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陽光大宋 作者:塵昏白扇(已完成)

忘情痞子 2013-5-20 15:16: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9 202323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6 02:53
第二卷 對太后要好 130、送狄青、評試卷

        王曾如今對梁豐的瞭解多少也加深了些,看了他的信,也對這孩子能如此考慮事情很滿意,不過也不太相信他不想多結冤家的鬼話。一笑之後,寫了手札命人給李迪送去,暫時了結此事再說。

        其實梁豐也不是沒想過立馬報復劉筠一干人等,包括尋機會再趙禎面前下爛藥,挑唆王英石寧一夥去找他們家的子弟搞搞事,甚至想過借用自己的那點歷史知識,預先安排點小節目讓劉筠陳執中去踩等等,不過最後還是作罷。

        他對自己參加解試的名次多少有些信心,想來是要中的,那麼下一次還有會試,還有殿試等著,自己一動,不免佔了個睚眥必報的臭名聲,那時候真是要列入小人黨了。還不如大大方方讓過一回,反正機會有的是,不急於一時,當磨練好了。

        他解試過後辦了幾件事,第一件就是把狄青找來好生說了幾次話,雖然還是拘束,但狄青總算不再防備於他,對答流暢了許多。尋個機會,他把王英單獨約到家裡和狄青再次見面,並找來兩條哨棍,笑著讓他二人放對比試武藝。王英雄糾糾擺個姿勢,上前就去撩撥狄青。狄青知道是都使公子,不敢認真,只竭盡全力招架。王英是個有真功夫的,一條棍錐、掃、挑、點如毒蛇出洞一般,狄青不還手,還真是有些吃力。梁豐看出門道,站在台階大喝一聲道:「漢臣只管還手。打爛他的屁股我來兜著!」

        狄青聽了。這才放開方才處於劣勢的悶氣,又比了十來個回合,尋個破綻,長棍如槍般直刺出去,正好點在王英右肩頭,王英半邊身子頓時麻了。他是個實心漢子,輸了便認輸,丟下棍子,對這小兄弟甚是親熱,不再以貌取人輕視狄青。

        這時梁豐才把意圖說明。抽出一封信來交給王英,煩他轉寄給他爹永興軍團練使王德用手裡,信中口稱伯父老大人,客氣謙恭之至。說道自己和令郎新結交了一個小朋友,是個有真功夫,真本事的,只因替兄頂罪被押解到了京城,不忍看他從此老死無名,懇請伯父收留在帳下,讓他博個功名出身云云。

        王英喜歡狄青,毫不猶豫接了信,拍胸脯保證定把此事辦好,自己也寫了信。一併給老爹送去。

        轉頭梁豐又備了厚禮,專門去拜見錢惟演,老錢好久沒見他,甚是親熱,很同情他考試的遭遇,又問了他如何答題。梁豐便把自己的文章略略講了,請演公指教。錢惟演專心聽了他的詩賦,頷首微笑道:「詩倒也罷了,玉田受了三日折磨,能寫出來已是不錯。雖不稱玉田才名,大約也過得解試。這賦嘛,老夫倒是喜歡得緊,看來是必中的,只等你的好消息再來道賀。」

        梁豐又趁機提出狄青的事來。錢惟演管著兵部,一口應承下來。轉了幾天。待罪營中的狄青便接了通知,安排到永興軍效力。狄青接了文書,對梁豐感恩不盡。

        大宋對待罪立功軍前效力的兵卒歷來管得比較鬆弛,一俟定向,便即開了關合文書,犯人自留一份,刑部、兵部各存一份檔案以作永久記錄。然後限了報導期限,便開門踢屁股放人。不為別的,只為了犯人額頭那行金印,又稱面涅的東西。有了它,任你飛到天涯海角,天下官府都有權查你,拿不出文書,便是逃匿之賊,那是要永遠關押苦役的。所以後來的武松,逃出飛云浦大鬧鴛鴦樓後只好落草,正是為此。

        秋風蕭瑟,落葉飛舞,梁豐和狄青慢慢走在東京西北金水門外,快到長亭了,梁豐兀自喋喋不休地交待狄青一切注意事項。並不是吃喝拉撒,而是從軍後的一切。梁豐是個語言上的巨人,行動上的矮子,他滿肚子的主意想要為大宋爭取利益,保護這片土地,可是自己偏偏又不具備實際行動的一切條件,只好把所有的希望傾注在這個未來的大宋戰神身上。他把自己所能知道的有關党項平夏一切情況,不管狄青能不能記住,全部倒給了他,為的就是一樣,有朝一日你狄漢臣能為國效力,為自己爭功。

        長亭外,古道邊,梁豐看著眼前這個眉清目秀到了極點的小朋友,心裡說不出的感慨。狄青一路上默默聽著梁公子的各種吩咐,穿著他特意送的一身短打扮,包袱裡背著他贈送的五十兩銀子和一張一百貫的關子。對這個跟自己無親無故,卻偏偏如此關照有加的公子感激涕零。

        「公子,小人這就去了,公子請別送了。小人有生之日,定要報答公子大恩!」狄青畢竟是個小孩子,感情流露,居然眼裡有了淚水,納頭便拜了下去。

        「漢臣,你我有緣,今日,你叫我一聲大哥吧!」

        「啊,這個,小人高攀不上!」狄青懦懦地不敢應承。

        「哈,你一個大丈夫男子漢,怎地如此不灑脫?還怕我圖了你什麼不成?」梁豐笑道。「來來來,咱們拜個把子,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小兄弟了!」梁豐說完,大手一招,遠遠跟在身後的錢孝儀趕緊走到近前,雙手遞過一匹白布。

        梁豐接過白布,手一抖,白布展開,墨色淋漓,寫著兩句擘窠大字: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雙目殷切望著狄青道:「這時我對你一生的期許!」

        狄青望著大字,心胸起伏,一陣激動,撲地跪下泣道:「大哥!從今我字喚作漢臣便了,你吩咐一聲,小弟水來水裡去,火來火裡去!」

        梁豐此時也是心潮澎湃,面色凝重受了他一拜後,雙手扶起。又把兩本書交到他手中,一本是《孫子兵法》,一本確實自己抄襲,修改過的南宋陳規《守城錄》:「好生熟讀兵書,總有大用的一天。」

        狄青謝過拜別,梁豐望著他遠遠的背影終於成了一個黑點,心馳神往:「他這一去,不知從此大宋,又會變作如何一番光景?」

        「主考大人,這是下官等歷時十日批閱出的試卷,請主考大人定奪。」

        國子監全封閉隔離了十五天的閱卷處裡,一個負責彙總的閱卷官把八十多份解試試卷分考試科目成績,擬了統計表送到鄭成面前。

        「子成兄等幸苦了!」鄭成對這個叫謝子成的閱卷官點頭笑道,接過一份解試通過的初擬考號表格。這時候是還不能拆糊名的,要等到寫榜那天,正副主考會同所有閱卷官等在場,拆一個、唱一個、寫一個。現在只能看收卷後隨機編寫的考號。

        鄭成沒有按慣例從公推的第一名看起,而是直接拿過應試詩一類,反過來撲在桌上,從最後一名看起,一邊看,一邊遞給坐在兩邊的副主考。

        基本上都是點頭,認為評價公允,都是取得的。

        花了大約一個時辰看了應試詩,大約也就這名次了,有四五個覺得需要調整的,也很快商議完畢。接著看賦,

        本科考賦,以秋為題,要求可聲,可色,可景,可情,然太平之世,以不露哀慟,不尚肅殺為上。

        要求就是這樣,聽起來容易,做起來挺難,這才是考驗才情和緊跟時代主旋律的時候,許多情真意切頗有文采的好東東,都因為不合時宜被落了地。

        鄭成一篇一篇仔細讀著,此時送到他面前的,都是已經精挑細選過,有文采的東西,那些聞屁噁心的文章,已經被他的十多個手下收拾清爽了,因此老頭興致頗高,饒有興致地吟哦不斷。

        「嗯,這篇好文章啊,諸位傾聽『瞻彼轘轅,上望東京,虎踞龍蟠,王伯所憑!』此四句,開篇道盡我東京王氣,大有氣勢,大有氣勢啊!」兩位副考官急忙伸過頭來一起仔細看文章,也頻頻點頭稱許。

        「****??豫州之士,復於慷慨擊楫之誓;盛世之名,起於窮悴傭書之筆。諒生世之有為,寧白首而坐實???????庶幾無鷙禽之一擊,振六曧而睨層霄!」

        「好好好,這篇賦做得好,勇而不傷,壯而愈遠,志向遠大,非是應景應制製作啊。咦,如何才排第五?」鄭成奇道,又細看批語,卻倒是策論平平,詩作也只中上,折衷暫取為第五。

        鄭成又重新翻檢詩卷,把對應考號的詩拿出來細讀:「雨住星河暑,清風迎燕來;奉君觀盛世,重戶拜金台。錦繡三千卷,天人第一才;揚雄新賦就,豈待避蓬萊?」

        讀罷仔細沉吟,再看評語,卻跟自己所感差不多「格律規矩,詞語雍容,惜有些許傲氣,只取中上。」

        一早上看了詩和賦,唯一就對此卷有些沉吟不定,便把自己的感受向兩位副主考說了,大家一起討論斟酌。

        大宋天聖元年九月十五,梁豐閉門謝客,偏偏一干不懂事的鳥人齊聚梁家,要等著他的上榜喜訊。梁豐煩躁道:「我上不上榜,你們瞎操什麼心?不會是想來看我笑話吧?」

        「呵呵,梁家哥哥你真說對了,方才來的時候高家哥哥就說,要等這廝落了榜,好生取笑他一回!」石寧大笑道。高雙卯連忙惡聲打斷,堅決否認有這回事。轉頭又對他笑道:「不過玉田,說句實話,你中不中,現在弟兄們還真不在乎,只是借你家寶地一用,咱們吃酒熱鬧一回便了。若你真的落了,萬一心中不爽有個好歹,人也多些,好看著你。嘿嘿!」

        「賊廝鳥,趁我心情不好來打秋風麼?一會兒永叔來說我不中,你看我讓你全都吐出來!」梁豐怒罵道,沒辦法,只好請了大舅子馮程焯幫著招呼這群渾人,自己則去後院,陪著小嫦和馮程程,忐忑地等待結果。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6 02:54
131、 中了

        國子監大門口已經圍得水洩不通,儘是些看榜的舉子或是家人,每當此時,又是開封府各大小商家一次發財的機會,賣吃的喝的小攤小販自然不在話下,還有許多賣解元糖、解元餅、解元布、解元履,因國子監來來是個冷衙門,幾年難得熱鬧一次,是以周圍商舖紛紛改弦更張,要麼專賣文房四寶古今書籍,要麼專賣家譜系圖祖宗牌位,還有些請了大廚,臨時把自家店面改成狀元酒樓、解元酒樓,就等著大戲開鑼,讓那些中了舉的士子們大肆慶祝揮霍,要沾喜氣的,趕緊抱抱佛腳,買些詩書回去攻讀;已經中了的,趕緊把家譜系圖準備下,回去就工楷填寫,光宗耀祖;帶著孩子的,買糖買鞋買餅買布,但凡跟解元掛點邊,那就是一個綵頭。

        於是往來販賣、臨街各家都紛紛大聲招呼,吸引遊人。不過這時候誰管得他們?都伸長脖子朝國子監裡面看,國子監大門緊閉,門外一片欄杆還是考試那天臨時拉起沒拆的,此時正好把大家欄在門外,於是一些專門起鬨的,看見國子監側門移動,馬上發出尖叫,大家又轟然湧上,看看放榜沒有。這一招最有用,就是那些潑皮小偷的慣技,吸引別人的注意力,專好趁此時下手,大肆行竊。所以每次有熱鬧,也是小偷們的生發。

        梁家男人全體出動,分左中右三方把持國子監的方位。不管那一面張榜。都能保證第一時間看到自己少爺的大名。除非他落考。當然,以自己少爺的名聲本事,怎麼會落考呢?

        又是哇地一聲驚叫,人潮全無狼來了的覺悟,仍然跟著轟地一聲又湧上去,這一回可是真的,一個國子監下等小吏模樣的人手拿一張大大的紅榜出來,左右跟著把個皂隸緊緊護衛。氣氛頓時達到頂峰,大家拚命擠呀、衝啊,眼看就要混亂一團。皇城司和開封府的差役及時出現,個個手拿鐵棍和鐵尺,排成一排攔在眾人面前。畢竟不是請願鬧事,又多是些文弱書生。見此陣勢,已經怯了幾分,漸漸地收了腳步,只是嘴上不停,依舊嚷著「放榜,放榜!」

        小吏在皂隸的幫助下,一大卷紅紅的榜單徐徐展開,貼在國子監大門外左側八字外牆上,榜單上每個名字上居然還淺淺貼了一張黃條,正好把名字擋住。大宋天聖元年開封解試科中舉名單共二百六十三人。就產生在這些黃條底下。

        榜單貼好,差役們漸漸收縮成一個半圈,緊緊地挨著大紅榜,人群也逐漸解禁,慢慢圍攏,此時小吏才從最後一名的黃條撕起,一邊撕一邊高聲叫道:「第二百六十三名、孫山、開封祥符人;第二百六十二名,趙無極,開封原陽人;第二百六十一名,陳方。開封延津人****??,聽到自家名字的,大多啊的一聲歡呼,中了中了!沒聽到名字的,繼續充滿希望。緊張激動地盯著榜單,聽著唱名。隨著名字越來越多。好多人的緊張激動逐漸被失望甚至絕望所替代,有些心理素質差的,乾脆慢慢垂頭喪氣落到外圍,只是存了一線幻想,還不肯走而已。

        「第十名,周瑤卿,道州永明人、遷;(所謂遷,就是異地參加考試的意思,表示路途遙遠,有特殊原因,專門遷到就近地參加科考)第九名,尹洙,河南府人,遷;第八名,宋祁,開封雍丘人****??」,已經唱到第八名了,有許多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裡,其中自然包括永叔、錢孝儀、來福三個,自家少爺的名字還沒唸到呢,難道是落榜了?或是高中?天吶,滿手攥得都是汗水,緊張死了!

        「第六名,蔡充,南城人(哇地一聲喝彩,好多人圍著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熱烈鼓掌歡呼);第五名,張先,開封人(又是歡呼)****??第三名,葉清臣,吳縣長洲人,遷;這時候永叔的臉都要擰出水來,滿是失望,只有倆了,不會有少爺了吧?唉,三天不吃飯不拉屎啊,考得上才怪啦!如何回去交代啊,少爺還眼巴巴在家裡等信呢。永叔心裡一陣陣泛酸。

        「第二名,梁豐,普寧人,遷!」

        「啊!中了,少爺中了第二!」永叔、錢孝儀、來福不約而同跳將起來,一下子抱在一堆,相擁而泣,又跳又叫!身後隱隱約約又聽得「第一名解元,宋庠,開封雍丘人!」周圍立時發起潮水般的歡呼,把他三個的聲音淹沒得乾乾淨淨,這時候已經管不了許多了,三個扯著就朝家裡趕。

        「郎君,一早上起來,你已經在家裡繞了開封府一圈啦,奴家有些暈,坐坐罷?」

        「是啊是啊,讓我來陪你等消息的,你這樣子真是叫人害怕得緊,我還沒見過你如此焦躁不安哩,敢是堂堂梁大公子也有不自信的時候,呵!」小嫦說完,馮程程立馬插話取笑他。

        「你們兩個娘們兒懂個—那個啥?這不是爺我吃了三天虧,沒發揮好麼,要是容我從容考完,豈會在乎?哼!唉,這名利二字啊,真是害人,說別人的時候咱就侃侃而談,輪到自己了,還真他娘的有些坐不住。嘿嘿!」梁豐倒是坦白,毫不在兩個女人面前掩飾自己的心態。

        「依奴家看來,郎君大可不必如此,郎君年歲又不大,哪怕過了這科,橫豎還有的是日子,何愁今後沒有功名?能在東京立足,又有了偌大名聲,已是光宗耀祖了。想來咱們梁家的祖宗,也不會如此不通情理,非要你這科就高中罷?」小嫦見他只管煩惱個沒完,只好說些輕鬆話來散淡於他。

        「是啊是啊,這科不行,咱們下科再考,你怕甚?要真是考取了,天天去做官兒,就沒如今這麼好玩兒啦!」馮程程又插嘴。

        「我說你煩不煩?招牌,招牌要緊,知道麼?好容易攢下這麼點名聲,一下子被打翻了,出去人人都說我梁玉田浪得虛名之輩,娘希匹,你們受得了,爺受不了!還有你馮程程,別老是惦記玩兒好不好?你花會繡了沒有,菜會燒了沒有,咋就不曉得跟你小嫦姐姐學學呢,就你這樣的,早晚進我家來,先罰你洗三天碗,讓你嘗嘗這人世間的另一種滋味!」

        馮程程撅起嘴翻了他一個白眼,懶得理他,知道這廝心頭不安,發邪火,反正他考不考得中,也不耽誤自己婚事的。不免心裡咒他落第,免得成天屁股上夾個掃帚,冒充大尾巴鳥!但不敢說出來,心裡想想罷了。

        「少爺,少爺,永叔他們回來了!」外面彩云一聲叫喚,梁豐忍不住一哆嗦,緊張到了極處:「來了?來了?那我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叫他進來問唄,中是不中,咱們一翻兩瞪眼,心裡也踏實些啊!」馮程程倒是鎮定,渾不似小嫦也哆嗦起來的樣子,三步兩步就要出去,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份,外面一干渾人呢,只好站住,叫彩云去把永叔他們叫到後宅來問。

        這時候永叔來福三人已經擠出梁家前院重重包圍,一到後院,永叔當先就跪下泣聲道:「少爺大喜,中瞭解試第二名!梁家祖宗積德,少爺洪福齊天!」

        「呵呵,真的中了?呵呵,我也早料到是必中的,倒也不奇怪!永叔你這是作甚,快起來快起來,小嫦,快賞,快賞!」梁豐聽說自己中了第二名,馬上咧嘴大笑。馮程程心裡鄙夷:「呸,早料到必中你滿家轉什麼圈子?」轉而又替他喜歡起來。

        這時候前院的那幫子也顧不得許多了,一下子蜂擁而至,在院子裡就大呼小叫,個個都像打了雞血似的紛紛上前摟著梁豐有說有笑,有捶他一拳的,有捏他一把的,差點還有親他一口的。梁豐此時心情舒暢,大聲宣佈:「弟兄們,明日擺宴綴錦樓,所有消費老梁我全包了!」再也不計較方才高雙卯們打秋風看笑話的腹黑了。

        又是噢的一聲,一窩瘋子把他舉得高高拋了幾拋,又扯著他到前院吃酒去了。

        小嫦靜靜在屋裡看了,兩眼含淚笑著,待他們全都出去,不免安排永叔準備祭祀祖宗,為郎君慶功。想想自己,整個一個紅拂夜奔啊,終於盼得郎君功成名就,待開封府頒了文書憑證,就得改口叫一聲「官人」了,焉得不喜?

        馮程程也開心,心裡卻是另外一番光景:「呵呵,梁郎終於中瞭解試,自己回去報喜給爺爺聽,無論如何,這親事該逼著他早些辦了。免得他總拿自己當小孩子欺負!」

        此時,王曾相公等也知道了梁豐中舉的消息,聽說得了第二,心道不枉了梁玉田的大名,那種情況也能考個第二,真不是吹的。正自為他暗自高興,黃門來喚,說是官家在資善堂等著要見王相公。王曾心道八成就是聽了梁豐的消息,叫他進去問問。應了旨,端莊衣冠,往資善堂而去。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6 02:56
132、 老子要報仇出氣

        資善堂裡,小官家趙禎正在練習書法,王曾進來行禮參見。趙禎忙放下筆走近前叉手微抬,給老師還禮,笑道:「王相公好,先請來看看朕的字最近可有進益也無?」王曾笑著說道:「官家天縱之資,自不需說,老臣於書法一道也是平平,可不敢胡亂多言。」邊說還是邊走到書桌前觀摩趙禎的墨寶。

        「嗯,林臥愁春盡,搴帷覽物華,忽逢青鳥使,邀入赤松家嗯,官家的字果然大有進益,似不同前些日子的路子了。老臣記得前時是在臨《升仙太子碑》啊,這個字卻是哪部法帖?看著好生眼熟,偏生想不起來了!不過用來寫這首《梅道士山房》倒也相得益彰。」

        「呵呵,相公請看!」王曾順著趙禎的手指,赫然看著牆上正掛著梁豐手書李煜《破陣子》。王曾心中一動,撫鬚笑道:「官家果然聰穎過人,短短時日,已練得如此火候,難得難得!」

        「多謝相公誇讚,只是朕有一事不明,還請相公分說一二。」

        「不敢,官家請問,臣知無不言。」

        「這個梁豐,與朕頗有緣份,這是私交,且不說了,只是朕聽說他解試之時,受盡種種非難,簡直是有辱斯文之舉。朕很奇怪,堂堂朝廷掄才大典,似這般胡作非為令人髮指的事情居然都有發生,請問相公,這是朕不修德政呢,還是朝廷君子太多。容不下一個梁豐?」

        王曾聽了暗暗叫苦。這個小皇帝已經隱隱有些威儀了,說出話來咄咄逼人,而且直指朝廷君子,硬生生已經扣死了劉筠等人。唉,那幫子混蛋,這不是自外於官家麼?

        「啟奏官家,老臣也聽說了國子監發生的事,的確駭人聽聞,老臣當時就致函李迪相公,李迪相公也極為重視。並且派了人到梁豐家裡詢問此事,奈何梁玉田另有考慮,不豫此事擴大,老臣聽他說得有理。因此暫壓下了。正思尋個時機,將此事好生查一查,若果然有人胡作非為視我大宋律條如無物,王法定不容情。」王曾把話說得斬截,繼而又把梁豐給他寫信的大意向趙禎奏報。

        趙禎愣愣地想了半天,心說若是到了會試,難道自己還罩不住他麼?不過這種事又不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他實在無法體會梁豐的處境,只好習慣性地相信這個哥哥,他如此說。必有他的道理,但還是很惱怒地說道:「哼,這些人總是瞧不慣朕這個那個,有個好朋友他們也要刁難。難道人家朝堂上出的那個計置司好主意,還不夠有才能麼?待明年會試,朕偏要抬舉他,點他做個狀元,看誰能攔得住!」

        王曾心道,可不是那個主意害的他自己?唉,辦法是好啊。就是想兩頭討巧,不免一屁股坐了個空。聽到趙禎下決心的話,嚇了一跳,忙道:「官家慎言,朝廷掄才大典。恐非私相授受能為之。若傳了出去,天下悠悠之口。官家將置於何地?」

        「許他們恐嚇舉子,倒不許朕擢拔能臣?哈,真是笑話。算了算了,王相公,這話我也只是隨便說說,你別傳出去好了,到時候梁豐果然考得好,我才堵他們的口便是。」趙禎畢竟心虛,這些話只是一時之意氣罷了,看見老師認真,急忙改口,還真怕這老頭胡言亂語,到時候答應梁家哥哥的那點意思,可真要不好意思了。

        又說了幾句,王曾才退出資善堂。

        王曾這邊聽著官家為了梁豐鳴不平,那邊這廝正在隔著資善堂不遠處的綴錦樓高會賓朋,推杯換盞好不快活。雪裡梅緊緊挨著,含情脈脈服侍著他,看他眼睛盯著哪盤菜,忙去給他夾來,看他酒盞空了,忙給他加個七分滿,好同王英那些人作弊。梁豐抽空向她一笑,雪裡梅便如同吃了蜜似的甜滋滋。

        這時楊文廣舉起酒來敬道:「好兄弟,咱們一干老粗,不枉結交你一回,這回又中了舉,眼看馬上就要名聞天下了,這貧賤之交不可忘,今後可別忘了咱們兄弟!」梁豐二話不說端起酒來一口乾了,笑道:「呵呵,不過寫幾篇爛文章而已,哪裡比得上你們刀槍拳棒的功夫?終有一天,你楊文廣的大名,必定千秋永垂!我也敬你。」

        王英在一旁嚷道:「梁家哥哥不需太謙,你在國子監困了三日不拉屎尿,憋出來的文章都能考第二,若是讓你拉痛快了,豈不是直接就要中狀元?呵呵,兄弟我最怕讀書,因此也最服你,我也敬你一盞則個!」說完端起酒來就要敬。高雙卯在一旁聽這廝說的腌臢,不免笑罵道:「你這個不會說話的夯貨,人家玉田的慶功宴,又是在這堂堂雪裡梅大小姐的綴錦樓,只管說些腌臢話兒,該死該死,你先自罰三盞再敬!」

        「我難道說錯了麼?我這是佩服梁家哥哥啊,換了俺們,便是半個月不拉,也寫不出這等好文章來。呵呵,可恨不知道是那個挨千刀的豬狗使這下流絆子,要讓老子們拿住,定要將這廝蛋黃也擠了出來喂狗才解心頭之恨!」

        雪裡梅在一旁聽得好笑,兩眼水汪汪地瞅著梁豐,滿臉儘是取笑之意,趁旁人不被,伸手悄悄從桌底摸將過去放在梁豐小腹上輕輕揉著,俯身過去在他耳邊輕笑道:「好郎君,奴家給你揉揉腸子,別積了痞塊在肚子裡,趕明兒別把肚子脹大了,可就不美了!」

        梁豐被她揉得丹田火氣,又被王英撩撥得心頭火氣,本想息事寧人的,如今被女人取笑,加上又灌了幾口瘋藥,心中報復之念復又盛了。一把壓住雪裡梅的小手捏得緊緊地,一邊冷笑道:「哼哼,老子肯吃了這虧才怪,本想等過了會試再說的,現下聽來,這仇要是不報了,老子下回還要憋出屎來。」

        眾人一聽,來了興致,紛紛湊上來問他要怎麼個報法。梁豐笑道:「這仇嘛,要大報是不行滴,被人盯得緊哩,不過要是不好好折騰一下那些王八犢子,還真當老子好欺負。這事兒啊,還得小哥幾個幫忙。」

        四個衙內,除了高雙卯冷靜些,另外三個都是無故便要生事的,一聽大喜,摩拳擦掌紛紛要求參戰。當下樑豐便把主意說了,聽得幾個大是高興,遐想著對方吃癟的樣子,恨不得馬上就要實施計劃。雪裡梅一旁聽了,不免橫了梁豐一眼罵聲「缺德!」

        這一晚,眾人走後,梁豐便留宿在綴錦樓裡,少不得同雪裡梅操練一回。雪裡梅乾旱久了,生猛得緊,一開始簡直是個放高利貸討債的,好在梁豐本錢豐厚,毫不示弱長驅直入大呼酣戰,直把雪裡梅殺得渾身癱軟無力苦苦求饒方才罷手。

        過了幾日,便是重九,小杜有詩云:塵世難逢開口笑,菊花須插滿頭歸。這時已是秋天尾聲,轉眼就要冷了。因此大宋百姓也格外珍惜這一年最後的好時節,紛紛衝出家門湧到野外,頭插菊花,登高望遠,舒爽一下胸懷。

        東京附近無甚高出,只城外東北郊有一處禹王台可以眺遠,是京城達官貴人重九首選的遊覽之地,平民百姓也可遊覽,只是離城太遠,一般沒有車馬,很少去得。於是這一天,開封府大大小小的官員們不約而同被了車馬轎子,同往禹王台而去,一路上招呼之聲不絕於耳「王大人好,下官趙某某有禮!」「趙同志好啊,一家人都來啊,好好好,一起玩去!」

        本來一個時辰的車程,非要搞足兩個時辰才能到,沒辦法,中國官場歷來的規矩,大小官員齊聚,不搞成個馬屁大會都不算完的。

        這一天,梁豐沒去湊熱鬧,而是應了趙禎幾天前的約,進宮陪這小子過節去了。頭幾日他就笑眯眯地安排了錢孝儀和來福的任務,今日吃了早飯,挨到下午為時進宮。

        梁公子老熟人了,一路上小黃門認得他的許多,紛紛上前笑著打招呼行禮,如今這個公子也是有了功名在身的,不久便要發達,大家便巴結得比平日厲害些。好在梁豐是最和氣生財沒架子的,早就揣了許多紅包在懷裡,打招呼的每人都封了一到三兩銀子的小費。那些小黃門投身在史上最寒酸的皇宮,平時窮得內褲都不敢多洗,怕揉爛了,遇到這麼個大方豪爽的爺,自然更加眉花眼笑,慇勤帶路。

        徑直來到御花園一幢五層高閣上,閣名雅觀樓,是大宋開國皇帝趙匡胤親筆題寫的匾額。老趙丘八出身,一輩子敬重讀書人,老愛學著舞文弄墨怕被人瞧不起,因此時時處處都要突出一個雅字,渾不似後來那個「百花發時我不發,我若一發都嚇殺」的粗豪漢子。

        梁豐登閣,小官家早已備好酒饌等著,看見他來,歡喜得緊,忙屏退左右,只留一兩個貼身黃門在身邊伺候,還有一個專管修起居錄的,遇到重大節日都要拿了一本破稿子在旁邊提筆以待,趕也趕不走,沒法子,只好當看不見。

        梁少爺如今是解試第二名了,尾巴更翹得高,見了官家,隨隨便便唱個喏便完事。趙禎渾不在意,關切道:「梁豐,前些時日你受苦了吧,來來來,今日朕同你好生散散心,咱們在這樓上遠眺,看看京城的景緻。」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6 02:59
133、 亂打一氣

        大宋朝也會堵車,特別是京城,特別是這種萬人出遊沒頭蒼蠅瞎撞的日子,開封府封丘門一條筆直寬敞的大道馬行街上,這時候正擁堵不堪,騎馬的、駕車的、坐轎的、挑擔的、推獨輪車的,還有兩邊小攤小販湊熱鬧,本來十幾丈寬的路面,他們偏不挨著馬路牙子做生意,一步一步得寸進尺地挪動,終於快擺到了馬路當間。

        這是個與民同樂的日子,各級領導都換了便服,駕了私家馬車、軟轎出遊,大家都互相看著,又不好對老百姓動鞭子,只好比挨量,大家強顏歡笑地任由人潮擁擠,還抽空跟熟人打個招呼,以示自己平易近人。其實心裡痛罵:「撲你老母,改日老子奏請官家成立個城管收拾收拾你們這幫堵馬路的癟三赤佬!」

        這時候,擁堵的路上有一頂四人抬官轎也跟著晃晃悠悠朝前擠著,只是少了儀仗開路,沒了差役的鞭子,耍不開威風罷了。

        「先生,你這卦到底靈不靈啊?我真的不過兩年就要發達?」

        「哼,不信,不信你找我問個甚?不是老夫誇口,今日便給你表演一回,讓你開開眼!」

        官轎正行到一處卦攤跟前,一大群人把本來就擠的大路又擁得堵了幾分。人群中兩人對話,旁邊人起鬨高叫「表演一個,表演一個,看看怎生靈法啊!」

        「咦,這可不就來了麼?」算卦的是個精神蠻好的老頭。這時指著官轎道。兩眼放光。好像見了很奇怪的東西道:「諸位請看這轎子,頂上紫氣氤氳,坐中必有貴人吶!」

        「臥槽,官轎裡面不坐貴人,難道坐你這老不死的?這也叫靈?去死吧!」有人翻白眼揮手罵道。

        「這位哥子別急嘛,聽老漢把話說完,這可不是一般的官轎啊,必是大富大貴的,而且」老頭頓了一頓,神秘兮兮道:「此轎更利坤象。」

        有人奇怪了。問道:「啥叫更利坤象?你別賣關子拽文好不好,說人話!」

        老頭赫然笑道:「是是,所謂利坤象嘛,簡單說來。就是如果轎子裡是個平常官老爺,可保富貴那也沒甚奇處,但若是女子坐此轎中,必然是旺夫益子,一生榮華富貴到頂嘞,不封個一品夫人都算老夫走眼!」

        「去,人家官轎裡面怎麼能坐女子啊?你有沒有這麼神啊?」「是啊是啊,哪有這回事?嘿嘿,你等著轎子裡的老爺聽見,揪你去開封府衙打個屁股開花吧。哈哈!」路人都一陣大笑。

        刷地一聲,轎簾掀開,居然露出一個水靈靈,二十餘歲滿頭珠翠面容嬌豔的美人頭來。一下子看熱鬧的個個都跟一大嘴巴抽在臉上似的,盡都傻了。還真是個女人在裡面呀!大家紛紛回頭看那算卦老者,眼神都不一樣了,要不要這麼靈啊?

        只聽那女子嬌滴滴的聲音開口道:「老漢,你真如此靈驗麼,給我算一卦好了!」黃鸝一般的聲音中帶了許多傲慢之氣,不過也夠好聽了。

        那女子說完便吩咐落轎。周圍人一見這官太太要算卦,急忙讓出一塊空地來,等轎子抬近卦攤。轎子旁邊一個管事打扮的男子急忙守在轎窗前,陪著那女子,要等老頭算卦。老頭見是一個大美人。也有些尷尬,輕輕咳嗽兩聲。低眉看地道:「就請大娘子把手伸出來給老漢看看便了,還要大娘子的生辰八字,不須說出,只在這紙上寫了便可。」

        女子一聽,還行,會保護客戶隱私。於是點點頭,示意管事接過紙筆,拿回轎裡寫了遞出。同時伸出一隻纖纖右手放在窗邊。

        那老頭接過看了,點頭不語,又伸過腦袋去看女子的手,並不敢接觸,只是細看,一邊還右手掐算不已。

        好半天,老頭終於開口笑道:「呵呵,老漢終於沒看走眼,大娘子的八字跟手相相配,真是天生一品夫人的運命,不須懷疑!」然後又稍微靠近一下轎子,嘀嘀咕咕旁人也聽不出說些神馬,半晌,那女子頷首道:「若你果然算得不錯,來年定有重謝,還要給你送塊大大地匾額,替你揚名!」老頭連忙稱謝。

        女子一撇嘴,管事急忙付了卦金,便要抬轎繼續行路。老頭忽然道:「且慢,大娘子遮莫是要往東北方向去麼?」

        「是又怎地?」女子已坐回轎中,放下簾子,隔窗問道。

        「要說這東北方麼,今日果然也有利大娘子,只是到了去處,若方位不正,恐怕反而不美,依老漢相勸,不如回去罷了。」

        「既然有利於我,如何又去不得?這出游還要方位麼?」轎中女子奇道。

        「當然大有講究,方位正了大利,不正則大凶啊!大娘子又沒個懂卦象的人指著,難免佔錯地步,因此嘛,不去也罷。」

        ,轎子裡面沉吟良久,不去她是斷斷不肯的,去又找不到合適的人指點方位。想了半天,說道:「你賠我去,今日把你這卦攤收了,雙倍禮金。」不容分說,就叫管事幫老頭收攤。管事有些為難道:「娘子,此人一江湖術士,跟著咱們走,怕是不合適吧?」

        「放屁,我說合適就合適,少廢話,走!」

        那管事聽了,只好打起精神,叫另外幾個小廝來幫著收攤,老頭一臉為難,又不敢說不去,只好默默應了,又拱手朝臨街房主人行禮,拜託招看攤子,說不得,自己走一遭罷了。

        一路上仍是行行重行行,堵得真不行,幸好堵路,要不然那老頭一路步行跟著,早就累個半死了。好不容易出了城,到了禹王台,已是午時三刻,這會兒秋陽正豔,曬得人全身暖洋洋地舒服,禹王台那個碩大的人工土堆上已經擠滿了登高望遠的遊人。個個頭戴菊花,手拿茱萸隨地亂插,也不管活不活得了。

        轎子遠遠停下,女子下得轎來,早有丫鬟趕忙送上遮沿紗帽戴上,雙雙扶著女子朝高台走去。算命老頭並管事僕人等急忙跟著。女子一面走一面問老漢方位可對,算命老頭一面躬身應答指點不迭,一面眼睛四處瞟動。

        到了台上,可有些擁擠,許多人家男男女女都在望遠歡笑,有些還自帶扁食點心等席地野餐,享受這一年最後一次的豔陽出遊。不消說,這女子家也是帶了食盒的,只是算命老頭一回算這裡,一會兒算那裡沒個消停處,這才沒開動。

        好半天,算命老頭好像終於找到了一個最好的所在,低聲向女子諂笑道:「大娘子,老漢已然找到大利方位了,只是,那裡似乎有人佔著。」說完用手一指前面不遠處。

        女子順著他的手一看,果然一塊地方上稀稀疏疏佔著幾個人,也不算很擠。女子毫不猶豫道:「就去哪裡。」抬步前進,後面的人趕忙跟上。

        女子走近,又看看老頭,算命老頭躬身又指:「就是這處。」女子望去,此時正好有個頭髮斑白,身穿天青色布衣褙子的老者正在那裡撫鬚吟詩:「北料鄉關方自此,南辭城郭復依然。」正在興頭上,忽然背後一個傲慢清脆的女子聲道:「老漢請讓一讓則個。」老者愣了一下,回頭看見身邊站著個頭戴遮沿紗帽的女子,身邊擁了四五個下人。老者聽她說話有些傲慢,心頭不爽,但一想對方是個女子,也不好生氣,只得將腿往前挪了兩步讓開。

        女子正要過去,又見算命老頭焦急地直努嘴示意,好像是說本來方位挺好,前面這老頭擋住了運勢,要把他攆開才行。女子便開口道:「老漢,你自去別處轉轉,莫擋我面前。」

        那老者心中慍怒,背負雙手轉身看著了這女子兩眼,冷哼道:「豈有此理。」說完轉身欲走。

        「你說甚?」那女子聽對方出言不遜,馬上冷眉厲聲問道。

        「老夫卻不與你一般見識。」說完便與那女子擦身而過。就在這擦身一剎那,那女子忽然覺得臀上被輕拍了一把。啊地一聲叫了起來。那老者聽她驚叫,也奇怪地轉身,眼睛還沒看清,不防就被對方一個五爪撓來,登時受了一個貓洗臉。

        老者臉上劇痛,大叫道:「豈有此理,豈有此理,來人啦!」一時遠處奔來五六個健僕,旁邊許多遊客聽得鬧事,轟然聚攏要看個究竟。

        健僕跑近問道:「老爺,何事?啊!?」原來是剛問完話,忽然看見自己老爺臉上四五道紅紅的血痕,分明是被撓的。大驚之下,朝對方怒目而視,只待老爺發話就要撲上。

        那女子兀自不依,指著老頭怒罵道:「你這個不正經的老豬狗,居然膽敢調戲老娘,與我打!」打字一出口,家僕們紛紛撲上,老者那邊的健僕見狀,也是一擁而上,登時禹王台上亂作一團,圍觀眾人哄地一聲,反而有許多人擠攏上來,有些在人群裡大聲道:「有人調戲良家女子啦,快打這個老不正經地!」旁人一聽,紛紛加入戰團,好一頓煙塵鬥上,拳腳相加,亂打一氣。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3-5-28 01:42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6 03:01
134、對太后要好

        皇宮,御花園,雅觀樓上,趙禎舉起淡淡的果子酒喝了一小口道:「這酒是宮裡專門為朕制的,你喝了怕酒力不夠吧?要不要換一種?」

        「呵呵,難得官家如此體貼草民啊,不換了,這酒挺好的,我就愛如此淡淡有些果甜的味道。其實我最怕喝酒,又苦又辣,喝了還上頭噁心,醉了更是醜態百出,有甚意思?」

        「是啊是啊,朕也嘗過那些白酒,實在難喝得緊,可你說為甚這世間之人都好這個呢?」趙小六正處於求知慾旺盛的年齡,為此事他已經很是納悶了許多時候。

        「嘿嘿,嫌日頭長唄。這玩意兒一旦醉了,倒頭一睡,醒來已是第二天,好混啊。這天底下喝酒分幾種,一種是文盲。文盲愛酒是因為日頭長,又窮沒甚消遣,若是娶了媳婦兒的,吹燈拔蠟生娃玩兒倒還好說,碰上連個媳婦兒都沒有的,夜夜發呆夜夜擼管,他受得了麼?還不如乾脆把自己灌昏了算逑!」

        「擼管是啥?」趙官家很好奇。

        「呵呵,那是民間一種自娛自樂的遊戲,說了你也沒機會玩兒,別問了。」

        「哦,那還有其他的麼?」

        「有啊,還有一種,就是讀書人,書讀多了,難免有些呆氣,聽說古時候有幾個名人劉伶呀、李太白呀什麼的,人家一喝酒就下筆如泉湧,那文采,嘩嘩跟淌水似的。心中羨慕啊,也想學人家鬥酒詩百篇。就拚命地灌自己黃湯,附庸風雅唄,寫不了詩還放不了屁嗎?於是狗屁文章滿天飛,卻都自以為算得上一個半個的酒仙酒神,依我看吶,酒瘋子差不多!」

        「呵呵,照你這麼一說。還真有些道理,朕也常讀些酒宴上的應酬詩詞,真沒幾句精妙的。想來就是你說的,附庸風雅。」

        「對對對,這等喝酒的。就是我們民間所說,腰桿上別個死耗子他要冒充打獵人。」

        「哈」地一聲,趙禎聽他說的形象,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些倒也罷了,你自個兒無聊找樂唄,傻是傻點,不害人啊。我最煩有些自以為位高權重了不起的痴呆,自己不愛喝,卻愛逼著別人喝,別人敬他。大喇喇地不理人,他要別人喝的時候不干還不依。我以前常常遇到這種鳥人,又不敢不喝,只好心裡說這不是他逼我喝的,是他媽媽逼的。心裡才舒服點。」

        「為什麼說是人家媽媽逼的?女子才能逼你喝酒麼?」

        「呵呵。敬老嘛,他媽逼的,就給個面子算了。」

        「哦,原來如此。那朕以後也不勸人喝酒了,否則別人若不願喝,都只怪是太后逼的。不合適。」

        「噗。」

        兩人就這麼閒扯著,趙禎終於忍不住提起考試的事:「前些日子你在考場,聽說受了很多委屈?要不要朕幫幫你,察察是誰幹的,出口氣?」

        「嘿嘿,這點小事還要求你,那我乾脆買塊豆腐撞死算了。不用,我還沒小肚雞腸到了地步,不就是嚇唬一下嗎,沒甚大事。算我汲取個教訓,咱們年紀都小,今後啊,還是少說話為妙,得罪了誰都不知道。」

        「對對對,你說得很有理。唉,別說你啦,就是朕這個皇帝,也是動輒得咎,真不好玩!」趙禎深有體會,拚命點頭贊同。

        「哦?又出什麼事了?」梁豐趕緊轉換話題,生怕小皇帝繼續多事。

        「唉,前些時候,朕練習書法,有些喜歡飛白書,就順手拿了《升仙太子碑》來臨習,誰知又被御史們進諫,連李迪相公也說不對。朕想不通,為何隨手寫幾個字,他們都一定要干預?」

        「呵呵,可是勸官家說此碑不祥,非官家可為之,然後,然後又說官家宜快快成長起來,早日親政,莫要大權旁落等等?」梁豐笑問道。

        「對對對,咦?你怎麼知道的?」趙禎聽他問了,很驚奇地點頭,又瞟了旁邊起居黃門一眼,壓低聲音悄悄說話。

        「這個不奇怪,此碑是武則天所書,言官們敏感唄。想想官家現今不正是太后垂簾聽政麼,他們替你擔心,所以才如此急切。」

        「朕很煩惱,大娘娘,哦,是太后,太后對朕很好啊,還有太妃,都對朕很關心,又不是壞人,這些人如何總是挑撥我們母子關係?只是他們說的,好像也很有些道理,朕真不知該聽何人的話了!」趙禎很苦悶地說道。

        「官家,這個不奇怪,言官們也不能說是挑撥,數千年以來,乾上坤下已為定論。武后在夫子們的眼裡乃逆天行事,滿朝男人,豈能容忍?是以不斷詆毀,這只是所謂的價值觀不同而已。他們對此事敏感一些,也是對你的忠心,不必懷疑。不過,我有句話,還請官家你思之。」梁豐說道。

        好長時間了,梁豐在私底下,從未如此嚴肅認真地同趙禎說過話。趙禎看他神色,也忙端正起來,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我是個小老百姓,偶爾發跡能認識到官家跟太后,看你們的角度自然與大臣們不同。在我看來,太后堪稱賢良,母儀天下做得已經非常好了,自持甚嚴,御家有道,凡國戚皇親,無有擅專跋扈者,只要看官家氣色便知,對你悉心教誨並無他意。民間尚有『兒不嫌母醜』之語,況乎堂堂皇家?陛下叔伯眾多,終鮮兄弟,自古蕭牆之內,可謂危矣!言官們夫子之言,其心可褒,其情可察,然他們只著眼於天下正朔,朝廷大統,如何慮得你在深宮之內步步驚心?若官家久聽此言,與太后離德離心,異日太后果真一去,期功強近之徒,心懷叵測之輩斷無甘心俯首之理,到那時一群書生,如何護得你周全?」

        天家詭詐,自古便是如此。趙禎雖小,然耳濡目染,豈會不知道梁豐一番話的道理,想了好半天,抬頭問道:「那朕該如何做?」

        「對太后要好!」

        「對太后要好?就這麼簡單?」

        「是,就這麼簡單,太后對你好,你自然要對她好,這是情;現今你年紀小,太后替你掌國,你該對她好,這是理。合情合理,還有什麼說的?只不過千萬要明白,對太后好,不是一味依賴不管事,而是更要悉心學習理政之道,有朝一日你親政了,才能大展拳腳一施抱負,把個大宋朝治理得花團錦簇,萬邦來朝,方顯你大宋官家的本事!」

        「梁豐,你說得真好,朕喜歡聽。呵呵,朕敬你一杯,謝謝你!」小皇帝趙禎很開心,舉起杯子道。想想又趕緊說:「你想喝就喝,不喝別勉強,朕不是逼你哦!」

        梁豐哭笑不得,只好同他碰了一下杯子。

        談談說說,已是申時過了,梁豐起身告辭,趙禎頗有不捨,但大內森嚴,也不好留他吃飯,只好依依送他下樓,到了樓下,趙禎緊挨著梁豐,避開起居注黃門,低聲道:「你放心,你的意思朕明白了,好生會試,朕一定抬舉你做個狀元!」

        梁豐先是一怔,忽然想起那日御花園放風箏時的對話,哈哈一笑,叉手行禮告辭而去。

        方從迎陽門出來,穿過甬道,就見幾個黃門列隊朝御花園狂奔而去,滿頭大汗。梁豐心道:「是時候了!」腳下不停,趕緊溜出皇宮,回家去鳥。

        回到家裡,小嫦正調了茱萸湯,安排下酒宴,等他回來過節。見他滿面笑容,忙過去服侍他更衣,一邊笑道:「官人又陪官家飲酒了吧?說得可高興?奴在家裡無聊,正學著潑墨法畫了一幅《登高圖》等你來題句呢,吃飯還早,快來看看。」

        梁豐歉意笑道:「忙著陪小皇帝,可冷落了咱們嫦兒寶貝,今年沒陪你登高,明年就是天王老子召我我也不去了,咱們倆找個高處,跳崖殉情,呵呵!」小嫦聽了瞪了他一眼,嗔道:「又來胡說八道了,好端端的,殉什麼情?呸呸呸不吉利,不許再胡說了。況且,還有你那程程妹妹,你捨得麼?」說完已是滿臉笑意。取了畫來給他看,梁豐看了,大是讚賞,正要提筆,就聽外面李萱來報:「少爺,孝儀回來了,說事情辦妥,給你匯報匯報。」

        梁豐一聽大喜,順手便在畫上寫下「凝眸頓覺襟袖滿,絕頂方會好風來。」寫完落筆,摟住小嫦親了一口,徑朝前院去了。

        錢孝儀、來福兩人正在前院偏廳等著,見他出來,錢孝儀滿面笑容道:「師父神機妙算,果然一塌糊塗,那老兒已然被打折了一條腿,那女子好像也傷得不輕,正抬著往開封府去呢。」

        梁豐開懷大笑:「哈哈,老子今日方才出了一口惡氣!」轉又問道:「你們找的人,可被捉住?」

        「師父放心,早就趁亂溜了,他們卻再也尋不著的。」

        「好好,吃了晚飯,你們二人便挨家通知那幾位公子衙內,明日仍是在綴錦樓慶功!」

        吃了重九晚宴回屋,小嫦好奇問他高興個甚,梁豐便把白天的事細細說了一遍,小嫦笑得開心異常:「官人這口惡氣可是出了,也對得住程程妹子送給你的提盒啦!」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6 03:04
135、 匆匆結案

        大宋天聖元年九月九日,京城開封府城外禹王台發生嚴重鬥毆事件,沒出人命,但卻驚動朝野,一時間全京城議論紛紛,太后、官家震怒,九月十日,嚴斥當事兩家,並責成開封府查明此案上奏朝廷。

        皇家下旨申斥的同一天,權知開封府薛奎非常頭痛,昨天浩浩蕩蕩抬著傷員來報案,兩家都是分別遞了片子的。老薛原以為是普通鬥毆,心說法曹過問一下就行了,哪知聽了稟報,嚇了一跳,這兩家怎麼打到一堆去了?急忙出來一看:「哎呀中丞大人,為何傷成這般模樣?」

        受傷老者不是別人,正是御史中丞劉筠,這時候腿也斷了一條,痛得滿頭大汗,咬牙嘶聲道:「你且問他們!」

        薛奎見人多不好說話,急忙屏退左右,只留了兩家在場幾個貼身的一同察問。

        費了好半天勁才弄明白事情的原委。原來是陳執中家的小妾王氏昨天乘了老公的官轎要去登高,途中遇到算卦人,算了一卦並言說登高須尋吉位站立,方可保丈夫出將入相大富大貴。王氏聽了算卦賣卜的胡言亂語,來到禹王台,不期遇到御史中丞劉筠,兩人因站位起了爭執,就在劉筠退讓之時,王氏忽覺身後有人非禮,認定是劉筠乘機所為,因而動怒撓了劉筠一個滿臉開花,雙方這就動起手來。

        兩邊一說,忽然發現對方居然都是同朝為官,而且還是上下級關係。而且還好得很。本來劉筠上氣不接下氣還賭咒發誓並無非禮之舉,聽了對方身份,目瞪口呆。那王氏更是嚇得作聲不得,打了老公的上司。這可怎好?可是方才一場混戰,來不及通名報姓,被趕來維持秩序的差役隔開後,又各自氣沖沖來到開封府衙報案,這半天才弄清楚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

        薛奎聽完陳述,一陣無力。要說劉筠乃是有名的盛德君子,他會非禮女人?打死都不相信,可偏偏爭執正是為了王氏屁股被摸了一把而起。大為奇怪。心想此事須著落在算卦人身上查清,開口一問,人人瞠目結舌,言道混戰之中。誰也沒主意那老頭溜到哪兒去了。

        事出蹊蹺,薛奎一面命令全城暗暗捕捉算命老頭,一面嚴重叮囑此事涉及兩位大臣的體面,知情人不許洩露半個字,一面寫了筆錄。請兩家畫押。這時候陳執中也匆匆趕來,問了原由,毫不猶豫就當場給了王氏一大嘴巴,回頭又不停向劉筠道歉。立即去請大夫來給老領導治傷。老頭無端被暴揍一頓,鬱悶得不得了。但又是同陳執中家起的誤會,完全發不出脾氣來。只好悶悶地接受了道歉,被人抬了回家養傷。

        這邊才走,皇城司已然被驚動,匆匆地跑進大內分別奏報了官家趙禎和太后劉娥,劉娥大發脾氣,身在諫台,不修己德,眾目睽睽之下大打出手成何體統,傳了口諭命開封府查明奏報。

        綴錦樓中,熱鬧非常,幾個衙內少爺並著梁豐杯觴交錯好不快活。

        「嘿嘿,梁家哥哥,此事該算我跟王英頭功吧?若不是我們的人趁亂起鬨,那老兒焉能如此?」石寧滿面紅光,如同得勝還朝的大將軍。王英嘴裡噙著一口菜,還滋溜一口酒,光點頭嗯嗯說不出話來。

        「你們頭功?若不是我老楊前前後後好幾天摸清劉老兒的習慣,你們豈能輕易得手?考!該算我頭功!」楊文廣不屑道。

        「呵呵,如此說來,還沒我老高什麼事了?要不是我老高親上禹王台犧牲自己,又命人把劉筠家人絆住招呼,你們有機會麼?」高雙卯也不服氣笑道。

        梁豐只是笑著聽他們扯皮,夾了一筷子菜往嘴裡送,笑道:「有什麼功?不過大家玩鬧一回罷了,還聲張不得,告訴你們,這兩位可不比丁相公家那個大侄子,打了白打。這回你們要說出去,哼哼,不死也要掉層皮,各位,夾好尾巴吧,別咋咋呼呼的!」

        雪裡梅一邊笑看他們吵鬧,一邊凝神思索,此時插嘴問道:「你如何知道陳執中的小妾會乘了官轎出來的?」

        「呵呵,好幾年了,都是如此,一打聽不就知道嘍?別看那陳執中在外面人五人六大義凌然的,平時最怕這個小妾,就因為這婆娘肚皮爭氣給他生了個兒子,因此隨她把家裡翻個個兒都不敢管的。連他大老婆都受盡這小妾王氏的氣,爺我清清楚楚。」

        「呵,就你機靈,暗算人家當然要摸清底細。那你如何知道她定會上前算卦,萬一她徑直走了,豈不白費心思?」

        「你是真糊塗啊還是假糊塗?那算卦老頭聲音那麼大,你聽了你會不奇怪看看?切。」

        「最後一個問題,你又如何得知那劉中丞一定會獨自登高吟詩,昨日高台上都是朝中百官,為何他單單會在人稀少處?」雪裡梅一直對這個問題百思不得其解,哪裡會這麼巧啊,偏偏老劉單身一人。

        這時候高雙卯神秘地笑了。他昨日犧牲色相親自登上高台,和藹可親地跟每一位大小官員前輩長輩打招呼。小王爺來了,大家都要給點面子不是,於是紛紛上前敘話。他偏偏不理會劉筠,本來劉筠登高就是想圖個清靜抒抒胸懷的,見那邊烏煙瘴氣就有些不耐煩,於是才獨自到另一邊尋個清靜。

        都在梁豐的算計之中。他專門叫錢孝儀去找大舅子李遠,拐彎抹角找到瓦子中一個拌傀儡戲的,化成一個老頭路上矇騙王氏,又找了些潑皮無賴在卦攤起鬨。待上了高台,王氏與劉筠擦身之際,那傀儡戲騙子隨手摸了她屁股一把,才引出這樁鬥毆來。來福卻是專門去打聽陳家王氏的動靜,瞭解她的生活習慣跟炫富作風。搞清楚她的出行路線,這邊才安排停當。

        其實他不止安排了這一套作戰方案,另外還備下了兩三套以防萬一,還好,順順當當沒出什麼岔子。

        這一切,都來源於《宋史?陳執中傳》的一小段記載,給了他發揮的靈感。(史載:陳執中「閨門之內,禮分不明,夫人正室疏薄自絀,庶妾賤人悍逸不制,其治家無足言者。」)

        話說劉娥聽了黃門來報,勃然大怒,朝廷威儀被這兩個混賬丟了個一乾二淨,決意重重懲戒。可是等到接了薛奎的奏報之後,好生納悶,心想這不是一般鬥毆,定是被人暗算了。只是這安排好生巧妙,一眼看去彷彿事事碰巧發生,最可疑就是那算卦老頭。劉娥當年也是跑江湖賣藝出身,這江湖上各種設局下絆子她老人家門兒清啊!瞞得了滿朝這些假裝不食人間煙火的正人君子,如何瞞得住她的火眼金睛?

        正尋思到底朝中有誰如此恨他二位,小皇帝趙禎前來請安,也問起昨天發生的事情。梁豐一走,就有人來報告了,是以今日專門來打聽打聽,大官打架是什麼樣子的?

        劉娥想他年紀還小,這些事暫時不宜讓他知道得很清楚,便隨口敷衍了兩句,只說是因誤會而發生,因瞭解而結束。轉而又問他昨天跟梁豐玩得怎麼樣。

        趙禎雖小,卻慢慢成熟了起來,不太願意當著老娘的面說梁豐給她講好話的事。因為那些話裡還涉及到了其他人等對大娘娘的態度,趙禎是善良的,他怕大娘娘知道背後有人不喜歡她,萬一發怒收拾別人,豈不是自己打小報告的罪過?是以只撿些好玩的對話向劉娥說了,劉娥微笑傾聽,母子說了一會兒閒話,便打發他自己讀書學習去。

        趙禎一走,劉娥陷入深思。昨日雅觀樓的一舉一動,劉娥已經知道得清清楚楚,她非常清楚趙禎瞞著自己那些對話的小心思,天子仁慈一些,雖然有些堪憂,但總不算是件壞事。倒是挺感動梁豐如此瞭解自己,簡直算是個知己了。

        「這個梁豐,呵呵,倒是有些意思。梁豐,梁豐?對了,一定是他!」劉娥轉念間腦子裡靈光一閃,呵呵,昨天高台鬥毆的事,可不是他梁豐還能有誰?

        劉娥相信自己的判斷,劉筠陳執中多年官場爭鬥,也不是沒被人修理過,可從來都不是這個路數。這回完全是江湖野路子,除了這個小不正經的梁豐,誰能想出這些鬼點子來?哈哈哈,劉娥忍不住放聲大笑,歡暢以極。

        為了穩妥起見,劉娥喚來李石彬,命他暗自打聽昨日高台之上有些什麼人在場。晚上李石彬來奏,不出所料,裡面就有平日很少露面的渤海郡王小世子高雙卯意外出現,還有意無意引得眾人跟他在另一處說話,這才有了老劉挨打沒人發現的故事。

        劉娥又好氣又好笑,這倒霉孩子,報復心也太強,膽子也忒大了點。這還沒過會試呢就敢如此鬧騰,不怕萬一被查出來?

        感其對趙禎小皇帝一番誠心誠意的談話,看他是個人才,劉娥決心放過這廝一馬,保護一下他。

        第二天,太后下旨:「劉筠、陳執中兩家因重九登高發生誤會,引起廝打,純屬無心。但兩家身為朝中重臣,發生此事,有失體統,各自罰俸一年。陳執中在家思過,劉筠養傷,不許有人再提此事,欽此!」案子匆匆了結。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6 03:09
136、 就當學雷瘋吧

        一樁鬱悶無比的誤會官司,讓劉筠老人家頂著臉上紅紅的五道爪痕和一條瘸腿閉門謝客,在家休養了三個多月,雖然不用去朝中丟人,在家也不好受。全家上下一見老爺板著那張疤臉交代家務,面上大家都恭恭敬敬垂頭聽著,一轉過臉,有些膽大的就忍不住怪模怪樣相視而笑嘀嘀咕咕。老頭也不是沒察覺,只是面相被破,實在丟人,只好挨揍打呼嚕,假裝不知道罷了。

        這些也還受得,最可氣是每到臥房獨處,身邊睡了幾十年的老婆子也一臉的狐疑,別有用心地望著他那張老臉,劉筠就氣不打一出來:「看什麼?看了幾十年還沒看夠?」

        「唉,幾十年來,倒也看得夠了,只是相公最近臉上多了這幾條美人印,老身看著彆扭罷了。我說,你真沒摸人家小娘子的屁股?摸一下,滿臉疤,這可虧得緊哩」

        「放你的屁!」老頭勃然大怒道:「我是甚等樣人,難道你不理會得?旁人背後說我猶有可恕,你如何也這般無知冤枉於我?」

        老婆子撇撇嘴不屑道:「哼,平日在外面做神弄鬼的,瞞得了別人,還瞞得了我?我豈會不知你那點心思。當年老娘青春時節,你不也是人前裝成大頭蒜,上得床來,看你那個猴急樣,又何嘗像個君子啦?呸,多半都是真的摸了人家屁股,要不然也不會被打成這樣!」老太婆半開玩笑半當真地取笑道。

        「天吶,這日子沒發過了。到底是哪個個王八蛋如此坑爹啊!」劉筠鬱悶得想自殺。

        陳家確又是另外一番光景,自從王氏鼻青臉腫回到家裡,陳執中的正室夫人可算是找回了些大老婆的威嚴。陳執中剛領了聖旨被勒令反省,回到家裡就把王氏一頓海扁,打得那娘們兒舊傷痕上添新傷痕,冤屈得不得了。陳執中一邊發洩,一邊怒罵道:「都怪老子平時太容讓你。隨你如此鬧騰,終於惹下大禍。從今日起,你滾回偏廂房居住。不得我命令,不許邁出二門半步。兒子你也不用管了,送到夫人那裡去。放在你身邊,沒得跟你學壞!」

        轉頭又對夫人道:「夫人,從今後,你還是好生把家操持起來,管管事,莫任這賤人再作怪!」

        他老婆早巴不得這一聲令下,趕忙應了,風風火火理出家法規矩,要著實改革整頓內務不提。

        事態相對平息過後約三五天光景,梁豐大白天躺在雪裡梅的床上。身邊那個又白又滑又嫩的身子像個八爪魚似的兀自喘著氣纏在他身上。梁豐拉過被子兩人蓋了說話。

        「天又冷了!」雪裡梅慵懶地傷感道。風塵女子對光陰的流逝最是敏感,她比梁豐大了一歲,翻出年就要二十一了,這年頭,這歲數。雖不能說老,可也不算年輕了。

        「呵呵,那就摟緊點,皮肉挨皮肉,熱乎沒個夠!」

        「德性!」雪裡梅的感慨被他一打岔,轉瞬即逝。橫他一眼道:「眼看就要會試,你不好生準備準備麼?萬一隻中個三甲,那多丟人?」

        「嘁!爺是只中三甲的人麼?怎麼滴也要中個二甲四百名之內啊!」

        「呸,那還不如三甲呢,直接滾蛋回家!我說,你捅這麼大簍子,不怕人家打擊報復你?奴都替你擔心著呢!」

        「有啥擔心的?一個在家養傷,一個閉門思過,就算會試開了,他們還管得了我麼?別老瞎操心,我這兒正琢磨大事呢。」

        「呵呵,他們在家,難道就沒有同黨好友替他們********?要真知道了是你這廝幹的好事,不吃了你才怪。就算官家、太后看中你,今後也別在朝廷混了,可沒人搭理你這號的。對了,你琢磨啥大事兒?」

        「唉,昨兒程程來,告訴我看了他爺爺的邸報,咱們大宋朝窟窿大啊。聽說前些時日,李諮就會同劉筠、陳執中他們合計此事,發現每年廂軍開支一百五十多萬貫,黍八十多萬石;京城百官年賜六十多萬貫,金一萬多兩,銀二十多萬兩;每年歲祭、郊祭一千二百多萬貫****??。」梁豐自言自語念叨這些數字,隱隱覺得有些不妥。

        「呵,看來這個劉中丞也不是一味地討厭呆傻哈,畢竟是個能做事的官兒!」

        說到這裡,雪裡梅忽然愣住,抬起頭來朝梁豐看去,正碰上樑豐愕然醒悟的目光,兩人異口同聲說道:「壞了,你(我)整錯人啦!」

        梁豐猛地一下光屁股坐在床上發怔,半晌才呆呆道:「這怎麼辦?」

        雪裡梅卻把被子裹得更緊像個蝦米似的躲在裡面,露出個俏腦袋來,大眼睛忽閃忽閃,也是茫然地看著梁豐。

        「唉呀!」梁豐懊惱地一下子翻身撲倒,甕聲甕氣地罵道:「賊廝鳥們,借刀殺人,親者痛仇者快啊!」

        雪裡梅見他難過,忙安慰道:「別這樣了,做都做了有什麼辦法?還不是他們到處放話自己先惹的禍事?反正現在也沒人知道,咱們慢慢補過就是了,今後多動動腦子,凡事思忖妥當了再做。好啦好啦,你再這樣,那些人豈不是更笑話咱們麼!」雪裡梅又是安慰,又是撒嬌,還拉了他的大手在自己胸前不住地揉動,梁豐這才心裡好過一些,抬頭看著雪裡梅白膩豐滿的胸脯,忍不住又咕咚吞了泡口水,恨聲道:「他奶奶個熊,君子報仇,十年太晚,老子不把他們的算盤珠子撥亂了,都不姓梁!」

        罵完又翻身而上,做起那親者痛快的事來狠狠地出氣。

        黃昏時分,梁豐晚飯也不在綴錦樓吃,悶悶地回到家裡。小嫦見他神色不豫,以為他在那裡吃了憋,正替他難過,趕忙來好言寬慰,話裡話外告訴他,家裡有自己,程程也快進門了,反正鍋裡碗裡都有現成的,那野食嘛,一頓兩頓吃不著也沒甚關係!

        梁豐又是感動又是鬱悶道:「也不是為了這事兒,你別瞎想啦。」說完,還是忍不住把自己做的錯事向她說了一遍。小嫦聽了,大是驚慌,問他怎麼辦。梁豐說能咋辦,吃個啞巴虧唄,慢慢報復。忽然又想起一事,忍不住大笑起來。

        謝小嫦見他一會兒氣一會兒笑的,莫名其妙又再追問。

        「嘿嘿,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雖說他們白挨一頓打,大爺我也算做了件好事兒,當學雷瘋算逑!」

        「甚好事?雷瘋是誰?」

        「呵呵,也可算救了陳執中兒子一條小命,這個說了你也不知道,這雷瘋嘛,是古代一個專門做好事不留名字的爺們兒。他只把自己做的事兒寫在日記裡,故意拿給別人看,完了還請人替他把做的好事兒都畫成畫到處顯擺的那麼一主!」

        「那算甚做好事不留名啊?沽名釣譽而已!」小嫦很不屑這位雷先生,覺得官人怎麼會學這麼一號人涅?

        「唉,人要出名,就得想奇招嘛。這叫殺豬殺屁眼,各有各的刀法,懂不?我也就是那麼一比,你當我真學他吶?嘁!」

        梁豐其實真的沒說錯,因為後來陳執中嗝屁以後,他的兒子兒媳合夥起來謀殺了王氏(就因為這娘們兒太討厭,太霸道,太各種讓人受不了到她親兒子都恨之入骨的地步),案發,兩口子被執行死刑,還棄市。也就是說死了扔在大街上七日七夜不許收屍。

        按照這種記載,梁豐這麼一鬧騰,當然算得上是救了陳執中兒子一命,還保全了陳執中身後的名聲。這才是真的做了不敢留名的好事兒!

        兩口子說了一會兒話,用過晚飯正要回屋,忽聽得大門哐哐哐地響個不停。這年代夜晚還有人串門的可不多見,忙命來福去開門。

        老遠梁豐就聽到一個熟悉爽朗的聲音高叫道:「梁玉田,快打扮打扮,出來接客啦!」

        梁豐一聽就大笑起來:「直娘賊,要老子接你,先把屁股洗洗再說啊!」說完就拉了小嫦快步出去。

        方走到院中,小嫦一下子呆住,兩眼撲簌簌掉下淚來,月色掩映之下,兩個似悲似喜的女子俏生生站在大門口,卻不是云梅、碧雲姐妹是誰?

        「啊」地一聲,三個女子不約而同張開雙臂撲上包成一團,放聲大哭起來。小嫦哭得尤甚!

        梁豐見了兩個大姨媽,也是驚喜,但聽到小嫦如此悲聲,不免喃喃道:「這種哭法,不知道還以為我虐待你似的,也不知這兩姨媽會不會多心?」

        這時張揮帶頭施施然走了過來,還有鄧聖並另外一人,梁豐並不認識。

        張揮笑道:「怎麼樣,你跟小嫦如何感謝我?咱爺們兒可是說話算話,把人給你們帶到了啊。不易啊兄弟,這可是千里走三騎啊!嘿嘿。」

        梁豐不屑,放低了聲音道:「少來這套,她倆本來就是你們相好,你們帶了遊山玩水,居然還想冒充關二爺,真不要臉。人家關二爺路上會吃女人豆腐麼?說說,你倆的手哪天空閒過?」

        鄧聖在一邊聽了大笑,三人寒暄完畢,梁豐轉頭對另外那人看去,卻是個十五六歲模樣的小子,一副八風不動的坦然神情。梁豐道:「敢問這位是?」

        那小子走近前來,叉手唱喏道:「見過梁兄,久仰大名,冒昧登臨造訪,還請恕罪,小弟韓琦!」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6 03:12
第三卷 尖尖角露了 137、 生意興隆通四海

        梁豐一下子覺得有些耳鳴目眩,不太相信自己的聽力了。愣了愣神,又彎腰低頭側耳弱弱問道:「你說你叫啥?」

        「在下韓琦!」小韓同志也有些懵,以為是自己禮數不周到,人家不高興了。急忙把小弟換成在下,又隆重地拱手回答。

        「可有表字?」梁豐也趕緊手忙腳亂還了一禮,還是要確認一下才好。

        「草字稚圭。」

        「玉田,提起稚圭,可跟你有一比了。我們在道上已經聽了你的喜信,開封府解試第二,好生替你高興!不過稚圭也是河南府解試第二啊,呵呵。人家還比你小了三歲!」鄧聖在旁邊笑道。這一回他跟張輝一同過瞭解試,專門進京會試。

        「是是是,我可比不了這小神童!」梁豐急忙謙虛,還是有些遲鈍加當機,心道這孩子不是還有好幾年才來麼?天聖五年榜眼啊,怎麼提前了?

        定了定神,轉頭又問鄧聖:「你們如何聚在一起的?」

        「稚圭的二兄與我是故交,此番稚圭欲獨自進京赴考,他二兄不放心,因此託付與我等同行。路上咱們品談天下人物,甚是投機,聽說咱們相熟,也欲會你一會,這就一起來了。」鄧聖道。

        「呵呵,只怕是見面不如聞名,沒得叫稚圭賢弟笑話,快請快請,這都站半天了,進屋進屋。」梁豐不好意思地笑笑,忙把大家請進堂中坐下。

        那邊謝小嫦已經顧不得客套,只匆匆向三個男人行個禮便拉了兩個姐姐。並同來的丫頭梅枝跟小豆子,直接到後院說話去了。

        梁豐一問,原來他們這才剛到京城,飯都還沒吃。趕緊安排錢媽宋媽重新燒火做飯。把家裡有的好酒菜全整出來招待各位。

        韓琦一進屋子就顯示出與眾不同,完全不像個只有十五六歲的孩子,方方正正坐著,神態自若,聽三人說話,並不插嘴。安靜之中,卻有著強大的氣場,令梁豐時不時地忍不住朝他瞟。

        這一回解試。張揮考了江陵府第四十三名,鄧聖考了第六十名,都算不上什麼太好名次,不過是有資格進入會試而已。張揮是玩世不恭。完全屬於應付差事,鄧聖是學力平平,已經盡了全力。

        問過兩人近況,梁豐轉頭和韓琦說話,在這個後來有人評價為「天生開掛」的大神面前。梁豐完全忽視了他的年齡,非常客氣,笑道:「稚圭兄少年成名,真是神童無兩。此番會試,可是有得看了。呵呵!」

        「不敢當。只是運氣而已,天下才士不計其數。小弟一時僥倖,何敢稱神童二字?要說起來,那麼玉田兄該是前輩神童啦!」韓琦應答自若,還略帶幽默道。他也是慕了梁豐的大名,極盼見上一面,因此張揮等出言相邀,毫不推辭便跟了來。見梁豐儀表不凡,風趣幽默,雖然有些不著調,但屬於極好親近的,心中就喜了幾分。

        梁豐見他上道,心中高興,心想同是一個歲數,那狄青見了自己就縮手縮腳戰戰兢兢,面前這位不卑不亢語態從容,雖說有客觀環境因素,但真是比不得啊,還是韓琦這種宦門子弟起步高些!

        韓琦同學屬於那種好學深思的乖孩子,閒扯兩句,馬上就請教起梁豐學問上的事情來。梁豐認真傾聽,謹慎應答,心中越來越汗:「照這小子這種搞法,老子會試時候的名次,恐怕又要排後些了!」

        好在有些參考資料可以填補一下項目空白,梁豐趕緊尋個破綻大扯特扯,引得韓琦對某個主題進行深入探討和請教,以此來掩飾自己學問不精的短處。還好,一席話下來,韓琦對梁豐不說是五體投地,也算是敬佩有加,沒有墜了梁才子的大名。

        鄧聖是個好學的,雖然不太能領會梁韓交鋒的精髓,但也算認真聽講,張揮則在旁邊哈欠連天極不耐煩起來。梁豐乘機見好就收,轉頭去和張揮扯扯風月,小韓登時閉嘴,非禮勿聽是聖人的教誨,自己還沒涉足過那個領域呢。

        酒飯用畢,天已很晚了。韓琦欲起身告辭,說是自投客棧,梁豐笑他迂腐,來的都是客,怎麼能這個時候放他走呢。反正家裡空屋子多得很,吩咐一聲,永叔領了眾人趕緊打掃房間,拿出鋪的蓋的,一會兒就收拾出幾間客房,供大家休息。

        當夜,張揮、鄧聖、韓琦各自睡了一間房,小嫦卻捨不得兩個姐姐,眼巴巴地望著梁豐,這廝只好識趣地自去書房安歇便了。

        第二天一大早,梁家本來就熱鬧溫馨的院子裡更像是開了鍋似的,一下子多出幾乎一倍的人,錢媽、宋媽、李萱在廚房賣盡力氣,還是覺得有些不夠,幸好彩云彩萍及時伸手相助,小嫦出來挽起袖子盡主婦之道。看得從來遊手好閒的云梅姐妹跟小豆子小靈子咋舌不已。小嫦姑娘原來在醉花樓可是頭牌行首,這些事情高低是不沾邊的,如今卻般般件件拿得起,做得巧。這四個渾沒覺得她是吃苦,反而由衷羨慕她能享受平常人家的這種小幸福。

        安排了精緻小菜、南粥北面,各取所需,人人交口稱讚,無不說小嫦持家有道賢良淑德。甚至那小老頭兒韓稚圭也偷偷瞄了小嫦幾眼,因這嫂嫂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又好看又能幹,不免有幾分羨慕玉田兄的福氣。

        說福氣,另外一份福氣就到了。

        馮程程兩天沒見到梁豐,想得要命,一大早換了男裝,連哥哥都不喊,直接帶了兩個丫頭就跑過來圍追堵截男朋友。她已是這裡常客,來福開門還沒作揖問好就三兩步跳進院裡,猛地看見烏秧烏秧一大堆不認識的人在,突然愣住。

        小嫦笑著趕緊起來拉著她手就往後院讓,就是這麼驚鴻一瞥,韓琦無比驚豔和驚奇,居然有這麼好看的小哥,只是覺得奇怪,小嫦嫂子怎麼會毫不避諱拉著一個男子就朝後院走呢?

        梁豐哈哈一笑,告聲怠慢,自己也進去相陪。

        他兩口子進去陪馮程程講話,不知底細的韓琦自然有些凌亂,還是張揮賊笑著把緣故說了,一面咂嘴一面可惜,咂嘴是羨慕梁豐豔福,旁人對這兩朵國色天香的鮮花求一隻也不可得,這廝居然佔倆;可惜是梁豐戀家太過,不能如他一般敞開了風流,未免有些缺憾。

        韓琦卻不以為然,大丈夫生來就是要成就一番事業的,老圍著脂粉堆裡打轉有什麼出息?況聖人教誨說要齊家而治國平天下,眼前這位老兄能把一個相府千金、一個青樓行首收拾得服服帖帖和睦相處,非有過人之大智慧不可。

        大家慢慢吃了早飯,品茗聊天。這青茶也是韓琦聞名已久的東西,據說是梁玉田發明,今日嘗了,果然大不同於國朝茶湯,深為喜愛,正自讚嘆時,又有人來拜會。

        這回來人也是老熟人、老朋友了,不用通報就闖了進來,一見張揮鄧聖,幾個就大呼小叫鬧成一團。韓琦看了這幾人打扮,心中就有幾分瞧不上,帽兒光光,做個新郎,分明就是那種不學無術的衙內大少嘛,只有一個氣度雍容,接近讀書人氣質一些。正是高雙卯、楊文廣、石寧、王英四個。

        他四個今日卻不是無事閒逛,而是前些天聽梁豐說起想學學弓馬,言道萬一有朝一日或許會上陣殺敵報國。王英一聽最是興奮,一口應承說包在自己身上,待尋了好的鐵胎弓便來邀他校場演習,今天就是來踐約的。沒想到居然進門就看到張揮鄧聖這二位襟兄襟弟,喜從中來。

        「老張,你這回可是生發了吧,要進京考狀元了?」楊文廣笑道。

        「呵呵,要是今科取狀元三百名,哥哥我倒也有些希望。可惜啊,只有一個。況且有這位小兄弟在,別說我了,就算是梁玉田,也未必能比得過人家哩。」張揮笑答,並把韓琦給各位少爺介紹一番。

        自從坑了劉筠陳執中一把後,石寧王英等簡直對梁豐佩服得五體投地,引以為精神領袖了。一聽這個小孩居然比偶像還厲害,心中老是不以為然,不免上下睨了韓琦幾眼。韓琦只是眼觀鼻、鼻觀心地坐著,一副萬事不關己的神態。其實張揮介紹完畢後,心裡也老實不大瞧得起這些將門之後,不像石寧一樣表現在臉上罷了。

        幾個紈袴在一起,自然要聊起大家共同的寶貝、朋友紫英院那對姐妹花來,正說得投機,韓琦正聽得無聊,他娘的又有人來拜訪。

        這次拜訪的人挺有禮貌,來福拿了三張名帖直奔後院去請少爺。不一會兒,就見梁豐快步出來,滿臉興奮之色,一邊說道:「稚圭快來,有高人來了,須得迎迎!」

        韓琦正在腹誹梁豐的社交狀況,聽他點名邀自己去迎接客人,心頭奇怪。自己都還是客人啊,又不好推辭,只好站起跟了出去。

        來到大門,只見三個人站在門口,其中兩人長相有幾分相似,年紀約莫二十七八、三十歲左右,另一個白白淨淨身材中等,大約也有二十多歲,都是一臉溫和笑意。

        梁豐趕忙迎上前去叉手唱喏道:「普寧梁豐見過三位!」韓琦也趕忙在身後跟著行禮:「相州韓琦。」

        那三個趕緊大禮相還道:「雍丘宋郊(祁),吳縣葉清臣見過玉田兄。」又朝韓琦還禮。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3-6-6 09:23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6 03:15
138、拜見老丈人

        「今年會試在即,我等齊聚京城待考,前幾日與宋氏昆仲相識,談及梁兄,均已久仰得很,故不揣冒昧,特來拜訪!」葉清臣彬彬有禮微笑道。

        「歡迎之至,我來介紹,這位是襄州韓琦韓稚圭,河南府解試第二,也是昨日相識,已在寒舍盤桓一夜,寒舍還有兩位江陵府友人也同來待考,就請進去一會!」梁豐很高興,今科考試,狀元之才差不多都來齊,看來自己人氣很旺,訂閱率很高啊!

        宋家兄弟和葉清臣聽了梁豐介紹,不免對韓琦刮目相看,原來這小小孩童竟也是個天才,才十五六歲,居然就是府試第二,不可小覷了。

        大宋朝文風盛極,天下各地都有讀書人自發組織的文會、文社、書院等等,有的更禮聘名家登壇設講,啟迪舉子,交流學問,是以文人之間互相慕名拜會是極平常的事。宋氏兄弟和葉清臣均屬解試名列前茅,互相知名,一旦結識,少不得要月旦當世俊傑,於是無論如何排列,這個滿城爭說的梁玉田都是他們拜訪的首選。

        五人進到梁家堂上,正直王英楊文廣等擼了袖子唾沫橫飛、興高采烈地與張揮交流最近東京「花市」新聞,誰誰誰被淘汰了,誰誰誰異軍突起獨樹一幟了,還有誰誰誰從良息影絕跡娛樂圈啦等等。然後又說雪裡梅很久以來都有些鬼鬼祟祟,高官巨賈家的堂會相約不斷,但她能推則推、能躲則躲。一個人貓在家裡不知道幹啥,反正最近比較好找。不過說也奇怪,這種半退休的方式居然沒被湮沒,相較前兩年好像還更紅了些。

        才說到精彩處,見梁豐領了客人進來,只好收口抹嘴站起來打招呼。宋郊、葉清臣等都比這些人年紀大,也風花雪月慣了的。倒不在意他們談得粗鄙,只是礙於目前幾乎是保送生的身份,不好參與進去。又加上那幾個粗人。平日也極不耐煩跟文士打交道,雖然竭力顯得很有禮貌,仍難免格格不入。氣氛就有些無聊。楊文廣坐的焦躁,乾脆起來邀大家一同校場去玩玩騎射,幾個殺雞都不敢的書生哪裡敢去?連連擺手,只有張揮大為興奮,報名要參加,於是楊文廣等拉起張揮就走,高雙卯要附庸風雅同舉子們說話,便和鄧聖留了下來。

        那幾個老粗一走,氣氛頓時顯得優雅許多,梁豐也鬆了口氣。看來不論哪朝哪代,文武之間都不易相處啊。

        開始大家都還談論些詩書,忽然覺得有些無聊。都是死記硬背功夫了得的,所學也大同小異,這時候互相考較也無甚意思。話題便慢慢轉換,一直說到了天下大勢。

        「方今四海安寧,物埠民豐,實乃我大宋幾代天子之功,才有此盛世啊!」宋郊說道。

        「是啊,不過人無近憂。也有遠慮,可恨幽云十六州遲遲不得收復,我朝失卻屏障,不免日夜耽耽,須隨時防著遼人南下,真是讓人如鯁在喉,吞吐不得!」葉清臣接話。大家都對葉清臣的話深以為是,紛紛點頭。梁豐只是不插話,很有興趣聽聽這一科風雲人物對邊事的議論。

        「小弟以為不然,契丹與我朝交好以數十年,寇公當年澶淵之盟一舉成功,換來兩國太平無事,雖邊境時有些小小摩擦,不過如身體髮膚偶有癢痛,平常事耳。倒是近來党項異動頻頻,不可不防!」韓琦忽然插嘴。

        「哦?稚圭兄何出此言?」古人規矩,只要是平輩論交,不論自己比別人大多少,也不能直接稱弟。這是一種禮節和客氣。問話的是宋祁。

        「小弟也是胡亂猜測的,近來聽說邸報均有議論,趙德明已經仿我大宋故事,立了趙元昊為太子,趙德明這廝最會附強欺弱,最近迎了遼國興平公主為太子妃,意在借重遼國為靠山。恐怕其狼子野心,轉眼便要顯露了。」韓琦接著說道。他幾句話說完,梁豐佩服萬分,小小年紀有如此見識氣度,真不愧是天生開掛的!

        「區區夷狄小族,不知仰賴天恩,歸順大宋,偏要去和遼國行苟且之事。如今不同平時了,寇公領著永興軍路,王都指又陳兵於永興、秦鳳相交處,若那趙德明俯首帖耳倒還罷了,但有異心,我大宋即可一舉滅之,順勢收回河套,豈不美哉?」葉清臣說道。字裡行間充滿了樂觀浪漫革命主義情懷。

        韓琦人小鬼大,一聽老葉如此說話,便知話不投機,馬上住嘴。

        「子京兄怎麼看?」梁豐見宋祁一直老老實實坐在旁邊不說話,挑逗挑逗。

        「我贊成稚圭兄的說法,党項逐年坐大,近幾年又將吐蕃回紇打得大敗,野心一旦膨脹,極難收拾,早晚不免成為我大宋肘腋之患!」宋祁想了想,答道。

        「唉,聽了兄等高論,在下如夢初醒,不過我大宋武備齊整,兵多將廣,料也無事。」梁豐笑道。

        「呵呵,玉田兄真做如此想麼?在下可聽說玉田兄曾與寇公談及邊事,寇公對兄大是賞識啊!」宋郊忽然笑道。

        這話把梁豐嚇了一跳,原以為自己只是小範圍說說的事,怎麼就傳到這個未來宰輔耳朵裡了?他不知道老寇是個愛才的大嘴巴,但凡他看上的人,必定不假思索四處獎掖提攜,還要舉例證明的,一來二去,知道梁豐立場的人比比皆是。

        梁豐心道糟糕,這麼一來,自己有朝一日可以大大方方議政時,必定有許多厭戰的鴿派多有提防,其中不免還有劉筠、李迪等跟自己有些不妥之人。那時候要想進言,恐怕就難了。

        這時候他只好幹笑兩聲道:「此一時也,彼一時也,當時寇公並未戍邊,王都指也未上任,當然是有些擔心的,現在有他兩位鎮住,也可以放心了。」這話雖然說得牽強,不過也好像解釋得通,所以基本上沒人追究他心口不一。

        當天張揮他們肉包子打狗,去了就沒回來。梁豐安排小型宴會,隆重宴請宋郊、宋祁、葉清臣、韓琦、高雙卯、鄧聖等六人,席間相談甚歡,盡興而散。梁豐留宋、葉三位在家住下等待考試,三人婉拒,順路搭了高雙卯家馬車回客棧休息。

        這一次,梁豐便把張揮、韓琦和鄧聖強留在家裡住著,幾個互相幫助,讀書交流,時不時地宋家兄弟和葉清臣還有一些慕名而來的舉子登門拜訪,常常切磋,只待會試的日子到來。

        梁豐變了生活方式,每天和韓琦他們聊聊天、談談學問,時不時又夥同張揮出去找那些狐朋狗友鬼混一番,還要抽空跑去跟雪裡梅幽會。倒覺得日子比以前忙了、充實了、還刺激了!

        馮程程也不方便來,只好自己登門拜訪,可哪有家裡方便自在?兩人還要假模假式地旁邊安排人監督著說話,急得那丫頭恨不能捲起鋪蓋就跟了他回家。馮拯身體不如去年,看在眼裡,也覺得時間差不多夠了,就寫了信叫大兒子從廣西請假回來探親,順便把丫頭的婚事給操持了。程程妹子這才轉煩為喜,美滋滋地每天準備嫁妝和婚禮,憧憬未來,感到充實了許多。

        如此匆匆,轉眼就到了冬月,朝廷已經下詔,冬至節後十日,大宋進士科開考,考場國子監,主考李迪,副主考晏殊。原副主考陳執中前番家庭管理不嚴,引起打架鬥毆事件,罷了主考,新授鞠詠為天章閣待制,太常博士,監察御史,替為副主考。班子就這麼架起來了。

        梁豐正在家裡抓緊消化知識,練習文章,這天忽然接到馮家來貼,說是馮家大爺從廣西來了,要見他一面。

        老丈桿子來了,應該去拜訪的。趕緊依約第二天穿的齊齊整整,頭髮梳得蚊子都要拄拐棍,方才叫錢孝儀備了厚禮,拿了名帖,規規矩矩上門拜見。

        大冬天的,又沒幾步路,但大舅子馮程焯還是依足了規矩站在大門外等候。見他過來,急忙上前,兩人翹起屁股相對打了一個大躬,才笑嘻嘻地攜手進了馮家。

        馮家書房裡,老太爺馮拯腿上搭了個氈子靠在椅子上,面前火盆燒的旺旺的,左側坐了個四十來歲,神色肅穆威嚴的中年男人,便是馮程程的爹馮行己了。

        梁豐快步上前叉手行禮:「見過樞相、見過呃伯父!」

        「嗯,免禮吧,你可好久沒來見我這老頭子了,呵呵,聽說你家裡來了幾個舉子,每日相互砥礪攻讀詩書,可準備好應試了?」馮拯笑眯眯地問道。他愛屋及烏,否則難得有這麼和藹的時候。

        「是,孩兒正在用功讀書,把握不大,但試一試也無妨。」梁豐自稱孩兒謙虛道。

        「梁豐,我聽說你名氣挺大,官家、太后都對你另眼相看,老太爺和幾位相公也極器重你。望你不要驕躁,還須沉下心來好生做人做事才是。」馮行己道。

        他對這個女婿事蹟聽了不老少,第一次見面,彬彬有禮溫文爾雅,說話也謙虛,聽說對程程也是極好。對父親安排這樁婚事很滿意。不過客套話少不了,還須叮囑幾句,才顯得出老泰山的氣派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6 03:18
139、 在家不分大小

        「聽說,你還未來京時就已經納妾,還是個青樓行首?」馮行己遲疑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

        梁豐對小嫦是妾這個稱呼十分反感,但又實在找不到更合適的叫法來替代。只好捏著鼻子說聲:「是,不過當時我與她是兩情相悅,只是不太懂規矩,以為不是納妾,而是明媒正娶。」他是老老實實回答,不料馮拯父子聽了都是一怔,面上露出難堪的表情來。

        梁豐的回答讓馮行己始料未及,他早知梁豐有個妾侍,這年月不奇怪。梁豐少年風流,雖然沒成家就納妾確實誇張了點,但也不算啥了不起。回家之後,老婆張氏跟自己念叨過,娘們兒心思,想那小妾是個行首,雖沒見過,必是色藝雙絕的,自家閨女雖然樣樣不輸別人,可架不住嬌憨頑皮小姐脾氣大,偏偏不懂歪心思,萬一那小子寵小妾欺負自家閨女怎麼辦?於是便強烈要求老公先打壓打壓梁豐,給閨女撐撐腰,別叫過了門吃些悶頭虧。馮行己多年在外冷落閨中,本就有些愧疚,這又是母女情深的正常反應,也就勉強答應下來,說見了面提一提,教訓一下。

        他一見梁豐就很喜歡,說話間想起老婆的囑咐,也就順嘴說說,本來只是想擺擺長輩架子,說教說教,要他不要沉溺女色,安心讀書做事才是正道。

        好端端設計好的一番對白,卻被梁豐直槓槓頂了回來,在他耳裡。好像梁豐言下之意是說自己心中的正室是謝小嫦,馮程程才是小老婆一樣。馮行己頓時一張臉憋得通紅,好半晌才把氣壓了下去,沉聲問道:「你的意思,是說沒打算明媒正娶我家程程嘍?」梁豐不用抬頭都想像得見老丈人咬牙切齒的樣子。

        「伯父誤會了,小侄不是這個意思。我與程程也是兩情相悅,情比那個總之很濃的。只是伯父問起。小侄不敢不據實相告而已。小侄少年荒唐,那是我自己的錯,卻須怪不得傾心於我的女子。程程秀外慧中,純善可愛,能看上我這布衣小子。已是感激涕零,怎敢稍有怠慢冷落?其實不瞞伯父說,在小侄看來,什麼門當戶對,什麼公侯將相,不過浮云一般,大丈夫做事,豈是靠了裙帶而立於天地間的?若我梁豐是那樣的人,也配不上程程小娘子,但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玉粒金蓴?何況那些虛禮呢?請伯父明鑑!」

        馮行己和馮拯聽了,細細想來,好像的確很有道理,面色才漸漸好看起來。但生怕這個話題繼續發酵引起不快,便轉而問些他學問上的事和日常起居等等。氣氛逐漸融洽。

        只是他父子倆都沒注意到,其實梁豐說的話一句干的都沒有,毫無邏輯可言,一味地偷換概念東拉西扯,看似慷慨激昂,其實避重就輕。根本就沒正面回答馮行己他女兒今後再梁家的地位問題。

        梁豐也很為難,要按這個時代的規矩,馮程程是絕對的大老婆,過了門就是後院之主。可是小嫦那麼善良溫柔賢惠可愛,自己跟她情真意切,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只把她當個小妾對待。當然,他對馮程程也絕無偏心,非常喜歡這個丫頭,兩年時間,從可愛到真愛,就如此潤物細無聲地過來,要她受委屈,自己死了也不干。唯一的希望,就是兩個女人和睦相處親親熱熱平平等等不分大小。最起碼,對外名分上有區別,關起門來要實現吧?於是乾脆乘著馮行己提及,把話說開了,免得今後老覺得有事哽著,大家彆扭。

        話點到也就罷了,爺孫翁婿三人扯到別處,相談甚歡,少不得留了梁豐的晚飯,叫了馮程焯來相陪。

        回家時天已大晚,張揮出去風流,多半不歸了。鄧聖已經休息,客房裡只有韓琦的燈還在亮著,小朋友很刻苦,讀書不綴。梁豐也懶得去打擾他,竟自回房,卻見云梅和碧雲也在房裡,三個女人還在呱唧不休。

        見到梁豐回來,云梅和碧雲笑笑,起身告辭出去。

        待上了床,小嫦伏在梁豐身上開心地嘰嘰喳喳說著姐們們的談話。自兩個姐姐一來,小嫦高興得不得了,特別是聽說云梅和鄧聖的確已有了情意,這次會試過後,無論中與不中,鄧聖都決定娶了云梅為妾。大姐身有所托,小嫦當然代為歡喜,碧雲卻玩心未泯,看破紅塵,說道天下老鴰一般黑,嫁誰都一樣,不如在青樓多呆幾年還自在些,等人老珠黃,尋個老實漢子嫁了,不圖富貴錦繡,粗茶淡飯過完一生便罷。小嫦聽了卻有些擔心,生怕她真到老了一天孤苦伶仃無依無靠。便說給梁豐聽了,梁豐笑道:「各人有各人的緣法,你碧雲姐姐是個有智慧的人,看得通透,別參合人家,咱們只管過好自己的日子。若她們有了難處,自然要傾力相助,可是人家自由自在的,你沒來由瞎操什麼心?」小嫦想想也有道理,便也罷了。

        轉眼又是冬至,開封府有諺云「瘦年肥冬至」,可見大宋對冬至迎陽之節的重視。當天百官朝拜皇帝太后,又家家祭祖玩樂慶賀,第二天,乘著過節放假,小皇帝趙禎把梁豐請到宮裡,邀他吃一頓百味餛飩。

        「嗯,這個羊肉三鮮餡的好吃,這羊是小肥羊吧?嫩,市面上可看不到。」梁豐邊吃餛飩邊誇讚皇家風味。趙禎昨日本來已經吃了許多,今天見他大口大口挺香,也忍不住又不顧體面和他一起對幹起來。

        「還有幾天就考試了,你可準備好了麼?朕已經特地打了招呼,今年叫張殿班勾當皇城司,專知貢舉察防事務,又要李石彬提舉巡檢司,有考場都督之權,你大可放心,沒人整得了你了。」小皇帝無限關懷地說道。

        「嗯,那就多謝官家費心了。」梁豐頭都沒太,胡亂朝趙禎拱拱手,專心對付碗裡的餛飩。

        「不過,你還是要認真考好一點,朕答應你的事絕對算話,但也須你有真本錢才行。」趙禎見他不甚領情,有些鬱悶,嚥了嚥口水繼續說道。

        「呵,這個你還真別太當真了,那就是一句玩笑,我也沒跟你要狀元啊,何況,最近我發現這一科了不起的人很多,我還真算不上出類拔萃。你不拘一甲二甲,胡亂給個看得過去的名次就成,咱倆這關係,這點覺悟我還是有的。別到時候你年紀輕輕,讓人說個帶頭徇私,那可就差勁得很了!」梁豐勸他道。

        「話是這麼說,可朕才登基第一次開科,這狀元給了別人,這心裡就是不舒服啊,朕看你挺順眼的,朕保證,你的卷子只要進了前十送到御前,狀元跑不掉一定就是你的。呵呵!哦對了,你說了不起的人很多,你都認識些誰,真的很厲害麼?」趙禎笑嘻嘻地說道。

        「有一個才比你大三歲的,叫韓琦就很牛叉,這回考了河南府第二,就住在我家裡,跟我關係不錯。還有幾個比如咱們開封府的宋郊、宋祁兄弟,張先、吳縣的葉清臣、晉江曾公亮、韶州俞靖****??都是些了不起的大神,你隨便選哪個都不虧你!」

        趙禎對那個河南第二的小神童韓琦很有興趣,問道:「他就住在你家裡麼?人長得怎麼樣,學問肯定是沒說的,好玩吧,他愛幹些甚?一個人來的麼,有沒有人陪著?」一口氣問了七八個問題。

        「說起此人,他爹也算大大有名,就是以前的泉州知府,後遷相州的韓國華,可惜死得早了點。他是靠幾個哥哥撫養長大,這回本沒參加考試的,是他幾個哥哥見他學業已成,鼓勵他趁年紀小,先來試試,攢點臨場經驗為下回做準備的。誰曾想一下子就考了個第二,不來都不行了。」

        梁豐介紹了一下韓琦的背景,又道:「不過嘛,少年老成,還沒我好玩,見識很廣,有眼光,對邊事很在意。要不然,改天我領進來你見見?」

        趙禎一聽少年老成,馬上就沒了興趣,滿朝那麼多老不死的還不夠啊?請這麼一個小神仙來有甚意思,算了,還是留著殿試時候再見吧。

        梁豐見他對韓琦沒啥興趣,便轉話題問他近來有什麼消遣沒有?心想男女之事還早了些,老是琴棋書畫也無聊得緊,看看他要是沒什麼好玩的,不妨教他兩招。果然,找小六子最近除了勤練梁豐教的「一個大西瓜,分成兩半邊」,就沒了什麼多餘的消遣,成天在皇宮大內過家家玩,這間房走到那間房,不停地轉台、出台、坐台,真有些煩了。

        梁豐心念一動,忽然想到一樣東西。開始他還比較猶豫,教給趙禎,會不會惹麻煩被言官彈劾,但想想這玩意兒的魅力,恐怕不光是起到娛樂作用,或許,將來能不知不覺派上大用場。

        「官家,要不,我教你玩一樣東西?」

        「中!是啥,快說來聽聽。」趙禎一著急,土話都說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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