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陽光大宋 作者:塵昏白扇(已完成)

忘情痞子 2013-5-20 15:16: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9 202328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8 03:12
第三卷 尖尖角露了 150、 聽聽案子

        來到酒樓,梁豐吩咐曹正要了兩個包間,曹正等屬下自行一間,自己則陪劉川、張庭二人在另一間坐下。

        不一時,酒樓小廝來擺下果子、干碟、蜜餞等物,又篩了酒布下。

        「兩位仁兄,今日相遇,今後還請多多照應,請。」梁豐也不多話,舉盞相敬,二人也笑著喝了。

        「早聞探花郎大名,今日得見,果然一表人才,器宇不凡,非池中之物啊!這小小開封府衙,只是探花郎牛刀小試之處,早晚見必當顯貴,來,咱們兄弟也敬你一盞,也請將來多多看承才是!」張庭一路上言語不多,這時才舉起酒來回敬。

        寒暄數句,店家已將酒菜流水般傳來,滿滿噹噹擺了一大桌子,儘是京城名菜。劉川看了,不住點頭道「破費了,破費了。」言下頗為過意不去。

        其時大宋官員薪俸頗高,梁豐初次授官,只是一個從八品,張、劉二人卻都兼著正八品的散佚,每年光錢也有百來貫,還有許多其他額外補貼,已經足夠在京城舒舒服服地過日子了,但見到梁豐的手筆,還是有些替他肉痛。

        梁豐卻只是謙和笑笑,口稱難得相請,不成敬意。

        「今日真是遺憾,沒能見到其他幾位司曹,是他們公務繁多麼?」

        「哦,這個麼,因今日是我們臨時起意,未及相邀,梁司曹若有興致,也不妨改日相請,大家聚一聚也是好的。」劉川笑道。但頗有些言不由衷的意思。

        梁豐也就不再問起,只同兩人說些閒話,請教一些府衙內的公事流程和辦理經驗等等,偶爾也說說京城趣聞掌故。劉川和張庭都是同進士出身,門檻低了許多,是以多年只從從九品升到正八品,差不多還有個一品半品的也就到頭了。比不得梁豐這種一甲新銳,從八品只是起步價,今後飈多遠還完全未知。

        在這種優待文官的朝代。一個探花,只要不是腦子進水或者有重大惡行,最次程度也要弄個五品致仕。一般來說。梁豐就等著熬資歷出政績,到時候自然而然要進朝廷中樞的,慢則可能二三十年,快則一二十年也就水到渠成了。

        所以兩個同進士出身對梁豐客氣得很,幾乎算是恭敬。但凡梁豐問起,均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往往還要作許多補充發揮。倒是幫助梁司曹長了不少見識,今後做事估計會輕鬆許多。

        這頓飯盡歡而散,臨了梁豐從囊中取出一封金銀叫曹正去會鈔,一頓飯下來。兩桌人共吃了三十貫錢,曹正直伸舌頭。這已經相當於曹正這一級的小吏十個月的薪俸。眾人紛紛議論這個新來的上司出手闊綽,家底豐厚。原先幾個人打算湊些份子向上司表示一下孝敬的念頭,被這頓飯打得煙消云散,拿不出手啊!

        同眾人告別。梁豐獨自回到家裡,小嫦見他回來,趕緊笑吟吟地上前服侍,一邊問他第一天應卯,感覺如何。

        「還不錯,很是找到些頤指氣使的感覺。屬下們都好生奉承,薛府尹也客氣得很,應該不會太難過。」

        「那就好啦,奴家還怕你散淡慣了,今後有了約束累著。官人快來看!」小嫦笑著拉起他到後院去。

        梁豐買的宅子原來是三進,後面一進空著沒怎麼用,只是前些時候云梅兩位姐妹來時暫住了一下,這回張揮、鄧聖、韓琦等人已經各自回去,兩姐妹也跟著走了,小嫦雖萬般不捨,但也無可如何。幸好如今日子愈發興旺,要再見兩位姐姐也不是很困難,便只好灑淚相送,相約來年再見。

        梁豐被小嫦拉著來到第三進院落,不知不覺中已經被人清掃得整整齊齊,正房三間屋子門窗大開空著,原來是近日就要請人重新粉刷裝飾,用來做梁豐與馮程程的新房。

        小嫦生活閒適已久,如今忽然找到些事業來做,興奮異常,一面指指點點告訴梁豐,她準備如何規劃,這間做什麼,那間如何陳設,要加那些家具,雇什麼人,今後如何安排,說得滿臉紅光,好像是她重新要嫁一回似的。

        梁豐只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笑,趁她歇氣功夫,問道:「你這可是『為他人做嫁衣裳』了,不吃醋麼?」

        「奴有什麼醋吃?這一世能遇到你,便知足了,哪怕要我布衣荊釵也甘心的,何況官人你疼我愛我,哪能再不知好歹?」小嫦甜甜笑道,半分虛假都沒有。

        梁豐也不說話,只悠然想像馮程程嫁過來以後,這家會是怎樣一番情形。

        第二天梁豐又去衙門,仍是沒見到前任司曹,便又略坐了一坐,吩咐曹正抽空去找一找,看看能不能約個時間,彼此交接一下,打算也請人家吃一頓飯,客氣客氣。曹正答應了。

        梁豐出了功曹小院,溜躂著來到法曹,裡面佈局跟功曹一樣,昨日一同吃酒的小吏們見到梁豐,昨日才得人家請客吃得嘴角流油,當然要趕忙上前行禮唱喏,熱情之極,一面又去通報劉川。

        劉川滿面春風迎了出來,和他笑著互相行禮,一邊又把他讓進屋裡坐下。下面人端了茶湯來放下,帶上門出去,兩人相對說話。

        「昨日老弟恁地破費,愚兄心中時時不安吶。有心回請一頓,奈何囊中羞澀,怕是入不了賢弟的眼,只有改日再鄭重相請了,哈哈!」劉川直言快語笑道。

        開封府是個大衙門,劉川這等八品官實在算不上什麼,要是放在一個小縣,那也是一方土皇帝了。辦公接待經費多的是,請個客還不算為難,但在這裡,雖然也有報銷,可終不方便,何況像梁豐那樣的請客法,絕對算是鋪張的,因此乾脆直言說出,倒不怕梁豐笑話。

        果然,梁豐對他的好感又多了幾分,這個老兄倒是風趣直爽,可以交得。

        說了幾句閒話,梁豐便隨口問問劉大人近來可有什麼有趣的案子。

        「呵呵,身在公門,但有訟事,哪裡會是好玩的?唉,這天子腳下辦案,難得緊吶。你都不知道甚時候一樁小小官司便會驚動天聽(梁豐心裡猛點頭深以為然,當年自己不就是在東華門踹了吳公子一腳,被抓到開封府蹲了一晚上還被當時官家聖人揶揄麼。),要麼就是些貴人之間相互扯皮,要麼就是些平明百姓為了一根針線打破腦袋,大的管不了,也不敢管;小的又太不值當,看著都替他們無聊。不過,最近倒有一樁案子,讓愚兄好生慚愧無能啊!」

        劉川說完,長嘆一聲。

        梁豐趕忙很配合地接口問是什麼奇案,能讓法曹大人如此為難。

        劉川這才道:「案子倒不是什麼奇案,只是憋屈得緊。」說完又嘆了口氣,才繼續道:「往東門出去,汴河岸邊,有許多零零散散的草屋人家,其中有家只住著姓柳的一家婆媳二人帶著一個孫子,老太婆兒子死了,一家人平日也就是靠幫著周圍縫補洗涮度日,本來也算太平。誰知有一天,這柳家的孫子正在河邊玩耍,窮家小孩子能有什麼玩的?左右不過就是撿些石子朝河裡扔,不料那日正合他家倒霉,那小孫子一石頭下去,就濺了正在河邊蹲著洗手一個路人身上幾滴水。那人不依,跳起來就要打罵孩子。那小兒的娘聽見兒子哭喊,趕忙出來看,問明緣由,又是賠禮又是作揖。誰知那漢子平日便是個潑皮,見人家寡婦出來便更加得臉,一把揪住小兒,說道要去人家家裡把衣裳脫洗了晾乾才算。

        你說這不是欺負人麼?寡婦人家,那好隨便讓人進去,婦人只好苦苦哀告。可惱那潑才只是不饒,倒提小兒腿要往河裡灌,說是那便也叫他嘗嘗喝水的滋味。那婦人一見魂飛魄散,嚇得趕忙上前搶奪孩兒,此番正中那潑皮的意,一邊假意推擋一邊就要占人便宜。一時把那婦人糾纏得惱了,忍不住便狠狠在那廝腕上咬了一口,當時就咬得出血。這是河邊百姓都親眼得見的。

        婦人咬了潑皮,少不得挨一頓打罵,周圍都是人家看不慣的,有些便上來架住潑皮不讓他撒野。那潑皮見著人多,便罵罵咧咧走了。不料到了黃昏時分,來了許多憊懶漢子,手拿大棍鐵條等,衝進柳家草屋就是亂砸,老弟你想,一間破草屋豈能經得起這些人的手腳?當時便被掀了屋頂,爛了門窗。這些人揚長而去,柳家婆媳帶了孫子前來哭告,我這裡便差了巡捕前去將人犯拿來關起。還未審問呢,那廝便在牢裡放話,自己是、是,唉,是誰家的也不用說了,你只知是當朝一個相公家奴的親戚便了。

        愚兄我本不懼此等狐假虎威的狗才,便要重重責打,誰知這廝是個真有門路的,當天便有那相爺家的掌府官差人遞了帖子到我這裡,說既是家奴親戚行兇,也該當重重責罰,只是怕傳將出去,傷了相公面皮不好,不如放了回去,著他家自行管教便可。」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3-6-6 09:24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8 03:16
151、卷宗房交接

        「這帖子是通過旁人直接遞到我這裡的。不瞞老弟,我見了也是好生為難,咱們在這京城不好差事啊,只得依從,但過意不去之下,也要幫那柳家討幾兩銀子賠償不是?誰知一開口,那相公家來人便冷哼一聲道,自家管教人是一回事,賠不賠的又是一回事,現已查明,那柳家房子佔了河道,堵了汴河,已經有人要去拆掉。賠銀子麼,提也休提!」

        「那現在如何了?」梁豐自來大宋,眼見一片太平景象,還從沒聽過如此不要臉的勾當,心中頓覺憤憤,接話問道。

        「呵呵,現在麼,才過了兩三天,果然便有人去攆了那柳家祖孫三人,將那草屋拆為平地。呃,那潑皮我倒是沒放,依舊關著,正要將此事報與府院大人,只是——。」劉川欲言又止道。

        「只是甚麼?」

        「只是此事牽扯我開封府衙的同僚,愚兄我好生為難啊!」劉川緩緩說道,伸手抬起茶碗又呷了一口。

        「哦,原來如此,果然為難得緊,不過我看大人也無須顧慮,咱們開封府小事自處,像這種腌臢潑才,大人只需痛責一頓,若這廝有案底,正好拿住,斷他個發配充軍之罪,替那柳家祖孫出氣便是!」梁豐義正詞嚴道。

        劉川聽了這話,有些愕然,只好勉強道:「賢弟所言甚是,愚兄也是如此打算。甚好,甚好,呵呵!」

        梁豐聽了半天故事,又瞎扯了幾句。便告辭出來往家走去。

        梁功曹走了沒多久,張士曹就溜躂過來了,茶還是熱的,都沒來得及撤。

        「聽說他方才來過?」

        「嗯,剛走。」

        「如何?」

        「深!」

        「那事兒,你跟他說了?」

        「說了。」

        「啥反應?」

        「呵呵,他建議我把那潑才的案底好生查查。斷他個充軍發配。」

        「裝傻充愣是吧?」

        「你說呢?」

        「唉,這廝指望不上,太滑!」

        「未必。還要看沈迥言的。」

        「嗯,有理。」

        梁豐回到家裡,心裡有些不快。悶了一天,小嫦問他也不說。只道是身體不爽,倦得很,吃了晚飯便上床躺了休息。第二天也沒再去開封府。

        一連三天,梁豐都在家裡,跟著出點力,張羅自己的婚事。現下還不算太忙,議親的日子都還沒最後訂下,須等高雙卯推薦的那位童先生先行找人測算才行。

        倒是新房進展挺快,才兩天功夫。家裡已經駐紮了許多工匠,測量後院三進各屋的大小尺寸,拉開大鋸鉋子,就著已經購來的花梨、黃楊等木,開工做起家具來。每日裡撕拉撕拉。乒乒乓乓地響動,吵得梁豐幸福地苦笑。

        梁豐呆在家的第三天,開封府功曹令佐曹正跑來報導,說是已經尋到前任功曹,看大人有無時間,今日午後前去交接公事。梁豐當然有時間。午時準點到了功曹。

        等了大概一刻時,前任功曹到了。屬下們在門外紛紛上前行禮唱喏,梁豐聽到聲音,出北屋門迎接。定睛之下,發現這位老兄好生眼熟。

        對方也看著他,瞬間表情有些複雜,兩人不約而同相對走去,笑著對拜寒暄。

        「探花郎還認得下官否?」

        「恕下官眼拙,一時記不起了。」梁豐確實記不起在哪裡見過此人,只好實話實說。

        「呵呵,探花郎真是貴人多忘事,下官沈非,字迥言,探花郎去歲解試,下官忝為監事之一。」

        「哦!呵呵,想起來了,難怪看著沈大人如此眼熟,原來是老師啊,快請快請。」梁豐此時已經反客為主,剛來的新官把著辦公室的主位,把沈非請到了客人坐的椅子上。沈非倒頗有幾分不適應。

        「下官有些好奇,沈大人勿怪,當日解試,該是士曹大人監事啊,如何是大人你?」

        「不敢,當時下官正是開封府士曹,是探花郎考過之後,才調到功曹的,也才無多時候。」沈非笑道。還真是,他裡外裡在功曹也只呆了幾個月。

        梁豐方才明白過來,於是兩人也沒幾句閒話,便開始交接。其實屋裡物事差不多都沒動,沈非只是指點了一下各物的用途,規定,重點交待了一些歷年來比較重要的朝廷詔書等等。梁豐用心記下。

        看完了屋裡,便要交接卷宗房了,這是功曹最重要的所在,整個開封府只有權知府薛奎同功曹二人貼身配有鑰匙,其餘人等閒不可越界一步的。

        沈非從身上摸出一把黃銅鑰匙,輕輕打開門鎖推將進去,梁豐跟著一愣,居然還有第二道門,是鐵門。沈非又摸出一把鑰匙打開鐵門,向裡走了兩步,還有第三道小門。梁豐感嘆戒備森嚴啊,越是這種鬼地方,機密就越多,悲催倒霉的事就層出不窮。按後來的說法,這可是要政治覺悟絕對可靠的人才能進出的啊,自己算是啥玩意兒?居然管起這一屋子黑材料來。

        沈非是嚴密無比,開一道門便隨手關一道門,把第三道門打開,方才見了卷宗房的全貌,也是兩間屋子打通。外面看著好似普通青磚砌成的房子,裡面居然緊緊砌了四面的花崗石牆,以牆高為限,頂上居然鋪了一層粗粗的鐵網,上面還用重石拼砌而成。通風口那叫一個小,無數小孔斜斜朝外聚在一個中心,孔心居然還呈鋸齒狀,這種防範,你就是用筷子點燃火把都扔不進來。梁豐打心裡佩服大宋的保密防範工作做得紮實,一個開封府就這麼嚴實,朝廷六部和更上層的中心還不知道啥樣呢。

        藉著微弱的光線,沈非點燃緊鑲在牆上的幾盞油燈,屋裡才有了光亮。放言看去,一捆捆編有子丑寅卯辰巳午未或甲乙丙丁戊己庚辛的卷宗分門別類齊齊整整地排列,也有些比較分散的暫時歸攏在一堆等待整理。沒辦法,就沈非一個人,這麼細緻的活幾個月可不好幹。

        沈非細細告訴梁豐,哪些卷宗是死卷,就是基本上人已經死了的,有年號可辨識;哪些是活卷,就是人還在,還有用的。哪些是陞官的、黜落的、改遷的、勾當的基本上都清清楚楚,又給他翻來目錄一一對比解釋。這目錄薛大人也有一部,隔段時間兩人就要校對一遍,好清點卷宗的完整性,確保不洩露。至於清點時間,全由薛大人隨機過來,事先不打招呼。

        梁豐心想,很健全的檔案管理制度啊,基本上杜絕了各種隱患。看來自己想在這上面創新是有些難度嘍!

        走了一遍,沈非便把三把鑰匙交在梁豐手裡,又在架子上拿出一張印好的交接表單,上面整整齊齊寫著歷次開封府功曹卷宗房交接人的名單,其中最長的時隔三年,最短的也不過兩個月,沈非這個時間已經是比較正常的了。

        梁豐心想,就這點不好,不能確保人員的穩定性,難免會有口頭洩密的隱患存在。不過這也無法可想,歷來權知開封府的任期幾乎就沒有超過一年半的,遑論下邊的人?

        兩人在單子上籤了字,這才完成交接。這時沈非指著牆角一堆還未整理出來的卷宗笑道:「梁大人若公餘得瑕或是有為難之事,也不妨看看這些東西,多有幫助。你有所不知啊,所有卷宗都是要按原樣另錄一份存在吏部的,不過,有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吏部也沒有收存,只咱們開封最全。呵呵,可以仔細看看。」說完又是意味深長的一笑。

        梁豐謝了沈非,兩人出來,重新看見陽光的感覺真好。在這陰沉沉的卷宗房裡,才一個時辰不到的樣子,都把梁豐憋得渾身不舒服。

        他把沈非讓進北房,二人坐了一會兒,梁豐提出要請沈非就近小酌一番,也好繼續請教些問題。沈非笑著婉拒了,自己已經另有差事,不便多留,起身告辭。

        臨走,沈非又轉頭道:「梁大人可已同劉川大人、張庭大人等見過面了?」

        梁豐有些愣住,這幾人為何都透著那麼古怪?好像有啥事在串通似得,好不煩人?

        「見過了,昨日已經小聚。」

        「嗯,他們是至好相與的,不妨多親近親近,告辭了。」說完便轉身走了,梁豐跟著送到門口看他走遠,才回到屋裡,左思右想不得要領,不免又一陣煩躁,總覺得自己頗為不順,在哪裡好像都有些小麻煩等著似的。

        眼看時間差不多了,自己也不和院裡其他人打招呼,踱步出了開封府衙,順著太平興國寺朝前走。走了幾十丈,方才發現自己方向反了,只好倒回去。心中忽然一動,便快步返回家裡,叫過來福道:「你這兩日抽空多去去東門外汴河旁轉轉,我聽說最近有個新聞———。」便把自己聽劉川說的案子對來福說了一遍,讓他去打聽打聽是否有這回事,順便看看那柳家如今的情況。來福應了,說明天就去。

        交代完畢,拋開煩惱,叫了小嫦來商量,該行納采之禮了,到底請誰幫忙正式上門提親的好。這事小嫦早同程程商量過的,滿朝百官,馮拯只瞧著王曾等寥寥數人順眼些,便說還是請王相公罷,想必他也不會推辭的。

        梁豐想想有理,便於第二日未時正式執了學生拜帖去見會試老師。大宋雖嚴格禁止考官與考生間建立所謂的門生坐師關係,但還不禁止稱呼,所以探花郎去見閱卷官也可用學生帖子拜見。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8 03:18
152、訪貧問苦

        「呵呵,玉田自中了探花,喜事連連不斷啊,可就難得見到你了。」王曾見他,高興笑道。

        「還是多謝相公栽培,否則學生焉有今日?今天來,是有一事特地來求相公幫忙!」

        「請講,但力之所及,一定幫。」

        梁豐就把請王曾當媒人的事說了,王曾當然很高興,梁豐如今也算得自己一個半個學生,推了狀元不做,甘居第三,高風亮節,天下交口稱讚。現在又有喜事請到自己,自然要一口應承下來。

        從王家回到家裡,正好高家找來的那個童先生正等他回來,是想請問媒人找好了沒有,梁豐回答找好了王相公。童先生說時間也不算寬裕了,要想早成好事,還是抓緊把禮節做到,下一步該問名了。

        梁豐想想,笑道:「童先生,你看我家裡懂這個的也沒有,反正是雙卯把你請來,說不得只好麻煩你了,看看該準備什麼禮物,你做主,我叫人配合便是。」一面把永叔叫來,囑咐他隨身帶錢,跟著童先生去採購禮物。說完又賞了童先生二兩金子,喜得老頭把個小身板拍得咚咚響,保證圓滿完成梁探花的任務。梁豐彷彿聽到肋骨咔嚓的聲音。

        永叔下來跟童先生商議定了,兩人便出門去訂購禮物,幾乎把全京城的大小集肆跑了個遍,終於一一定下。第二日便跑去尋到楊文廣少爺,請他家出人幫忙,將各種禮物:雪雁一對、宰殺肥牛一頭、肥羊四腔、錦緞十匹、上好汾酒二十壇。亂七八糟一起搬進家來,小嫦看著殺好的肥牛肥羊發愣道:「這許多牛羊,天氣恁大,恐怕放長了是要臭的,官人趕快吧。」

        梁豐理解不了永叔迫切的心情,但看看禮物已經備下,再不抓緊推銷出去,只怕是要砸在自己手裡。急忙又跑了一趟王曾家,搞得堂堂相爺也措手不及。趕忙先寫了拜帖命人送到馮家,第二天就攜了禮物過去拜會。

        馮拯近來身體都不太好,但孫女好事將近,也有些刺激作用,整肅衣冠等著王曾上門行問名之禮。這是皆大歡喜的事情,順利的很,取了馮程程八字,原來是大中祥符元年六月十九日生日。可巧跟觀世音菩薩成道日一天,王相爺少不得誇讚程程生日好,果然福氣大,能幫夫,還沒過門就弄了個探花。

        馮程程聽了丫頭傳話,倒謙虛害羞一陣,心想那是小嫦姐姐的功勞,自己哪幫過什麼?不過既然說了能幫夫,今後助他當個相公便是!

        王曾取了馮程程八字並馮行己夫人的姓氏。完成任務又在馮家混了頓飯,出來順道便交給了梁豐。小子當然感激之極,奉上禮物。王曾不收,飄然而去。

        晚間,梁豐和小嫦正在燈下商議,來福回來說報告少爺,吩咐打聽的事差不多了。

        來到外間,梁豐問道:「情況如何?是真是假?」

        「稟少爺,事情倒是真的,聽說那日動靜鬧得忒大,驚動不少人圍觀。果然是那潑皮無賴,只是後來被拆房子的不止姓柳一家,沿河約有七八家都被拆掉。問是誰,也不知道,只知是開封府戶曹大人下的令。那柳家祖孫無法可想,如今只得臨時搭個棚子依舊遠遠住下,每日痛哭不止。」

        「他家孫子多大?」

        「聽說是已有十歲,看著不像,似七八歲的樣子。」

        「好。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第二天一早,梁豐叫上來福:「走,你陪我親自去看看,能幫咱們就幫一把。」

        梁豐知道其中定有蹊蹺,但從劉川到沈非那幾人越是神神秘秘,自己越是想看看他們到底要幹什麼?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自己雖然總裝糊塗,可人家一旦瞄上了自己,絕不會一次就算,肯定有的是連環後手。以其一直被他們算計,還不如自己早些解開這個謎。

        來福領著梁豐出了東城,又行好遠方才下車,這時正是京城最好的時節,沿著汴河兩岸風拂垂柳,遠處一片片稻田連天而去,點綴些炊煙人家,頗有野趣。

        這是來福指著一處道:「少爺,那邊就是前些天被拆掉的茅屋,共有七八戶人家哩。」梁豐順著方向看去,果然斷壁殘垣甚是破敗,他點點頭也沒說話,又跟著來福繞到離河岸遠些的地方,望見一塊平地上草草用破布油氈搭起的幾座帳篷,破破爛爛,於這****美景大不協調。

        來福當先走過去,指著一個小小破帳篷道:「便是這家。」

        梁豐走近前離了帳篷幾步遠處叫道:「請問,柳家老太太在麼?」來福也跟著大聲喊了一遍。

        「是誰呀?」裡面一個蒼老乾癟的聲音應道。

        「哦,我們是城裡來的客人,受人之託,來看看柳家老太太。」梁豐答道。

        過了小半晌,篷子掀開,出來一個勾腰老婦,兩眼迷離望著梁豐主僕。

        「老人家,我姓梁,是城裡一位姓劉的先生托我來看看你們,聽說你家近來遭些苦處,想問問有甚能幫忙處?」

        老婦一聽梁豐溫顏慰問,也無暇去想是哪位劉先生相托,一下子哭出聲來:「命苦啊!」也不管二人等她回話,只是嗚嗚個不停。

        這時裡面又出來個三十來歲的婦人,蓬頭粗服,但也還算乾淨。急忙勸慰老婦道:「婆婆且慢哭,這位少爺等著答話哩。」說完自己卻眼圈一紅,跟著掉下淚來。

        梁豐曾今是個孤兒,如今也是個孤兒,此時看見兩個無依無靠的女人被人欺負成這樣,心中按耐不住一把怒火,好半天克制住,壓著嗓子道:「兩位莫哭,告訴我如何光景,我來幫你們想想辦法!」

        柳家婆媳的哭聲早驚動了旁人,四周慢慢聚攏了男女,個個均是唉聲嘆氣,更有那些一道被拆了屋子的人家,也跟著哭泣起來。

        梁豐忽然有些頭大,來的時候只想著看看情況,沒料到是這陣勢,自己原本沒想學領導人訪貧問苦的,這回卻被團團圍住,大有訴苦大會的趨勢。不免和來福面面相覷,頗為尷尬。

        還好,這時旁邊走來一個老者,很客氣地向梁豐行了個禮,梁豐趕忙作揖相還,一面又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老者嘆了口氣,便替柳家婆媳把當日發生的情況說了,跟劉川口中說出一樣,並無半分增減。梁豐心裡就信了個十足,又問起拆屋的事情。

        「哼,還不就是那潑皮在官府有人,欺負我們平民百姓麼?好端端住著幾十年了也沒人來說過甚,偏偏第二天就來說我等的房子佔了河道,不容分辯就拆了個乾乾淨淨,這開封府什麼時候也學著欺負咱們了?原來可是挺好的!」一個漢子憤憤道。但語言之中卻不敢過分造次。

        當下周圍七嘴八舌紛紛罵開,痛斥官府無良,痛罵潑皮無賴,梁豐默默聽著,反正不關他的事,倒不會臉紅,只是同情這些有冤無處訴的百姓。

        待罵聲漸漸平息,梁豐才開口問道:「那孩子呢?我想見見,可以麼?」

        柳家兒媳覺得面前這個少爺也不像個壞人,便喊道「板兒,出來。」聽到呼喊,躲在帳篷裡的小孩才畏畏縮縮探出頭來,兩隻大眼睛充滿了害怕。

        梁豐招手喚他過去,他也不敢,只縮在母親懷裡躲著。

        情況已經大致清楚,梁豐也不再多留,站起身來從來福手裡接過一把銀錢,走過去遞與柳老婆子道:「老人家,我來得匆忙,也沒帶什麼,聽了你家的事,暫時也幫不上個啥,這些銀錢,你且拿去度日,回去我當好生想想辦法,幫幫你們大家。」說完又示意了一下,來福會意,趕忙又掏出銀兩,並那幾家被拆了屋子的,挨家都分了些。

        兩人分完錢,也不再多說什麼,梁豐朝眾人拱拱手,轉身走了。二人遠去,那些人兀自不散,紛紛議論這定是個心好的善人家少爺,聽了柳家的事,專來做做善事的。不免又感嘆一番才散掉,柳家祖孫接了銀兩,心中感激,自回帳篷去了。

        回家路上,梁豐一直很不爽,心道開封府千年來是這個民族心中公正的聖地,也不免出了這些腌臢東西為虎作倀,該想個什麼法子好生收拾那個戶曹大人一番才解氣。

        想著想著,衝動之下,便準備去找趙禎告狀,下道旨意拿下那個狗官,再發些安家費讓那幾家重新過日子就是。忽然又忍不住啞然,自己好歹也是個探花,現已經做了開封府的功曹,咋會那麼沒出息,遇到這麼點破事就去告御狀,說出來笑掉別人的大牙。

        他奶奶個熊,這樁事情疑點蠻多的,而且劉川和張庭沈非他們也不知是啥動機想牽連自己進來,還是穩點好,慢慢觀察。

        第二天一大早,梁豐穿了官服去到衙門,先求見薛奎。老薛很高興地接待了他,如同所有級別高的領導一樣,見到基層幹部總是和藹可親的,笑道:「玉田來得好早,老夫不是說過,給假照舊,可以有事方至麼?咋,這兩天婚事都準備完了,可以正式應卯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8 03:20
153、大宋也有公房住

        「呵呵,不瞞大人,雖說是學生自己的婚事,可也不太插得上手,只是每天被牽著一處看看,試試衣裳,瞧瞧家具,跟個牽線傀儡也差不多。因這幾日才行了問名之禮,稍有空閒些,特來大人面前,看看有無吩咐!」

        他本來想拍胸脯說自己沒事,工作要緊等等一堆厚顏廢話的。可一轉念人家大宋朝不興這套啊,評先進、評勞模那得看政績,沒人理你這些虛頭巴腦的狗屁花架子!

        這年月,你要能辦好了公事,有錢有閒吃喝嫖賭都沒人管你,還誇你神仙一流人物。後來歐陽修蘇東坡等等大神哪個不是如此過來?好評如潮啊!再看看安石相公,累得幾年都沒時間洗澡,那叫一個遭罵!

        因此趕緊轉過話頭,好讓自己說得不那麼肉麻虛偽。

        「放心,也無甚要緊事,若有,老夫自會差人去尋你。那功曹平日公務也不是很多,只是記得定時磨勘考績,不得疏忽敷衍,也就罷了。」

        「是是,學生一定記住。」

        「還有什麼事麼?」老薛自己挺忙,沒閒工夫跟著小子磨牙,要沒事就趕緊的。意思是說。

        「呵呵,倒也無甚大事,只是說來慚愧,學生來到京城也有幾年了,竟也未曾好生逛逛四處名勝,昨日去了一趟東門外踏踏****,只見兩岸風景如畫,炊煙處處,一派太平景象,只是聽說近來河道頗為擁堵狹窄,需要拓寬疏濬。我看那汴河在城門外是頗寬的,再要拓寬,河邊那兩排垂柳必要拔去,怪可惜了的。因之好奇,想請教一下大人,似這等事,朝廷會不會考慮風景觀瞻?」

        「造謠!老夫卻未曾聽說過此事。是誰傳的?城裡倒是要好生整頓一番,開封城低於河表,黃河懸空。年年泥沙俱下,一遇雨水多的年份,這京城便要澇上幾處。去年我已細細查看過,都是沿河許多人家擠佔河道,導致河水上漲。因此才上奏朝廷,擬將內城河好生疏濬一下,卻沒說過要治理外河。再說,這跟風景有什麼關係?」薛奎道。

        「哦,原來是這樣,那想是百姓們聽多了謠傳而已。沒事了,大人你忙,學生告辭!」

        待他走後。薛奎繼續提筆辦公,寫著寫著忽然抬頭自言自語道:「呵呵,裝糊塗誰不會?」又繼續作重要批示。

        回到功曹坐下發了一會兒呆,曹正有事出去,另一個叫陳平的令佐過來小心伺候。都說少年得志,這探花郎才不到二十歲,怕是不好相與,戰戰兢兢服侍,反把梁豐搞得坐立不安,只好打發他出去。

        一個人靜靜坐著。想起前日沈非的神情,好似卷宗房裡那堆卷宗有些什麼秘密,忍不住便要去看看。轉念想想還是沒去,自己未必要參合這事的,何必主動去惹一身騷呢?

        回到家裡,還是有些不忍心,便囑咐來福抽空去看看柳家婆媳。

        同一天,開封府戶曹周震大人正在潘樓吃酒,陪他的是京城「潘祥記」布莊的老闆潘大祥手下心腹管事潘恆。其實周震級別太低,原本夠不上潘恆這樣的大管事親自請他下館子。潘祥記在京城名氣挺大,基本上算是壟斷了蘇、杭、江陵等州府的錦緞生意。以致北上開封,西至陝西、河南府,十匹錦緞有四匹是從他手裡轉出,可謂財大氣粗。潘恆在潘祥記雖是僕人身份,但也算可躋身決策圈子外圍,是個跺跺腳京城的布匹行都要抖三抖的角色。

        這時潘恆正滿面堆歡地朝周震敬酒:「戶曹大人,來,老潘我再敬你一盞,還得多謝你幫忙。」

        「咳,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力之所及,一定周全。」周震吃得口滑,毫不在意誇口道。

        「那麼,戶曹大人你是知道的,那塊地方,仍有許多窮戶,我家老爺想將貨倉遷至那裡,最是關鍵,還須煩勞大人,只是不知多長時間能清理出來?」

        「這個麼,卻是急不得,潘兄你是知道的,那些刁民居住當地怕不有三五十年光景,急切要拆盡,恐怕生了是非。」

        「這個我豈有不知?只是我家老爺生意日漸壯大,以前的庫房已然遠遠不夠用了。如今城內地價頗高,要買空地麼又太貴,租房子麼一是不安全,二是也沒那麼大的。因此還要麻煩你抓緊一下!」

        「潘兄,我還是有一事不解,想請教一下。你家老爺看中那沿河地皮,本不為難,你家財雄勢大,不拘幾貫錢便可買了來,何必鬧出動靜讓那何二出頭,搞得人人盡知?何二如今還關在開封大牢裡,那法曹劉川向來又臭又硬,被他拿住,豈有輕放之理?本來那廝就同我齷齪,如今又因這事盯上了我,端的不自在得緊!」

        「咳,大人你有所不知,其實去年開始,我家老爺就已經命人同河岸各戶談過,願意出錢讓他們另擇住處,誰知那些殺才窮得瘋了,漫天要價不松口,因此才耽擱下來。

        本來也不關那何二甚事,他只東南門外一個有名潑皮,偶然因了他表兄與我家的關係,同我家一個下人吃酒,聽了這話,當時就拍胸脯說道不需使錢,只要他隨便過去尋個因頭,便可把事情辦了。當時只當是酒話,誰知這廝會自去尋那柳家晦氣,再曉得已然晚了。我家生意,也有那何二表兄家主人重重一股,不怕大人你笑話,那何二表兄家的主人,是我家老爺也不敢得罪的,因此才磨不開面皮,去尋了劉川想把他保出來。哪知劉川大人不願看顧,一直關著,正想辦法呢。」

        「呵呵,怎地如此繞得慌?你既說得慎重,我也不問那家主人是誰了,只看承你的面皮辦了這事便罷,其餘我只是不曉得。」

        「那是那是,這正事還是你這樣的大人出面才行,靠那些耍嘴皮子的潑皮,早就涼菜了。」潘恆笑道。

        兩人吃得盡興而散,臨出門時,潘恆從懷裡摸出一包細軟塞在周震懷裡。周震也不推辭,掂掂份量,笑著收好離去。

        第二天一早,周震到衙門當值,行到左門,遠遠看見一個少年官員站在路邊,對自己笑著。周震心中一動,猜到是誰。快走了兩步滿臉堆笑拱手道:「遮麼是探花郎梁大人?一向有失親近啊,幸會幸會!」

        梁豐也叉手唱喏:「見過周大人,下官一向久仰大人,今天無事,特來拜見。」

        「哦,榮幸之至,請、請!」

        兩人寒暄完畢,周震頭前帶路來到戶曹,讓了梁豐,二人東西對坐,又喚雜役進茶。

        「梁大人少年高中,下官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聽說,那狀元郎本是你的,卻堅辭不受,如此風度,令人感佩不已!」

        「呵呵,這個可不敢當,朝廷論秤買貨,童叟無欺,哪裡談得上什麼風度?都是旁人謠傳,大人說笑了。」

        「老弟真是謙虛,對了,今日光臨,是有賜教麼?」

        「沒有沒有,就是最近府尹大人料我初涉公門,政務不熟,讓我邊學邊干,也就鬆快一些。因此抽空來拜會拜會各曹大人,來日也好就近請教。」梁豐說道,一面四下打量周震的公事房。這間戶曹公事房果然與眾不同,地上鋪了地毯,桌椅也一律都是上好花梨打就,還多了些香爐、鼎器,牆上也有字畫,看起來比自己功曹那間要豪華得多。

        周震靜靜等他把屋裡看完,笑道:「戶曹與功曹不同,每日盡都是又髒又累的民間雜事,說不得,只好將這房中稍稍陳設一番,調劑一下心情,卻叫梁大人見笑了。」

        「哈哈,哪裡,下官看大人風雅得緊,我雖閱世未深,卻也覺得為官當如大人這般,能將忙事成閒事,那才算得神仙一流人物!」

        這小馬屁拍得,周震聽了可開心,本來是悶騷炫富,沒想到成了神仙一流人物,這位少年探花很有眼力啊!

        「老弟過譽了,來來來,看看這屋裡的物事,若有中意,不妨拿去把玩,就當咱們初次見面,留個表記!」老周咧嘴笑道。

        「多謝大人,不敢奪人所愛,不過大人這般慷慨,小弟倒是有件事情想要拜託,只是初次見面,還真不好意思開口。呵呵!」

        「哎,咱們一見如故,又是同僚,但有吩咐,老哥我盡力辦就是。咱們至好,今後也有請你多多幫忙的時候哩。快說,快說!」周震連聲催促,生怕他真不好意思開口。

        「是這樣的,小弟過些時日便要成親,如今住的寒舍稍逼仄了些,有心想要擴一擴,打量寒舍周圍似有些房舍空著,看看能不能請哥哥幫忙,盤下一處,小弟自行修繕一下,以備急需,不知——?」

        「這倒怪了,難道老弟上任之時,沒有報備府衙安排房子麼?這可是你疏忽了,咱們大宋對九品以上官員,都要安家的,以你探花郎的身份,要幢房子有什麼為難?待我回頭查查,按說你這公文也該到我這裡了,咱們趕快辦理便是。不須操心,到時便是朝廷出錢幫你買下,你自己不用花上一文的。呵呵,老弟鸞鳳之喜,哥哥我卻要討一杯酒吃啊!」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8 03:22
154、彌補過失

        梁探花是當朝樞密使馮拯相公的未來孫女婿,他老周咋會不知道?本來無故都要去巴結的,今天正好,梁大人自己肥豬拱門,豈有不高攀之理?於是趕忙表態,梁豐也急忙表示歡迎。

        「不知老弟看中的是哪一處房產?這便跟哥哥說了,咱們好辦。」

        「小弟就住在啟聖院口,看中自家後面一所宅子,好像是前後三進,雖不軒敞,買來打通,倒也儘夠用了。」梁豐其實根本就不知道啟聖院還有什麼房子,也沒打算買。只是順嘴胡扯。

        「哦?是啟聖院口?那就比較為難了。」周震沉吟道:「兄弟有所不知,那一片居住的人家,俱都如同兄弟這般非富即貴的,若你看中這家主人能攀上交情,又或是人家等錢使用,倒也罷了。只怕是若不肯賣,那就沒法!」

        「不過,兄弟也無須煩惱,若信得過哥哥,我幫你在別處另尋一處府邸,定教你稱心如意,如何?錢嘛,也不需考慮,盡從公家出,兄弟你貼補不了多少!」周震見他失望,急忙另出主意道。

        「多謝哥哥幫忙,只是小弟那未來的媳婦兒想挨著娘家近些,所以才打那主意,既然為難,那就暫時放放,反正也不急於一時,若今後真有了合意的宅子,少不得再來麻煩哥哥!」梁豐笑說道,很真誠地領了周震的情。

        兩人才相見不到一個時辰,已經稱兄道弟勾肩搭背起來,熱乎的很。

        回到家裡,梁豐聽到了一個讓他極其難過的消息:柳家老婆子死了!

        據來福來報,那天得了銀錢,一家人自然很高興,細細一數,居然有差不多十五兩。三輩人多年沒見過這麼多錢了,老婆子大喜之下,看見孫子長得跟豆芽似的。心中難過,忙吩咐媳婦去買些肉來,燉得爛爛的一家子好生享用一回。誰知三口人都幾乎忘了肉的味道,香氣撲鼻之下,難免多吃,個個都鬧了肚子。老太太本來就體弱多病,腸胃脆弱得緊,猛地被這久違了的油水拉滑了腸子。就此嚥氣。

        梁豐悶悶坐了好半天,很是責怪自己當時的衝動,哪怕少給些呢,也不至於這個結果。好心卻辦了錯事!

        「官人,別自責啦,這是誰都料不到的。既然那老人家已經去世,咱們今後多幫幫那母子兩就是。奴這裡還有一些穿不了的舊衣服,再並些銀錢給他家送去,先幫著度度難關吧。」小嫦一旁柔聲道。

        「你陪我去一趟吧。去看看。就剩那母子兩了,今後少不得更加艱難,想欺負他們的人只會多不會少了。我想乾脆將他們接到家來安頓下。就算是他們借住,等那孩子以後長大,或是另有了去處再作打算。我做錯了一回事,不想再第二次,須得彌補過失。」梁豐搖搖頭道。

        小嫦知他難過,便點點頭,回頭吩咐來福僱車,又叫上永叔一起跟著。錢媽、宋媽聽了,忙來勸道:「少爺娘子可仔細想想明白。如今少爺馬上就要成親,這時候接了那兩母子來家裡,新喪的人家,終究不祥的,怕到時候馮家聽了膈應!」

        「有甚膈應的?這是積德行善的事情。能做為什麼不做?哪裡會有不祥啦,你們兩位放寬心,馮家沒這麼忌諱的。實在不行,你們不說也就是了,將來我自會跟馮小娘子分說。」梁豐道。那兩女人聽了。才不言語。

        來到城外,柳老婆子已經草草裝殮起來,停在一塊門板上,腳前供了香火,柳家媳婦正領著兒子披麻戴孝在靈前哭泣。忽然聽得周圍旁觀的一陣鬧嚷,抬頭看時,只見一個少年官人領著一個天仙般模樣的娘子,身後跟了兩個隨從正朝她家過來。

        柳家媳婦仔細看時,才認出是上次來送錢的那位少爺,原來竟是個當官的,當時就被嚇到,不敢說話。

        梁豐也不多說,走到靈前拱手行了一禮,又上香拜祭過。小嫦也跟著做了一回,唬得周圍的人戰戰兢兢,低頭小聲議論,不知這個官人什麼路數,居然來給一個窮老婆子上香。遮莫是她家的親戚不成?只有當日見過梁豐和來福的才知道無親無故,是個好官,便悄悄四下傳了。

        行完禮,梁豐上前兩步走到柳家媳婦面前,那婦人急忙跪倒行禮。梁豐伸手虛扶讓她起來,溫顏道:「實不相瞞,本官是新任開封府功曹梁豐,前些時日我家這娘子聽了你家的事,很是同情,因此央我來看看。不曾想因我多事,竟累了你家老人西去,好生過意不去!」

        婦人哭道:「自是奴家婆婆壽限已到,須怪不得大人,大人是個好人!」

        周圍的人一聽他自稱梁豐,當時就炸了窩:「原來是今科探花到了!」嗡嗡之聲不絕於耳,這時,那天對梁豐分說的老者拄著枴杖,分開眾人來到梁豐面前,忽然雙膝跪倒,顫巍巍道:「原來是功曹大人,恕小的們有眼不識泰山,大人,小的們實實冤枉,請大人幫我等做主哇!」

        這動作來的太突然,唬了梁豐一跳,自來到大宋,梁豐還沒給活人跪過呢,急忙扶起老者道:「老人家不要多禮,有話慢慢講。」

        會有什麼話,就是當天的情況又哭訴了一遍,末了老者道:「大人,小的們是百姓,府衙既說了我們這裡擠佔河道,我們也不敢強辯,但望大人憐憫我等衣食無著度日艱難,幫我們說說話,讓我等有個安身之所!這裡百姓,人人感謝大人恩德!」說完又要磕頭。老者身後那些沿河百姓一看老頭說話,便也黑壓壓一片跪倒,哀聲動地請求做主。一霎時只剩下樑豐等四人站著,好不尷尬。

        小嫦聽了老者哭訴,心裡同情氾濫,眼淚嘩嘩流出,怯怯地拉了拉梁豐的衣襟,眼神求他幫忙。

        梁豐大聲道:「大家起來,聽我一句話。若你們不起,我連話都不說,轉身走了,可再沒人來理會你等!」開始一群人還不願起來想迫他答應,誰知這廝是個狡猾之徒,看多了電視劇的,料到眾人必是這樣下文,乾脆先把話說絕了,免得他們脅迫。

        眾人只好先起來靜靜聽他分說。

        「各位鄉親,我只是開封府區區一個從八品的功曹,論情、論理、論法,我梁豐都無法答覆你們能幫這個忙。你們若有冤屈,自己寫了訴狀去開封府正堂求告。如今薛府尹是極憐惜百姓的,若你們果然有理,定會公斷。假如薛府尹向我問起,我也會據實回答我所見所聽。其餘的,各位為難我也沒用。咱們有多大碗就吃多少飯,我也不用哄騙你們邀買名聲。若各位逼得緊了,我胡亂應下,回頭不再見面,你們能奈我何?」

        眾人聽他說話,渾不按說書唱戲的那些清官好官套路,一下子被堵得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

        只聽梁豐又道:「今天我來,是我家娘子憐她柳氏母子孤苦,無依無靠,恐今後被人欺凌,是以前來問她家一句話,柳氏,我家娘子有意接你母子到家裡暫住,不知你意下如何?放心,不是買賣你良家人口,就當走親戚一般。若你不願也就算了,若去,我梁豐包你養到兒子成人,自立門戶,將來也好有個依靠。今日當著這些鄉鄰問你,你考慮一下罷。」

        眾人聽了梁豐的話,雖有些失望,但也認可他實誠不糊弄人,這時一聽原來是幫柳家,大家也憐她家遭遇,紛紛開口道:「去得、去得,這位大人說話實在,極信得過的。」

        那柳氏乍然一聽,心如亂麻,一輩子的小百姓,何曾講過什麼大官?這回人家行善來接自己,卻不免心中打鼓。猶猶豫豫眼淚汪汪不敢說話。

        梁豐伸手抱起她兒子板兒,笑道:「板兒,跟了我去,好不好?」那板兒已經懂事,從小懦弱受欺,眼前這個大官對自己笑眯眯地說話,便有幾分想去,又不敢答,只好轉身可憐巴巴地望著老娘。

        還是人群中幾個中老年婦女嘀嘀咕咕一番,又過去勸說柳家,說這個大人原是好心腸,該當去的,總比在這裡提心吊膽地過日子強。看人家娘子跟天仙似的,又不是貪圖你容貌,有甚害怕?大家一通七嘴八舌下來,柳家便心動了,戰戰兢兢跪下對梁豐夫婦道:「多謝大人慈悲,既如此,奴家願去,且容奴家將婆婆後事料理乾淨,再去投靠大人。只要大人家不嫌棄,奴願當牛做馬報答大人一家。」

        小嫦急忙含淚將她扶起,柔聲道:「你也不要太悲了,且先料理完你婆婆後事,過幾天辦完了,我再派人來接你罷。」說完便請永叔留下幫忙,永叔忙答應了。

        梁豐又轉頭同那老者並其他人說了幾句,點點頭,攜了小嫦手上車回去。

        車上小嫦流淚不已,她雖然身世可憐,但卻從未如此近距離接觸過那些貧苦百姓,今日見了,才體會到什麼叫做真正的疾苦。

        梁豐好言安慰:「算了別哭了,這世道已經算是好的,再太平的日子,也難免有生活艱難。咱們今後多行行善,幫助幫助別人也就是了。」

        回到家裡,依然照樣生活,忙活婚事,連著兩天梁豐都沒去衙門報到,忽然差役來喚,說是府尹大人急事召見。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8 03:24
155、協助戶曹

        梁豐忙換了官服,跟著差役匆匆來到薛奎公事房。老薛正負手面牆而立,手裡拎著幾張紙片,想是在思考什麼。

        「見過大人!」梁豐站在門口行禮。

        老頭轉過頭來微笑道:「你來了,坐。」

        「這個,你怎麼看?」順手將紙片遞給他。

        臥槽,真的告了?梁豐看了紙片第一個反應。沿河那十多戶被拆的人家還有待拆的人家共四十餘戶聯名告上了開封正堂。

        狀紙上透露了一些梁豐並不知道的信息。原來城裡有個叫「潘祥記」的大布商去買過地,出價五至七貫一戶。眾人不依,這點銅板豈能就買走自己家園?大家合計,最後要了平均四十貫一戶。潘記當然不干,沒談成。可過了不久就被開封戶曹的大人帶人來強拆了七八戶,給了兩條理由,一是擠佔河道,二是無房契文書。這兩條都是要了命的,直接屬於違章建築,不拆那還了得?

        不過狀紙裡卻沒把柳家的事一併說出,看來大宋百姓比較老實,還不敢確定兩件事裡是否真的有必然的聯繫。

        薛奎等他看完,又問了一句「玉田,你怎麼看?」

        「呵呵,大人為難學生了,我又不是戶曹,哪裡懂什麼河工?不過,既然上面寫得清楚是戶曹拆的,大人何不找戶曹大人來問個明白,若真有此事,學生覺得拆了也就拆了。頂多是不拘給幾貫錢權作安家費用便是。」

        「呵呵,說得輕巧。可你前幾天怎麼不告訴那些百姓,反而挑起他們來衙門告狀啊?你前後去看了兩次,還幫了其中一戶人家。這會兒怎麼跟老夫鬥起心眼來了?」薛奎皮笑肉不笑道。

        「大人這話說的,學生去是去了,可沒表什麼態度,只是告訴他們,學生做不了主。若認為自己有理,大可到開封府衙來求告。如此而已。說起那天的事,學生倒想說說。那被拆的人家當中,有一家姓柳的****??」

        梁豐本來就有心理準備,看到狀紙就知道河邊百姓告狀時肯定提了自己的名字。因此也不否認,也不怕,本來就沒表態麼。只是把狀紙上沒說的事說了一遍而已,但卻留了個心眼,沒說劉川找過自己,更沒說何二的背景。

        薛奎聽了梁豐的匯報,說道:「其實老夫也接到過戶曹周震的稟報,還悄然親自去看了一看,情況果然同周震所言相差不遠。那些人家,岸上是沒擠佔什麼河道的。但家家都伸了吊樁出來立在河中,卻不是擠佔又是什麼?況且那一段河流常年人家長住,多少腌臢垃圾盡都倒在河裡,又臭又堵,也確實該清理了。只是這麼多百姓。真要動起手來,如何安置卻也是個問題。唉,周震做事太急切了些!你方才說的那柳家之事,遮莫跟周震去拆屋有關聯麼?」

        「學生倒不敢說裡面有何關聯,只是沿河百姓果然清苦,說來給大人聽聽罷了。學生那日已經決定。將柳家母子暫時接到寒舍住下,免他多受淒苦。學生能力所限,幫不了這許多人家,只好量力而行。」

        「嗯,不錯,你很穩當。」薛奎意味深長地讚許道。

        「慚愧慚愧。」

        「這麼說,你前幾天來向老夫打聽汴河風景,是來試探老夫嘍?」老薛忽然笑道。

        「呃——」梁豐忽然覺得背上有點冷,怎麼忘了這茬?這不是明顯不相信上官麼?幸好薛奎沒等他繼續尷尬,又問了個問題:「那個叫何二的潑皮,現今押在咱們大牢?」

        「好像是的吧,學生也不太確定。」

        薛奎點點頭,普通案子,渾沒在意,好像也不把兩件事聯繫起來看的樣子。

        「那就這樣吧,老夫只是找你來詢問詢問,沒什麼大事。不過,既然你已經伸手幫了柳家,可願意繼續伸手幫幫其他人家?」

        「學生不解,請大人明示。」

        「老夫意思是說,既然你已經正式列入開封府衙,這樁案子,不妨便協助周震辦一辦。我知道,你們所差並不相屬,老夫也看過你的探花捲子,專門說過這個問題。不過,權當你初登進士,觀政磨勘了。不要推辭,讓老夫看看你的能力!」薛奎多次制止梁豐張口要打斷自己的意圖,把命令下了。

        梁豐心裡憤憤,自己要說的話被老頭堵得死死的。只好蔫頭答應。不過還好薛奎仍然比較體貼,讓他主要忙自己的婚事,回頭自會對周震下命令。

        梁豐很鬱悶地回到家裡,正遇到久違了的馮程程來到。這閨女婚期將近,便被按規矩禁了足,原來還可以求求爺爺通融通融的,如今父親回家,無端端多了幾分威嚴,在爺爺面前管用的招數全使不出來,生生悶了許多時日。今日父親出門訪友,死活磨了爺爺半天,才得偷偷放出來兩個時辰透氣。喜滋滋來到梁家,誰知那廝一去衙門便是半天,這放風時間都快到了,跟來的下人提醒次數越來越頻繁,氣得她連聲大罵梁豐小人。

        梁大人正被安排了倒霉差事心頭不爽,進家便聽見那個好久沒聽到的唧唧喳喳的聲音,心情忽然敞亮起來。呵呵,正想她呢。

        「死丫頭你說我什麼?」梁大人虎著臉走到後院罵道。

        「嘻嘻,真是怪了,不罵不出來,一罵就現身。早知道,我早些罵就好了!誒呀煩死了煩死了,這都快到時刻了你才來,說不了幾句話了!」馮程程看見他,馬上喜笑顏開,轉念一想耽誤了時間,又煩躁起來。前言不搭後語地說話道。

        「有什麼煩的?等你嫁過來,讓你看個夠。你看你,這些日子都瘦了好些,想我想的吧?呵呵!」當著小嫦的面,梁豐反而不用忌諱什麼,忍不住伸手輕輕摸摸馮程程的小臉。小嫦見了偷偷一笑,順手遞了茶給他,自己回屋休息,任他兩個打情罵俏。

        「你還知道我瘦啊?我都以為你根本就不關心我死活哩。哼!」

        「什麼話,不關心你關心誰?怎麼樣,嫁妝備得如何了,大爺我可正缺錢花,別隨便帶了幾床鋪蓋就過來哈,得有乾貨才行。」

        「啊!我就說你根本沒關心我不是,原來惦記我的嫁妝,我呸,偏不帶,我就這麼一身過來,氣死你,看你能休了我?」馮程程又氣又跳罵道。

        「呵呵,開個玩笑,別這麼小氣嘛,帶了來是錦上添花,不帶嘛,爺養活你。就你這小身板,又費不了許多糧食。你當我真稀罕你那幾箱嫁妝咋地?這麼好看的美人兒,給我個金山都不換的。」

        「嘁,我不也是和你開玩笑麼?你以為真不帶啊?我恨不得把家都搬了來呢。」馮程程這才喜滋滋,又有些怯怯地想模仿小嫦姐姐,慢慢過去靠在梁豐臂上。

        雖然梁豐不在乎禮法,可兩人這點起碼的規矩還是要講的,橫豎又不差這一兩天時間,也就不猴急著造次了。只輕輕將手搭在她肩上,兩人站著說些話兒。

        一會兒馮家下人又來提醒,程程只好不捨而去。梁豐送她到門口,溫柔道:「又沒多少日子了,且忍著些便到的。回去多吃飯,我可不想娶根燈芯草回家來,又要浪費我家的補藥。」

        馮程程聽了乖乖點頭,嗯地一聲。忽然眼睛一亮,笑道:「我可知道你心裡那些腌臢年頭!」

        「什麼腌臢年頭?」梁豐一頭霧水。

        「呵,你那個木瓜燉豬蹄湯的事,小嫦姐姐可都跟我說了。」馮程程忽然鼓起勇氣悄聲笑道。說完一吐舌頭,臉上紅得跟個猴子屁股似的,轉身飛奔而去。

        梁豐被她一說,也是紅了老臉站在階前愣了半天,忽然笑著高聲叫道:「好啊謝小嫦,居然洩露爺的機密!還不快來受罰?」轉身進屋,裡面立時乒乒乓乓,伴著小嫦的嬌笑聲——

        再見到周震,這老兄臉色已經很不自然了,也不知薛奎是如何跟他說的。引起這廝無限地傷感和惆悵,看梁豐的眼神中,遮都遮不住地幽怨。

        這也須怪不得他,遇到這種事,任誰都會鬱悶。

        梁豐也只好故作不知,依然親熱地同他招呼。

        「梁大人,那麼依你看來,此事該當如何處理才好?」周震轉達了府尹大人的要求,具體有三點,第一、不能讓那些百姓無處安置無家可歸;第二、不許弄出一條人命;第三、不許造成有一人到開封府喊冤。

        傳達完畢,周震問梁豐。

        「這個麼,小弟確實不懂,就憑周兄你吩咐罷。」梁豐笑道。好像完全沒在意周震對自己稱呼都改回官方了,渾沒上次那般親熱可人。

        「那麼,不如這樣,咱們改日尋個時間,親自道河邊走上一遭,挨家查勘情形,回來再做定奪好不好?府尹大人已經交代,你婚期將近,要儘量照顧你的時間,哪天得閒,你說一聲就是。」周震說完,兩眼看著梁豐。

        梁豐一聽,心道還查勘個屁,你啥都門清,想帶我去忽悠忽悠罷了。

        不過,臉上的表態還是要有的:「也好,小弟就跟著周兄去長長見識,也學學河工是咋回事。不過,這幾天恐怕沒空,要是不急,三五天之後,小弟再來討教可以麼?」

        「行,就這麼定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8 03:24
156、請期之禮

        這幾天裡,梁馮兩家的「請期」之禮已經完成,是內府殿前押班李石彬幫的忙,專門親自拿著梁豐送來自己跟馮程程兩人的八字找到司天監新任提點常文演算,沒問題,天作之合、大吉大利!又給排了日子,馮程程父親馮行己請假已久,不好等太長,況且兩人已經差不多糾纏了兩年時間,已經夠了,因此按照梁豐的意思,越快越好。

        李石彬讓手下黃門來遞了吉期,定於大宋天聖二年四月二十六日,上上大吉!

        梁豐大喜,賞了小黃門五兩銀子,又交給他一個盒子,是自己應李石彬的求,簪花小楷手抄《金剛經》一部,請他送去。煩勞李公公再辛苦一趟,代送吉期。小黃門為了五兩銀子,又跑了第二趟,說是自家爺爺得了梁大人的墨寶,高興得不得了,滿口應承。

        翌日,梁家備齊羊六口、酒十大壺、綵緞十匹、團茶五斤、清茶十斤等物。梁豐又找來曹正,請他到衙門借了儀仗差夫,安排好自家吹打。

        過了午時,李石彬報了劉娥知曉,親自騎了御馬,身後帶著十個黃門來到梁家。

        梁豐早就在門口迎接,快步上前拱手笑道:「實實慚愧,又勞內相辛苦!」

        「梁大人見外了,咱們至好的交情,這點小事哪能不來?何況,還是太后點頭的事。呵呵,梁大人聖眷優寵啊,太后聽了你的吉期。也替你歡喜。官家更不用提了。還說到時候要早些過來瞧瞧你的婚禮哩!」李石彬立在馬下和梁豐拉手親熱道。

        「那就請進,吃盞茶歇息歇息再說。」

        「不用了,既然馮相家已在等候,咱家須早些過去,這個老相爺,咱家還真有些怵他,呵呵!」說完手一揮,自己翻身上馬,準備開路。

        李石彬虛火馮拯是由來已久的,這老頭出了名的小心眼、大架子。當年還在政事堂當參知政事的時候,李石彬已經不算什麼小黃門,很有些權勢了。滿朝文武見了他都客客氣氣的,誰知有一次。那時還健在的真宗皇帝有詔書,為了表示慎重,特命李石彬親自傳達。

        李石彬去到政事堂,將詔書宣了遞給馮拯,馮拯老兒一臉嚴肅接過細看。李石彬因為同其他官員都是相熟的,也不太拘禮,隨便就找了張凳子坐下等他回話。哪知才翹起腿哼得兩句小曲,就見兩道冷冷的目光向自己射來,老李就有些不自在,抬頭也望著馮拯。

        「老夫讓你坐了麼?這堂堂中書。是你區區一個黃門隨意臥坐哼曲的地方麼?」淡淡一句,李石彬當時就出了身冷汗,趕緊乖乖起來立正站好不敢還嘴。

        據說還有一次,是五鬼之一的林特,當時已經做了工部尚書,專門跑去馮家拜見,被老頭安排冷板凳在大堂溜溜地坐了一天,硬是沒得見著。林特實在不耐煩了,找人傳話說下官是有事情匯報參政大人。哪知下人通稟後來回話說我家相爺說了,有事請去中書說。沒辦法。林特只好第二天專門去政事堂求見,馮拯這回更絕,直接打發人來問話,說既然昨天是公事,你為啥不直接報給朝廷知道?今天也不見了!

        林特比馮拯年紀還大。受了這個鳥氣,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了才好。於是。這馮拯的架子在朝中出了大名,輕易沒人敢接近的。

        今天是他家孫女接吉期的日子,這候李石彬怎麼敢耽誤半刻時?怕不被老兒吃了才怪。

        此時前面儀仗已經列好,黃門列隊跟著抬了禮物,最後面就是李石彬騎了大馬壓陣,一隊兒吹吹打打、鼓樂喧天地出發。還不能直接就去,要是直接去,那多沒意思?橫豎不到三百米的距離,後面才起腳呢,前面就到了。這得繞著走,讓百姓看看熱鬧。

        於是一群人先從巷子裡轉出來,順著皇城御道由東向西,繞至太平興國寺再右拐進曹家街,最後又繞從右再拐一次才到馮家。一路上動靜又大,排場也不小,什麼「探花及第」「甲子進士」等等招牌嶄新鋥亮,一水的活羊、美酒、錦緞,看得百姓呷嘴羨慕。李石彬騎馬殿後,也得意得很,彷彿他就是探花一般。

        來到馮府門前,中門大開,兩旁齊齊各站著十名白領紅衣僕人,馮行己身著紫綬常服,折角幞頭,領著長子馮程焯、次子馮程燁在門口站立等待。

        李石彬見了馮行己,不敢託大,老遠下馬向前笑眯眯地叉手唱喏道:「都監大人,咱家道喜啦!」馮行己也躬身拜謝,滿臉歡喜地看了梁豐那兩塊招牌一眼,心中得意,攜了李石彬手一同進府。

        李石彬同馮家交情不夠,只能到寒酸的第一進院子中堂,這才見兩個下人各扶著馮拯和老夫人站在堂前等候,李石彬趕忙快步上前躬身唱個肥喏。老馮笑著虛扶迎入堂中,分東西昭穆坐下,一旁陪著的還有老二馮伸己和兩個兒媳婦。

        見禮已畢,李石彬這才站起,取出一函《期簡文》來,馮行己兩口子站起候他宣讀。

        「文定厥祥,造舟為梁,佳期查就,預報華堂。普寧梁豐,天聖二年甲子科探花及第,與河陽馮氏女名程程,結百年之好。茲定於天聖二年四月廿六日結緣」。

        宣讀完畢,雙手交與馮行己,馮行己接過又雙手遞給父親馮拯。這時旁邊家人也遞過《知簡文》,由馮行己宣讀:「已聞雅見,喜此相逢,敬呈草字,凡事仰從。」

        雙方交換文書完畢,又唱禮單點過禮物數目,請期之禮這才完成。

        馮拯微笑著同李石彬說了幾句話,便道乏離開。馮行己陪了一會兒,留李石彬用飯才走。李石彬本來以為馮家蠻有氣派,哪知一看,房屋陳舊,家具粗簡,便有幾分瞧不上。一聽留自己用晚飯,看他這樣的人家,必定粗茶淡飯,如何吃得下口?趕忙死命推脫,草草喝了兩口茶水便拔腿走人。

        回去路上便不饒路了,直接就走到巷口梁豐家,小夥子已經很有禮貌地在門口等著,看到李石彬過來,笑著迎上。

        「呵呵,梁大人,幸不辱命!」

        「多謝內相,且請進寒舍吃水酒!」

        「不用不用,咱家也算回去交差,改日再來叨擾。」

        「哪能啊,看不起下官麼?走走走,已經擺下酒宴,下官好生陪陪內相。」

        李石彬這才為難道:「這個,不太好嘛。」說完半推半就被梁豐拉了進去。

        梁家當天早有準備,專門到興國寺旁盛賓樓雇了大廚打造宴席,單請李石彬。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8 03:26
157、薛出油

        梁豐同李石彬算不得酒逢知己,不過最近幾次交道下來,彼此均覺有加強交情的需要,同時這幾日梁豐的婚事準備,雖說李石彬是奉旨,但也還是要領情,因此梁豐曲意奉承,兩人也算相談甚歡。

        「梁大人初次為官,便在開封功曹當職,足見官家、太后對大人的恩寵,想必很是得意吧?」

        「唉,不瞞內相,得意沒有,鬱悶挺多,你說我一個功曹,還沒正式上任理事,前幾日薛大人偏委了我協助戶曹清理汴河沿岸佔地之事,下官頭疼得緊。只好借了婚事,先躲兩天再說。」

        「哦?這個老薛倒也有些意思,這不是小瞧探花郎麼。堂堂功曹,豈能去理會那些瑣事?」

        「瑣事下官不怕,可我不懂河工,瞎參合最不好,說多了自己都繞不出來,別人還嫌你指手畫腳;不說話人家又笑你是個擺設,霸著茅坑不拉屎。到時候再回去幹功曹,一點威信都沒有,這班都不知道咋站才好。」

        梁豐顯得有些喪氣道。

        「梁大人不需煩惱,有啥為難之事,不妨說來聽聽,看看咱家能不能幫上點忙。」

        「既然內相問起,下官也只好不顧臉面,求教求教。」說完便把河工的事向李石彬介紹了一番,至於柳家的事,劉川、張庭的種種可疑等等,自然要略過不提。

        李石彬開始還神色自若地聽梁豐說書講古,越到後來面色越嚴肅。待他說完。李石彬話頭都不搭,只點頭笑笑,又扯開話題同梁豐喝了幾盞酒,抬頭看看天色道:「呵呵,同梁大人吃酒最是暢快,這不知不覺,月已上了中天。時候不早。咱家也該回宮了,改日再來叨擾。」

        說畢起身,振振衣襟。拱手告辭。梁豐笑著送到門口,李石彬這才有些難為情似的回頭對梁豐輕輕說了句:「唉,這事兒啊。能推就推了吧。」說完,帶了眾黃門告辭而去。

        「這個李押班恁地不爽氣,吃了許多酒,連個主意都不給師父出,這就走了?」一直在旁邊搞服務的錢孝儀抱怨道。

        「你懂啥?才幾杯酒,你就要他替你出頭啊?已經幫了大忙了。真蠢,白說了這麼些年《西遊記》了!」

        罵得錢孝儀一頭霧水不敢吭氣。

        第二天,梁豐獨自到卷宗房摸摸索索搗鼓了一個早上才出來,天氣漸漸熱了,悶得一頭的汗。命雜役倒來一壺涼水咕咚咕咚灌了個痛快。才舒坦罵了一聲:「直娘賊,我說怎麼眼神不對呢!」那雜役嚇得不敢說話,以為是在罵自己。

        轉過院子去找周震,周震正為了這幾天遇不到他有些忐忑,一見大喜。急忙迎上去請入公事房坐下。

        「周大人,今日下官有空,不知大人能去否?」

        「能能能,左右衙門也沒甚要緊事,今日天氣晴和,梁大人有興致。咱們正好去轉轉,便當踏青也好。」

        兩人各自帶了一個下屬,又命雜役駕了車,出東城到了汴河岸邊。

        「喂,快看,那天來柳家弔唁的那位梁大人來了!」路邊有幾個曾見過梁豐的就開始嘀咕。

        「誒你們說,遮麼不是開封府准了咱們的狀,派這位梁大人來公斷的吧?咦,還有一位是誰?」

        兩人當然聽不見這些議論,站在汴河岸邊觀看週遭環境。

        「梁大人你看,這一路茅屋,全都將柱樁伸入河道,原先此處可並行二十人船十艘,如今兩邊廂一擠,六七艘都困難,這不是該當拆了麼?」

        「再請看背後,咱們開封雖然土地平曠,叵耐收成不高,這些年朝廷又對耕地管得嚴,背後沒法退讓的,總不能拓了河道,卻讓這些百姓往後又去擠佔田地吧?也只能強行拆掉了。可要按府尹大人的命,安置如此多的百姓,下官也著實為難得緊啊,今日一同出來,回去梁大人也好給下官做個證,府尹大人面前說說苦處,望老大人能體諒則個!」

        「我看行,說不得,只有拆他娘的,幾個刁民有甚為難?下官前幾日與劉大人相宴了一番,劉大人是個極好相與的,回頭咱們同他分說分說,介時派些衙役,調些廂兵來,看看有誰膽敢造反!」

        梁豐惡狠狠道。

        「呵呵,有你兄弟這番話,老哥我心中就穩當多了,咱一個人的話府尹大人不聽,加了探花郎你,想必薛大人定會仔細考慮的。」周震高興極了,原來遇到這麼個二愣子探花,粗口也爆,腦髓也散,還以為多了不起呢。當即便又稱兄道弟起來,極是親熱。

        「那,咱們就回去吧?這個腌臢地方,臭燻燻地恁難受。」梁豐捏了鼻子皺眉道。

        「好好好,回去回去。」

        轉身走了十餘丈,梁豐忽然停住道:「不對,好像不對!」

        周震心中突了一下:「有何不對?」心說你又想起啥了?

        「我聽府尹大人說過,這沿河兩邊,有人曾來出過價錢要買的。」

        「哦?這個麼,下官還不甚清楚。要買更好啊,收了地再賣出去,朝廷又多一個進項不是麼?呵呵,很好啊!」

        「下官倒想起一件事來,若做得好,兩岸百姓也可安置,朝廷也有了進項,咱們兩個做事的也少捱些罵聲,不知大人以為然否?」

        「原來梁大人早有主意啊,行行行,請快說來下官聽聽,若使得,咱們便上報就是。」周震翻臉比翻書還快,聽說梁豐要起幺蛾子,馬上不耐煩起來。

        「周大人,昨日下官借了許多朝廷詔令來看,居然翻到建隆四年太祖皇帝曾下的詔書,說是『凡大宋以前置田產者,悉由仍舊為之;凡無主荒地,任民耕之,三年無所追者,可定其用、收、住。朝廷准其為自置,稅輸可登記在案,發與契書』,大人熟諳公務,不知記得否?」

        「梁大人的意思是,這些土地都要認定是百姓的?」周震虎著臉悶聲道。

        「呵呵,下官不懂,故而請教,不知可有此說法?」

        「好像有,下官記不清了,還須回去查閱查閱。」

        「也好,不急於一時,早晚穩妥了再報與府尹,也算咱們盡職盡責了!」

        來的時候兩人談笑風生,回去周震便悶悶坐著,不理梁豐。這廝也不惱,笑眯眯地掀了車簾看風景。

        第二天,梁豐逛到法曹去找劉川,屬下回話說一早就被府尹大人喚去了,還沒回來。梁豐只好折回功曹,繼續學習文件。

        「劉川,你這官可是越做越回去了,區區一個潑皮尋釁的案子,你居然拖到今日還未辦理,說說,拿了人家多少好處?」

        薛奎正在訓斥劉川。

        「大人容稟,那潑皮何二,其實乃是——」

        「老夫不管他是誰,犯到我開封府手裡,只能依律法處理,你再拿這話塞責,老夫第一個先劾了你!」薛奎怒沖沖打斷劉川的話,不許他往下說。

        「是,那屬下這便去斷了此案,回來再與大人稟明。」劉川聽罵,居然沒有喪氣抱怨的神色,平靜如水躬身下堂。

        回到法曹,雜役回說方才功曹梁大人來,見大人不在便走了。劉川聽了,便起身想轉過去回拜梁豐。這時士曹張庭偏偏來了,也不等他招呼,進了屋子坐下問道:「怎麼樣?」

        「呵呵,大人命我立即斷案!」

        「哈,不愧是薛出油老大人,本想他老人家在這府院做不久了,休要牽扯到他,誰料還是,唉!」

        「薛出油」是薛奎新得的綽號,他原來叫「薛春遊」的,因為當年在知益州時,曾作《春遊好》十首,自覺得意,便給自己起了個「薛春遊」的綽號。

        去年四月,老薛遷吏部郎中,龍圖閣待制,頂了呂夷簡的缺權知開封府,已經到了從三品的高級官員行列。上任以來,從嚴治理,每天虎著臉打人板子。京城但有達官顯貴作姦犯科,必定要打罰並舉兩手硬,經常罰款發得那些衙內少爺們家裡肉痛。便得了個綽號「薛出油」,意思說就是蚊子從眼前過,他薛奎也有本事榨出油來。

        劉川和張庭都不是怕事之人,對薛奎敬重有加,近來小道消息聽說薛大人似乎又有高昇的機會了,所以才不願意為了那潑皮何二的事去壞了府尹大人的前程,想悄悄合計把這事辦了。

        兩個人都嫉惡如仇,偏偏當了多年下層小官,也熬成了泥鰍,聽說梁豐要來當功曹,這廝名氣太大,不用怎麼打聽就把他的背景瞭解得一清二楚。一商量,落在他身上正好,就想下套讓梁豐鑽一鑽,反正他有著太后和官家的寵幸,大不了換個地方繼續熬資歷而已,但說什麼也要把這件要緊事辦了。

        正巧,原來的士曹沈非也同他倆是一路,偏偏又知道些梁豐科考的小八卦,三個一拍即合,就想拉了梁豐上賊船。哪知道梁豐雖然不明就裡,但這段時間沒少跟朝堂上那些老狐狸切磋技藝,憑直覺就知道這裡面有鬼。

        所以劉川一說請客,那廝就搶著擺闊;一說案子,就假冒老粗。反而把劉川張庭憋了個內傷,眼見這小子橫豎不上當,都有些發急,正要另想主意,偏偏又被他提前跑到薛奎面前說了一通。這才有了劉川被訓的故事。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8 03:29
158、 這頓我請

        「那咱們現在去拜會拜會他?」劉川說梁豐方才來找過自己,沒見到。張庭聽了說道。

        「方才我正要去的,不過現在想想,還是緩緩的好。府尹已委他協助周震理清此事,不知道他現在如何打算,等情況清楚些吧。若他要來尋我們,自然會再來,貿然過去,怕弄巧成拙。」

        周震回去翻箱倒櫃查閱檔案,終於在故紙堆中找到梁豐說的這封詔書。那是大宋立國之初,趙匡胤為了大力發展社會生產力,恢復正常經濟生活秩序,專門制訂的鼓勵政策,對當時的生產經濟建設起到了很大作用。雖然這道詔書後來被與時俱進地廢止了,但令周震鬱悶的是,歷經兩代皇帝的治理,也只說不再允許私佔荒地。卻很人性化地對那些沒文化、不懂政策的平民百姓網開一面,凡在一處使用土地超過五十年的,朝廷也承認所有權,並不因未辦理手續而收回。這個使用時間的上限是從開寶九年算起。也就是說,無論怎麼算,那一片人家絕大多數都在期限內。

        不好辦了,周震心想,要是梁豐非要咬著這枚卵子不放,那就只有任由那些窮鬼開價了。

        潘家要的又不是真正的河道,而是岸上那一大片地皮。樁柱佔河道,拆了便是,可房子沒佔啊,扒人家的房子,怎麼說也沒道理不是?

        沒辦法,只有咬咬牙,出些血本,把梁豐拉進來再說。他不是要買宅子麼?啟聖院那一片是不敢亂動滴,只有先從公中花錢,以貼補置家錢的方式給他。按梁豐的級別,貼補置家錢該是四百貫,而且是他該得,談不上人情。只有要求潘家錦上添花一些,興許那廝收下,堵了他的嘴,就好辦了。

        想想就他娘的憋氣啊。自己跑前跑後累死累活,才得了潘家些許好處。這個倒霉孩子啥力不出,就張嘴背誦兩句老文件,便要自己上桿子巴結於他!

        沒辦法,只好把此事通知潘家,讓他家拿主意。

        潘家當天就給了反應:沒問題,加一倍,湊足八百貫給他。這就不少了。近七十萬錢,放在京城,買一所普通的高級住宅是一點問題也沒有了。

        周震得了回話,心中有了數,就準備尋個機會找梁豐談談,告訴他這個好消息,從此引為同夥,一起財源滾滾。

        與此同時,梁豐也在做事。叫來曹正。

        「你幫我做件事好不好?」

        「請大人吩咐。小的一定辦好。」

        「也沒什麼大事,就是府尹大人委我協助戶曹周大人處理汴河兩岸民居,我想打聽打聽。目下京城裡有誰對那一片土地有興趣收買。只是不想被人呱噪,你在府衙多年老人了,一定挺熟悉這些關係的,暗暗訪了來告訴我,好不好?我剛來,誰也不熟,只有你可以信任些,能做麼?」

        曹正一聽大人把這麼重要的事派給了自己,正愁沒法巴結呢。大喜過望,急忙應承下來。

        第二件事,梁豐擬了一個地皮處置方案,中心思想歸結如下:第一、沿河兩岸房屋所有權歸百姓(有老文件為憑證),府衙應予辦理相關手續;第二、民房擠佔河道部分應堅決給予拆除。但岸上物業不在範圍之內;第三、若有私人想購買沿河地皮,只能與居住者自行商議價錢,官府無權干涉;第四、官府的責任是保護公平交易,不允許出現欺詐、霸佔強買強賣行為等。

        方案完全是基於假如有人要購買的情況下如何處理。但梁豐目前還不確定到底有誰忽然有這麼大興趣,要成片吃下那麼一大塊地。所以只是寫了收好。沒打算給誰看,準備過幾天再說。

        梁豐家裡,永叔已經幫柳家辦完了喪事,把母子倆接回家來。柳家兒媳原姓陳氏,兒子板兒,還沒大號。怯怯跟了來,一進家門,先去拜見了小嫦。小嫦見陳氏母子穿得襤褸,趕忙命取出半新衣裳給陳氏換了,又請宋媽帶了板兒另作新衣。一面又將原來準備留給門房應門使用的一間靠大門小屋暫時安頓居住。感動得陳氏哭哭啼啼,不住地福禮拜謝。

        梁豐回來,陳氏母子急忙過來拜謝大少爺。梁豐又溫言開導了幾句。

        「官人今日恁地愁眉不展?」小嫦問道,「莫非還是為了沿河百姓的事麼?」

        「嗯,有些複雜這事,表面看只是一樁地皮使用,但好像牽扯的人挺多的,而且都在暗裡,叫我很是不解。你去叫李萱過來一趟,我有話跟她說。」

        小嫦聽了,趕忙喚來李萱。李萱話不多,又不解這個小師父要干啥,趕忙來候命。

        「你哥哥近來怎麼樣,過得好不好?」

        「回師父,我哥哥過得還不錯,前些日子有人給他說了媒,快要成親了。」李萱回道。

        「哦,很好啊,到時候咱家一定要備一份厚禮,你記得提醒一聲。抽空你去請他來,我找他幫個忙。」

        李萱趕緊答應了下去。

        才不到晚上,李萱已經去把李達喊來聽命了。李達自從妹子嫁給錢孝儀,梁家便對他多有接濟幫助,日子也漸漸過得好了起來,一直心存感激,聽妹子召喚,便趕緊過來,心道梁家官人專門找自己,定是有何重大事情要辦。興奮得不得了,自己終於派上用場了。

        「李大哥,聽說你原先一直在京城干腳力,近來還跟那些同行有來往麼?」

        「回官人,萬萬別渾叫小的,差著輩分,可擔不起。小的一直都與兄弟們來往的。」李達忙答道。

        「呵呵,那好,有件事拜託你一下,不過必須小心,勿走漏說是我打聽的,好不好?」

        「官人但請吩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嘿嘿,沒那麼誇張,就是請你幫我個小忙,找你那些兄弟問問,京城有個潘祥記的大商人家,專營布匹的,不過,我猜他家還經營著別的什麼,想證實一下。若你那些兄弟有同潘家應工的,就請幫忙問問。這是機密,切記不要洩露了。」

        「官人放心,若有,只三五日小的便來回話。」

        梁豐笑著點頭謝謝他,又命永叔取了幾貫錢交與他應酬打點。李達起先死活不收,見梁豐堅決,只好收了回去。

        第二天,曹正專門跑來梁家回話,說已經查出,前些日子是京城潘祥記的門面管事潘恆出面,找過沿河百姓,想買地皮,因雙方價錢懸殊太大,才沒談成。

        梁豐其實已經猜到,只是想證實一下罷了,點點頭誇獎了曹正幾句。曹正高興得滿臉紅光,大感榮幸。

        諸事準備得差不多了,梁豐第二天徑直去了法曹,拜見劉川。劉川正等著梁豐呢,一聽大喜,親自迎出法曹院門外,不是一般親熱地拉了梁豐的手朝裡面走。

        寒暄完畢,梁豐也不囉嗦,開門見山同劉川說話。

        「劉大人,想必已經得知,前幾日府尹大人委了下官差事,同戶曹大人一到辦理汴河沿岸事宜。下官可頭疼得緊,不知該從何處下手辦事。忽然想起那日大人和我說起的那樁案子,今日特來請教,那潑皮何二現今如何了?」

        「唉,不瞞梁大人說,那潑皮就是潑皮,光棍得很,同柳家相鬧的事,倒是痛快認了。不過後來其餘人家被拆屋子的事,他卻死活不招主使。沒奈何,府尹大人催促得緊,下官那日痛打這廝四十大棍,又要他家拿錢二十貫來賠償柳家。如今已然通知他家籌錢去了,若過得兩天把錢送到,這何二便要發配出去的。怎麼,梁大人問這個,真的跟沿河兩岸有關麼?」

        「呵呵,好像有點,不過不是很清楚,所以來求教劉大人。

        「若真是那何二受人指使,大人當如何辦理此事?」

        「劉大人,你才是法曹大人啊,這得下官問你才對!」

        「下官只是依律斷案,這河工的事,下官卻無權插手啊。」劉川笑道。

        「劉大人這話好怪,你依律斷案,卻為甚恁地關心河工之事?」

        「呃——,這個麼,好奇而已。你不願意說就算了。」

        「我倒是願意說,可說啥啊?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那天你故意透露這個案子給我聽,是不是下了什麼套子要我鑽?又或是,啥事你們想辦又覺得不好辦、辦不了,想拉我入夥?」

        「梁大人誤會了,你我只是閒聊談起這樁案子,哪裡敢對你下套?先說清楚,你協助河工的事,可跟我沒半點關係,呵呵,梁大人休要攀扯下官哩!」

        「嘿嘿,劉大人守口如瓶,下官佩服,那咱們就日久見人心吧,不過,要是今後下官有什麼得罪的地方,可別怪我不明真相,胡亂施為!告辭。」

        梁豐說得生氣,屁股一抬,轉身就走。

        「梁大人且慢走,既然梁大人一意想知端的,但此事說來話長,可容下官慢慢講起否?」

        「正要領教,你這又是何必呢?咱們又不是菜場買菜,非要等我還價走了老遠,才喊一聲『快回來,賣了!』有這個必要麼?」

        「呵呵,梁大人也不是一味讀書行樂,不知民間疾苦的探花郎吶,連菜場買菜的情景都清清楚楚,既然說起菜,那不如咱們一同約了張大人,點些酒菜,慢慢分說如何?先說好,這頓我請,檔次差點,你別推辭,也別跟我搶著請客!」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8 03:35
159、梁豐耕玉田

        酒過三巡,梁豐也不再客套,對兩個說道:「二位前輩大人,咱們也不用繞彎子了,有話就請直說便是。」

        張庭和劉川對視一眼,由張庭張士曹開始了自我介紹:他倆都是河南府壽安縣人,少年結交,又同為大中祥符五年同進士出身,功名比梁豐差了許多。兩人曾各在州縣任職,十餘年打熬,才遷了京城,開始一個在將作監,一個在三司度支司差遣。大宋制度特別優待文官,基層吃過苦的,一般都有個潛規則,任期滿,為官比較清廉,就會調至富裕一點的衙門任職,多拿點陽光工資。

        可惜,兩人頭腦冬烘得很,完全不領會上級領導對自己的照顧。反而因為得了肥差,倒把大宋中央各部委的灰暗面看了個清清楚楚,他們切身體會到什麼叫靠山吃山,什麼叫權力尋租,什麼叫吃拿卡要私通款曲。兩個半老憤青從來都是以匡扶天下為己任,見不得這許多齷齪,於是便擼起袖子越權幹了御史台的幹活,經常大放厥詞指點江山,惹得周圍一批指著地方上孝敬回扣的官員們大為不滿,主動替他倆跑調動的事,用不了多長時間,兩位大神便被安頓到了開封府,讓他們接地氣,和群眾打成一片去了。

        梁豐默默聽完張庭的介紹,心裡挺同情二位的,不過不敢表達出來。姑且不論他們是不是吹牛或自己貼金,就算全部屬實,就他二位這種性子。自己要是稍微露出點贊成的傾向,說不定便要被引為同道知己,死拉活拽幹出些什麼都不知道。

        「那,二位大人說這些,跟汴河百姓有甚關係?」

        「說了半天,可不就是為這個?那日下官接了何二這案子,本要痛責。因他家有人來關說,下官本不懼權勢,但一想。區區一個潑皮事小,兩岸百姓生計事大。因此才暫時壓下,想尋個機會壞了對方此事。才覺心安。」劉川道。

        「呵呵,下官與劉大人雖不通世故,在這腌臢衙門裡呆得久了,也頗明白些輕重,是以一直沒有輕舉妄動。一來是不欲牽連到府尹大人,二來麼,想區區這點力氣,如何能扳倒那些大佬?故而忍到如今。後因有幸得與探花郎共事,大喜過望啊,汴河百姓有救矣!」張庭補充說道。

        「嘿嘿。下官年紀小,膽子也小,可擔不起那麼重的擔子。兩位前輩真是高看下官了。」梁豐連忙推辭遜謝,對方的糖衣砲彈已經過來了。

        「梁大人何必妄自菲薄?我等盼著梁大人,其來有三。第一、大人白衣大名,滿朝已然傳開,所喜大人少年成名卻不自矜,為王曾相公等所賞。孝先相公眼高於頂,直節金聲,被他看上的人豈能有錯?」

        梁豐聽了急忙打斷:「那下官曾被劉筠大人罵為小人。二位為何不記?」

        「呵呵,此中誤會,我輩俱已知之,不需梁大人解釋。其二,梁大人已是馮相公家東床,行事便利,若欲可為,放手去做而勿用顧忌;這其三麼,你宅心仁厚,恤老憐貧,急人之難扶人之困,真君子之風也!如是者三,豈不令我等久盼?」張庭笑道。

        原來自己將柳家母子接回家的事,這二人多半已經知道了。梁豐心想,那麼想必也瞞不住周震一夥啦。呵呵,想兩面討巧還真是有些難度。

        梁豐對他倆的話信了九成,但嘴上還不能認下,道:「既是如此,方才下官問起劉大人那何二如何處置,劉大人不是說斷一個判金發配了結麼?剩下只需劉大人受了那些被拆百姓的狀子,拿來按律判定,便可保全沿河民屋。何必非那麼大動靜七繞八繞的?」

        「探花郎說這話是真心啊還是假意?莫非沈非老兄沒有指點你參閱材料?」

        「怕累著,沒去翻動。」梁豐面不改色撒謊道。

        「唉,你該去看一看的,對這事,對將來,或許都有好處。」劉川道。

        「別那麼麻煩吧,反正既然你們也瞭解,何不現在說來聽聽?」

        「我們怕說了嚇著你。」張庭道。

        「那不更好?我一個人看,萬一嚇暈在那小黑屋子裡,誰來救我?還不如就你倆現成的,一個嚇,一個救,還來得及。」

        「不成!其實我們也不知道詳細,只是沈大人隨便提了一提。還得梁大人你自己去翻看。咱們實話說了吧,若你去看了,真被嚇著,也只當我等不曾談過此事。回頭我老劉就按律處置了這件事,能做多少就多少,也不虧心。假如你梁大人有心做一番事業,也必不會如此畏首畏尾,到時我等才能齊心。不似現在這般互相猜忌!如何決斷,探花郎自便。」張庭不耐煩了,乾脆斬釘截鐵說道。

        「好好好,我去看看便是。唉,不過依下官愚見啊,這些齷齪事是絕不了的,還得從制度上矯正才對。咱們大宋已經算是非常好了,但也難免有些漏洞。就算下官願意為之,可就憑咱仨,要權無權,要職無職,能走多遠?」

        「你說得極是,不過眼下也顧不得許多了,咱們就憑力氣,幹一樁是一樁便了。今後的事,探花郎前途無量,到時候再仰仗你罷!」劉川頗有小農式的狡黠,先把眼前辦好再說,懶得同他形而上學扯大道理去。

        梁豐勉為其難答應以後,兩個半老傢伙才喜笑顏開,對他頻頻敬酒高談闊論。

        「在哪裡?在哪裡見過你,你的笑容這樣甜蜜,我一時想不起——」

        梁豐被倆貨灌的輕飄飄地出了酒樓,天已黑盡,也不顧政府公務員體面,拎了幞頭背手在身後搖著,哼著小曲踏月來到了綴錦樓。幸好夜晚路上行人沒注意。不知這個醉鬼居然是個國家幹部。

        最近家事公事一小堆,他也沒空來坐坐。雪裡梅雖然心裡想得慌,好歹也是個耐得寂寞的,平日又有許多表演應酬,也就忍住沒打發人去找他。今日見這醉貓摸過來,大喜過望,忙三步兩步衝下樓去扶了他上來。又親手濃濃地為他沏了一壺這廝珍藏在這裡的青茶給他解酒。

        梁豐勉強撐著到了綴錦樓,便全身心地放鬆下來,此時坐在床沿。半靠著床帳,腦袋東倒西歪,一張臉紅撲撲地自顧傻笑。雪裡梅取了濕巾輕輕地給他擦拭臉上。見他傻笑,自己也開心得忍不住傻笑起來。

        「寶貝,知道麼,爺的仇快要得報了,嘿嘿。」梁豐邊說邊伸手去握雪裡梅的玉手,頭昏眼花手發軟,伸了幾回才瞄準握住。

        「你又和誰結怨了?怎麼仇那麼多,還報不完了?」

        「嘁,不是新的,陳仇。就解試那次。」

        「呵,找到正主了?這回沒弄錯吧?」

        「沒有,基本上已經確定,不過這回須小心,對方可不好相與。嗯。我怕得有理,要不然方才上來,隔壁那趙家的狗為何多看了我幾眼呢?」

        雪裡梅聽他胡言亂語,呵呵笑著伸手去替他按摩腦門,被這廝握住手腕,輕輕一拉。雪裡梅嬌軀輕盈,撲過去跌在他懷裡。

        梁豐輕輕把雪裡梅身子扳起,背對自己放在腿上坐好,上下其手撫摸起來,一邊將頭伸向她頸中,耳鬢廝磨。

        雪裡梅慢慢放鬆,享受著情人的溫柔,這個郎君有一點好,再如何急切也不粗魯,總讓人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這時坐在他腿上,股間直覺那話兒漸漸**起來抵住自己,面前酥胸也被他揉捏著,不覺地渾身發燙起來,腰肢款款擺動迎合著他。

        ****撩人,雪裡梅漸漸有些濕了,忍不住側過頭去吻著梁豐,梁豐一面親吻,一面雙手把雪裡梅束胸扯下,雙兔騰地脫穎而出,竟然彈跳了幾下。

        二人此時方不顧一切地胡亂扒拉著對方的衣物,直到赤條條地疊在一起翻滾起來。梁豐趁著酒興,雖不粗魯,卻也是花樣百出,記憶中的扶桑老師們不經意間如同英雄人物般在腦海裡一一劃過,激起了梁大人的無比豪情,於是半夢半醒之間,半求半迫之下同雪裡梅做出了許多花樣。雪姑娘行首之名原非浪得,雖然閱人寥寥,兼之數年來守身如玉,卻也是見過些世面的,今日卻被梁豐搞得面紅心跳,嬌羞不已。這個郎君恁地如此強大熟練重口味撒?

        一個大呼酣戰,一個節節敗退,雪裡梅往日裡和梁豐在一起還算主動,今日卻被攻得群防失守,最後全身癱軟不住求饒,梁豐才加緊動作一洩如注痛快淋漓。

        「哦,奴要死了,你這死鬼,去哪裡學得這般淫巧?花樣忒也多了些罷?」伴著重重喘息聲說道。

        「呵呵,這玩意兒全靠無師自通,爺我探花都隨便考,發明幾個姿勢有甚大不了的?哈,梁豐、梁玉田,也不枉我這名字,終於好生耕耘了你這塊玉田哩!」

        雪裡梅被他笑得滿面含春,忍不住俯身下去在他小腹下重重一口,那廝雖不甚痛,也嚇得坐立起來不敢掙扎。

        在綴錦樓纏綿一夜,又兩度**,雪裡梅被弄得腰酸背痛起不了床,這廝也好不了多少,第二天出門回家時走路都腳步發虛,完全沒有穿越人士百戰不殆的那股精氣神。可見人人都不是鐵打,該悠著點還是得悠著點。

        回到家裡,趕緊小睡一會兒養養精神,起來又在小嫦服侍下吃了東西,方才恢復些體力,便把柳陳氏叫到面前來。

        「嗯那個陳氏,我想問一問你,當初有人來商量買你們的房子,是一片片買呢,還是一家家買?」

        「回少爺話,似是一片片買,妾身家那一片共有四五十家,那些人好像俱都要買去。不過——」

        「不過什麼,你知道些甚,都說與我聽。」

        「不過,好像也不是一片片買,聽說越出城,還有好幾處,相隔數里或十數里不等,那些人都要買下的,有左岸,也有右岸。」陳氏小心翼翼回憶道,生怕答錯影響了這個大人的判斷。

        「哦!原來如此,我知道了。你去吧,順便告你一聲,開封府快要勾判那潑皮何二了,要罰他二十貫錢賠償於你家。到時候有了通知,你自去取了便是。」

        「多謝少爺,多謝少爺大恩!」陳氏聽了喜極而泣,急忙跪下磕頭。她以為是梁豐努力爭取的結果。

        「哎哎,不用謝我,這個我沒出什麼力,只是打聽到罷了。不必如此。」梁豐連忙使眼色讓小嫦把她扶了下去。

        到了晚上,李萱的哥哥李達也匆匆來到,向梁豐報告暗查結果。

        「啟稟師父(李達跟著妹子妹夫叫梁豐師父,梁豐急忙搖手吩咐他不用如此稱呼,直叫少爺便了),小的已然去打聽了,聽俺行會的兄弟們說,潘祥記的買賣的是以布匹為主,不過有時候,特別是一年之中有秋冬兩季,彷彿也做些別的買賣。至於是啥,也不知道,只曉得搬運時有些是木箱裝了,有些又是用厚油布裹了,東西頗有些奇形怪狀,也不理會得究竟是啥。」

        「嗯,知道了,謝謝你李達,同你的兄弟們保持一下聯繫,有啥發現,暗暗地來告訴我,還是那句話,別走漏風聲。」

        「是,小的理會得。少爺,小的斗膽問一句,是不是有啥危險?若有,小的身上頗有幾膀子氣力,也學過些相撲拳腳,少爺但用得著小的,願貼身護著小爺,免得意外。」李達道。

        梁豐聽了,沉吟一下,現在家中只有永叔和來福兩個應承,年紀大了些。錢孝儀一個吃開口飯的,原本就指望不上。自己漸漸地活動範圍擴大了,有些事也確需個身強力壯的漢子在身邊服侍應承才行。當下便道:「這個嘛,倒也使得,不過你妹子可放心你跟著我?暫時我到沒甚危險,不過也確需如你這般一個漢子應承,免得來福奔波。這樣吧,你去同你妹子商議一下,如果可以,那你就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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