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陽光大宋 作者:塵昏白扇(已完成)

忘情痞子 2013-5-20 15:16: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9 202322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5 21:26
第二卷 對太后要好 100、 要幫奸臣斗忠臣

  剛才教兒子寫作文,腦袋都大了,自己這邊就晚了。抱歉抱歉,厚著老臉繼續求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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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候就看出雷允恭的驕橫來了,背著手站在山坡上,用馬鞭一指那塊高地,果斷地說道:「既然那裡好,先帝爺又沒多餘兒子,那就移上去得了。」

  「呵呵,這個麼,公公有所不知,這皇陵的事重大啊,任何程序都不能亂來,但凡行、走、覆、蓋,每一步都有規程,都有講究,可馬虎不得。動不動就要個把來月的,這改址啊起碼也要仔細掐算掐算,到時候恐怕就耽誤七個月的大葬之期,擔不了這責任。」

  「沒事,帝穴立即朝上面移,咱家這就去面奏太后,你們抓緊施工,別耽誤工期就行。」雷允恭說完大袖一揮快步下山,翻身上馬揚鞭而去。邢中和追在他馬屁股後面高聲叫道:「公公、公公留步,這事太大,還是等您老奏報回來再說好不好?」

  「不必了,你們馬上辦。」雷允恭頭也不回,遠遠甩下一句話來。邢中和忙向身邊陪同人員說道:「聽見沒有?趕快施工。」

  雷允恭快馬加鞭下了山道,又趕緊換車加緊時間,到了晚上才趕回宮裡,疾步進入奏報太后劉娥。才要歇息,一聽他的話,很不痛快道:「這麼大的事,你怎麼就敢擅自做主?和正使商量過沒有?」

  「呃----,還沒來得及跟他通氣。」

  「你去跟他好生商量一下,回來再說。」

  雷允恭答應了,心想反正這是好事,回頭給他說一聲不就得了?栽刺的事他多,這栽花的事他沒理由不干吧?

  第二天一早,雷允恭揪著丁謂,就把事情對他說了一遍。還添油加醋言道:「此事關乎咱大宋朝龍運昌盛與否,我已經仔細問了邢中和,那廝說是大旺之地,發子孫的。咱們就別猶豫了,趕快點頭,叫他們抓緊時間趕工要緊。」丁謂雖然被他忽然說得有些懵,但還是迅速調整狀態,本想先去看看再說,又見他一臉的熱切。心道這廝剛掌了內宮大權,若要自己去看,未免有些駁他的面子,不如就給他長一回臉算逑。於是就嗯嗯啊啊支吾著答應了。雷允恭一聽大喜,急忙又去面奏劉娥道正使已經同意,可以開工了。

  雷允恭離去後,丁謂隱隱覺得事情有些不妙,為啥這麼大的事,早先司天監不說,這都過去兩個多月了,完全有時間奏報的,幹嘛非要等到雷允恭去監工才說?而且說得時間那麼緊迫,不是還有三個多月嘛?晚個十天八天的也不耽誤事兒啊,何必催著趕工。嗯,不對頭,估計有貓膩。

  丁謂的直覺加分析,認為很不妥當,又不好馬上反悔,就派人悄悄代表自己去山陵暗暗詢問。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山陵改址重新開工,挖到快要丈許,已經發現石塊了。丁謂馬上感到猶如雷轟一般,差點崩潰。這時候才發現人緣差的壞處來,找不到人幫忙出主意啊。這種事又不敢說,一說,蓋子都摀不住,立即現形。情急之下,只好找到親家錢惟演,和他密談,看看兩個臭皮匠能不能頂個諸葛亮。

  錢惟演能有什麼辦法?只不過是記得梁豐的六頂思考帽,也不願意他丁謂倒台。自然而然,條件反射似的想起梁豐來,馬上出主意說不如約那小子來談談。一是他沒什麼立場,不屬於任何派系,嘴巴也可靠,計算沒什麼辦法,也不會害了你丁相公;二是這小子有時候挺神的,好像有些事看得挺準,要不把他叫來死馬當活馬醫?實在不行再承認錯誤得了。

  丁謂一聽,也只好暫時如此,撞大運唄,於是就把梁豐約來。

  事情緣由全是由錢惟演代說的,老丁坐在旁邊不說話。故事講完了,錢惟演道:「玉田你宅心仁厚,多有計策,能替丁相解此一厄否?」

  這時候梁豐也不能不佩服丁謂量大,明明是自己火燒腳背的事,他一點焦急像也沒有,就那麼靜靜地坐著。梁豐自己卻是震驚不以:「為何提前了兩個月?自己記得明明是六月的事啊。雷允恭死罪,鐵板釘釘的事,跑不掉了。你丁老鬼也發配崖州,再無翻身之日。」但他左思右想,事情發作得太突然,現在丁謂做著宰相,其實也不算太壞,起碼國家正常運轉,沒什麼大問題。要是他倒了,以目前的形勢,多半又要把寇準那尊菩薩請回來當政。

  寇準當政倒也不錯,關鍵是他來了,趙德明那潑皮無賴怎麼辦?不就又緩過氣來了麼?目前整個朝廷敢跟党項仗腰子的,也就是寇準、王德用寥寥數人,寇準一留下,國策准變。那麼自己的心血就要白費,以後不是說完全沒機會,只是最佳時機錯過,再找辦法可就費勁大了。

  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幫丁謂過這一關再說。但他確實也沒什麼把握,這麼大的罪,想要脫身,自己一個局外人,如何主導得了歷史走向?

  悶了好半天,梁豐開口問道:「出水了沒有?」

  「似乎還沒有,現下都山陵都小心翼翼,沒敢大動。」丁謂答道。

  「哦」,梁豐鬆了口氣,還不算太壞。

  「小子有一個主意,管用不管用就不知道了,丁相可願聽?」

  「嗯,玉田就請直說,老夫洗耳恭聽,若能過此一關,定承你的大人情。」丁謂誠懇說道。

  梁豐於是便如此如此說了一番,丁謂聽罷,面色陰晴不定,猶豫不決。錢惟演也緊縮眉頭,不敢說話。

  好半天丁謂下了決心,說道:「好,便依玉田之策,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了,但願能過此一關。」

  三人不再多話,梁豐告辭而去。

  梁豐回到家裡,有些後悔給丁謂出主意,心想要是給那人知道,自己會是什麼結果?但方才自己的考慮可以算是很周全了,即便事情過去,那人估計也不知道是自己搗的鬼。

  他知道這一箭雙鵰之計實在高明,不過現實情況已經大為不同,最明顯的就是寇準還朝了。那人本不是一心攬權有多大野心,只是見不得所謂奸臣罷了。本來已經對丁謂沒有了多大反感,只是恰好趙恆死去,天送這麼大一個機會到面前,換了自己,也斷無放生的道理呀!

  呵呵,沒想到自己要幫奸臣斗忠臣,真是稀奇古怪。

  也許,有朝一日他明白自己的苦心,會諒解自己罷。

  梁豐一晚上翻來覆去睡不好覺!

  第二天早朝,眾大臣魚貫入宮列班,王曾率先出列奏道:「昔光武中興,所賴君臣皆振奮也。今主上雖甫臨大位,宜依東漢故事,為朝事定製,改五日一御。可坐承明殿,官家右,太后左而坐之,設垂簾聽政,方有新君氣象,也不使臣下進退失據、早晚無措也!」

  按劇本,應該丁謂反對,改為初一十五上朝,其餘時間大事再召相關大臣,小事就由雷允恭上奏便可。然後王曾再反對,然後丁謂再堅持,然後丁謂勝利。

  可惜一變百變,今天丁謂似乎完全贊成了王曾的意思,並無堅持。大臣們齊聲符合,水到渠成地訂下制度,從初一開始,趙禎和劉娥五日一上朝,聽取百官奏事。其餘時間各自辦公,有事開會。

  雷允恭站在旁邊挺鬱悶,自己早就知道王曾的主意,也曾和丁謂商量過此事,都達成協議的,今兒怎麼會不言語了?但自己現在是站班黃門,哪裡有說話的份。只好生生憋在肚子裡,待會再說。

  順順利利差不多要散會時,殿外黃門匆匆跑進大殿,跪下奏道:「啟奏官家、太后,司天監邢中和遣人急報,先帝山陵黃堂滲出水來,並有碎石!邢中和馬上就到!」

  劉娥、趙禎一聽,豁地站立起來。

  滿朝文武面面相覷,人人震驚,鴉雀無聲。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5 21:29
一百零一、挖出水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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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初的震驚過去,劉娥漸漸清醒過來,緩緩轉頭看著雷允恭,冷聲道:「你怎麼說?」

  雷允恭早就嚇得在那裡渾身篩糠似的顫抖不停,劉娥輕輕一問,彷彿在他耳邊打了一個霹靂一般,撲通趴在地下,以頭叩地,說不出話來。

  朝班裡有一個人也出列,雙膝跪倒,默然不語,正是丁謂。

  這時錢惟演自右列出來,躬身奏道:「啟奏官家、太后,臣以為茲事重大,丁謂、雷允恭身為山陵正副使,難辭其咎,然真相未明,為防他二人串通一氣,該當分別察問。臣請先行拘押雷允恭,不使其等同處一地。才方便察問。」

  劉娥聽了,毫不猶豫道:「准奏,殿前侍衛何在?」殿外侍衛齊聲答應。劉娥道:「拿下了。」頓時進來四個侍衛,把那個方才上朝時還目中無人,面露驕色的雷允恭像拖死狗一樣拉出殿外。

  一旁薛映也出來說道:「亦當拿下丁謂察問明白。」劉娥正要發號施令,就聽丁謂說道:「臣已知罪,只是臣還想等邢中和進殿來問個明白,再無怨言。」劉娥此時已經惱怒到了極點:「哼,便依了你,今日當著滿朝文武問個明白。」

  群臣無語,就這麼幹等了好半天,殿下黃門才扶著一個衣衫破爛,蓬頭垢面的人匆匆進來。

  那人一進殿中,便即伏在地下,口稱萬歲。正是司天監提點邢中和。群臣見他這副模樣,大感驚訝,而趙禎則有些慌亂地看著發生的一切,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

  「抬起頭來。」劉娥道。

  邢中和稍微抬頭,一個腦袋這時候已經鼻青臉腫不成樣子。

  「如何這般模樣?」劉娥問道。邢中和只是痛哭不已,說不出話。

  「問你的話,怎麼不答?」劉娥怒道。轉頭又叫另一個殿前押班張景宗道:「你問他!」

  張景宗下了丹墀,走到邢中和面前道:「奉太后口諭,有話問司天監提點邢中和,你要據實回答。」邢忠平才收了悲聲,磕頭稱是。

  「邢中和,你如何身上帶傷?」

  「回稟太后,臣是被人打的。」這時候邢中和慢慢緩過氣來,老實回答問題。

  「何人打你?為什麼打你?」

  「是丁相公家人打我,為山陵皇堂滲水之事。」

  「嗡」地一聲,滿朝文武交頭接耳,驚訝中紛紛議論。

  「肅靜!」張景宗環顧四週一眼叫道,待聲音平息,又繼續問他皇堂滲水為什麼被打。邢中和卻吞吞吐吐說不出話。張景宗轉身彎腰向劉娥奏道:「奴婢問話,他只是不說,是否把丁相家人拿來問個明白?」

  劉娥想了想道:「傳旨,把打傷邢中和的丁謂家人拿來,在殿外問話,張景宗問話,馮拯、王曾、薛映、陳執中旁觀。」這幾人領命下殿,就等著把打人的兇手抓來問個明白。

  丁謂的家人本來就沒跑,等著被提到殿外,一共五個人,統統跪下。為首的叫丁順,是丁謂府上的壯僕管事,平日就負責家裡壯丁的管理,另外一個重要人物叫顧明全,是西門外有名的風水先生,平日專門給人擇陰宅、看風水、發喪打幡等等白事工作。這廝此番也算奇遇,居然看風水被抓到皇宮裡面,害怕得全身發抖。

  張景宗等五人將這五個捉對兒看住,由張大公公負責問話,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連同旁觀的幾個都驚得呆了,做聲不得。好一半天才回過神來,馮拯沉聲道:「回去,如實稟報官家、太后。」幾人轉身回道大殿,自有殿前司侍衛把那五個打人兇手看住等候發落。

  這次劉娥是氣極了,自己老公的山陵被雷允恭這個畜類隨意更改皇堂帝穴,搞得水落石出。按照老輩兒說法,那可是絕地啊,這不是想斷俺老趙家的根麼?因此滿朝文武一個都別走,全餓著肚子等候結果張景宗上殿,向官家和太后奏報問話結果。

  張景宗緩緩向太后劉娥奏報,當天的確是雷允恭查勘山陵,邢中和陪同視察,邢中和的確是指了那處絕地給雷允恭看,但也說明過,極有可能地下有碎石及暗流,不敢輕易改址等等。

  劉娥聽到這裡,怒不可遏,當時雷允恭回宮稟報就隱瞞了這一節,馬上打斷張景宗的回話,指著邢中和道:「你當日說與雷允恭聽,他是怎麼回答你的?」邢中和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磕頭答到:「那時雷押班已經上馬,命我不得延誤,馬上開工,他自會回來向官家和太后稟報。」劉娥一聽,氣得渾身發抖,拍著鳳床扶手連聲下令:「雷允恭立即扒了宮衣,聽後發落。!」張景宗做了個欲言又止的小動作,彷彿想要阻攔,話還沒說出口,殿前侍衛已經領命下去。

  看著侍衛走遠,劉娥稍稍平了口氣,回頭又對張景宗道:「你接著說。」

  張景宗說道,原來那日雷允恭回來奏報太后,又與正使丁謂說了。丁謂不知道是如何考慮的,昨日午後,便命家人丁順等四人出城,又找了西城外有名的風水陰陽顧明全隨行,一路趕到山陵址,欲要上山查勘。守護士卒本來攔著不讓上去,是丁順亮明了丁府腰牌和身份才得上山。顧明全等趕到山頂,皇堂已經挖下丈餘深,現出碎石,但還未出水。後來顧明全拿了羅盤觀測,忙說這塊地是絕地,斷乎動不得,那負責開挖的領頭只回答說是雷押班的鈞旨,不敢違抗,還待繼續。丁順等這就爭吵起來,鬧得不可開交處,領頭因見他是丁謂家人,也不敢得罪,忙命人去稟報司天監提點邢中和。

  等找到邢中和來,已是深夜,邢中和見了丁順等人,本來就知道這塊地方有問題,只是見碎石不多,寥寥幾塊應無大礙,所以才沒叫停工。這下子見丁順也帶了看風水的說動不得,雖然他是官方權威,對方只是個民間土專家,因與自己不謀而合,也就不敢亂動。只是心存僥倖,就告訴丁順說,等天亮之後,再挖它幾尺,如果土質發現水氣就立馬停工。

  到了天亮時分,又命人繼續挖掘,人多力量大,才一小會兒就挖了五尺深,還沒來得及查勘土壤,就見那深坑裡居然咕嘟咕嘟慢慢滲出水來。這下子邢中和也說不出話來。

  丁順一見出水,大怒道:「你這廝害死我家相爺。」情急之下,也不管對方是否官身,沖上去就是一頓暴揍。同來的幾人除了顧明全外,紛紛上去拳打腳踢,好不容易等旁邊侍衛拉開時,邢中和已是那般模樣,一邊忍著痛命人急報官家,一邊也騎著馬連忙往回趕來請罪。因為毆打官員,那幾個丁謂家人並顧明全等被侍衛牢牢看住,一道回京。

  聽完張景宗的報告,趙禎、劉娥和一眾官員沒人發出聲音,大殿裡一片寂靜。少頃,一直跪在殿內的丁謂打破沉默道:「臣身為正使,有失察之罪,後補救不及,致使皇堂遭此一劫,罪不可赦,懇請太后、官家賜罪!」說完以頭碰地,咚咚有聲。

  劉娥還沒開口,殿外黃門又來奏報,說魯宗道上殿求見。劉娥叫宣。魯宗道進殿,面上深沉如水,朝坐在上面的兩個領導深深行禮,開口道:「啟奏官家、太后,臣領命去查雷允恭貪贓圈地一事,已有結果,特來稟報。」

  又是雷允恭,劉娥已經快要氣瘋了,沒好氣地叫魯宗道匯報上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5 21:31
一百零二、 案情回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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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魯宗道這回倒也不囉嗦,三言兩語就把事情說明白了。本來雷允恭就確實有這事,若是平時,魯宗道估計還不是雷允恭的對手,要查也得費老大力氣。開始時他親自走訪了永安縣山陵附近有田地的農家,沒人承認這回事,他牛都吹出去了,正著急得沒法。誰知從昨夜起,風向急轉,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一大堆人紛紛求見魯大人,一個個聲淚俱下控訴雷大太監圈佔土地拿贖買錢,家家損失慘重,請求政府嚴格處理。還拿出烏七八糟的大堆證據,有契約,有收條,有命令,還有前幾個月在山陵附近發佈的告示,琳瑯滿目擺在魯宗道的面前。老頭一看大喜,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交了這麼好的狗屎運,居然一夜之間就收集齊全雷允恭的罪證,天一亮,就顛顛地趕回京城,匯報戰果。

  劉娥也沒心情再見到那個曾經是自己最佳拍檔兼心腹的傢伙了,揮揮手讓魯宗道退下。宣佈命令,把雷允恭拘押看管,待審明後處理。

  至於丁謂,劉娥有些沉吟,處理起來頗有為難。他固然有失察之過,但及時補救,專門派了人去現場查驗並試圖阻止施工。整個過程雖然發生肢體衝突,也可體諒其下人當時的急迫心情。如果同樣關起來併案處理的話,照目前情況看,他跟雷允恭所犯的罪行簡直不是一個等級,想了一想,宣佈罷丁謂司徒兼侍中銜,暫停職務,回家閉門思過,王曾代理東府事務,主持工作。

  還有眼前這個邢中和,最是可恨。好不樣的你發什麼瘋在雷允恭面前胡說八道?節外生枝掀起這麼大波瀾,就是這廝一句廢話害的,一擼到底貶為庶民,即刻離京,從此不准再在京城廝混。

  又命馮拯接山陵使、王曾為副使、現任司天監監院暫代提點職,繼續操持辦理先帝陵寢相關工程事宜。

  一口氣下了幾道旨意,劉娥心裡累得不輕,宣佈退朝。

  丁謂回到家裡,出了一聲冷汗,心道好險!幸好聽了梁豐的話,一夜之間緊急行動,又把時間拿捏得如此精確,才躲開一場滅頂之災。真該多謝這個小子!

  原來他禪堂聽了梁豐的計策後,回來就抓緊時間安排。先讓丁順他們立即趕到永安山陵處,無論出水與否,都要立即要求停工,那個顧明全只是安排的一個托兒,讓他山上裝模作樣一番,表示有根有據罷了。打人也是丁謂預先安排好的,已經出水就要連夜打,沒出水就要拖到第二天大早再動手。反正邢提點是逃不了這一頓的,只是丁謂自行連夜奏報和別人舉報的區別罷了。

  外面擺平,裡面沒有內應也是白搭。丁相公撒出去五千貫錢,秘密打點了同為殿前押班的張景宗。張景宗和雷允恭本來地位相當不相伯仲,誰知近來因雷允恭做的事多,頗得劉娥信任,已經隱隱凌駕於他之上。張景宗豈能嚥下這口氣?正愁沒機會,丁謂就送了這麼大一個枕頭過來。於是一拍即合,馬上就圈定第二天太后有可能問話的人選,一共三四人。料定劉娥著人問話必在此幾人中產生,連夜抓緊培訓。大幸的是,劉娥居然就點了張景宗親自問話,太好辦了。口氣、問題、匯報的先後順序、語速的控制全由張公公掌握得爐火純青,這時候他雷允恭不死都沒天理了。

  其實邢中和也被丁謂連夜買通。丁謂起先還想逼問這廝是誰的主使,居然敢做這等膽大包天之事。哪知邢中和自知事情已經敗露,按原來計劃已經不可能,自己無論如何不能倖免,反而橫下一條心,咬定是自己無意中的一句話被雷允恭當了真。丁謂雖然不信,但還真不敢把他怎麼樣,此時要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豈能殺人滅口?只好許了他一萬貫,讓他挨了這頓打。

  邢中和心知事已至此,自己必被罷官,於是除了不肯說出主謀之外,其餘全部配合,打定主意,挨一頓打,收錢走人。

  最後還有一個好搭子錢惟演,節骨眼上一句分開審問。明裡是防止兩人串供,暗裡卻是絕了雷允恭胡亂攀咬,口不擇言之患。

  幾套組合拳下來,同是失察之罪,那結果可就大不一樣了。現下才罷了司徒、侍中兩個虛銜,已經是萬幸!老丁在家差點要上歌舞慶祝一番。

  梁豐今日在家整整貓了一天哪裡都不去。錢孝儀也沒能去東瓦子上班,被他勒令請假,晃到皇城根上打探。反正馮家、錢家的家人他也是相熟了的。特別是錢家,應該會遞給他點消息。

  果不其然,錢孝儀整整出去差不多三個時辰才得回來,因為本來預計的朝會延時了許多。就好像每天半個小時的新聞聯播,忽然主持人宣佈:「今天的新聞大約需要60分鐘」一樣,讓人措手不及。

  馮大人、錢大人等老同志站得腿麻,一出宮門,幾乎就撲在家人懷裡被架了出來。錢孝儀待百官散盡,才偷偷摸摸點頭哈腰走過去向錢惟演問好,老錢微笑點頭而去。

  錢孝儀回來給小師父匯報了情況,梁豐鬆了口氣。這事兒他還真沒把握,關鍵是要讓丁謂做得自然,不要像早有準備的樣子,否則必然遭對頭懷疑,那麼或許有朝一日就會摸到自己身上來。

  通過這件事,梁豐忽然發現,自己原來讀歷史書時存在的正義感正在逐漸消失,或者說是模糊不清。他有些恐懼,恐懼自己是不是會漸漸變得為了目的而不擇手段。丁謂是「五鬼」之一,而且是「之首」。自己幫了這麼一個人,如今歷史已經改寫,那麼千年之後,自己如果出現在書裡,後人會怎麼評價自己?

  未來的時代脈搏,他也慢慢沒法把住了。風眼已然開啟,會向哪裡吹?吹成什麼樣子?梁大少爺重新陷入迷茫。

  他甩了甩頭,自我安慰是為了民族,為了千秋大業。不再糾結思考這件事,轉身去尋小嫦,讓她小楷謄抄自己才完稿不久的《越來草堂筆記》,這是他準備要送給王曾王相公的書。

  而王曾王相公,就是這山陵案的主謀。

  此時王相公正在家裡悶坐,自己的計劃成功了一半,他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會讓丁謂這條大魚脫了鉤。

  王曾為了算計雷允恭和丁謂這哥倆,可謂處心積慮,精心佈置。眼看就要一箭雙鵰,偏偏出了意外。今日上朝王曾就自始自終一言不發,冷眼看著事態發展。當他看到雷允恭狀如篩糠而丁謂出班跪下請罪時,就已經感覺不妙。

  他算定丁謂絕對有了後招,否則不可能如此鎮定。接下來的一系列發展,王曾實實覺得既在情理之中,又出乎自己意料之外。八成是丁謂當面不好拒絕雷允恭,真的是自己想到不對派人去調查的結果。可恨邢中和那廝不知迴避,好端端地去跟丁家人見面,挨了打,反而幫丁謂撇清了關係!

  再回想張景宗的問話,一字一句問得刻板無奇,匯報工作也照實直說,絕對不是跟丁謂有串通的樣子。

  回到家裡,只好仰天嘆氣,天意如此啊!

  不過也不算太壞,出了這件事,丁謂的相位岌岌可危了,不論是自己還是別人拜相。目前朝中還是正人君子多些,結果再壞也比丁謂繼續執政好得多。王曾這樣安慰自己。

  王曾根本就不怕這件事會牽連到自己,因為這個主意從創意到形成再到實施,他不知道轉了多少個彎子,像傳銷一樣發展了多少個下線。之所以邢中和打死也不向丁謂吐露主謀,就是因為邢中和在被人拉入夥的時候,一直以為是太后欲除雷允恭,才答應的。等丁謂的人找到他,發現自己上當時,已經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只好打落牙齒和血吞,拿了一萬貫錢走人。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5 21:33
一百零三、 劉娥之明、趙禎之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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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宮,寶慈殿裡一間密閣內。

  太后劉娥端坐在一張長榻上,旁裡斜斜坐著楊太妃。兩個女人下首是小皇帝趙禎,規規矩矩並手並腳半個屁股搭在一把交椅上。

  劉娥一臉的冰冷,眼光有些虛無地越過趙禎頭頂望著他身後,今天的事件是她當政以來最感到憤怒的一次,她把楊太妃請來,和著趙禎,娘兒三個在這間小小的密閣裡,咀嚼著白天所發生的一切。

  楊太妃知道事情之後,第一個反應就是掩面悲泣,去世的老公到底做錯了什麼,死了都不得安生,還差點被人葬到絕地。趙家如今只剩眼前這麼一根獨苗,要是因為風水有個三長兩短,自己如何有臉去見死去的老公?因此一面痛罵挨千刀的雷允恭,一面慌裡慌張地詢問如何破解這場無妄之災。

  趙禎小臉滿是痛苦,自懂事起,父皇對自己百般疼愛,幾乎從沒大聲呵斥過一次,在自己剛剛能體會父愛的溫暖時確驟然撒手,又偏偏把一副家國天下的重擔壓在自己身上。他覺得自己已經非常努力了,幾乎每天都忍受著端坐幾個時辰不動的酷刑,認真傾聽大臣、黃門的每一句話,認真聽從大娘娘的教誨,想按照父親的期望,做一個乖乖的好皇帝。但是自己真的好笨,很多東西都聽不懂。好幾次他都夢裡哭醒,滿是淚痕地醒來,呆呆望著滿屋子黃澄澄的擺設,心裡空空蕩蕩,多希望父皇能夠回來,幫幫自己。

  如今聽說別人擅動風水,差點把父皇埋在絕地,他心裡的悲痛和憤怒可知。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如何處理。因為現在他只不過是一個「小」皇帝,只能聽、不能說的小擺設罷了。

  劉娥終於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問道:「皇兒,今日之事,你怎麼看?」

  趙禎一呆,有些不知所措。好久了,大娘娘都沒問過自己的意見,只是告訴自己要怎麼做。猶豫了一下,說道:「大娘娘,兒臣以為大娘娘今日處分得很對。雷允恭的確犯下大罪,如何處置都不過分,兒臣認為,就不交刑部議處了,直接由內府嚴辦,這也算是家事。」

  所以說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朝堂上發呆多了,怎麼也會有幾句話飄到耳朵裡,教這個小孩兒學會怎樣快快長大。何況他本來就是個努力學習的好孩子。

  劉娥很讚賞地點點頭道:「皇兒果然有進益了,就依你。不過,為娘是問你,今天的事你發現了什麼沒有?」趙禎聽了,很茫然地搖搖頭,他確實沒發現什麼。楊太妃更是瞠目不知所謂。

  劉娥看看他兩人,嘆了口氣,似是對他們說,又像是自言自語道:「人心難測啊,為了這麼一點權勢、一點名分,真的就不惜如此麼?」

  劉娥兩眼凝視著趙禎說道:「皇兒,今日之事,是有人故意要害雷允恭。」

  「啊?!」恍若霹靂一般,楊太妃和趙禎不約而同驚叫一聲。

  只見劉娥淡淡地繼續說道:「早不說,晚不說,偏偏要等到雷允恭去查勘山陵才說;明知雷允恭性急,偏偏話趕話攆著他下決心馬上動土;已然出了石頭都不報,非要滲水了才慌慌張張來奏。皇兒,你不覺得這三點可疑麼?」

  趙禎聽得有些發抖,他真不知道父皇做錯過什麼,有人居然如此對待自己的父親。顫聲問道:「莫非有人太恨父皇麼?」

  「你錯了,那些人不是太恨你父皇,而是太忠於趙家了,見不得有我一個女人幹政,想叫我給他們讓開道而已。」

  「大娘娘,你這麼好,他們為什麼這麼幹啊?」趙禎是真急了,他從來覺得面前這兩個母親,是天底下對自己最好的人。有人想除掉他的大娘娘,他又是驚恐,又是憤怒。

  「哼哼,他王孝先說『政出房闥,已是國之否運。』又說什麼『牝雞司晨』,丁謂不報,莫非我就真的不知道麼?這些人無非是怕一個女人當政,走了昔年武則天、呂后的老路,又丟了他們男人的臉罷了。哈,我要真是呂雉、武則天,今日之事,他們還活得了麼?」

  她緩了一口氣,繼續說道:「皇兒你要記住,今日之事,為娘與你分剖,是為了讓你早日成器,做個英明的好皇帝。之後,再也不許跟任何人提起,只有咱們娘兒三個知道,要爛在肚子裡,對那些人,終你一生,要既往不咎。知道麼?」

  「是,兒臣一定記在心裡。」趙禎站起身來,躬身肅然應答道。

  「嗯,那就好。我告訴你們,今日之事,多半是那王曾主謀為之。但咱們不能追究,因為他們都是些正臣,良臣,所差的只是跟我們皇家看法不同罷了。重用這些人,咱們大宋才能永葆萬年!只不過你要記住,任何時候,宮廷爭鬥都永遠存在,此前幾千年,此後幾千年,概莫能外。你要想牢牢掌住權柄,不被旁人擺佈,就不能全依著他們,忠臣要用,奸臣也要用。為娘知道,丁謂、曹利用等人,從來都不是什麼好貨,但朝堂之上,任何時候,你都要保持有一兩個丁謂這樣的人存在,只有他們存在了,你的權才握得緊,掌得牢!知道了麼?」

  「孩兒不是很清楚,但孩兒記住了,一定好生體會大娘娘的話!」小皇帝趙禎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嗯,這就很好了。因此,他們想一箭雙鵰翦除雷允恭和丁謂,我就偏偏要保住丁謂,不讓他們如意。孩兒你想想,若是丁謂等人被驅除朝堂,從今後他們再跟咱們母子說話,眾口一詞,同聲同氣,那咱們母子,還有存在的必要麼?」

  這幾句話悠悠地說出來,卻嚇得楊太妃和趙禎打了一個寒噤。原來,真如聖賢書裡所說的「眾正盈朝」,對於皇家來說,是多麼的可怕!

  寶慈殿裡一番從來不見於任何史書的對話,就這樣將一樁疑點叢叢,震驚朝野的山陵大案可能帶來的嚴重後果降到了最低。

  歷史上,終其趙禎一生,都嚴格遵守了劉娥這一夜的教誨,牢牢把握著朝廷之上的正負比例,基本上總量控制在一比九左右的範圍,開創了一個為無數後人著迷不已的華夏黃金時代。在這個時代,是讀書人的天堂、是商人的天堂、是友好和平的天堂、也是勞動人民的天堂。因此,趙禎才成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仁宗」皇帝!

  扯回到寶慈殿裡,一番嚴肅而驚心動魄的對話完結以後。劉娥又恢復了往日對趙禎的慈愛,和楊太妃一起,娘兒三個找些輕鬆的話題拉拉家常,扯扯閒篇。

  可惜對於小皇帝趙禎來說,能讓他輕鬆的事情實在太少,唯一能夠讓他真正開心、放鬆的,只有一個人,就是那個也許現在正在家裡調戲老婆或者喝酒作畫的梁豐。

  「那個梁豐近來怎麼樣?皇兒你好久都沒見著他了罷?」楊太妃問道。她雖居深宮,也是早知其名,對於趙小六能夠交上這麼個朋友,她也十分讚許。皇家也有三門子草鞋親啊,這孩子孤孤單單、無無聊聊(這個詞是我兒子發明的,沒辦法,獨生子女差不多都是趙小六這種感受)的,有個人說說笑笑也是好事。

  「沒有見過,近來兒臣要悉心學習政事,王曾相公也要他好生讀書,所以沒召他來見見。」

  「呵呵,說起讀書,咱們是不是也該考慮一下科考的事了?今年是你父皇大喪,不宜東華門唱名,要不明年吧,最遲後年,咱們也該開一科了,否則,天下讀書人怕是要兩眼望穿了。」劉娥笑道。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5 21:34
一百零四、 騙皇上的風箏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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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起開科選舉,趙禎興奮起來。別看他只有十二歲,因為家庭教育的緣故,從小就特喜歡那些讀書成績好的同學們。自己的老師中,就有好幾個狀元,目前最厲害的,當然是王曾。這位先生從咸平戊戌年開始參加各種考試,歷三年多時間,分別獲得過解試第一和會試第一的好成績,最後於咸平壬寅年得到了殿試第一,牛叉的三元及第啊!

  趙小六還有一個興奮點,是什麼?他是皇帝啊,開科取士,自己御筆一勾,欽點狀元,這一科有多少舉子中了進士,全都是天子門生,自己的學生啊。想想咱都可以收學生了,那滋味,嘖嘖!

  「大娘娘,那咱們就明年吧,好不好?」趙禎有些興奮地求劉娥。

  劉娥微笑道:「嗯,好,就依你。明天開科,八月開考,後年春天就可以取士,正好。」

  「啊,還要等恁久,不可以快點麼?」

  「呵呵,你這孩子,以為開科考試簡單吶?解試、會試、殿試,一樣樣的都複雜著呢,我也說不清楚那麼多,到時候還要禮部和鴻臚寺嗎慢慢安排規程,考場,考官,考題,禮儀,那麼多程序,半年時間還得緊緊的才忙得完呢。皇兒你切有些耐心,這事兒啊,那些賣菜的急,咱們買菜的可別急,知道麼?」

  「哦,兒臣知道了。」小趙同志有些失望,他以為一個月宣佈考試,兩個月考完,第三個月自己把卷子一扒拉,大紅筆畫個圈圈就完事。還真不知道這玩意兒這麼折騰人。

  「行了,時候不早,早點睡吧,明天還要議事呢,快去好生躺著養養你的小屁股。尋個時候,叫梁豐進宮來陪陪你,怪可憐見的。」

  後來幾天裡,塵埃落定,雷允恭由內府處理,查其妄動皇堂,並坐盜金罪,賜白綾自盡,抄其家,得金八十萬貫;邢中和沒跑成,抓回來交刑部判了個流放沙門島。這倒霉孩子揣著丁謂給的一萬貫錢,到煙台等候蘋果種子去鳥;最幸福的是丁謂,除了兩個虛銜,罰俸一年,責成深刻檢討,待罪仍在政事堂辦公。

  別小看那兩個虛銜,每年好幾千貫獎金呢。不過人家丁相爺怎麼會只靠這麼點薪水過日子呢?不怕輸的苦,只怕斷了賭,有老根在,就能翻本。於是乎,他還抽空寫了一張一萬貫的關子給錢惟演,作為親戚之間的相互餽贈。再由錢惟演把這錢洗洗,分三期送給貧寒工讀學生梁豐同學,資助其繼續讀書深造。老丁本來想多寫點的,小梁同學死命推辭,說自己倒不嫌銅臭,就是你整多了,我手一抽瘋,亂花一氣,別人見了必定懷疑,左一琢磨,右一琢磨,興許就真的想到你這兒來。到時候又樹大招風,林密召鳥不是?丁謂心說有理,反正來日方長,以後有的是時間跟這小子勾勾搭搭,也不必急於一時。

  梁豐拿了贓款,很是高興。正愁坐吃山空,錢就來了。他本來想著寫點字,畫些畫去換錢。自己名氣太大,哭著喊著要求他東西的人有的是。甭說別的,就京城裡一大票的王公貴族大小官兒,都賊著他畫的人像呢。可惜聖旨還沒過期,不敢妄動。

  梁豐自己也嫌累,襄州那次可把他搞慘了。而且情況不同嘛,現在咱是藝術家啊,又不是匠人。這裡面的區別可就大了去了。好比一個是莫言,得有靈感了才動他的派克金筆,一個是扇子,窮瘋了熬更守夜碼字。

  好了,他梁豐現在小嘴一張,嘚吧幾句,就有丁相爺送錢來。又不愁了,他就可以專心搞自己的事業。《越來草堂筆記》已經完稿,小嫦一手衛夫人小楷認真抄錄,雖說這妮子覺得充實,但自己挺心疼的。他又不光是只要一本,除了送王曾,他還準備送趙小六一本呢。不是拍他馬屁,只為了讓這孩子閒時有些消遣罷了。

  梁豐懶得動手,想了一想,就又抓了個壯丁—馮程程。這閨女最近愛來串門,跟自己是處得越來越熱乎了,只要他哥哥一個轉頭看不見,定要跟自己又掐又捏地瘋上幾下子。活像小學教室裡的同桌!

  她不也是一身的功夫麼?別浪費了,順嘴就幫她安排了工作。馮程程得到命令,開心得跟撿了元寶似的。恨不能馬上開工,匆匆拿了半部書稿,回到家裡一筆一劃地恭臨梁家哥哥著作。同時拜讀之下,對梁家哥哥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郎君這腦子,嘖嘖,怎麼長的,寫這麼好玩的教科書,酷斃了!

  剛清靜得兩天,小黃門來傳旨了,官家吩咐,若梁豐得暇,可於明日入宮覲見。聽聽,這可不是召見,是請,還得看他的時間安排。多大面子啊?小嫦聽了都吐舌頭。

  這一回,趙禎小皇帝是在御花園裡親切會見了梁家哥哥。他去的時候,小皇帝正端坐在亭子裡,聽宮廷樂工撫琴。眯著眼睛,假裝「巍巍乎志在高山,洋洋乎志在流水。」和風細柳之間,趙禎衣袖微飄,冠帶清揚,要不是穿了殺風景的黃衣裳,還真的頗有幾分仙童模樣。

  梁豐看得好玩,也不打擾他,就那麼遠遠站著,可趙禎那是假裝啊,早就從眯縫眼裡看到這廝來了。顧不得自己正做人家知音呢,咧嘴笑著就衝他走過來。梁豐還是老毛病,順手就想拍肩膀,看見一大堆人在旁邊,硬生生收手改成躬身行禮。小趙哪兒捨得真讓他作揖,急忙攔住。

  「梁豐,你來得正好,今日天氣晴和,陪朕走走吧。」

  「好啊,我還是第一次游你們皇家園林呢,倒要好生看看。」要說這趙家的院子,還真是算不上二流,無非曲水、涼亭、荷塘、花圃、柏林、松風,倒是養了些仙鶴、灰兔、梅花鹿等無公害善良動物點綴其間,有些意思。

  「官家,你平日到底有些啥休閒活動啊?」

  「呵呵,朕麼,無非就是聽聽琴,著著棋,習習書,作作畫、有時候也蹴蹴鞠。」

  「哦,還好有個蹴鞠,否則所有體育鍛鍊都全廢了。」梁豐心道。他環顧四周,見這園子挺大挺寬敞的,就問道:「那你放不放風箏?」

  「放風箏啊?放過,不好玩,都是看他們放飛起來,交我手裡拿著晃兩下,主要是應個節氣,那玩意兒有啥意思?」

  「咳,別說沒意思啊,這東西最適合你這樣的小胖孩子玩了。你看你每天坐得比站得多,埋頭比抬頭多,正要放放風箏,跑動起來,減減肥,二是多抬頭,矯正一下頸椎。你正長身體呢,可別讓他們把你給搞壞了。有沒有?有就拿來,咱倆放放。這麼好的天,這麼爽的風,這麼大的院子,不放風箏可惜了。」

  其實是他自己想放,就拚命鼓動趙禎。趙禎聽他一套一套好像也有道理,將信將疑地命人去翻翻,看看預備三月間放的紙鳶還在不在,在就拿倆來,他要同梁豐放。

  恰好三月是國喪期間,百事不動,預備好的風箏呆在倉庫裡。小黃門趕緊拿來。梁豐一看,嚯,好華麗的風箏,自己算是開了眼,絹制一人多長一架,雙股白棉線,楠竹精製骨架,描金斗彩一架「流云百福」,一架「魚躍龍門」,這做工之細,用料之講究,怕是後世也沒人捨得就拿出來放,連線軲轆都是仿了法輪做的金漆中空散骨架,有份量卻不覺沉。梁豐拿食指一打,滴溜溜轉得歡實,心中大喜。他上輩子沒什麼特別愛好,就愛放個便宜風箏耍耍,這回用了皇家高級貨,欣喜可想而知。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5 21:35
一百零五、 咱們那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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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豐二話不說,馬上接好線頭就開練。趙禎在一旁好奇地看他麻利操作,這梁豐有意賣弄,雙足原地不動,只是提起線頭清揚尋找風力,一會兒放一截,一會兒放一截,不知不覺中,那風箏穩穩越飛越高越飛越遠,直上雲霄而去。

  趙禎往回看宮裡放風箏,都是一人拿著風箏一端,一人拿著線軲轆,相距十丈開外,等到風來,一撒手,拿軲轆那人像瘋了似的滿場跑才把風箏晃晃悠悠放起來。還真沒見過這廝腿不動,身不移,一忽兒功夫就把個偌大風箏扔上了天。看得口水都流出來了,忙學著他的樣子,結了線頭,拿起風箏左甩右甩,就是上不去乾著急。

  梁豐看了大笑,把自己手裡的遞給遠處一個黃門,手把手教小皇帝如何用力。他知道趙禎沒自己的技術,就鼓勵他跑動起來。

  小孩子嘛,風和日麗放風箏是最好玩的事,趙禎也顧不得身份,扯起線就滿場玩命地跑,梁豐跟著他邊跑邊教他注意事項,過了一會兒,風箏漸漸伸展起來,越飛越高,終於晃晃悠悠越過高牆凌空而去。

  趙禎此時方才體會到普通兒童的樂趣,呵呵傻笑著不停地小跑拉動棉線,望著自己的成果高聳入云,嘴咧得都忘了吞口水。

  一場大汗淋漓的奔跑運動,使趙禎本來有些病態白的小臉充滿了紅潤和興奮。十多年來,像這樣的歡笑,身邊那些看著他長大,有點年紀的黃門還真記不起有幾回。本來現在還是大內服喪期間,很多禁令的,但因為這個小孩從來都很乖,很討人喜歡,所以大家都主動選擇忘記那些繁文縟節,讓他笑笑又會咋滴?

  終於玩累了要休息,旁邊人遞來兩把剪刀,習俗不可廢,既然放了風箏,就要剪去晦氣。別看梁豐現在又稱錢了,還是小農意識,挺心痛地眼睜睜看著那兩架斷了線的風箏晃晃悠悠杳無蹤影。

  兩人走到御花園蕤風亭裡坐下,宮女送來汗巾擦汗,又擺下些瓜果退下。

  看著趙禎還處於興奮狀態,梁豐嘿嘿笑道:「如何?爽吧?你就該多運動運動,別一天老是死氣活樣地坐著。把小身板練得壯壯的,才當得好你的皇帝!」

  「呵呵,還真是好玩,不過,母后跟那些大臣都不太喜歡朕這樣,朕是皇帝,要有威儀,要清心寡慾垂拱而治,隨意亂動,是會壞了風氣的。」趙禎很認真地告訴梁豐。

  「屁話!呃-----,口誤啊,當我沒說。不過呢,他們說的還真不著調。鍛鍊身體跟垂拱而治有什麼關係啊?照他們那道理,隨便請個神位來供著不就成了麼?何必整個大活人成天殭屍似的坐著活受罪?你是人嘛,還是個男人嘛,身體不好,將來只垂不拱,還要不要傳宗接代了?還要不要你們家千秋萬世了?就你現在這樣子,將來補藥都沒用我告訴你!」這廝越說越扯,聽得趙禎一頭霧水,他才十二歲,哪裡懂這些?不過也模模糊糊地認同,對啊,身體不好,如何治得江山?看來母后和相公們說的話也不一定全對。

  「哪,朕今後該當如何打熬身體?要常常像今日這般玩耍,斷斷是不能夠的。」趙禎很苦惱地問道。

  真是個乖寶寶,梁豐恨不得把這孩子摟在懷裡親他兩口。其實梁豐是真喜歡這孩子,要不然也懶得管他這些,擔風險吶。不過一想到這麼個好皇帝,到死都養不大個男孩兒,一撇腿一個女子,一撇腿一個女子,硬是斷了香火,生生讓趙曙那廝佔了便宜,又生了個不著調的趙頊,在幹部管理制度不健全的情況下強推經濟體制改革,使得大宋朝漸漸走了下坡路。梁豐心裡就堵得慌。按照後現代醫學觀點,趙禎那就是精子活動能力差,基因不健康的緣故。因此才極力鼓動他加強鍛鍊,將來自家田地自家種。

  「這個好辦,來來來,我教你一套強身健體,美觀實用的好功夫,你媽看了不但不罵,還會誇你!」梁豐笑道,站起身來拉開架勢,嘴裡唸唸有詞:「一個大西瓜,分成兩半邊,一半交給你,一半推給他······」順嘴邊說就邊打了一套安全版的陳氏太極。高難度的那些動作,他也不會,會也不敢教。

  趙禎瞅著他軟綿綿的動作直犯嘀咕,這玩意兒是能打人呢,還是能提水啊?這也叫「鍛鍊」?

  梁豐看出他的疑惑,衝他笑道:「你別小看啊,這玩意兒最練精氣神了,打一套下來,比你剛才跑了半天還管用吶。看看我這腦門兒,看看,汗著呢!」說著就把腦袋伸過去讓趙禎查驗,果然一腦門子大汗,還真管用,趙禎心想。當下就認認真真跟著他學了這套陳氏太極。

  學完太極,趙禎累了一身大汗,全身都有一種暖洋洋的舒服,心說這玩意兒還真是鍛鍊的好法子。看著面前對自己全無恭敬,懶洋洋笑著的梁豐,心裡覺得一陣溫暖。他覺得這人對自己這麼好,次次都是無償幫助自己,從沒開口要過什麼,也該照顧照顧他,透露點內幕消息,讓他有前途些。

  「梁豐,那個前幾日朕同太后商量過了,明年秋八月就要開科取士,你可要準備準備了啊。」

  趙禎很天真,以為自己提前幾個月告訴他,讓他好好複習功課,就是幫了大忙了。他哪兒知道,天下的讀書人都因為他們老趙家著三不著兩地一會兒開考,一會兒休息沒個准信,都快憋瘋了。除了那些腦子秀逗有些貴恙的,個個都厲兵秣馬等著他們家宣佈開盤呢!別說提前幾個月,就是提前兩年也不管用。

  何況,梁豐早就知道他家的開考時間,連狀元是誰都知道了,不就是連中三元的宋庠麼?論學問,自己哪比得過人家?靠著穿越想奪了人家的狀元,這難度可大。不過呢,經常跟這小朋友廝混廝混,瞭解一下他們家關心的大事,好歹寫策論的時候下筆有譜,他再照顧照顧,估計中個二甲進士也是沒跑。三甲?自己無所謂,他趙禎拿得出手嗎?

  看著這小子神神秘秘的樣子,梁豐心裡好笑,有心逗逗他。裝作一副不在乎的樣子道:「唉,你可別說,我還真不在乎這功名。要說考上吧,好歹也弄些俸祿養養家倒是好事,不過一想到將來每天見到你都要作揖打躬的,就覺得彆扭。」

  趙禎立馬非常認同地點頭說道:「嗯,朕也這樣認為,確實有些彆扭。」

  「那乾脆我就不考了,有空你想我了,就叫一聲,我來陪你玩會兒,沒事的時候咱們擊鼓賣糖,各幹各行,給你當臣子,身份變了,朋友都沒得做!」

  「別啊,咋能不考呢,大不了朕答應你,永遠和你做好朋友便是。你不知道,現在滿朝都是些那種、那種、唉,不說了,反正挺不好玩兒的。有你在,朕開心得多,而且你又有見識,本事又大,肯定能幫到朕的大忙。」

  梁豐等的就是他這句話,要是朱元璋說出來,他心裡准拔涼拔涼的,可趙禎說的就不一樣了,沒跑。於是裝出一副將信將疑的樣子道:「當真?你說話算數?」

  「朕說話一定算數!」小趙禎挺胸抬頭,昂然答道。

  「嗯,那好,信你一回,回去我好生讀書,保證寫的卷子過得去,你呢,也把那點意思做到,這就成了。」

  「什麼意思啊?」趙禎有些糊塗。

  「什麼意思?就咱倆現在這意思,你好意思把那意思弄成不好意思嗎?自己回去好好想想!」

  當天晚上,趙禎翻來覆去睡不好,一直在琢磨梁豐留下的這句繞口令。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5 21:38
一百零六、雷十二

  《越來草堂筆記》,計三卷,約二十五萬字。是梁大少爺第一次獨立完成創作,嘔心瀝血的作品,全書假托海外一個無名邦國若干小故事組成。章節分為《為君》、《為政》、《為官》、《為吏》、《組織》、《考察》、《選拔》、《磨勘》、《監督》、《評點》、《輿情》、《公開》還有其他等等,共計一十五個部分,每一個部分都以案例描寫夾雜點評為體,詳細論述了那個子虛烏有的國家是如何通過對人事管理制度的制訂和完善,把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欣欣向榮的。

  梁豐在這本書裡,大量、大膽吸收了現代人力資源管理學、領導學、西方政治體制理論、西方管理哲學理論等概念或者理論夾在其中,然後又近乎於詭辯似的用儒學加以包裝,東拉西扯,斷章取義,彷彿這些道理全都是聖賢已經說過的東西,儘量讓這個時代的人看起來順眼,讀起來有理,不會產生排斥心態。

  在小嫦和馮程程的努力下,字跡雋秀,散發著濃濃脂粉香的兩部手抄本終於完成。這時候梁大才子頭疼了,看著兩本書,字兒那麼漂亮,清秀,又都是自己的親親寶貝兒寫的,怎麼著也舍不得送個王曾了!

  左思右想,梁豐決定不送抄錄本,直接把書稿帶去給他。自己的字可是比倆丫頭值錢得多,就是塗塗抹抹圈圈點點的,不管了,且讓他費勁去。於是第二天梁豐讓小嫦把自己的書稿裝訂成冊,叫錢孝儀給王曾送去。

  王曾對《越來草堂筆記》的讀後感,可以從他幾天後的奏本裡看出來。

  「《越來草堂筆記》,普寧梁豐撰,記海上異域廟堂故事,描寫委曲,敘次井然,用太史公法,而以異述,變幻之狀,如在目前;偶述瑣聞,亦多簡潔,故讀者耳目,為之一新。其立法甚嚴,舉其體要,則在尚質黜華,引經據古,博辨宏通,偏於論議。臣竊以為有益人君治世焉。

  惟梁豐本長文筆,又襟懷夷曠,故凡測之情狀,發人間之幽微,雋思妙語,時足解頤;間雜考辨,每每灼見,恐當世無人能奪其席者,惜不吝雜語期間,頗多淫邪之語,本不可取,然其事亦涉正論,頗難割之。故足本不刪,留存全貌。專呈御覽!臣曾俱本謹奏。」隨奏本一同附上的,還有王曾命人謄抄的《筆記》副本一部。

  這本書劉娥先看,看得又笑又氣,暗罵梁豐這倒霉孩子口無遮攔肆無忌憚,不過也承認他的種種主意的確有理、有效。只好命內侍細細翻閱,擇其中涉及淫邪之語暫時抽出,另外命內府工楷謄抄一部潔本,轉呈官家御覽。

  且不忙說這個《筆記》,單說說梁豐的女秘書馮程程小娘子,自從她接了差使,每天在家埋頭苦抄公子的著作,除了找那個不正經的街坊串門子外,幾乎足不出閨閣,連爺爺馮拯那兒都很少去了。去也是應個卯,胡亂陪一下寂寞的老頭就說聲:「爺爺我忙極了,再見。」蹦蹦跳跳又回屋去。搞得老頭一臉的落寞和緊張,逮了馮程焯來拷問,才知道孫女在家干私活呢。

  馮拯心有疑問,於某日踱到程程閨閣,見她正左手拿筆,右手拚命甩,胳膊上下扭動,想是寫得累極了。馮老太爺那個心疼啊,自己這麼寶貝的孫女兒,居然被那個臭小子呼來喚去當筆帖式使喚,恨不得馬上提把刀衝到巷口去把那小子揪出來先扒皮、後抽筋、割了鼻子還挖心。那時候方解得自己心頭只恨!

  「程程啊,你這是在幹啥啊?這麼累都不知道歇會兒!」馮拯痛心地叫道。

  「呵,爺爺你來啦?快坐快坐,我這段馬上就抄好了,你等等我再陪你啊。唉,沒辦法,梁豐他要得緊,不趕快不行哦!」馮程程和爺爺打了個招呼,又平心靜氣認真凝視原稿清謄。

  老頭憋著氣,好不容易等她寫完了一頁紙,兩手抬起來狠狠活動兩下,走到馮拯身邊蹲下,伏在爺爺腿上重重嘆了一大口氣「唉!累死啦。」。心裡嗝兒顫的馮拯趕忙喊人:「來人啊,來人啊,都死了?」嚇得門外伺候的幾個小丫頭排隊跑步進來,一溜邊站得整整齊齊不敢吭氣。

  「你們小娘子累成這個樣子,還不趕快來給她捶捶肩膀捏捏手麼?」馮拯怒道。

  「爺爺,不怪她們,是我叫她們在外面別來打擾我的。」

  「你這孩子也真是,咱們家還少了筆帖式麼,隨便喊幾個人來寫不就成了?何苦如此折騰自己啊?」

  「爺爺你不懂,這是梁豐的稿子,他交給我,我當然要親自抄,別人寫的,會臭!」馮程程鼓起腮幫子做個鬼臉道。

  馮拯也給氣樂了:「呵呵,這丫頭,真是不知好歹,到底啥好東西,拿來讓我瞧瞧。」

  馮程程一聽爺爺要看,歡快地笑道:「爺爺你要看麼?好啊,給你看,先講清楚啊,只許說好,不許說壞,要不然我不理你!」這倒霉丫頭瞧也不瞧就順手扯了一頁稿子遞給馮拯。

  「昔日此國邦本仍舊時,嘗有西南雷某,為府下郡牧也,其蠢醜如豬,其貪婪如鬣,有巨賈欲懷賄,呈女侍之。其女方入榻,忽見一狀若巨鼠之物赤身入室,乃大驚,呼曰:有怪!股慄欲奔,巨鼠呲笑曰:「娘子勿得喊,某乃汝主之尊客也。已與某相定,聞汝沾之即若軟泥。某當試之,吾進退之間,娘子可數,以身軟為限,一聲,汝主可得地一頃也,嘗試將來!」女素忠義,決意為主力爭廣大,乃鼓氣強並巨鼠之細物,聽得號令,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急速念號,孰知天意弄人,方至十二,巨鼠已癱軟矣!女大悲泣,吾負主公矣!耗盡老力,只得地十二頃!

  巨賈聞之,不甘,復索利,雷不予也。怒極,投告之於報端,於是天下報章轉載以揭雷某貪瀆之事,大理寺尋相嚴查,得其實,坐罪之!

  豐嘆曰:蓋為官之道,有逢上欲者,有體民情者。千載以降,似難兼得矣!何也?逢上多欺下,體民必傲上,將如何衡之?謂以報章之力可監督,使不偏不倚,非按律行事不可也!該報章之威,一至於斯,何不求其為利器焉?

  馮拯看得又驚又怒,心裡又大罵這小兔崽子,這麼下流的稿子也拿給自己孫女謄抄,缺八輩子大德!不過他說的報章是個什麼鬼東西?威力恁大,倒要瞧瞧。起來又去翻其餘稿子,原來這篇《雷十二》屬於《監督》部,這一部專門說民間監督力量的事,把報紙的定義、作用、傳播速度、範圍和它的獨立精神、積極意義等交代得清清楚楚。老馮當了若干年宰相,略一思考,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掩卷長思一會兒,點頭嘆道:「雖然文章作得邪性,不過報章這東西確實有用,是個好主意。」

  馮程程聽到爺爺表揚男朋友,自豪不已。誰知馮拯眼珠一瞪:「你這孩子,他給你什麼你就抄什麼嗎?這些東西豈是你女孩兒家能看的?」

  馮程程小臉委屈,泫然欲泣:「他不是急用麼,孩兒怎能想得到許多,能幫他的忙有什麼不好?不是都把我那個什麼給他了,有什麼不能抄的?」

  其實也就是梁豐粗心大意的結果,只顧著抓壯丁了,哪裡想到馮程程是個黃花大閨女?當時還覺得自己把她跟小嫦一視同仁是對她的關懷呢。所以就做了這麼件不著調的事。

  這事到提醒了老馮,自家孫女最近越來越肆無忌憚地在他家出出進進,雖說都是女扮男裝,可已經是掩耳盜鈴了。不行,得把這小子叫來,好生訓斥一頓!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5 21:39
一百零七、 賊配軍狄青

  對不起大家,昨天去到一個有網絡,沒電腦的地方,本來以為辦完事就可以趕回家的,誰知耽誤到凌晨四點多才到家。特地向以「王文波」同學為代表的廣大(廣大嗎?扇子也不確定)忠實書友們致歉!

  梁豐這麼驕傲,又值此欣欣向榮之際,怎麼可能去服侍趙禎小朋友呢?這次只是開書近兩月以來,絕對唯一的一次意外。大家多推薦點,他會更人來瘋的。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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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拯看著眼前這個平靜如水,恭敬有儀的少年,心裡一陣陣的無力。本來是喚來痛罵的,偏偏見到他這副樣子,一點點怒氣都沒有,裝也裝不出來。可要是不說他兩句吧,又覺得心裡堵得慌。到底為啥,自己也搞不清楚。

  必須承認,這小子的確有些見識,他的那部《筆記》,說的好多東西都讓自己這個做了幾十年官的老頭子耳目一新,有茅塞頓開之感。可他怎麼能在如此嚴肅的文章裡夾雜那許多烏七八糟之語?他既非玩世不恭,卻又不依規矩,文章如此,日常也是如此,搞得自己孫女神魂顛倒,這才是他最生氣的。

  「你寫的文章,老夫看過了。的確不錯,可你為何偏要夾帶寫不堪入目的東西,是何道理?」馮拯憋了半天,才醞釀出這麼一句話。

  「回拯公,天下之事,無奇不有,只有撮其要者以記之,觀者不邪,自見其理。」梁豐很有禮貌地回答。

  「哈,照你如此說來,是老夫自己邪嘍?荒謬至極!那麼我再來問你,你讓程程謄抄此書,她尚待字閨中,考慮過她的感受沒有?」

  「呃,這個麼,小子的是思慮欠妥,悔之晚矣!不過,你老人家不是已經答應那個了麼,將來小子同她成了一家,這個關係也不大吧?」梁豐小心翼翼地狡辯,偷偷瞄著老頭的臉色。

  「放肆,此話豈是你敢說出口的?哼哼,就你如今這番光景,許與不許,還在老夫兩可之間。你當我孫女兒找不到好人家麼?」馮拯已經有了些怒氣。

  「拯公息怒,小子確實該死,真是一時情急沒顧及到這些。但若說我是故意褻瀆小娘子,梁豐便是天地不容!拯公明鑑。」梁豐見他動了真怒,也不好再惹他,畢竟是馮程程的爺爺,自己雖然已經有了趙禎仗腰子,但起碼的禮貌也該有才對。

  聽了他的解釋,馮拯才稍微舒服了些,本來就不是真要把他如何,現在有個台階下就得了。

  「嗯,暫且信你一回,不過,近來程焯與他妹妹常去你家來往,我家雖然磊落,總有瓜田李下之嫌。你準備如何解決這件事?」馮拯說完,兩眼看著他,等他答覆。

  梁豐怎會不明白人家的意思,站起身來,叉手躬身大禮道:「梁豐無狀,不必嫌隙,雖已有婚約,但冒瀆之過不敢推諉,若蒙不棄,梁豐這就依禮求親,請祖父大人成全!」這個臭不要臉的,馬上登鼻子上臉,連稱呼也改了。

  老頭看這小子這麼上道,也呵呵樂了點頭道:「你有這份心就好了,既如此,你擇個日子上門吧。不過,程程還小,不必忙於一時完婚,且等上一兩年,屆時程程大了,無論你取了功名與否,再完婚不遲,你看如何?」

  梁豐本來就沒有蘿莉癖,早就如此打算,聽馮拯主動說出,正好答應。急忙應聲不迭,奉承爺爺想得周到。厚臉皮左一聲祖父大人,右一聲爺爺,叫的馮拯心中舒坦。沒罵成這廝,反倒笑眯眯地和他說了半天話,又談論了一些《筆記》內容,大暢老懷,留著梁豐在家吃了幾杯酒才讓他回去。

  馮程程在家裡要避諱,不能與梁豐同桌吃飯,心中失落不已。聽說他走了,急忙跑到馮拯處問究竟。老頭只是樂呵呵地說了一句「他今天叫我爺爺。」丫頭喜心翻到樂不可支,又是捶背又是捏肩,反倒招來爺爺一頓奚落:「哼哼,女生外向,若是我臭罵了小子一頓,你豈會如此好心服侍爺爺?怕是我的老骨頭都要被你拆散了!」馮程程羞紅了臉,撒了半天嬌方才作罷。

  從這天開始,梁豐的生活漸漸回到常態。他完成了答應王曾的東西,不管寫得如何;他做了大宋皇帝趙禎一生的好朋友,繼續保持著友誼;他買來一隻大雁,加上三牲和其他一堆東西作為聘禮,正式到馮家提了親,保媒的是當朝兩位大佬,王曾相公和樞密副使錢惟演;他繼續跟石寧、王英、楊文廣、高雙卯這些紈褲子弟廝混;他在永叔的提醒下,拿了七百貫錢交給永叔,並帶著王曾親筆寫的書信回到故鄉普寧,還了當日把他主僕二人逼得連夜逃跑的賭債,順便開具了允許他在京城異地參加高考的文書。

  剩下的空餘時間,梁大少爺就用來陪兩個女人,一個是小嫦,一個是馮程程,還有點時間,他用來調戲另一個女人雪裡梅。他和雪裡梅經常保持曖昧,時常去坐坐,聊聊天,打打屁,有幾回情到濃時差點擦槍走火,但終於還是忍住。

  再剩下點空餘時間,他就用來讀書。買來各種時文集子研究;佔趙禎的便宜打聽判詞的要領;跟王曾、錢惟演、丁謂對話領會策論的重點;順手偷偷地違抗聖旨給幾個關係要好的畫畫寫字。

  還有空餘時間麼?當然,時間就像乳溝,只要肯擠,總會有的。因為這一年大宋也發生了幾件事,梁豐擠出乳溝來仔細觀察和琢磨,一是朝廷進行了一場小小的洗牌運動,王曾加中書門下平章事、呂夷簡終於脫離了開封府,和魯宗道一起做了參知政事,這是他早知道的。他沒有料到的是,李迪又被調了回來,做了禮部尚書;張士遜做了刑部尚書;錢惟演兼了兵部尚書;李諮做了三司使;晏殊做了禮部侍郎······

  第二件事是朝廷又實行了貼射茶法,梁豐對這個東西不是很懂,於是認真學習鑽研,因為這個東西對大宋的財政和民政關係都很大。

  當然期間有很多雜七雜八的事,都不用敘述了。反正一句話,他過的就是這種日子,準備的就是等朝廷開科,考官娶媳婦兒。

  這麼一年就過去了,第二年,又改元為天聖元年。按劉娥意思改的,天字,二人也,表示二人執政。

  這一年的春天,梁豐拉著高雙卯等人跑到綴錦樓喝酒,雪裡梅相陪,幾人鬧得正歡,酒不夠了,雪裡梅的一個丫頭上潘樓去要酒。回來時蹦蹦跳跳笑說道:「街上來了一群賊配軍,其中有個少年長得好生耐看,滿街的人都爭著瞧哩!」

  雪裡梅笑道:「卻不是滿街都發了花痴吧?怎能好看到這個程度?」

  梁豐心中一動,算算時間,怕不是那人已經來了吧?當下笑道:「既然如此,咱們也發發花痴如何?就在此憑欄看看當真與否。」說完就打頭走到窗子邊,選個好角度等著配軍過路。

  雪裡梅見他去看,少不得也隨著一起過去。楊文廣和高雙卯卻懶得動彈,自喝自的。

  聽得大街上一浪一浪的喊叫,果然有些巨星登場的味道。梁豐心知十有七八是他了,不動聲色等著。一會兒遠遠走來一隊犯人,肩扛枷鎖串成一串,其中有個人身材要高大些,顯得突兀,披頭散髮,模糊中露出一雙有神而憂鬱的眼睛,梁豐看了心裡一跳:「我次奧,這不是扇子新書封面那個帥哥麼?長得可是一模一樣啊,畫上看還不覺得,現在見了真人,自己一個大男人都忍不住有些心跳。」再轉頭看雪裡梅,這個閱人無數的行首居然也呆住了,一定是被這個健壯的小白臉迷住,梁豐心中忍不住一陣陣地嫉妒。自己迷倒雪裡梅是憑了才藝、音律,當然,還有一點點的風姿,可樓下這個賊配軍根本就沒看到雪裡梅一眼,背時倒運,渾身破爛地茫然走著,就這麼招也把東京城裡的名花迷得呆住,可見其帥!

  因為他就是後來無數人羨慕嫉妒恨,名垂中國千餘年的北宋戰神,第一帥哥狄青!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5 21:41
一百零八、 雪裡梅發飆

  多謝「夢境人生5807」的打賞,多謝「王文波」「弗萊徹爵爺」「yulinflash12」等書友以不同形式表達對扇子的厚愛,多謝「藍銘柱」「茹貝勒」等書友的意見和建議。又到週一了,照例求推薦、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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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隊犯人已經過去,梁豐依舊憑欄發呆。這時候雪裡梅轉頭看著梁豐,掩面笑道:「郎君好花痴,人都走恁遠了,還兀自神傷呢?」

  聽到雪裡梅調笑,梁豐緩過神來,回頭看著她笑道:「你以為我是兔子啊?我是想起一些別的事。倒是方才看你呆呆的樣子,如何?看上人家了麼。呵呵,想不到閱人無數的梅娘子也會心動至斯!」雖然是玩笑,但卻掩飾不住心地一絲醋意和低落。

  「呵呵,梁大公子好大的醋味!人家長著一副好面容,難道奴家瞧瞧也有錯?許你們正人君子狎妓好逑,就不許我們風塵女子看看粉面郎君麼?真是笑話!」雪裡梅心中忽然一陣不爽,冷笑道。

  來往這些時日,她對梁豐的情意,已是掩都掩飾不住,但這廝頭一次就把這個關係定了位,她也不好挑明糾纏。就這麼悶悶地陪了他一年光景。雪裡梅雖身在風塵,卻只是歌舞的行首,不同於紫英院姐妹那種,枉自背了個名,從來夜夜都是孤枕獨眠的。這時聽了梁豐的話,雖知道他也對自己有些情意,不然不會喝醋,但驀然間很是痛恨現在這種關係,不由得發起小脾氣來。

  雪裡梅說完,走回桌邊坐下,面如靜水,舉箸吃菜,一點事都沒有的樣子。梁豐被她刺了一下,有些愕然,只好訕訕地跟著回到酒桌。

  高雙卯心細些,觀察到二人不大對路,小心問道:「梅娘子,怎麼不說話啊?」

  「在背書。」雪裡梅淡淡道。背書?楊文廣奇怪地抬頭看著雪裡梅,嘴裡還含了口酒忘了吞。梁豐也奇怪,只是氣氛尷尬,不敢抬頭看她。

  「背什麼書啊這時候?」高雙卯奇道。

  「《列女傳》。」雪裡梅沒好氣地回答。

  「噗」地一聲,楊文廣那口酒終於還是沒吞下去,全噴了出來。

  嘡啷一聲,高雙卯的筷子也掉在桌上,望著雪裡梅欲言又止,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詞彙表達自己現在的感受。

  「許你們正人君子成天風流快活,還不許我們青樓賣笑的心中有些追求麼?」雪裡梅冷笑說道。

  氣氛不對,那倆吃貨不敢接嘴,梁豐更是悶頭喝酒。

  雪裡梅看他那熊樣就來氣,忽然伸手奪了他酒杯重重頓在桌上,大聲道:「滾,你給我滾,再也不想看到你!」說完又推盤銷碗,乒乓亂響。高雙卯和楊文廣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嚇得扯起梁豐就朝樓下跑去,三人抱頭鼠竄一路奔到街上,那倆貨兀自奇怪,站在街面就朝樓上看。

  雪裡梅見他三人嚇得倉皇逃去,忽然間心裡過意不去,滿肚子的氣煙消云散,只覺好笑。走到窗口朝下看,正對著高雙卯和楊文廣無辜的眼神,忽然放聲大笑,如風吹鈴動。那兩人同時轉頭看著一臉晦氣的梁豐,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梁豐紅了老臉,低頭直走,不敢回頭。

  回到家裡,兀自鬱悶不已。小嫦見狀,上前慰問道:「郎君平日出去吃酒,都是笑眯眯地回來,今天卻是為何如此垂頭喪氣?」

  梁豐便把剛才的事說了一番,謝小嫦認真思考,也不得其解。見這呆頭老公可憐,說不得軟語溫存地勸解一番,漸漸撫平了梁豐心靈的創傷。

  第二天,梁豐想起昨天潘樓配軍過路,立即寫了一封信,叫來福趕緊送到兵部尚書錢惟演家,求他幫忙。

  錢惟演接到梁豐的信,當然重視,打開一看,原來是說昨天長街看見押了一干配軍進城,裡面有個少年長得雄姿玉面,自己跟他有些緣分,這少年名叫狄青。自己知道他只是代人受過被押到京城,問老錢可不可以幫個小忙,找刑部說說情,罪暫且不問,先把他弄出來自己家裡見上一面。

  錢惟演笑著命來福回去覆命,這事好辦,三天內定讓那個叫狄青的小子出現在梁家。來福回家覆命,梁豐聽了很是興奮,忽然想起雪裡梅的表情,心中不安。命令家裡女人三天之內,只要有客人上門,全都要迴避,不許出來。

  這道古怪的命令讓一幫老少娘們兒納悶不已。只有謝小嫦昨日聽了梁豐的遭遇,知道他這般小氣,大感好笑。懶得和他計較,自己安心在後院女紅書畫,不邁二門,叫他放心。

  這天中午,石寧和楊文廣帶著兩個家人,挑著一個大食盒來到梁豐家裡。原來石寧那天缺席,後來楊文廣無聊,把雪裡梅發脾氣的事三八給石寧聽,這廝聽了大笑不止。約好楊文廣,兩人備了酒菜,跑來慰問情場失意的梁家哥哥。

  梁豐正好悶在家裡等狄青,見他二人如此懂事,也挺高興,就在飯廳擺了酒菜,三個人喝酒聊天。說說談談之間,來福來報,門外有兩個軍漢押了一個配軍在外求見。梁豐聽了大喜,趕快出門來迎接。石寧和楊文廣心中納悶,什麼配軍值得梁豐如此重視,只好跟在後面迎了出來。

  那個十六歲不到的小子狄青前日被管營詢問,第二天就有人來提他出營,說是有人要見。狄青心中不解,自己自小沒出過山西境內,京城哪裡有熟人要見?心中惴惴不安地跟著押差七拐八拐來到梁家門口。

  一會兒大門打開,裡面快步出來三個人,當前一個看著比自己大了幾歲,幾乎是小跑著來到面前,那熱辣激動的目光看得狄青心中突突一跳。沒辦法,自十一二歲開始,好多人看到自己都有些異樣的感覺,後來漸漸懂事,心中頗為煩惱自家這副長相,實在招惹事端。大姑娘小媳婦都愛圍著自己打轉,躲也躲不開,都發配到京城了,居然還有這麼一個貴人用這種眼神瞅自己,不由得菊花一緊,暗道糟糕。

  「你就是狄青?」問話的梁豐聲音也有些發顫,激動的。

  「小人就是。」狄青趕忙埋頭行禮,避開這個兔爺粉紅的目光。

  「呵呵,不需多禮,快快進來。」梁豐邊說邊伸手去扶他。狄青急忙後退躲避道:「小人身上腌臢,公子小心。」梁豐只好訕訕地縮了手笑著把他讓進家裡。回頭丟個眼色,來福會意,急忙從懷裡取出些碎銀子朝兩個軍漢走去嘀咕。那倆軍漢得了銀錢,眉開眼笑,便在門房坐了,不再跟隨攪擾。

  楊文廣和石寧看著狄青,也有些呆了。二人心道:「這就是引得雪裡梅朝梁豐發脾氣的那個配軍?果然好生耐看。」石寧心中更加齷齪,莫非梁家哥哥近來口味變了?這可不大方便,今後要小心些才是。

  狄青小心翼翼地跟在梁豐身後,來到飯廳,梁豐熱情地招呼他快坐下。狄青疑神疑鬼望著三人半天,才屁股蹭著椅子邊上坐了,渾身緊繃,仔細提防。

  梁豐看出他的心事,咧嘴笑道:「小兄弟不須提防我等,愚兄姓梁名豐,字玉田,這位是·····。」把自己三人介紹一番,又向楊、石兩個說道:「這個是汾州狄青,嘿嘿,你們沒聽過他的大名吧?人家可不止長得帥,一身武藝,怕是你二人也敵他不過哩。」

  石寧一聽便不服氣,當場就要比試。心說這麼個小白臉會打得過自己?打死也不相信。梁豐道:「胡鬧,咋能同我請來的客人見面就要打殺?咱們且坐下吃酒說話。」

  梁豐又自去取了一副碗筷酒盞,慇勤地放在狄青面前。沒辦法,永叔出門,錢孝儀上班,來福在門口接待,家裡女人一個都不敢違令出面,只好他親自招呼客人。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5 21:45
一百零九、 狄漢臣的前途

  「你叫狄青,是西河人?」梁豐沒話找話問道。

  「是。」狄青趕緊站起來回答。

  「坐坐坐,別客氣,咱們哥幾個說話,要隨意,知道麼。對了,你有字沒有?」梁豐現在還不確定狄青取了字沒有。

  「沒有。」小狄老實得像個乖寶寶。

  「那好,咱們初次見面送你個字吧,叫漢臣,怎麼樣?」梁豐這時候該叫梁大無賴,老實不客氣就霸佔了人家狄青名字的知識產權。

  「漢臣?」這小子沒讀過什麼書,也不知道漢臣是個啥意思。一同不知道的,還有石寧。只有楊文廣冒充偽知識分子,舉著筷子虛點,耐心解釋道:「你不是名青麼,知道漢武帝大將軍衛青吧?你跟他同名,是以玉田給你取字叫漢臣,嗯,那是盼你今後建功立業追比前輩英雄的意思。呵呵,小子,我不知你除了生得好看些,還有甚出奇處,居然讓名滿京城的梁玉田給你取字,有面子啊!」

  「謝謝公子,謝謝公子。」狄青總算明白了漢臣的意思,他雖然沒聽說過梁豐的名頭,但見旁邊那位說得如此慎重,急忙起身感謝。

  「不須謝,不須謝,快坐。」饒是梁豐臉皮厚,也有些紅紅的。

  「聽說你是因為鬥毆傷人,被押解來京的?」

  「是,小的在家鄉與人爭鬥,不料下手忒重了些,把那人打得重傷,因此被捉進京來。」

  「呵呵,怕不是你下的手吧?」梁豐笑道。

  「啊?!這個,正是小人自己動手,與別人無干。公子明鑑。」狄青一聽就慌了,他不知道眼前這個玉田公子是如何得知並非自己動手的,只好抵死不認。

  梁豐見他慌張,也不點破。便笑著勸他喝酒吃菜。狄青雖然年紀小沒見過什麼世面,但為人謹慎,天生持重,只是小心奉承,一點沒有餓死鬼的樣子。看得楊文廣不住點頭,對這小帥哥大有好感。

  只有石寧方才聽說狄青武藝了得,便不停地追問他學過什麼槍棒,欲待尋個機會跟他比試比試。狄青說沒學過什麼,只是家鄉民風凶悍,學了些野路子,有幾斤蠻力而已。石寧不信,但礙著梁豐雙眼恨著自己,不敢造次。只好悶頭喝酒。

  這時門外兩個押差已經等得不耐,請來福進來稟報說該當回營了,若遲了不好交待。梁豐其實今日找了狄青來,也沒什麼要緊事,只是他名氣太大,想見一見罷了。現在也同人家喝了酒,還佔了個小便宜,也不好多留。便把狄青送出門口,暗地裡給了他一包銀子揣在懷裡,低聲道:「兄弟你別多疑,我跟你一見如故,知道你些來歷,故而想幫一幫你。此去營中,老實做人,我自會想辦法替你謀條出路。」不待狄青回話,已笑著轉過頭去,又把了幾兩散碎銀子遞給兩名押差,說這是我的兄弟,托他等看顧。兩人得了銀子,又知道眼前這位是京城大大有名的梁公子,敢不答應?打躬作揖方才去了。

  「我說梁家哥哥,不就是個小白臉麼,至於又是請客又是送禮的?我看他就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遮莫你是家裡有女眷要招他攀個親事怎地?」梁豐回來坐定,石寧就問道。

  「小白臉?他是普通小白臉麼?我可告訴你,我有相人之術,那天你是不在場,我在綴錦樓窗前看到他,就知道此人將來必成大用。你不就是個小公爺麼,還告訴你,捆你十個在一堆也未必及得上人家!」

  「好,你既如此說,哪天咱爺們兒就找他比試比試,瞧瞧他是不是真的一個能打我十個。我還不信了!」石寧臉上掛不住,憤憤道。心想定是你這廝看上了人家的面孔,迷了心竅。

  梁豐也懶得再和他說這話題,微笑問道:「對了,最近王英那孩子怎麼這麼乖?老不見他了。」

  「嘿嘿,那小子最近勤練武藝,苦讀兵書呢,說是要尋機會去給他老子長臉去。」楊文廣笑道。

  「哦?莫非他受了什麼刺激?」梁豐奇道。

  「刺激倒沒有,不是他老子跟著寇相公去了永興軍麼,哈哈,聽說樂子可大了,寇相公一到那兒,就整頓軍紀,命王英他爹又在長城嶺、橫山口一帶築寨練兵,趙德明那廝見勢不妙,派了小股隊伍前去試探。誰知咱王叔勇猛,去年冬天一場就砍翻党項三十幾個,這邊才傷了十幾人,沒人死。趙德明不敢鬧大,心裡又憋屈,寫了奏表送到官家御前告狀說寇相公和王叔尋釁鬧事,欺負他們羌族。大過年的,聽說太后也不欲生事,就悄悄壓了下來,傳了幾句口諭訓了寇相、王叔一頓,讓他們以守為主,不許主動出擊生事。這事兒啊,滿朝文武知道的不多,我們兄弟也是近來見那小子異樣才知道的。」楊文廣說完,又是得意,又是興奮。眼見平夏党項步步為營越來越有恃無恐,被王德用收拾了一下子,雖說只是小衝突,畢竟也長了宋軍志氣。他們這些將門虎子,人人都感臉上有光。

  梁豐聽得一愣,這個事情自己卻沒聽說。原來寇準和王德用已經鬧了些動靜出來。劉娥的態度倒在情理之中,算不得軟弱,畢竟如今遠不是漢武犯我強漢,雖遠必誅的那個時代了,為點小摩擦拿刀做仗的極不明智。平夏已然坐大,輕舉妄動是自己吃虧,徐徐圖之才是正理。

  轉念一想,剛才不是要幫狄青尋個出路麼,擺在眼前的就是兩條,第一,不竄改史書,讓他老老實實給官家當衛隊兵去,但要想出頭,得等到十幾二十年後了。他狄青等得,自己可等不得。第二,就是找些門路,把小狄送到王德用手中,革命大烘爐去鍛鍊鍛鍊,以這小朋友的身手,三五年之內極有可能整個承信郎的頭銜耍耍。

  以他梁豐現在的面子,這件事也不怎麼難辦,打定主意,決定送狄青先去給趙德明添添堵,順便摸摸他兒子的底細。想像一下,趙元昊跟狄青相差不了幾歲,今後真控制不住他要造反時,狄青也已經成長起來,知己知彼,應該可以敵得過了。

  自己打著算盤,就聽楊文廣道:「玉田,那雪裡梅那兒你今後還去不去了?」

  梁豐支支吾吾道:「關你甚事?我去不去你想做啥?」也不說去,也不說不去。

  「嘿嘿,沒別的意思,就是這些日子託了你的福,常常能到綴錦樓看看行首,打打牙祭,開心開心。現如今細糧已經吃習慣了,再吃不下粗糧的。怕你從此絕步,那咱們兄弟幾個就享不了那福嘍。再去,她可要收錢的!」

  「我次奧,虧你個堂堂少帥爺,這等不要臉的話也說得出來。老子偏不去,饞死你個王八蛋。要去,也不通知你!」本來想把話說死的,但不知怎地,就是捨不得,只好又加了末一句。

  楊文廣聽了,賊忒兮兮地笑笑,也不再說,只敞開了吃酒跟著石寧瞎鬧。

  下午石寧跟楊文廣兩人吃得歪歪地走了,梁家禁令方才結束。回到後院,小嫦正一針一線地做著女紅,毫無焦躁不安的樣子。見他進來,淺淺一笑道:「郎君怕我們見的人已經走了?」

  「嗯,走了。」

  「呵呵,奴家恁是好奇,幾次三番都想出去瞧瞧,能讓你如臨大敵的人到底怎生模樣,後來還是忍住了。唉!可憐的郎君。」

  「可憐我?我有什麼可憐的?」梁豐差點跳起來。

  「還不可憐麼?怕那人怕到自己老婆都不放心,想你從普寧一路走來,何曾這般做賊心虛過?呵呵,原來名滿天下的才子也恁地不自信。」小嫦調笑道。

  「咳咳,你用詞不準確啊,什麼叫做賊心虛啊?我又沒拿他什麼。只是那孩子太好看,咱本事再大,也怕比不上一張小白臉啊。俗話說功夫再高,也怕菜刀不是?你既如此說了,也沒甚大不了的,改天再把他喊來讓你瞧個夠!」

  「唉,奴家可明白那雪裡紅為何把你攆出門了!」

  「啊?你明白了,說來聽聽?」這是梁豐一樁心事,他還真搞不懂那女人為何說翻臉就翻臉。

  「雪裡紅如此仰慕於你,你卻無端端地喝風吃醋試探人家。我們同出風塵,對這些最是敏感,將心比心,若我不喜歡郎君也就罷了。若喜歡上一個人,便是千人萬人也不放在眼裡的。她看看那個姓狄的小郎,不過是驚訝一番,別人那樣說她,她可以不在意,你說出來,不是作踐人家麼?」

  梁豐一聽,心裡忽然轟地明白過來,原來她那番做作的緣故。愧疚之情陡然而生,再看小嫦,也是臉上酸酸的快要滴下淚來。心道糟糕,自己一下得罪了兩個女人,趕忙上前百般柔情,萬般解釋,痛責自己小人之心,度淑女之腹!今後再不做這蠢事了!好說歹說,才把小嫦哄得開心了。

  晚間枕上難眠,只思量著如何去解得雪裡梅心中的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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