時穿趕到甜水巷時,因為誰也沒有想到時穿會在這個時間回家,所以時穿推門看到的,是一付很休閒的景象,裡面滿院子歡笑聲,女孩子們正在院中,六人一組比賽著蹴鞠,環娘則在人堆裡跑來跑去,幫助做裁判。

  門一開,黃娥首先驚醒,她提著裙角興奮的迎上來,快嘴快舌的說:「哥哥,你總算回來了,事情辦得還順利吧?」

  時穿還沒來得及回答,黃娥馬上又補充:「昨天施衙內還過來問候,說他已經把東海縣的活忙完了,這幾日正在城中,開始盤點海公子留下的店舖。」

  稍停,黃娥壓低了嗓門補充:「我聽說無為軍那裡,他父親也派了一位哥哥領著一位妹妹來,嘻嘻,哥哥,這位施家妹妹,不會是特地為籠絡你而來的吧,真要這樣,我可要恭喜哥哥,你要當施家姐夫了。」

  時穿閃過這個問題,看到女孩子們都停下了蹴鞠,環娘尖叫著撲了過來,他趕緊打招呼:「你們繼續……高老爺的事情,城中有甚麼動靜。」

  黃娥看了一眼身後,這時環娘已撲入時穿懷中,黃娥輕聲解釋:「按照哥哥寫的課程表,現在正是遊戲時間,姐姐們這幾天沒有落下課,如今只不過是散散心而已……

  高老爺的事嘛,他造反的消息剛傳來時,海州城亂了兩天,聽說楚州那裡許多富戶被殺,最初幾天還有楚州逃難過來的富戶,據說事發之初他們就坐船逃離,許多人把家當都丟在了楚州。

  後來,海州大尹下令宵禁,搜捕了許多散佈流言者,城中這幾日倒是稍稍安靜下來。」

  閒話幾句,時穿想起停在門外的馬車,便轉身,招戶馬車進門——那幾個壯丁驟然進到院中,見到滿院絕頂艷麗的女子,花枝招展的在踢球,頓時,不知道手放哪裡合適,還是院中留守的幾名黑人女僕趕上前來,牽住馬車,熟練的開始卸貨。

  時穿與黃娥讓到一邊,黃娥繼續匯報著這幾天的情形,雖然時穿出去只有十多天,黃娥卻覺得彷彿一個世紀般漫長,她絮絮叨叨的說:「我給你送邸報的那天,城中正亂成一團,這幾日倒是停息下來,聽說海州的廂軍與水軍已經行動起來,廂軍開始登上城頭,整理守城器械……」

  黃娥咯咯一笑,眼波流轉:「這件事,倒是便宜了魯大他們,原先本州『修完所』還跟魯大他們有點睚眥,後來海州城下令宵禁,『修完所』忙著修繕城牆,『宅宿務』的工程就顧不上了。再後來,他們聽說『三星班』擅長磚石建築,『修完所』軟了下來,特地找『三星班』簽約,要求他們幫助修繕城上的堞牆。」

  時穿掃了一下院內,院內原先挖的那個坑還在,靠牆的地方摞著厚厚一層石塊,但似乎挖坑的工程已經停止,院子裡打掃的很乾淨,沒有堆積絲毫泥土。

  看到時穿打量院中的動作,黃娥低聲解釋:「哥哥不在,白天裡只有我們這些女子,恰好那三名徒孫願意黑夜做工,所以我讓他們白天出去,晚上再來。」

  正說著,墨芍走上前來,她蠕動了一下嘴唇,但一張口,明顯改換了話題:「哥哥風塵僕僕,我讓他們去準備洗澡水,等哥哥洗浴之後,再與我們一起吃飯,如何?」

  ……

  泡在熱氣騰騰的水裡,時穿舒服的伸了個懶腰,門輕輕的推開了,環娘悄悄探出頭來,直衝時穿眨巴眼,時穿躺在大浴桶裡,懶洋洋的招呼:「環娘,有甚麼話?」

  環娘探出頭來,問:「哥哥,如果有人想出嫁,哥哥甚麼態度?」

  時穿輕輕一笑:「誰讓你問的,讓她自己來說。」

  門推開了,黃娥捧著衣服,墨芍在後面端著毛巾,神態自然的走進來,這倒讓時穿微微有點難堪,他想縮進水裡,可身子稍稍一動,便引來一片嘩嘩水響……眨眼間,時穿也想通了,他繼續躺在木桶中,神色自然的問:「誰想出嫁?」

  環娘依舊倚在門邊,探出腦袋來,望著時穿,黃娥與墨芍走到時穿身邊,開始在木桶邊擺放乾淨的衣物以及毛巾,黃娥悄悄踢了墨芍一下,墨芍低著頭,長長的眉毛垂下來,弱弱的回答:「這幾日聽彭媽媽講《女誡》,我們組幾個姐妹商量了一下,自三月三至今已經有幾個多月了,眼見的時間過去這麼久,大約,組裡姐妹的父母也該得到消息了。

  哥哥,你瞧,娥娘的家人都已經來了,那麼,這幾日,其他人的家中也該得到信了,陸續就會有人來接姐妹們回家。可姐妹們回家後能做甚麼?這等事出在鄉間,姐妹們回家之後,父母恐怕要匆匆把姐妹們嫁出去;原先在家裡已經定親的,這時候一定是個悔婚。父母匆忙給找的人,又能好到哪裡去。

  細細想一想,姐妹們也就是在哥哥身邊這幾個月,日子還過得快活,可哥哥不能護著我們一輩子,姐妹們回到家裡,一旦出嫁了,今後是好是歹,只能指望自己的男人了……與其這樣,倒不如嫁在海州城,想必父母知道我們遠遠嫁在海州,也會悄悄鬆一口氣,而我們嫁在左近,有哥哥照應著,也不怕將來受男人欺負。」

  時穿想了想,問:「既然說這話了,你們心中怕是已經有打算了吧。」

  黃娥馬上回答:「魯大他們中意幾位姐妹,若哥哥點頭,他們立刻使媒人來提親。」

  時穿盯著黃娥,微笑的說:「聽你的口氣,怎麼有點像推銷員——很熱情的那種。」

  黃娥嘿嘿笑著,低著頭回答:「姐妹們有個好歸宿,總是令人欣慰。」

  時穿點點頭:「蒙縣尉那裡剛剛欠我一個情,如今縣令離任了,我去找他說說,大約不成問題……讓魯大他們來提親吧。」

  墨芍欣喜的應了一聲趕緊出去通知姐妹,黃娥蹲在木桶邊,拿起一塊毛巾遞上來,溫柔的問:「哥哥要搓背嗎?」

  時穿衝門邊的環娘招招手,同時回答黃娥:「不用了,你出去看著墨芍,同時告訴那些打算出嫁的姐姐們,就說我們店舖的股份可以當做嫁妝帶走。」

  環娘從門口跳了出來:「我來搓背,環娘不吃閒飯的。」

  黃娥想了想,歎了口氣把毛巾交給環娘,靜靜的向時穿行了個禮,而後走出去,輕輕地掩上門。

  環娘搓背很賣力,邊搓邊家長裡短的絮叨:「哥哥走了以後,黃家掌櫃又來結了一次帳,銀錢都是黃娥姐姐收的,聽說下個月我們出產的香膏香胰,將增加一個品種,數量增加兩百……

  哥哥走了以後,鄰居顧三娘這幾天可忙了,她一天要見幾個小郎君,急著要把自己嫁出去,我聽說她還要賣了房子,給父母在附近另外置一座院落——真的,她真的要賣房子,前幾天還打聽你回來沒有,說是要請你在文書上簽字,同意她賣房子。」

  說到這兒,環娘咬了咬嘴唇,一邊賣力的給時穿搓背,一邊說:「哥哥不會拒絕吧?環娘可是收了她一貫好處,答應勸說哥哥的。哥哥,這不費甚麼事,你就是一點頭而已……」

  時穿伸手捏捏環娘的鼻子:「小東西,本來我想為難她一下,但既然你收錢了,我只好簽字同意了。」

  環娘興奮的笑了起來,手上更賣力了:「我就說沒事嘛。娥娘姐姐還說,前段時間那件『投帖州衙,說你蓄奴』的事情,可能是顧三娘做出來的,恐怕哥哥想要報復。我說哥哥沒有這麼小心眼,蓄奴的事情不了了之後,哥哥也不願意這只蒼蠅在我們周圍飛來飛去,對她的搬走,一定會喜歡的。」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4-12 12:11
第一百六十二章 咱倆通姦吧

  「你呀,甚麼錢都敢收!」從屋外回來的黃娥插話,她走到環娘身邊,接過環娘手上的毛巾,不滿的說:「看看你,弄得自己渾身都濕了,這活兒還是我來。」

  黃娥的動作明顯溫柔了許多,不像環娘,搓背的時候使出渾身力氣,彷彿在洗衣服——古時候洗衣服都是要摔摔打打,甚至用上了洗衣棒進行捶打的。

  現在有肥皂了,這段時間黃娥已經熟悉了肥皂的用途,她熟練的在毛巾上塗抹著肥皂,然後用毛巾擦著時穿的背,細聲說:「這段時間,我舅父倒是安寧下來,他已經寫信回家叫舅母帶人過來,還時常問起哥哥甚麼時候回來……呀,哥哥這次出去緝捕曾癩子,掙了三百貫賞金,不會打算給舅舅吧?」

  環娘這是已經換下濕透的衣服,見到屋裡的工作她插不上手,馬上跳著說:「哥哥,你答應簽字了,我去通知顧三娘。」

  時穿想了想:「先別著急著通知她,問問她那套在房子賣多少錢……奇怪,我記得她兩名兄弟還在城中打工,怎麼她還想著搬家。」

  黃娥推了推時穿:「哥哥還沒有回答我呢……我猜顧三娘是嚇壞了,她想報復哥哥,所以投帖府衙,最後哥哥卻安然無事。顧三娘在家裡住得久了,逐漸打聽到哥哥的事情,害怕哥哥知道後報復她,所以才不得不搬家。

  我還聽豆腐西施說,她新買的屋子就在王相公家附近,聽說是花了大價錢,估計她是覺得搬到王相公家附近才能安全……哥哥如果不想報復她們,那就讓她們走吧。」

  時穿閉起眼睛,享受著黃娥的服務,回答:「海公子贈送我的莊園裡,存放著一些錢財,資助你舅舅上京趕考已經足夠了。顧三娘如果想賣房子,賣給誰不是賣,如果她肯打個折扣賣給我,也許更能安心……去問問,沒準咱能便宜買下顧宅。」

  黃娥略一沉吟,馬上回答:「哥哥這想法沒錯,顧三娘搬家是害怕我們報復,如果她將房子便宜賣給我們了,等於我們接受了她的賠償——如此一來,她們一家便可以安心……環娘,去問問顧三娘,她那屋子現在打算賣多少貫。」

  環娘拍著手說:「好呀好呀,買下了隔壁顧三娘的院子,我們將牆壁打通,哥哥就有住的地方了。」

  黃娥眼睛一亮:「沒錯啊,我怎麼沒有想到呢,以哥哥的名義買下旁邊那房子,如此一來,哥哥在城裡城外都有房產田產,再不是白丁一個。」

  時穿接過了黃娥手中的毛巾,說:「這種大事,環娘一個人去說不行,你領著她一塊去,如果價錢合適就直接買下來。」

  黃娥坐不住了,她趕緊起身,理了理頭髮,整了整衣服,牽著環娘跑了出去。

  等人都走光了,時穿趕緊從桶裡爬出來,匆忙擦乾了身上的水跡,重新換上了乾淨的衣物,他剛剛結束這一切,墨芍湊巧進來匯報:「哥哥,已經通知她們了,也派人通知魯大讓他們提親。」

  話音剛落,豆腐西施一路笑著走進來,見到時穿果然回來了,二話不說上前拍打時穿的身體,像一個檢查丈夫是否出軌的妒妻,等發現時穿渾身零件無有損傷,豆腐西施拍著飽滿的胸脯,笑著說:「我就知道大郎的本事,這點小活兒,沒甚麼為難的,大郎這次回來,能夠歇幾天。」

  小活兒?如果這個曾癩子就是以後方臘手下的石寶的話,那他就是跟大刀關勝鬥了個平手,砍死過梁山的鮑旭,飛錘擊飛八驃騎之一、急先鋒索超的傢伙。這樣的傢伙,若無時穿出現,海州縣為捉拿他損折了數員「大將」,好不容易捉進獄中,又被他越獄逃竄……

  可是,這件活兒,現在看來就是小活兒。時穿出去幾天,名義上是為了捉拿曾癩子,實際上他花在曾癩子身上的時間,還沒花在崔小清身上的時間多。別人看來,這當然是小活一樁。

  此時,時穿雖然換上了乾爽的衣服,頭髮還濕濕的往下掉水,墨芍趕緊指揮人端走大木桶,自己挽起袖子跪在地下擦乾地面,見到豆腐西施扭扭捏捏不想走的樣子,墨芍悄悄退了出去,並輕輕掩上門。

  墨芍退出去的時候,豆腐西施正用手中的毛巾給時穿擦頭髮上的水珠,時穿稍稍有點不好意思,沒話找話的說:「我記得,我只要一年應三次差,就算完成官府的要求了,今年還有一次差役,得趕緊動手……」

  豆腐西施用嬌軟的胸膛輕輕一蹭時穿,嗔怪的說:「這才回來,怎麼不多歇幾天?大將這活兒是拿命換錢,大郎還是多歇幾天吧?」

  時穿躲閃著回答:「楚州高老爺造反了……你還打算嫁嗎?」

  前一句話跟後一句話完全不相干,但豆腐西施心中一喜,終於,可以談到正題了,她鬆開了手,不滿的瞪了時穿一眼:「楚州離這可遠著呢,高老爺鬧不到海州來……自然是要嫁的,可是,奴家心裡也很忐忑,七嫁了,再嫁一次,萬一再出甚麼事,那可不是又害一人。」

  時穿甩一甩頭髮,沉思的說:「戰爭一起,大量的流民必定四處躲避戰火,楚州鄰近的州縣,只能往江北跑,這幾個月,會有越來越多的人湧入江北,海州豈能避免……要不然試婚吧,就是兩人住在一起,先試試,等有了孩子再談成婚的事!」

  豆腐西施收回了手,神情慢慢的嚴肅起來:「一個小小的叛亂,怎可能弄出那麼大的動靜……啐,那不成了通姦了嗎?這是甚麼餿主意?」

  沒錯啊,豆腐西施的心態,也是大宋多數人的心態。北宋末期,經濟是越來越繁榮的,沉浸在繁華盛世當中的老百姓與官員,都不會想到這場不起眼的動亂,會蔓延十幾個州縣,持續十多年。

  「我這次緝捕曾癩子,發覺曾癩子腳上穿著一雙繡著蓮花的鞋——鞋底繡蓮花,很奇怪?海州城附近信仰白蓮教的有很多吧……算不算通姦我不知道,但若有了孩子,哪怕你又剋死一個男人,有個孩子在身邊,你也不用害怕老無所養,以後嫁不嫁都成。」

  豆腐西施回答:「白蓮教啊,這名字古怪,不過,服飾上繡上蓮花,這習俗景教有,摩尼教也有。景教都是海商信仰,也有些讀書人信,畢竟這宗教,曾被大唐皇帝推崇過。但鄉野之間還是信仰摩尼教的多點,常常是幾村結納在一起,形成一個蓮社……

  嘻嘻,說起來,命硬的男人奴家只見過一個,就你了,拐子敲蒙了你,打傻了你,你都死不了,現在還活蹦亂跳,成了『大將』……說起通姦這回事兒,別人奴家不信,擔心他佔了便宜翻臉不認帳,大郎我是信的,你照顧這麼多女孩,發乎於情,止胡於禮,不如,咱倆通姦吧。」

  時穿截斷豆腐西施的話:「那麼,每一個蓮社的首領,鄉民稱之為『老爺』,每次白蓮教集會,鄉民稱之為『拜老爺』——高老爺的稱呼,就是這樣來的……咱倆通姦,值得考慮,你要身材有身材,要身家有身家,這買賣,不虧啊。」

  豆腐西施驚喜萬分:「郎君這是許了,那……咱倆甚麼時候開始?」

  時穿稍停了一下,搖搖頭,似乎對豆腐西施打破對話的默契很不滿,他繼續說:「白蓮教組織非常嚴密,至今人們光知道高老爺造反了,卻不清楚這位高老爺是否真的姓高,本名叫甚麼,年齡多大,在這種情況下,官軍剿匪,首戰必敗無疑……這個,在城裡,在大家眼皮底下的……」

  「眼皮底下,才方便……」豆腐西施用胸膛蹭著時穿,媚眼如絲:「半夜三經,我留個門,你偷偷來去,真是……」

  正說著,黃娥領著環娘轉回來,嚇得豆腐西施連忙端正了身軀。黃娥一進門,看到豆腐西施滿臉發情狀,臉一沉,正想說甚麼,環娘蹦蹦跳跳,伸著五個稚嫩的手指呼喊:「五百貫,顧三娘願意五百貫賣宅子。」

  豆腐西施愣了一下,眼睛馬上亮了起來:「郎君要在豆腐巷置產,太好了,顧三娘那棟房子,少說也在八九百貫上下,她肯五百貫賣你,實在是便宜了……嘻嘻,這下子好了,這下子,全成了!」

  哥哥要置產,哥哥有了自己房子就能搬出豆腐西施這騷貨的院子……黃娥想到這裡,也笑容滿面:「顧三娘手快,附近的鄰居都簽字同意她賣房了,如今只剩下我們,如果我們出面買房子,連這道手續都省了,只要拿錢過去,就可以立契約——只是顧三娘說,她新買的房子三個月後才能收拾好,希望我們能讓她再住三個月。」

  豆腐西施慫恿:「便是許那顧三娘再住三個月,也值啊三個月租金才多少,顧家那座院子裡有四個套院,前後都臨街。後院的老大媳婦、老2媳婦,還有顧二嬸,顧小七娘原先居住的院落,都挺整齊的。郎君搬過去自己住,以後連孩子成家的屋子都有了。」

  當然,時穿若是在豆腐西施隔壁置產,那以後通姦就方便了……嗯,就是時穿萬一被豆腐西施「克」死了,死去老公的產業就在隔壁,那不是更方便兼併嗎?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4-14 00:23
第一百六十三章 宋朝讓人震撼的親情

  眾人都說這筆買賣好,這筆買賣當然進展的很快。

  第二天,在中人的見證下,雙方快速的簽訂了合約,並在衙門上蓋了印章,這筆買賣就算完成了。

  因為這樁買賣,顧三娘倒是重新回過氣來,望向時穿的目光不再躲躲閃閃,甚至還有興致寒暄,她堆起笑臉,沒話找話的問:「大郎,我家小妹過去多承你照顧,如今她在王相公府上很是受寵,已經開始協助王夫人管理家務了。她倒是常想著在大將這裡受教誨的日子……」

  顧小七娘總共在時穿這裡學了不到一個月,時穿能教她的也就是一套乘法口訣而已,而後發了幾本書而已,他不信憑借一套乘法口訣,顧小七娘就能在王相公家裡當家。不過,時穿還是接受了顧三娘的恭維……一套房子便宜三十萬錢,便是被顧三娘再告發一次,也值了。

  「在下不敢居功,小七娘能有今天,還是顧二嬸多年的教導,怎麼,小七娘如今很得意嗎?」

  時穿的話裡充滿拒人千里的味道,顧三娘趕緊站起來,恭敬的回答:「大郎贈送顧小七一套女書,王相公看了很讚賞,還說有機會想見見大郎。我家小七也因此受王相公看中,幫助府裡教養王相公家中未婚小娘子。

  家母常常念道時大郎的這份恩情,還說有機會一定登門拜訪——如今她正在新家裡,幫助收拾房子。」

  時穿隨口回答:「哦,原來如此,你家小七娘受王相公重視,所以才想搬去王相公家附近居住。好主意,這樣一來,你就是出嫁了,父母兄弟也可以得到王相公的照顧。」

  顧三娘再三感謝之後告辭,等她走後,院中的小娘子們得到消息,紛紛趕來祝賀。傍晚時分,林翔與黃娥父親的管家也獲知了消息,一起趕來祝賀,林翔滿意的說:「賢侄這下子也算是有產業了,好好,我的家眷接來之後,要拜託賢侄照顧。」

  黃娥立刻觸電般跳起來,惱怒的說:「舅舅,你現在租的房子不好使嗎?大郎新買的房子,要三個月後才能騰出來,這段時間舅舅還要安心住在宅宿務的上房……」

  時穿擺手制止黃娥,隨手拿出兩塊銀挺、一疊交鈔,少許碎銅錢,一起塞給林翔。因為林翔稱呼他為賢侄,所以時穿的稱呼也變了,他口稱:「舅爺,這是三百貫錢,大約夠趕考的費用了。」

  林翔愣了一下,他慢慢的伸出手來,將那些銀錢收起來,歎著氣說:「舅父無用啊,竟要靠賢侄豁出命去捕盜,才能湊足路費……賢侄放心,這筆錢,我一定會還你。」

  將這些錢揣到袖中,林翔沖黃娥拱手:「甥女,我明天就動身,舅父這科一定努力,不掙一個衣冠,絕不回鄉。」

  林翔拱一拱手,決絕的告辭而去。

  他一走,黃娥的雙肩立刻塌了下來,露出放鬆的神情:「這下好了,我以後每晚都可以住在這裡了。」

  林翔走了,那位老管家孫伯還在,他聽了這話,神色焦急的上前阻止:「那不行,姑娘,老爺馬上快上任了,還是給老爺留點體面。」

  黃娥瞪著老管家:心說:你知不知道,這屋裡有個狐狸精時刻不停走動著?瞧,我一時沒看緊,那狐狸精已經挨到哥哥身邊了,我再不過來盯著,她一定能爬到哥哥床上?

  老管家毫不退縮,心說:娥娘,嫁誰不是嫁?姑娘的名聲比天大,名聲好了,便是嫁不成時大郎,自然有李大郎張大郎王大郎。萬一瓜田李下,被人懷疑了,毀了名聲,就是嫁了時大郎,今後你在他屋裡能抬起頭來嗎?

  兩人相持不下,時穿出來打圓場:「娥娘還是早上來,晚上走吧,你新租的房子在營房巷,附近有禁軍看著比較安全,這裡嘛……大約再有一個月,四處的流民就要抵達海州了,城裡會很擁擠,也很不安全。」

  黃娥回過神來,詫異的望著時穿:「哥哥確信會有流民湧來嗎,縣衙今早接到的消息,說梁山水寇在淮陽稍稍取勝,但馬上掉頭回去了,此外,童貫童使相已經開始調集禁軍,童使相的軍隊就在江南,恰好擋在海州前面,流民怎會趕來海州……」

  說話間,魯蘊等人也趕到了,他們原本在縣衙的工地上,接到時穿的通知後就回家準備提親的禮物,原打算趁著夜晚跟師傅好好商量一下。這三人進門的時候,時穿正在談論流民問題,魯蘊聽見這話題並沒有說話,李石跳著腳插嘴說:「是呀是呀,娥娘說的是呀,我等雖然受縣衙委託,開始修繕城牆,可縣衙催得並不緊,哈哈,縣裡給的工程款也不是足額……如今縣裡州里都對此不上勁,小小一個教匪作亂,能掀起多大的浪?」

  時穿正想跟三位徒弟好好談談這事,他也不解釋,擺手說:「一個月之內,把你們的婚事都辦了,不能耽擱。然後咱們騰出手來……」

  魯蘊聽了這話兒,露出心願得償的微笑,屈鑫似乎有點害羞,嘴唇蠕動了兩下。李石脫口而出:「師傅怎麼說,徒弟就怎麼辦——徒弟已經選好了煤餅場的鋪面,就等媳婦過去主持,啊,可盼著這一天了。」

  時穿回身取了幾張契約,當著魯蘊三人的面交給他們三位的心上人:「我已經買下了隔壁的院子,聽說隔壁院子有四個小院,今後香胰場、香膏場的作坊就設在那個院裡吧。這兩個作坊,我把股份分成十九份,你們每人一份當嫁妝。」

  環娘扭著身子插嘴:「哥哥,香膏場啊……這東西,原本是哥哥為環娘擦手而想出的藥方,環娘我是不是可以多佔一份?」

  黃娥拍了一下環娘的腦袋:「沒聽哥哥說嗎,分了十九份,哥哥自己都沒佔一份,你還貪心。」

  時穿不以為然的回答:「作坊裡生產女人用的東西,如今這社會,我一個大男人參股的話,未免好說不好聽,當初也是你們姐妹自己弄出來的,以後你們自己折騰去,哥哥再不插手。」

  魯蘊幾個人還謙遜著,時穿又取出一些銀錢以及部分首飾,分給那三位待嫁女孩:「這是你們的贈嫁,這幾天再做幾套新舅舅衣服,時間倉促,嫁妝與聘禮咱們都折算成銀錢,一切從簡吧。」

  時穿的猜測很靈驗,但他低估了老百姓對危險的敏感,僅僅十幾天後,流民前鋒出現在海州,便逐漸越來越多,將時穿原先的籌劃全盤打亂。

  剛開始,湧入的流民量不大,僅僅是一些地主豪紳,眾人沒有在意,時穿還抽空駕駛快帆船出海了一趟,從夷州城堡搬回來一點錢財與海外商品,準備給三名出嫁女孩做嫁妝……等他五六天後回來,海州城裡城外已人滿為患,楚州、蘇州、淮陽軍、漣水軍等地逃亡富戶進入城中,紛紛在海州城購置房產準備在此長久避難。而兩地貧困百姓則拖兒帶女等在城外,或者投親靠友,或者聽從官府安排住進寺廟道觀,等待大宋朝庭按照慣例進行的救濟,以及編練入廂軍。

  如此一來,海州城因此房價飛漲……顧三娘那套顧宅如果現在出手的話,價格可以翻一番,賣到一千五百貫上下。

  正因為如此,見到顧三娘來找自己,時穿微微有點不好意思,他心中暗自做了決定:賠禮也要恰當,顧三娘那份賠禮,價值30萬的話算是相當,如果太多了,那就有點欺負人了,他時穿還要在海州住下去,如果顧三娘要求增加房錢的話,不是不可以。

  誰知顧三娘開口卻送了時穿一個驚喜,她先是盈盈地福了一禮,開口說:「大郎,如今局勢有點不穩,奴家父母想提前搬去新屋,不知大郎甚麼時候能來接收我家舊屋。」

  時穿愣了一下,馬上喜出望外:「隔壁那房子之所以價格低,原本是三娘給我打了折扣,裡面還含了三個月的租金,三娘這一搬走……」

  顧三娘再一拜:「三個月的租金,不值當多少錢,只要大郎願意答應我一件事,那三個月租金便無需賠付了。」

  「哦,甚麼事?不太為難的話……」。

  「我家妹子顧小七在王相公府上,前幾日來了幾位客人,看到妹妹手中的《女書》,說是想見一見編撰者,大郎若是肯賞個薄面,往王相公府上走一趟……咳,大郎只要幫了這個忙,我們彼此兩清了。」

  時穿直起身來,細細打量了一下顧三娘。

  在這個時代,身份的鴻溝是難以逾越的,時穿是白丁,顧小七「嫁」的是一位相公,所以那位相公用很隨便的語氣,招呼時穿去府上——那位相公有這個資格。但別人不知道,顧小七很清楚時穿的驕傲。這件事讓她辦,她叫不來時穿,剛進王府的她會被認為沒本事,所以她必須辦好,辦成功。

  一個相公算甚麼,還是過了氣的相公,離退休人員。時穿連頂頭上司蒙縣尉都敢打,敢拍著對方肩膀訓斥,讓時穿委屈的以白丁身份上門,那就必須做出低姿態,讓時穿體諒自己的苦處……顧小七讓自家姐姐出面了。

  甚麼是親情,這就是親情。一貫驕橫跋扈的顧三娘,打從知道妹妹的苦處之後,立刻低聲下氣討好時穿,甚至不惜賤賣住宅……這份親情能不讓人尊重嗎?

  宋代是個商業社會,但宋代依舊是華夏,華夏文明的倫理道德滲透在每一個華夏人血脈中,時穿禁不住站起身,低頭沖顧三娘柔和地問:「三娘你的婚事,籌備的怎麼樣了?」

  顧三娘略有一絲害羞,用手帕捂著嘴說:「奴家已經選好中意的小郎,父母搬過去後,我便從新宅出嫁,到時候,大郎可願意做個貴客?」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4-14 13:57
第一百六十四章 旁門左道

  一座價值一千五百貫的「四方聯」雙面臨街住宅,顧三娘只要了五百貫,還打算提前搬出,彷彿捨棄的一千貫——也就是100萬錢,根本不值得留戀。

  也許在顧三娘眼中一百萬也換不來親情,但這份人情對於時穿來說太大了,畢竟,對於貧民小戶來說,一百萬錢是一筆難以想像的財富,擱現代,這筆錢也是難以承受的重禮。

  時穿馬上答應下來。

  既然決定參加婚禮了,就不得不問問新郎是誰,不然的話,下帖子的時候,都不知道祝賀誰結婚。時穿應承之後,詢問:「不知哪位小郎幸運,娶了顧三娘這樣一位擅長持家的主婦回去。」

  時穿是甚麼人物,整個海州痞子無賴都要躲避的絕頂兇人。

  當然,他也是整個海州父母都要仰望的著名女子教育家,連他都出面誇顧三娘了,顧三娘更是靦腆——倆人之前還你死我活的,現在時大郎是她婚禮上的貴賓,真是世事難料。

  「大郎說笑了,像我這等歸家妾,哪能嫁甚麼出色人物,不過是前頭崔家莊子一位閒漢,那閒漢家中有一個幼弟,兩位妹妹,父母雙亡,雖有二三十畝地,但因為弟弟未娶,妹妹未嫁,所以二十出頭了仍沒有一個說親的人。

  奴家挑來挑去,那人說只要誰幫他嫁妹妹,並替弟弟娶了媳婦傳繼香火,他自己便是入贅了也願意……奴家自己已經老大不小的了,那小郎雖然家貧,可奴家如今不指望靠男人吃飯,把他兩個妹妹嫁出去,不過三四百貫的花銷,一個弟弟分去十畝地,自家剩下十畝地也夠了口糧了,所以奴家許了他親事……」

  時穿端起茶杯,心中直覺得巧和:「崔家莊子,村中首戶可是一位姓崔的姑娘,當地糧長可是姓方?」

  顧三娘一揚帕子,驚喜地說:「大郎也知道那座莊子,可我聽說大郎來海州不久,那座崔家莊子也是才立莊子不久,村中原先的首戶崔氏是一位廟中道姑,原本她的田產不消交稅,只是後來崔氏又從廟裡出來,官衙上便把崔氏與附近幾個大戶合併為一個納糧單位,這才有了『崔家莊子』的稱呼。

  奴家想嫁去這個莊子,圖的是莊中各樣都是新立的,沒有那麼複雜的厲害糾纏,那趙家小郎在莊中雖然是小戶,卻也能過得下去。只是,大郎怎麼也知道這樣一個小莊子?」

  這就對了,時穿捧起茶杯,笑瞇瞇的回答:「因為我也在那座莊子有份田產——別驚訝,是別人贈送我的意外之財。」

  顧三娘趕緊盈盈下拜:「原來今後我與大郎還是鄰居,昔日之事得罪了……」

  稍停,顧三娘一咬牙:「大郎,去王相公府上的事……」

  「我答應你。」

  「嗯哪……大郎恐怕不知道,我妹妹在王相公府上做妾,妾的客人無法從正門走,卻要委屈大郎走旁門左道……」顧三娘看了看時穿,趕緊小心的請罪:「奴家也知道大郎是驕傲的人,所以委屈大郎了。」

  怪不得顧三娘起先一副為難的態度,為了讓時穿答應,肯許下如此大的好處……不過顧三娘猜錯了,時穿原本不是過於講究禮節的人,他對宋代的禮儀並不清楚,反正是去見個人嘛,見個面,聊幾句,沒甚麼。為了顧三娘這份對親情的眷顧,加上王彥章過去曾經是三品官,像他這樣的屁民,一個沒有品級的大將,前去求見,人能給個側門進出,已經很給面子了。

  時穿無所謂的笑著:「沒甚麼,我倒挺想看一下相公家的院子,該是怎樣一種氣派。」

  見到談話已進入垃圾時間,黃娥順手端起一碗二陳湯遞上去——「迎客茶水送客湯!」端上「二陳湯」就是送客的意思。顧三娘目的達到,連湯都沒喝便心滿意足的告辭。黃娥卻在顧三娘走後,不滿的抱怨:「哥哥剛才怎麼就答應了?哥哥是一點都不知道啊,妾的親眷走的是下人通行的門,那種小門,就是比狗洞稍微高一點,王家如此侮辱哥哥……」

  顧三娘沒有喝二陳湯就走,時穿覺得可惜,這二陳湯類似現代的王老吉涼茶,如今外頭驕陽似火……時穿端起二陳湯來,咕嚕嚕猛灌一通,放下空湯瓶,擦一擦嘴唇,打斷了黃娥的話:「啊,娥娘,你父親如果求見王彥章,走哪個門?」

  黃娥回答:「我父親品級太低,能有個左門走,已經不錯了。」

  「這不就結了,丞相門前規矩大。我閒著沒事,去遊覽一下人家的園子,只要不是讓我翻牆,自帶乾糧都行。」

  黃娥想了想,抓起另一瓶剩下的二陳湯,猛猛的灌了一口,改換話題:「哥哥這幾日出海,可有收穫?」

  一提這個時穿眉開眼笑:「沒錯,沒想到施衙內的捕鯨船隊才剛上手,就有了收穫,這次我拉回來幾百桶液體蠟,還有百十噸鯨油脂肪……

  這下子,我們製作香膏香脂的原料已經足夠了,對了,碼頭上,穆順已經把左斜巷整理好了,如今海州大量流民湧入,勞動力便宜,我讓他們立刻開始填海造田,還順便在碼頭上租了幾間倉庫。

  哈哈,有那群花膀子幫忙,我進出碼頭都沒驚動市舶司,運回來的貨物已堆滿了倉庫,照這種速度,等買下顧三娘的小院,我們可以狠狠擴大生產——只要施衙內的船隊能每月保證一條鯨魚的捕獲量,我們的產量就可以增加一百倍。」

  黃娥輕輕搖搖頭:「哥哥,如果產量增加一百倍的話,在城中租院子就不合適了,城裡房租高不說,人多眼雜的,如果有人把我們的技藝看了去偷偷倣傚,那就禍事了。」

  時穿點頭:「你忘了我們新近獲得的崔莊住宅,我準備把崔家莊子的土地拿出十畝來,蓋一座足夠大的院落,乾脆我們把生產場地搬到城外去,然後把城裡的住宅當作平常經商往來的歇腳地——世道快亂了,還是居住在自家地主武裝在手的地盤上安全。」

  黃娥馬上附和:「這樣的話,咱們那些年齡大的姐姐們,乾脆也都搬到城外幫助哥哥管理作坊,年齡小的留在這裡,學習如何算賬如何管家,等她們大了,再逐漸……哥哥這想法確實不錯。」

  時穿揚著臉推敲一番,東張西望的問:「對了,今天怎麼如此情景,哦,我今天回來沒到尖叫聲,環娘呢,怎麼半天沒見環娘出現,難道她又去哪裡賺錢了?」

  黃娥回答:「幾個班的姐姐正在輪流聽課,值日的姐姐們在東院製作香膏,環娘閒著沒事,剛好帶著那兩頭狼崽,去李三娘豆腐店玩耍,順便幫著李三娘照顧一下店舖。」

  黃娥眨巴眨巴眼,又補充說:「嘻嘻,自從哥哥把香膏香胰子作坊分了,環娘每天嚷著虧本了,那李三娘許諾每日給環娘兩個銅板,環娘高興的,都不願上課了……這事哥哥要管一管。不過,聽說環娘乘法口訣背的很流利,豆腐西施店裡來的客人,都誇獎環娘算賬快。」

  小小的娃娃,竟然也有這樣的天分,時穿欣慰的笑了:「沒事,才七八歲而已,正是貪玩的時間,你告訴她一聲:虧甚麼虧,她年紀最小,等姐姐們都嫁了,剩下的好東西,有的是她的……嗯,以後讓她每天上午學習,下午才是玩耍時間。」

  黃娥與時穿挨得很近,發覺時穿額頭上有幾滴汗珠,她沒顧上回答時穿,先趕緊拿出手絹,一邊替時穿擦著汗,一邊又徐徐叨叨的說:「哥哥太寵環娘了……還有兩三個月就秋闈了,如今海州城裡來科考的舉子越來越多,州衙已經放出榜文,說今年的科考照常舉行……

  呀,我倒忘了,崔家莊子的妙泰尼姑昨日找上門來,說縣裡已經下了文,要求各鄉限期組織團練,而崔莊最近來了不少投親靠友的外鄉人,她擔心鄉下不安全,讓我們幫著在城中預先租一個房間……

  昨晚我回去也打聽了,因為趕來的考生過多,加上外地逃亡來的富戶連綿不絕,宅宿務的房子已經基本租空了,剩下幾間,是要留給過往官員的。所以,宅宿務親事官拒絕再向平民百姓租房,哥哥,如果顧三娘要搬,可否騰出一間屋子,給妙泰做香堂。」

  時穿摸了摸黃娥的頭:「別老妙泰妙泰的,崔姑娘已經還俗,立了女戶,你應該用俗家的稱呼來稱呼她。」

  黃娥仰起臉來,一臉天真地問:「哥哥,妙泰道姑既然立了女戶,還來咱家開甚麼香堂,好奇怪啊,她怎麼不找別人找哥哥,只是因為哥哥是鄰居嗎?」

  這個問題時穿不想回答,他一拍腦門,想起甚麼似的說:「對了,如今海州城外來人越來越多,等隔壁的院落騰空,你也去佔個院子,萬一晚上有事,也好臨時住下。」

  說完,時穿站起身來:「啊,我去豆腐西施店裡看看,把環娘領回來。」

  黃娥起身,恭送時穿離開,等時穿走後,她看著桌案上的兩瓶二陳湯,突然又抓起瓶子,將剩下的半杯一飲而盡,低聲嘟囔:「三個才嫁出去,六個姐姐可以送到莊子上——這才走了九個,又要來了一個……這蝶鬧蜂忙的,有完沒完啊。」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4-14 16:23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不為人知的暗號

  時穿並不急著領環娘回來,他先自家院中溜躂了一圈,此時,姑娘們還在正屋上課,女先們教導小娘子們識字算術的講課聲朗朗傳來——黃娥因為有一點文化底子,目前女先的課程對她來說淺了一點,所以她有資格自由活動,而其餘人不是在課堂,就是在東院工作,以至於整個院子裡靜悄悄。

  烈日當頭,門房裡守門的幾名婆婆以及黑人婦女,沖時穿打了個招呼,知道這位不注重虛情假意,乾脆躲到門房裡繼續休息——臨街的那幾座屋子,是這院子裡少有的幾間石屋,厚厚的石樑,讓太陽曬不透屋子。

  石屋裡很陰涼的原因,還因為院裡有一座地窖,負責挖坑的三名學徒,工程進展經常莫名其妙的陡然增速,當然,這幾名學徒跟自己的師傅魯豫說了這種奇怪現象後,受魯豫叮囑,不再私下裡談論,只是不停的準備石料,運出土方……如今,院中的石料堆滿了大半個院子。

  此間一段時間,魯豫等三人常常奇怪師傅那神奇的工程進展,這三人經常打著火把進地窖,研究師傅的建築手法,但後來,他們越來越忙碌,尤其是高老爺叛亂之後,大戶人家都覺得簡單的土牆很不安全,於是城中唯一擅長磚石結構的「三星班」就成了熱門。以至於「三星班」同時接了十幾個工程,三位班主不得不將班子分成三班,每人帶著一支在工地上徹夜趕工。

  因為生意火爆,漸漸的,三星班三位班主丟開了其他的心思,或許他們想著等到了冬天,工程少了,再來跟師傅學習地窖內的石樑快速拼接技術,所以這幾日,連過來請安都少了,而他們三位的准媳婦也不顧羞澀,開始提前插手他們的家務,幫助他們管理後勤——這就是黃娥剛才低聲念叨的「送走三位」的原因。

  院中的地窖已經挖了半截,挖好的地窖全用石樑建好了四面牆壁、地面與天花板,豆腐西施已經提前把地窖用上了,釀造的豆腐乳已經堆滿了地窖的貨架,只剩下地窖中央鋪設的一節木製軌道。

  這節木製軌道是用來運土的,現代的銀行大盜如果打算採用土撥鼠技巧搶劫銀行的話,都會在自己地板上先挖一個坑,然後鋪設一節軌道,將挖出來的土裝入軌道車中,然後再將土運出——時穿不打算搶劫銀行,所以他的軌道車做的大明大方,地窖的入口擺放著滑輪,一車土運到地窖口後,用滑輪吊起來,倒入地面,然後重新降入地窖,繼續使用。

  這間地窖是階梯式,每隔一段地面就下降幾分,越向裡面越深,如今時穿已經挖穿了半個院落,台階已經降下了三層。有這樣一個大地窖存在,隱秘的通風口向地面房間送著陰風,使得整個院子很涼爽,時穿背著手轉了一圈,在地面上測量地窖的寬度——再挖下去,就要接近臥室的地面了,等到臥室地下挖空後,地面的房屋也能享受到地底的涼風,等於時穿住進了空調屋。

  「到此為止吧,剩下的部分應該是藏身處了,那就應該施工更隱蔽……如今隔壁已經買下來,完全可以在隔壁院落,悄悄在這裡動手,然後將海公子船上的一些物品,逐步隱藏入地下!」時穿一路琢磨著,走進豆腐西施的店中。

  豆腐西施店中很清靜,已經接近中午,她也該收攤了,店中兩桶豆花已經賣光,櫃檯上,那板子豆腐只剩下少少的幾塊,拜海州城最近陡然增加的外來人口所賜,豆腐西施常常未到中午就賣光了貨,也因此連做豆腐乳的工作也中斷了。

  如今店裡沒有人,豆腐西施與她雇來的女使綠娘,懶洋洋的趴在櫃檯上打盹,環娘則趴在門口咯咯笑著,逗弄著三隻小狼,那只豆腐西施的黑狗則臥在環娘身邊,對於不時在它身上跳來跳去的小狼,時不時的發出不滿意的哼哼聲。

  三隻小狼長得很快,時穿才拿回來的時候,不過像小貓大小,半個月不見,已經長得板凳高了,在豆腐西施無限量的豆漿,以及十多名女孩你一根骨頭,我一個雞屁股的餵養下,狼崽個個身材圓滾滾的,這小東西新陳代謝旺盛,快中午了也不知道瞌睡,正在環娘身上竄上竄下,時不時的用鼻子拱拱這兒拱拱那兒,引得環娘咯咯笑個不停。

  時穿的到來沒有驚動任何人,他背著手看著店裡的情形,並通過敞開的院門,以及窗口眺望著大街。

  果然,海州城的人口流量增加了,豆腐店所在的這處院門,只是十字街的斜巷,人們逛到這常常已經逛累了,會隨口要一碗豆花,或者來碗小蔥拌豆腐,再從過往的行商那裡買一碗水酒,隨便往牆角哪裡一蹲,就著豆腐、喝小酒。

  往常這時候,豆腐西施該收攤了,門口最多有一兩位閒人還在留戀未走,但如今,對面的牆根下蹲了三五人,而時時路過店門口的人影,也比往常多了數倍。

  一名打扮不論不類的頭陀,正在走過店門前,他搖著響器邊走邊唱:「時窮節乃見,玉碎色猶白。或是男,或是女,本來不二。都仗著,無生母,一氣先天——阿彌陀佛!」

  那頭陀最後一聲佛號,引來街角幾名漢子的附和,他們齊聲念叨:「阿彌陀佛。」

  時穿目光一凝,他盯著這名頭陀,目視著對方從窗口消失,脫口而出:「這樣的人,最近多嗎?」

  時穿的問話讓店裡的人嚇了一跳,豆腐西施回頭發覺時穿,整個人頓時亮了起來,這是時穿第一次主動來她的店中,她笑著迎上去,但環娘比她動作快,一頭扎進時穿懷中隔開豆腐西施的姦情,還扭著身子問時穿要禮物。

  時穿才坐下,豆腐西施立刻吩咐女使綠娘上門板,關門歇店:「好了,今兒咱不做生意了,歇了吧。」

  時穿還記得他剛才的問題,又問了一遍,豆腐西施上前拉起時穿的手,輕輕搖著,不以為然的回答:「誰記得這些頭陀的事……如今是三年一次的科舉年,這季節也是茶葉交易的季節。天下的財富彙集六個城市,海州城也是之一,和尚頭陀跳出來騙點香火錢,也不值得甚麼事。」

  時穿輕輕搖頭——怎麼不值得甚麼事呢?

  鄉野人無知,以為是個和尚就能口稱「阿彌陀佛」,但實際上,曾經的現代圖書管理員卻知道,「阿彌陀佛」這個詞,在宋代、明代,只能由一群特定人員口口傳頌,他們就是白蓮教徒——白蓮教也就是「阿彌陀佛教」,白蓮教徒信奉的就是「阿彌陀佛」。

  在現代狗血電視劇裡,彷彿和尚它的口頭禪只能是「阿彌陀佛」,但其實那是出於無知。「阿彌陀佛」本身並不是印度佛教體系中的一員,它是中國自創的山寨佛。這尊佛也並不被佛教人士認可,就如同日本宗教體系被佛教徒稱之為「神道教」一樣,正宗佛教人士也拒絕承認阿彌陀佛教、彌陀教、觀世音教屬於佛教體系。

  而「阿彌陀佛」這詞正是誕生於宋代,頭陀最後那聲佛號「阿彌陀佛」,在宋代並不是佛教人士的口頭禪,按陸游的記述:它來自白蓮教教經——從來就是白蓮教的起義暗號。

  當最後一扇門板上好的時候,當陽光被遮住的時候,那句口號應驗了——猛然間,門外傳來慌亂奔跑聲,街道上有人呼喊:「東城走水了,東城走水了。」

  陣陣慌亂的呼喊中,還夾雜著一兩聲「阿彌陀佛」的呼喊。

  「走——」時穿隨手用幾張桌椅擋住門板,招呼店裡的人往後院走,當他們穿過西跨院,來到後院的時候,所有的小娘子們已經被驚動了,她們站在院中,傾聽著院外的動靜,見到時穿到來,大家心底放下一塊石頭,時穿趕緊問:「有外出的姐妹嗎?」

  三個組長紛紛搖頭:「這時間正是姐妹們上課的時間,不曾有人外出。」

  時穿挺了挺胸,理直氣壯的喊:「關門,放狗。」

  一陣陣哭喊聲順著街道由遠而近,不停的還有人拍打著沿途的屋門,哀求著屋主開門好讓他們躲避,這叫嚷聲有真有假,因為不一會,左右鄰舍大聲的叫罵聲也響起,想必他們一時心軟,放進臨時起意的搶劫者。

  不一會,一陣陣銅鈴聲由遠而近,再由近至遠,這沿街敲響銅鈴的是第大宋朝特有的城市救火隊,緊接著,衙役們敲著銅鑼出現,大聲警告沿途的老百姓關緊屋門,謹防歹徒混水摸魚。

  聽到銅鑼敲響,黃娥輕輕的鬆了口氣:「海州大尹還算能幹,這麼快就反應過來了。」

  時穿點頭附和:「高老爺造反都快一個月了,看來這一個月,海州大尹並不是全閒著。」

  豆腐西施定下神來:「小娘子們都別愣著,趕緊把所有的盆盆罐罐都裝滿水,拜託管家去查看一下火頭,若有濃煙飄過來及時提醒。」

  話音剛落,又傳來拍打門的聲音,王小川在門外喊:「大將,州衙召集效用、勇敢,上街協助。」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4-15 16:20
第一百六十六章 歹人作亂

  時穿長長的鬆了口氣,第三次了,他最後一次應召終於來了,應付過這次官差之後,他就可以獲得一年的免稅權力,在這一年裡,誰的召喚都可以置之不理。而在這個風雨飄搖時期,能在家門口出差役,那是一種幸運。

  心中這樣想著,嘴上卻不是這樣說的——時穿掃了一眼滿院的女孩子,衝門外回應:「小川,這種時候,你不該來喚我,你該知道我院中全是女人啊?」

  王小川繼續拍門:「大將,且把門開開說話?」

  門開了,王小川趕緊介紹最新情況:「大將,早先,東城一家綢緞店突然起火,有幾個歹人攔住不讓救火,等火勢大了之後,便有歹徒趁亂搶劫,大尹已命令廂軍已經出動彈壓,還命令封閉東城,防止混亂擴散,並召集所有效用、勇敢上街巡查。

  大將,你名下分到兩個城中街區,大尹這次很嚴厲的,連連催促效用、勇敢應差,不去恐怕是不行了。」

  時穿順坡下驢,他裝作稍稍猶豫,但馬上以大局為重的點點頭:「好吧,稍等一會,我帶上兵器,再帶上兩個伴當……等等,王小川,你已經穿上衙役服了?」

  王小川扭捏一下,拱手:「托大將的福,這次擊斃了曾癩子。那這曾癩子凶殘之名,大尹也聽說了。這次召集縣衙內的快班,見到我依舊穿的候補服,問起我的經歷,便論功行賞,賞了一身冠帶——如今我已是正式的衙役了。第一次辦差,大將,您一貫和善,可不要讓我為難。」

  我和善?

  全海州地痞流氓避之唯恐不及的「暴躁時大郎」,居然被人稱之為和善,這世道,真是令人看不透。

  這次,時穿沒有穿那套招人恨的豪華唐猊甲,他隨隨便便的套了一身大將裝束——紅衣黑褲,拿了朴刀等武器,牽上自己合法擁有的戰馬,帶上兩名十多歲的黑人小孩輔助,準備出門應差。

  臨出門前他吩咐在家的黑人僕婦:「把門關好,誰敲門也別開,把武器拿出來——你們知道怎麼用的只有我敲門,你們才准開門,明白嗎?」

  院內,滿院子都是女人。如今穆順在碼頭的左斜巷錦繡巷主事,管家納什去了鄉下的崔莊。黑僕奧巴馬也留在鄉下,院內只剩下女人了。可是沒想到,竟是印度女僕英迪拉首先響應,她搶先向時穿行禮,說:「主人,祝你旗開得勝。」

  等英迪拉說完,其餘女孩才反應過來,她們雖然不知道英迪拉說的甚麼,但也連聲答應著。醒悟過來的豆腐西施也趕緊表現出一個女人的體貼,揮手說:「姑娘們都回堂屋去,大家坐在屋裡等,院裡留兩僕人幫著聽動靜,其他的人別傻站著。男人的事女人幫不上忙,咱就在家等著吧。」

  時穿爬上馬,沖豆腐西施拱手:「李三娘,這裡,多拜託你了。」

  李三娘一拍胸脯,胸前一陣波濤蕩漾:「多大點事?我李三娘風裡雨裡闖了這麼多年,看緊自家門戶還是能做到的。」

  街道上銅鑼聲響了一遍又一遍,時穿出門的時候,幾個衙役正敲著銅鑼從鄰近街道轉來,見到身穿官服的時穿出現,衙役們用鼓槌沖時穿揚了揚,算是打了招呼。王小川在門外告別:「大郎只管自己去,我還有另外幾個人需要呼喚。」

  時穿順著街道走向自己的承包街區,沿途是一番劫後餘生的場景,沿街的人家許多敞著門,門口遺棄著少量零碎物品,如布匹,鞋子、鍋碗瓢盆等,這些敞開的門戶多有一些縱火燒過的痕跡,偶爾還從門裡還傳來陣陣聲嘶力竭的哭聲。

  入屋搶劫的不見得是匪徒,也有一些真正存心想避難的難民,但在周圍一片驚慌失措的「末日情節」下,他們避入普通人家,也許一時焦躁一聲狂亂,但後來見到主人家恐懼的面孔,頓時惡念上湧,想乘這段無法無天時間稍稍放縱一些,於是,災害被成倍放大——其實民間對這種「末日狂亂」早有警惕,東晉時代大家族築堡而居,留下的家訓、家譜裡常常要子孫越是動盪越關緊門戶別放進亂民。

  這種行為雖然冷酷,但至少保障了自身安全。而現在,中原承平久了,大多數小市民已經忘了祖先的教誨。

  海州城全城戒嚴了,隨著湧上街頭的衙役與效用、勇敢越來越多,西城區的秩序逐漸恢復,街角處時不時的見到幾名執勤的廂軍,這些人看到身穿官服的時穿打量沿途焚燒的房屋,笑著解釋:「大將,東城大火一起,各處都有歹徒趁火打劫,幸好州衙縣衙三班衙役都在待命。動亂一起,大尹立刻封閉了州衙附近的街道,而後由西向東推進,目前東城區唯有小塊地方依舊混亂,南北城區已逐街恢復秩序。」

  廂軍是由流民編練的軍隊,時穿是有能力自己購置武器與戰馬的「大將」、賞金獵手,廂軍在這樣有錢有閒人面前,自然而然的百般討好,旁邊一位老軍呲著牙補充:「西城區這片還是好的,州縣裡反應快,作亂的歹人人數少,若是州衙反應慢一點,等混亂擴大了,再想控制恐怕就不易了。」

  時穿負責的治安片區為西城區及其附近的兩條街道,那裡不是歹人作亂的重點,他跟幾名大將在十字街中心的鐘樓碰面後,站在街頭依然可以看到東城區的混亂……不過,那不是時穿的責任。

  幾位大將也沒回頭眺望東城,他們彼此在馬上相互自我介紹一番,分劃了各自負責的區域,立刻上馬直接在街道上狂奔起來,一邊用清脆的馬蹄驚醒正在,或者意圖去打劫的匪徒,一邊高喊:「海州大將某某奉令巡視,沿途百姓莫慌,謹守門戶,休放走了作亂人員。」

  如此往復,連續高呼幾遍,偶然有神情慌亂的歹人衝出街面,想另尋藏身處,他們當然無一例外的在街頭遭遇追殺。沒有經歷過大場面的歹徒,遇到裝備精良的職業殺手是啥下場,還用猜嗎?

  幾次過後,街面逐漸安靜,大將們換上另一匹休息好的坐騎,挨個敲響沿街門戶,高聲詢問:「某乃大將xxx,門中人家需要幫助嗎?」

  門裡若有答應,則需家主本人出面說話,若家主沒有出面,大將會記下這樣的門戶,繼續挨個敲門巡邏——如果門裡無人響應,大將立刻破門而入進行支援……

  第三遍巡邏,目標是那些標定為可疑人家的門戶,這是大將會堅持要求那些家主出門答話,若無家主在家,那就需要當家人出來——除了時穿,大將們都是本鄉本土人員,外來歹徒別想瞞過他們。而被大將標定的可以門戶,多數是存在可以原因的……

  三遍巡邏過後,街道上恢復平靜,廂軍開始進入街道,接手大將們的工作……按規定,大將們匯聚在一起啃硬骨頭。一位大將沒見到時穿,忍不住驚訝的問:「親娘也,我怎麼忘了那時大將不是本地人士,如此久久不至,難道還在門戶上糾纏。」

  另一位大將有點遲疑:「我聽說時大將腦子有點問題,別不是被人忽悠了吧?」

  眾大將悚然而驚,一起長槍短棒的向西大街湧去,等他們趕到西大街街頭的時候,發覺時穿正悠閒的坐在一具屍體旁邊,倆個黑人小孩居然對滿地屍體的狀況熟視無睹,一個正給時穿擦刀,一個正牽著馬遛彎,以便讓戰馬恢復體力。見到夥伴們趕來支援,時穿笑瞇瞇的,說:「啊,這個時候,要是有支煙,那就更完美了?」

  一位大將驚問:「怎麼做到的……我是說,大將你是怎麼分辨歹徒與平常人的,該不是……?」

  「啊,沒有人能在我面前藏匿!」時穿回答的很淡然。

  「喲,我想起來了,你剛把曾癩子抓捕回來,武勇那是足夠了,可……」

  「簡單——」時穿笑瞇瞇回答:「動亂初期的時候,有人呼喊『阿彌陀佛』,所以,我遇上身上有蓮花標誌的,除非有當地人作保,否則,一律格殺勿論。」

  時穿總算給出了一個大家能接受的理由……好吧,這裡又有點勉強,有點……濫殺無辜的意味。可是在場的大將並不知道,其實,所有阿彌陀佛教的教徒都接到了起事的暗號,只是有的人決定追隨,有的人還在猶豫,還想觀一觀風色。

  對於那些「預備歹徒」,時穿懶得分辨,所以才有了現在的戰果——西大街所有動亂苗頭都已經剷除了,現在他可以坐下來歇息了。

  此時,東大街的騷亂依然在繼續,稍後,鐘樓對面的府衙,有衙役拿著火牌出來趕來調遣人馬,這位衙役出來的時候,各處的大將都已經清理完自己的治安區,正在,或者正朝鐘樓處趕來。衙役們站在人叢外掃了一眼,吼道:「快去快去,大尹有令:各效用三中抽一,都去東城救火。」

  附近的兩名大將毫不客氣的沖時穿拱手:「大郎,你去,這裡由我們幫你維持。」

  其實,這幾位大將是想再核查一遍時穿的戰果,免得出現濫殺無辜的指責。

  時穿也是剛上手這活兒,一點不知道幹這活的規矩,加上好奇心弄得他心裡像貓抓一樣,聽到大家的話他也就不客氣了,搖著槍、帶齊武器,引著兩名伴當向東城趕去。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4-16 00:20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一律擊殺

  馬蹄踏在石板路上,整個街道只剩下這清脆的蹄音,以及身後兩名黑小孩氣喘吁吁聲。越接近,東城巡邏的人越多,街上還撲倒著幾具屍首,未死的傷者還在呻吟。

  時穿在馬上來不及停頓,也就來不及分辨街道上倒斃的人究竟是趁火打劫的匪徒,還是無辜遇難的市民。

  這個時間,城中的效用、勇敢,向小河彙集大海一樣,彙集到東城附近,等時穿趕到東城的時候,發覺已經到了二百餘人——照這個數目估算一下,整個海州城怕有六百餘名效用以及勇敢。

  可時穿隱約記得,他應該是前三十名效用之一——只這幾天出海的日子,張叔夜竟然任命了六百餘名效用,手腳可真快啊。

  時穿還沒來得及計算六百名效用給海州城帶來多大的稅收損失,迎頭聽到蒙縣尉招呼:「大郎,這裡……」

  街角處幾名官員正聚集在一起,只聽蒙縣尉指著時穿,用喜出望外的口氣說:「本縣的時長卿來了,有他在,本縣尉就放心了,來,長卿,見過大尹……;見過通判……;見過軍監……;見過鎮撫使……見過鈐轄……見過……」

  時穿回身打量一下自己的鞍袋,哈,海州城的大佬都在此處,如果這時引爆自己鞍袋裡的東西,大約海州城的整個行政機構都要癱瘓了。

  幾名六品官還在矜持,海州兵馬鈐轄沖時穿拱手:「大將,有一夥百餘人的盜匪甚是兇惡,軍漢們圍堵不住,需要人過去增援,給你一百人,幫我把他們壓制在一處,等待虎翼軍步弓手抵達,再進行雷霆一擊,汝敢否?」

  鈐轄帶著那種居高臨下的屈尊俯就口氣,彷彿在用糖果哄小孩,這種慈祥的嘴臉時穿經常在電視上看到,他有點反胃,但聽到街內的廝殺聲,看到鈐轄虎視眈眈的目光,時穿低下頭來,配合的回答了一句應景的話:「敢不從命?」

  也許是時穿回答的話過於敷衍,鈐轄覺得自己滿腔熱情,配戲的人卻沒有拿出足夠的精神迎合,他斜著眼睛,不屑的望著蒙縣尉:「縣尉,你說此人是海州城第一好漢,我怎麼瞧著像沒吃飽的雞一樣有氣無力——殺入敵陣,斬將奪旗,這可是莫大的榮譽,眼前這位能應付得了嗎?」

  時穿對這種哄小孩的話,早已經免疫了,他回身望向周圍的效用,受他的情緒感染,周圍效用都有點有氣無力。但蒙縣尉拍著胸脯在那裡向鈐轄解釋:「大人,沒問題,誤不了你的事,這位時長卿……嗯,腦子有點迷糊,但他從不誤事。」

  知府張叔夜在一旁沉聲喝道:「賞,作亂的歹徒以叛匪論,每個首級賞一百貫。」

  厚賞啊宋朝政府有錢,向來主張在戰爭中拿錢砸人,太祖趙匡胤早年特地設立了封樁庫,將每年財政收入的一部分儲存起來,用於獎賞在戰爭中斬首之功。而海州城也有自己的封樁庫,恰好歸知州張叔夜管理。

  現在就是戰爭,張叔夜只在乎官位,不在於花別人的錢。

  可是,花別人的錢,誰會在乎?

  時穿心中默默算了算,而後沖周圍的效用搖了搖長槍,指點著混亂的區域呼喊:「我需要幾個人同行,與我一同去取萬貫家財,聽到了嗎,大尹說了:一個人頭一百貫。那裡面有一百多個人,合起來就是一筆萬貫家財,誰與我同去?」

  無數人同時跳了出來,拍著胸脯嚷嚷:「我去,我去。」

  時穿在馬上歎口氣:「錢少人多,不夠分啊——有三十個人同去,已經足夠了,有敢同去者嗎?」

  勇敢是甚麼意思?既有勇氣膽量也大。雖然時穿陡然減少了參戰名額,可能會增加戰鬥難度,增大傷亡……但效用反覆想了想,人少了,意味著分錢的人少……於是,十多位自持勇力的敢戰者立刻站了起來,拱手:「久聞大郎盛名,願追隨大郎同謀富貴。」

  張叔夜在旁邊喝罵一聲:「這廝!」但他的話裡卻沒有惱怒的成分。

  士氣鼓起來了,時穿指了指巷道:「街道太窄,太多的人也展不開手腳,只要三十個人就夠,我要十名刀斧手,三桿長槍在前,其餘的都要弓手,擅長使用這三般兵器的,速速報名,與我同行。」

  鈐轄喝一聲:「搬開路障,放大將們進去。」

  總共願意冒險的有三十一人,巷道作戰,戰馬就是吸引火力的磁鐵。任誰見了騎馬的傢伙,都喜歡衝他扔臭雞蛋……時穿下了戰馬,將馬匹交給兩名童僕保管,臨走前想了想,從鞍袋中取出一支手銃,兩顆手雷,悄悄揣進懷中。

  效用的隊伍集合了,時穿過去一望就樂了,除了規定的武器,這群人拿甚麼傢伙的都有,矛鏜刀戈、槊鞭鑭劍、錘抓戟弓、斧鉞牌棍、槍叉鉤拐、流星耙頭、錦繩套索……怪不得怪不得,時穿在緝捕曾癩子時,曾亮出火槍做武器,王小川只是特意看了看,再沒甚麼奇怪的表情。

  這是一個服妖的時代,這個時代創造了一千多個陣法,這個時代甚麼稀奇古怪的想法都有。

  這是一個包容的時代。

  這個時代有火藥、印刷術、指南針的發明……

  在這個時代,你創造甚麼新玩意都行,哪怕是拿出隨身大炮來,別的大將只會羨慕你的有錢,羨慕你裝備豪華,不會因此大驚小怪指責你「妖孽」。

  領著這樣一支裝備混雜的效用隊伍,穿過廂軍組成的封鎖路障,時穿在封鎖線前方,將人馬稍稍進行了編組,三名刀牌手(持刀盾牌手)走在隊伍最前方,用盾牌掩護隊伍搜索前進;在刀牌手後方配置兩名長槍手:他自己,以及另一名持槍大將李彥。再他兩人後面,五名弓手步步緊隨,組成前鋒共十人的一個衝鋒小組。

  剩餘十名弓手則位於衝鋒小組後方,負責檢漏。隊伍最後是十一名刀斧手,這刀斧手分為兩組,一組專門負責掩護弓兵,另一組不參與戰鬥,只負責跟在隊伍後面砍首級。

  「這活簡單,我們只要沿街搜索過去,衝近的匪徒有我與李彥招呼,其餘的弓兵只管擊殺,後面的刀斧手無需動手,萬一敵人衝進我們隊伍,你們上前纏住就行,剩下的人交給我來。

  而最後一隊人只負責收集戰利品——哈哈,你們這最後一隊可得小心,兄弟們這輩子的富貴全在你們手裡了!」時穿調侃幾句,見到眾人情緒穩定了,便領著這些人走入了巷道。

  相對於有驚無險的西城區,東城區的慘象更觸目驚心,沿街倒斃了不少屍骸,既有老人,也有婦女,當然,也有一些歹徒。廂軍們正在巷道內竭力恢復秩序,可惜他們人少,膽怯不敢與歹徒糾纏,導致他們顧了東頭顧不了西頭。

  時穿等人才拐過一個街角,臨街的門戶裡突然竄出三名懷抱綾羅綢緞的男子,見到時穿出現,這些人一愣,還沒來得及解釋或者編謊話,時穿已當即下令:「射擊。」

  沒有人動手,幾名弓手張望一番,那三名搶劫者立刻醒悟過來,一埋頭鑽入附近小巷。

  時穿不滿的回過頭來:「三百貫啊,三百貫就這樣跑了,啊?諸位也是鄉間享有勇名的人,難道從來沒有廝殺過?」

  一名弓手嚅囁著回答:「那三人我認識,不是匪徒,是咱海州城的無賴,這樣的首級怕是無用。」

  時穿怒了:「街道宣佈戒嚴很久了,現在四處走動者,除了官兵就是匪徒,你們若沒有膽量廝殺,不如回家抱孩子去。」

  與時穿並排同行的槍手李彥也有點惱怒:「這三個潑皮,明明是來趁火打劫的,都城裡的鄉親,他們也敢下這種黑手——你們這幾個人臨敵未戰,放跑了兄弟們的賞金,不如與我滾回家去。」

  李彥說對了,城中這批迅速擴張的效用隊伍,大多數都是沒有上過陣的。但這些敢於投身效用隊伍是傢伙,基本上屬於平時打架鬥毆,惹是生非的主兒,他們與城中的潑皮本屬同類,只不過效用們披上了一層官衣而已。

  「我們是官,他們是匪,此刻混亂之際,膽敢禍亂鄉親的,都是我們的敵人!」李彥惱怒的直跺腳。

  時穿隨口補充:「『敵人』這個詞也許過分了,其實他們不是『敵人』,是我們的『財富』。諸位沒有廝殺過,剛才的事情我原諒你們,接下來的路程,有敢在街上活動者,一律擊殺。」

  隊伍重新往前移動了,下一個門戶一股濃煙冒出來,門內有人哭天搶地的呼喊著,陣陣潑水聲響個不停,隊伍在門口稍稍停頓,時穿猶豫了一下,李彥催促:「我等是來剿匪的,救火的事情……」

  一聲淒厲的喊叫響起:「殺人了,救命啊。」

  話音剛落,不遠處的屋子竄出來兩三個人,這次不等時穿招呼,暴風驟雨般的弓箭射了出去,那幾個跑出來的人立刻覆蓋在一片箭雨當中,而後,隊伍中有人跑出,似乎想砍首級。

  時穿怒從心頭起,他長槍一撥拉,將那幾人一一挑回隊伍,暴跳如雷的吼道:「保持隊形,保持速度,繼續前進。」

  效用一百多斤的身體被時穿長槍挑起來,像挑幾捆稻草,接下來的吼叫讓效用們噓若寒蟬,於是,隊伍保持原來的行進速度,走到那幾名射倒的歹徒身邊,這時,效用還沒有反應過來,時穿又吼起來:「刀斧手,閒站著幹啥?動手啊!」

  刀斧手如夢方醒……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4-17 15:44
第一百六十八章 刀頭舔血

  轉過幾條街道,這支隊伍已經磨合的像模像樣,等到他們初始接觸白蓮教徒的時候,已經知道保持隊形,團隊作戰。

  這隊十幾個人的白蓮教徒是從另一個街道殺出的,他們驅趕著一隊廂軍轉過街角,正好撞到時穿的隊伍。

  剛一接觸,這會兒不用時穿吩咐,弓手們自發的開始射擊,等到白蓮教徒衝到刀牌手跟前,對方已經倒下去了三分之一的人數。

  一名壯漢吼叫著,用刀狠狠的砍著盾牌,受到巨力撞擊的刀牌手踉踉蹌蹌的向後退開,閃出了後面的時穿與李彥。

  李彥怒吼一聲,揮舞著長槍,填補了刀牌手留下的空隙,他的長槍像毒蛇吐信一樣,連續戳出,招招對攻擋住了對方砍來的三刀,而後槍桿一立,用腳一踢槍尾,飛出的槍尾重重打在對方肚子上。

  那名白蓮教徒踉踉蹌蹌的退開,李彥長槍一挺,衝出隊伍趕過去追殺,當他的槍尖從對方胸口拔出來的時候,只聽時穿在他身後波瀾不驚的誇讚道:「好槍棍。」

  李彥來不及回答,甚至來不及回頭觀察時穿,他像飛車一樣舞動槍桿,將其餘的白蓮教徒擋在後面,他的耳邊不時傳來箭雨飛行的嗖嗖聲——同伴們借他的掩護,已經開始遠程射擊。

  李彥自認為自己把槍舞的很嚴密,幾乎是水潑不入,但他身後又出現一桿長槍,這桿槍總是輕鬆的穿過他的槍影,如閒庭散步般來回穿梭,每一次穿梭都帶出一片血雨。

  李彥知道,隊伍當中另一位使槍者只能是時穿,沒見到時穿把槍使的如何花團錦簇,李彥甚至聽說時穿喜歡拿長槍當劈柴一樣砸人,但無論李彥如何加快舞槍的速度,身後那支槍總能不受障礙的穿過槍影,扎進與他搏鬥的人胸中——彷彿那桿槍完全不受時間限制,總能恰如其分穿入他的槍縫。

  可憐李彥把槍舞得像風車,他奮力迎上一個又一個歹徒,可與他搏鬥的歹徒剛剛擺了poss,準備尋找他的破綻,總會有一支槍穿越一切障礙,紮在歹徒的咽喉。

  劇烈的搏鬥結束後,李彥終於打倒面前所有站立的人,他感到一陣陣眼花,眼睛出現短暫性失明,當他拄著長槍劇烈喘息的時候,耳中時穿的聲音隱約飄來:「上去兩個人,攙扶一下李大將,盾牌手與長槍手相互替換,打掃戰場,準備離開。」

  剛才被打退的那隊廂軍過來攙住李彥,豎起大拇指誇獎:「大將,好槍法。」

  李彥恢復了視力,他劇烈喘著氣,嘴裡全是血腥味,說不出來話的他搖搖頭,無力的指一指身後,攙扶他的廂軍都頭似乎明白他的意思,馬上回答:「沒錯,大將使得好槍棍,至於你身後那人——我不誇。」

  李彥用盡渾身的力量瞪大眼睛,質疑廂軍、都頭的說法。廂軍都頭咧咧嘴:「大將的槍棍,舞的密不透風,的確好手段,但終究是人力所能及。你身後那人……」

  那位廂軍都頭搖搖頭,歎了口氣:「那還是人嗎——每次一槍揮出,總穿過你的槍影,每次都紮在對方嗓子眼上,等他抽回搶的時候,居然沒有妨礙你繼續舞槍……天爺,這該甚麼樣的速度?」

  李彥劇烈喘著氣,沒有拄槍的手,伸出大拇指沖身後挑了挑,而後沖廂軍都頭用力點點頭,把大拇指戳到對方眼前、鼻子底下。

  等李彥恢復了呼吸節律,他已經手軟腳軟,幸好此時他已經被調換到後方,拿起了刀斧,隊伍中另一名使長槍的人,開始調到前方,與時穿擔任的攻擊鋒矢,那隊被打散的廂軍則尾隨在他們身後撿便宜,隊伍在附近街道來回穿梭,在他們的打擊下,小股匪徒立腳不住,不得不逐漸合流,而跟在時穿隊伍尾巴後面的廂軍,也逐漸擴大了隊伍。

  午後,幾名白蓮教徒已經被壓迫在一套院落裡憑險據守,廂軍已經合圍了,七八個都頭來回匯報,時穿所在的小隊站在廂軍身邊,一邊喘息一邊恢復體力。

  「附近總共有一百多間房屋被燒燬。」

  「火勢已經控制住了,縣裡周圍的衙役已經上來救火。」

  「大尹讓我們盡快結束戰鬥,而後調遣兵力參與救火。」

  「還有四十多名匪徒,裡面有弓手五人,兄弟們試著攻了一次,傷了六七人。」

  廂軍都指揮不滿意的掃了對方一眼:「五百個人攻擊四十個人,還費了這麼大的工夫,再調人上去,反覆攻擊,讓裡面的人得不到喘息之機。」

  時穿的隊伍當中,已經陣亡了三人,包括後來與時穿配合的長槍手,他被一支箭射入眼眶,因而傷重失血過多身亡。

  於是,時穿與李彥就成了隊伍當之無愧的首領。而此時時穿東張西望,只顧打量周圍焚燒過的廢墟,李彥隱約聽到一些傳聞,據說時大將腦子有點問題,他便不指望時穿出頭,自己踏前一步,代表本隊人員沖廂軍指揮表態:「都指揮使大人,我等一路攻擊到這兒,兄弟們傷亡不小,不如將裡面的四十名匪徒,賞給兄弟們吧。」

  廂軍指揮翻了個白眼:「大將,我聽說你們前前後後已經砍了一百多顆腦袋,其中八十人是正規的教匪,我說,你們吃肉,總得給別人留點湯水吧。」

  東張西望的時穿被這話題吸引,他眼一瞪,頂撞起來:「甚麼吃肉,我們的首級都是一刀一槍掙出來的,可不是站在那裡,從天上掉下來的,你說說,哪個首級不是我們該得的?」

  都指揮使剛才旁觀了時穿幾場打鬥,作為本土廂軍,時穿的憨傻曾經有一段時間是官場的笑料,尤其是蒙都頭以身相試,差點喪生在拳頭之下,都指揮使聽到消息後,本人也曾嘲諷過蒙都頭的膽怯,但剛才稍稍旁觀了時穿的戰鬥,都指揮使已經決定:絕不試探時穿的脾氣。

  「李大將,你瞧,那邊廢墟是一個金銀鋪,老闆已經被殺,我擔心那處火焰再起,你不妨過去巡視一下!」都指揮使好言好語,用另一分功績交換。

  李彥不上當:「指揮,那處廢墟上,廂軍弟兄轉了十幾波……再說,我們乃海州城中弟子,那金銀鋪老闆平日也認識,這打掃火災廢墟的活嘛,我等下不去手。」

  都指揮使的軟弱態度,在場的大將們也都感覺到了,其中一位大將附和說:「沒錯,遭火災的都是鄉親,我等如果從廢墟中拾撿東西,今後怎麼去與鄉親相處……咱廝殺漢,還是去刀頭舔血,錢掙得光明正大。都指揮,大尹再三催促,兄弟們也不求別的,分我們一堵牆,讓我等與你們同時攻擊,如何?」

  都指揮使看了看在一旁目光凶狠、躍躍欲試的時穿,勉強說:「好吧好吧,你們自己去挑一面牆——罷了,正面留給你們,聽我的號令,再四方一起攻擊,如何?」

  時穿眨巴著眼睛,不以為然的插嘴:「早該如此了,裡面四十個匪徒,分到每堵牆上只有十個人,四面同時攻擊,把牆壁拆了,我不信……」

  李彥趕緊插嘴:「大郎,咱趕緊準備準備,正面牆壁交給我們了,你說該如何攻擊?」

  都指揮使聽到時穿的話才恍然大悟——原來,那牆可以拆的……他趕緊一招手,領著都頭們匆匆而去,等他們走後,李彥湊近時穿,焦急的說:「大郎,狼多肉少,你怎能提醒他們該如何攻擊呢,瞧,他們都去了,咱也得趕緊動手,免得被官軍們搶了先。」

  時穿擺手:「有啥難的,我看周圍有打破的門板,拿一張凳子來,把門板釘到凳子上,舉著凳子腿就是盾牌了,你替我找一柄大錘,兩人抬門板掩護,我去把牆砸倒。」

  李彥想到時穿長槍穿梭的情景,他點點頭:「那就找一根木樁,大郎從盾牌後用木樁刺牆……」

  接下來的戰鬥沒有懸念,另外三方的廂軍還沒來得及佈置好,時穿這群效用們已經撞倒了院牆,衝進去與匪徒們殺成一團,等到官軍衝入的時候,只逮住幾個趁亂逃亡的匪徒,以及三兩個佈置在後院的倒霉蛋……

  都指揮使對這份戰績憤怒異常,顧不得時穿的威脅,準備過去爭論一番,手下湊近他,悄聲提醒:「都指揮,快走,匪首在我們手裡,效用們攻進院落的時候,匪首帶領心腹從後院逃亡,咳咳,後院恰好我們負責,撞進我們手裡,還是活的。」

  都指揮使跺跺腳,面對時穿終歸是膽怯:「這下好了,生擒匪首,其餘的才是湯水,饒是時長卿奸似鬼,也喝了我的洗腳水。」

  廂軍們連打掃戰場也顧不上,急急忙忙的撤離而去,向知府獻俘……等時穿他們姍姍來遲的時候,海州州衙論功行賞已經結束,時穿等人沒有功勞,只有如數支付的賞金。

  兌現了賞金之後,大將們臉色不平,張叔夜喊來時穿親自撫慰:「好一個時長卿,果然是海州城第一好漢,你們的功勞我已經記住了,盧指揮使雖然說得花團錦簇,但局勢受到控制,是從你們投入增援之後開始的,我心裡清楚你們的作用,但可惜你們來的太晚,我只能在賞金上增加一點,可惜了。」

  時穿倒沒有在意對方的話,他莽撞的問:「不知道火災面積有多大,有多少人受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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