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陽光大宋 作者:塵昏白扇(已完成)

忘情痞子 2013-5-20 15:16: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9 202307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5 10:52
第二卷 對太后要好 80、紅塵知己雪裡梅

  求推薦、求收藏,求批評,特別是像「邊緣者」兄弟那樣的批評!另外,「無限容量藏書架」兄弟一日一票,扇子替梁豐多謝啦!

  ~~~~~~~~~~~~~~~~~~~~~~~~~~~~~~~~~~~~~~~~~~~~~~~~~~~~~~~~~~~~~~~~~~~~~~~~~~~~~~~~~~~~~~~~

  梁豐接過酒盞笑看雪裡梅,雪裡梅自己也端起一盞,兩手齊眉,緩緩放到唇邊飲下,梁豐也一口乾了。眾人高聲叫好。雪裡梅當日也曾遣人到梁家門口遞過拜帖,今日才得與梁豐相見,已經十分欣喜,又見他喝得豪爽,毫無名士架子,心中讚道:「這個郎君倒也平易近人,深入群眾,不似傳說中那麼驕傲!」

  其實今日這酒宴是雪裡梅出錢擺下的,因張揮尋到中瓦子捧場,花錢如流水請得她出來清歌一曲,席間張揮和鄧聖、高雙卯聊起梁豐,雪裡梅大感興奮,居然遇到偶像的好朋友,於是百般奉承,請求引薦。張揮是最憐香惜玉的,當然一口應承下來,這才找了如此好機會把梁豐這個超級宅男拖出家門來吃花酒。

  雪裡梅要干啥?當然是仰慕梁公子的才名,渴求一見。自己身價本來就高,如今滿城的風塵女子爭說梁玉田,至今只有紫英院的紫藤號稱陪過梁郎一夜,還求得寫真一幅。包括雪裡梅在內,這些青樓行首豈有不羨慕之理?若是能見上一面,求得不拘詩詞丹青一兩樣,那才不枉了名垂「青」史四字。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誰能抵得住這誘惑?

  一盞酒飲罷,雪裡梅返回座位,接過琵琶淺淺笑道:「奴今獻醜,且彈奏一曲為諸君助興!」王英、楊文廣等大拍巴掌叫好。

  弦聲輕輕撥動,叮叮咚咚如珠落玉盤,雪裡梅開口唱到:「清江平淡,疏雨和煙染。春在廣寒宮,付江梅、先開素豔。年年第一,相見汴溪東,云體態,雪精神,不把年華佔。山亭水榭,別恨多銷黯。又是主人來,更不辜、香心一點。題詩才思,清似玉壺冰,輕回顧,落尊前,桃杏聲華減。」

  其聲低回婉轉,幽咽深沉,極有特色。梁豐停在耳裡,大似京劇大師程硯秋的腦後音發出,這種音色在宋朝曾不多見。怪不得雪裡梅在中瓦獨樹一幟,確有過人之處。

  梁豐聽到絕處,忍不住京腔程韻叫板一句:「妙---啊!」

  真是行家一開口便知道有沒有,雪裡梅聽他學自己發聲惟妙惟肖,婉轉處似猶有過之,大喜:「郎君遮麼會這種唱法?」她一直以為是自己獨家所創。梁豐自然不會實話告訴她,哈哈笑道:「無意間模仿雪姑娘一下下,實在不算會。咦,對了,你方才唱這《驀山溪》,是師利兄寫來拍你馬屁的吧?呵呵,果然妙絕!」

  當然是張揮寫的,今日宴請梁豐,若不把張揮的大作拿出來,多不合適?況且這詞是張揮為她量身打造,誇她云體態,雪精神,更不辜,香心一點,雪裡梅也得意之極,自然要表演一番。

  雪裡梅讚道:「郎君果然不凡,既已猜出,不知也肯為奴家賜一闕否?」

  梁豐笑著點點頭,張揮站起身來走近,故作凶相惡狠狠低聲道:「差不多得了,不許比我太強啊!」看得雪裡梅衣袖掩面而笑,又怕梁豐真的給了張揮面子,胡亂作一首應付,那自己才真沒面子。

  梁豐思索間,已想到了一闕,正要開口吟出,不料窗外忽然喧鬧起來,似有許多人奔走相告什麼。一下子把梁豐的思路打斷,好奇地望向窗外。只聽有人大喊道:「寇相公回京了,快去看啊!」

  梁豐顧不得雪裡梅,與眾人一到走到窗邊,遠遠看到一隊車馬正從望春門筆直地走過來,居然還有一些宮裡黃門和侍衛開道,前面車馬儀仗上赫然寫著「萊國公寇」的字樣。

  潘樓上的小蝴蝶長長呼了一口氣,心道:「寇老西,終於把你給弄回來啦!」

  雪裡梅緩緩走到梁豐身邊,順著他的目光望著緩緩而過的車馬,問道:「郎君也敬萊公麼?」

  「你呢?」

  「這滿城百姓,有誰不敬寇公?奴也敬重寇公為國為民敢作敢當。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萊公此番回來,只怕他壯氣蒿萊,不復當年了。」

  梁豐聽她一個小小青樓女子,居然有此口氣,不由暗暗稱奇。緊接著問道:「雪小姐何出此言?」

  「官家龍體日漸消沉,已是天下皆知,如今召寇公回,多半有託孤之意,只是丁相尚在,樞府又有馮相,以寇公之性,豈是甘居舊屬之下的人?若以虛銜待之,則寇公必不能受,多半會求官家賜一州府,頤養天年罷了。」

  梁豐笑道:「不意風塵中識得小姐,真奇女子也,見識非常啊。原以為你們只知調笙弄曲,倒是在下管窺蠡測,坐進觀天了。來來來,梁豐敬你一盞!」

  雪裡梅輕笑:「奴家只是信口胡謅幾乎,當不得真,倒是郎君們日後要治國平天下,早有吞吐風雲之志,還請莫要笑話奴家!」說完舉起酒盞,豪爽地與梁豐碰了一碰,抬頭幹了。同方才婷婷裊裊,楚楚可憐大相逕庭。梁豐看得暢快,也大口喝乾了酒。,

  「我說梁家哥哥,人家雪裡梅小姐討你的詞哩,怎麼說到寇相公身上就賴賬了?趕緊寫出來吧,否則咱們兄弟幾個哎喲,他媽的你掐我幹什麼?」王英話沒說完就被旁邊張揮狠狠掐了一爪。

  原來王英差點就要把實情說出,這頓飯是人家雪裡梅小姐掏錢請客,跟他們一夥毛關係都沒有。他王英怕梁豐不交貨,乖乖,雖都是些衙內,可一頓飯兩百多貫,他們哥幾個還真有些為難。張揮怕他嘴快說出被梁豐恥笑,是以趕緊狠掐王英讓他住嘴。

  雪裡梅聽得好笑,轉頭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射向梁豐,眼裡儘是期盼之意。

  梁豐茫然看著雪裡梅道:「啊,剛才我沒說嗎?」

  「郎君取笑奴家呢,剛才你只顧著看寇公了,何曾對奴說過什麼?是嫌奴家今日不誠心麼?」

  「哦,哦哦哦,我方才一打岔,恍惚了,恕罪恕罪,既如此,乾脆煩請取筆墨來。」

  雪裡梅一聽大喜,還不是口占,這是要留墨寶哩。趕緊吩咐丫鬟去尋筆墨紙硯。

  潘樓號稱東京第一,文人才子、達官貴人時常光顧,隨時都會發酒瘋鬥個畫呀唱個曲啊什麼的,這些東西是必備的,不但必備,而且必都是精品,不一會功夫,已經準備停當,丫鬟們要滴壺磨墨,雪裡梅走過去接過墨錠,親自操持服侍。張揮等在旁邊看得眼熱不已,這可是大大地豔福啊,什麼叫紅袖添香,這不就是麼?還是東京行首紅袖!嘖嘖,嘖嘖。

  看看濃濃一硯墨已磨好,梁豐走過去提起筆來揮揮灑灑寫下一闕《減字木蘭花》:梅花似雪,剛被雪來相挫折;雪裡梅花,無限精神總屬他;梅花無語,只有東風作主。傳語東君,且與梅花作主人。另題小字道「隆興元年春正月,東京潘樓偶遇梅娘,蕙心蘭質、冰雪聰明,解酒無雌態,答語有雄音。不勝敬之,嘗作詩餘一闕,聊表感佩也,普寧梁豐酒後涂之!」

  張揮、鄧聖、高雙卯看了大聲喝彩,雪裡梅心喜得如梅花怒放,不禁含情脈脈道:「郎君妙詞,道盡奴家遭遇,唉,若使東君是梁君,那有多好?」說完似笑似謔,瞥了梁豐一眼,又側頭低下,露出後頸一段雪白。

  這邊梁豐還沒怎麼著呢,張揮可就笑道:「哈哈,今日能見到名動京城的梁公子與汴梁行首雪裡梅小姐如此互相吹捧,堪稱我朝風月場中一段佳話!可惜你那孝儀徒兒不在,否則命他將今日故事分成十段,一日一段地說,定教賺得盆滿缽滿啊!」

  「是啊是啊,呵呵,玉田兄,今日緣分難得,要不就擇日不如撞日,與你這梅娘子結一段姻緣如何?」鄧聖也喝得差不多了,直接湊趣道。各人都起鬨叫好。

  雪裡梅雖是樂部行首,但平日可是不與客人留宿的。今天見到梁豐果然名不虛傳,也怦然心動,願意和梁豐把這段佳話落到實處。是以也不反對,悠悠帶笑,等梁豐答應。

  哪知梁豐雖然有些酒意,也對雪裡梅頗有好感,但還是保持清醒,抱拳對雪裡梅笑道:「在下這幫朋友頗好戲謔,小姐莫怪,就憑咱們剛才臨窗對話,就該做個紅塵知己,莫把此事攪得俗了。今日咱們交個朋友罷,以後我還好登門些!」

  話說出口,人人愕然,居然有這樣送上門的肥肉都不叼的!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5 10:54
81、勞模面聖

  很抱歉地告訴各位,今天實在有急事,恐怕只能一更了。但還是熱切期望書友們捧場、推薦!另外,特別謝謝天地不仁之王打賞588起點幣,扇子替梁豐鞠躬了!

  ~~~~~~~~~~~~~~~~~~~~~~~~~~~~~~~~~~~~~~~~~~~~~~~~~~~~~~~~~~~~~~~~~~~~~~~~~~~~~~~~~~~~~~~~~~~~~~~~~~~~~~~~~~~~~~~~~~·

  這廝是不是有病啊?雪裡梅鬱悶地想。不過也偷偷鬆了口氣,方才一時心動,便想答應跟梁豐一夕歡好,只因見他人又英俊,才華又高,名氣還大,女子遇到這麼一個郎君,誰能不動心?但她只是樂籍,理論上和大宋法律上來講,一般沒人能逼她賣身。只不過萬一今日之事若成了,滿京城那些餓狼們還會放過她麼?到時候人人都是有權有勢,區區一個弱女子如何掙扎?

  是以方才梁豐只答應和她做個好朋友,心中一呆,有些失落無光,但轉念也頗為後怕,後果不堪設想啊!

  任是張揮笑他怕老婆也好,王英笑他床頭跪也好,楊文廣學起大宋皇后劉娥的家鄉話笑他「鈀耳朵」也好,梁丰神色自若高低不還嘴,只和他們飲酒吃菜,抽空還跟坐在自己旁邊的雪裡梅竊竊私語幾句,雪裡梅笑得春風拂面,惹得旁邊幾個又是羨慕,又是鄙夷。

  這頓酒吃得有趣!

  街上車馬粼粼,寇準一行過了潘樓,轉眼已經到了大宋皇城正門側宣德樓處,樓門口已有黃門十人等候著,見車馬過來,上前一步高聲道:「有旨,寇準接旨。」

  掀開厚厚的車簾,白髮蒼蒼卻面色紅潤的寇準有些顫巍巍地在老僕寇安的攙扶下下了馬車,走到黃門跟前躬身道:「寇準在。」語中隱隱有些激動。

  「寇準回京,著即往福寧殿面聖,欽此。」

  「臣領旨。」

  前來宣旨的正是那日梁豐遇上的張景宗,老張讀完文件,咧嘴笑著上前扶著老相公的手,親熱地說道:「仲公,別來無恙啊?可想死小的們了。」

  張景宗身為內侍,平日卻比較正直膽大,少年時隨著趙恆御駕親征,勇敢無懼色,曾被寇準誇獎過。是以兩人一直保持著比較良好的關係,如今看見寇準回來,真心歡喜,這才主動討了宣旨的差事,親自來迎接寇準。

  「多謝掛念,老夫還死不了。呵呵,有勞景宗掛懷了。」寇準笑道。兩人寒暄已畢,張景宗陪著寇準步行一直到福寧殿外,寇準一路風塵,衣帽皆未換,撣撣身上的土,正正衣冠,緩步進入殿內。

  這回趙恆可不是端坐了,上次讓梁豐畫像,才坐了不到十分鐘就搖搖欲墜,這回寇準又不是畫像,便躺著接待算了。反正過一天算一天,他心裡也挺明白的。

  老寇進殿一看官家這模樣,止不住老淚縱橫,急走到離榻一丈左右,伏地拜倒,口稱:「罪臣寇準見過陛下,願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大宋優待臣子,一般是不需如此大禮參拜的,尤其是寇準這個資歷,這個履歷,更不用如此。只是這會兒老頭真心流露,君臣相對幾十年了,如今便要生離死別,寇準就如同一個寵愛著小弟弟的大哥哥,悲痛莫名。

  趙恆勉強轉過頭來,面如金紙,氣息微微,撐著向他笑了笑道:「你來了?朕只當見不到你了。平仲,你受委屈了!」

  寇準放聲哭道:「老臣不委屈,官家保重龍體!」

  「唉,沒幾天了,召你回來,你知道朕意思了吧?益兒,朕還是放心不下益兒啊,有你,有你們,朕安心些。」說完又重重喘氣。

  寇準不知道他說的「你們」是指哪些人,不敢接話,靜靜等他喘氣。這時皇后劉娥從側面小閣進來,寇準見了劉娥,爬起身來向她行禮,卻不說話。雖說接到劉娥的信,氣已消了大半,但仍有些唸著舊惡,雖是皇后,也不願馬上低頭開口。可見其人之倔,不被整整都沒天理!

  劉娥卻極是大度,當初他不喜寇準,是因為自己娘家表弟在四川霸佔鹽農的鹽井,寇準知道後要堅決法辦,劉娥話裡話外求了幾次情都被反彈回去,大為光火,後來擬詔之事雪上加霜,這才出手。今天再見,劉娥已沒有以前的恨意了,挨整的記仇,也符合邏輯,所以劉娥並不在意,只點點頭叫聲萊公平身。

  按照原來的劇本,是再過幾天,丁謂、馮拯、曹利用分別封國公,輔佐太子趙受益的。如今寇準回來,劇本也改了,沒了曹利用什麼事。趙恆和寇準君臣幾十年,又知他是直脾氣,因此也不轉彎抹角,調勻了呼吸,直接說道:「朕欲加你與道濟、謂之汝等三人進國公,共輔太子,如何?」

  寇準還沒平反就已經迅速進入角色,默然思索一會兒,仍然跪倒道:「啟奏官家,臣以為不妥。臣待罪之身,不可加,丁謂之、馮拯該貶!」

  劉娥一聽,哭笑不得,心道:「你這老兒,都成這樣了,還惦記著報仇啊?信不信老娘給你買張返程票,叫你哪裡來的哪裡玩去?」

  「唉,平仲,你千好萬好,就是太倔,何必呢,朝堂之上,一團和氣,上下一心輔佐太子罷,朕太累,管不了你們的恩怨了。真的忍心讓朕不瞑目麼?」趙恆說出話來,淒涼無比,直是在哀求寇準了。人之將死,什麼都想得明明白白,還是眼前這個老頭對自己夠忠心,對朝廷夠忠心!

  「老臣不是官家想的那樣,請恕臣直言,自來恩出於上,若今日臣等受了官家賜爵,異日太子身登大寶,卻拿什麼賞賜臣等?到那時不免有一二驕矜之人,只知有官家,不知有太子,將奈何之?是以臣不敢受封,望官家三思!」說完竟磕下頭去。

  這時若是雪裡梅在旁邊,一定羞得俏臉通紅,小娘子雖然聰明,但千算萬算,算不到寇相爺是朝廷一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不講條件滴!

  帝王心術,歷來是深宮中的必修之課,趙恆如何不省得?一經寇準提醒,馬上醒悟過來。微笑點頭,緩緩道:「憑你這番奏對,也不枉朕萬里迢迢召你回來。聖人,你看如何?」

  劉娥心中感慨,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寇準的傲、忠、直歷來知名。都被整成這個樣子了,一問起工作,還是勞動模範的范兒,值此改元換代之時,不用他還用誰?急忙點頭道:「萊國公所言極是,朝廷有此老臣,官家大可放心!」趙恆微笑著朝寇準點點頭,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寇準見趙恆累了休息,不敢多留,躬身朝劉娥施了一禮,緩緩退出大殿。

  寇準的家在延慶觀後面的一條巷子裡,緊鄰開封府後面不遠。老頭被趕出京城許久,呂夷簡也還沒規劃他家為危房,所以倒還沒被開封城管來強拆嘍,他過繼的兒子寇寰帶著孫子寇霖、寇楓早已跪在門口迎接老頭回家。原本是要去長亭接的,後來黃門已傳下旨意,讓他們自己在家等候才作罷。

  寇準下得車來,未時天上明晃晃的太陽照得老頭心裡亮堂,眼見兒子孫子跪在地上,快步走過去。寇寰見到父親,伏地大哭,兩個孫子也跟著哭起來。寇準一陣心酸,拉起他們,一家人摟在一起死死地不放手。

  好容易止住悲聲,進到家裡,原先偌大的庭院已經剩不下十來個下人,其餘都作鳥獸散。寇家原本不蓄家奴,大都是簽了年限的,到時候了,見到老爺壞事,誰願意多呆?剩下的都是跟寇安差不多隨了幾十年,忠心捨不得走的。今日看到老爺回來,一個個喜出望外,蜂擁出來給他磕頭道喜,也是哭哭啼啼一番。

  寇準跟家裡人一一招呼完畢,後堂已備好熱水,下人扶著老頭沐浴更衣,老頭風塵勞頓,竟自在大木桶裡睡了好半天才醒來。

  才收拾完畢,換上乾淨衣裳堂上坐了,家人就送來拜帖,原來是錢惟演知道他回來,遞了帖子並禮物,想明天來拜見他。老頭一路上全靠錢惟演的補藥打氣,又得了信,知道自己回來他出力最多,心中的仇恨也淡了,客客氣氣地提筆寫了回帖,言道明日擺宴相迎錢學士。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5 10:55
82、雞蛋裡挑骨頭

  梁豐當日喝得爛醉,席間跟王英、張揮等吵鬧不休,直至人事不知。第二天醒來時,發現自己睡在家中暖暖的被窩裡,身邊小嫦秀髮拂面,一隻手抱在自己胸前,兀自未醒。小嫦睡著時雙頰紅潤,長長的睫毛遮住眼睛,臉上微帶笑意。看起來是對生活感覺挺美好的意思。梁豐望著小嫦,忍不住湊過去親親在她臉上一吻,忽又想起昨日的雪裡梅來。

  雪裡梅無論姿色、氣質和聲律均與小嫦勢均力敵,身材略高一些,雖然長裙及地,想來一雙腿定是極長極美的。「若是雪裡梅同自己睡在一個被窩,會不會也是小嫦這個樣子?她皮膚雪白自己是看到的,只不知身上的肉彈性如何。胸部呢,有沒有眼前這個妹妹的大?夾得緊吧?呵呵,實在是想起來都流口水啊。」

  這個歪歪的流氓一邊想,一邊有些後悔,一邊還真流下口水來,不及收口,就滴在小嫦臉上。小嫦秀眉微蹙,下意識地伸手在臉上擦了一下,慢慢醒來,睜眼抬頭,見梁豐正在那裡痴痴地傻笑,好生奇怪。問道:「郎君有何高興事?一大早上這般開心?」忽又笑道:「定是在想昨日那朵雪裡梅花罷?怪可惜了的,怎麼就回來了呢?唉!」

  梁豐嚇了一跳:「你是怎麼知道的?」等於承認了。

  「難道還想瞞奴家不成?你那幾個大舌頭好兄弟早就告訴我了。呵呵,郎君好生不解風情,就留在那裡一夜又待如何?還巴巴地趕回家來。奴倒是感你情深,只是奴的名聲卻不好了,善妒!」說完又抿嘴笑了,手上用力摟緊梁豐的脖子,使勁把頭朝他懷裡拱去,甜甜地閉上眼睛。

  原來昨日數人喝得瘋瘋癲癲,張揮連日在紫英院留宿,已有些審美疲勞,要去別處眠花宿柳,強拉梁豐同去。誰知這貨雖然爛醉,居然還能保持晚節,死活不去,嘴裡只管念叨要回家。看得雪裡梅感動,主動提出送他,王英、楊文廣冒充義氣深厚,謝絕雪裡梅的好意,還拉著高雙卯幾個晃晃悠悠上得街來,坐了自家馬車一路來到梁家。

  小嫦正在燈下等待,聽來福報說少爺大醉回來,趕忙出來服侍,王英和楊文廣歪來倒去地唱喏作揖直道嫂嫂安好,你家郎君俺們給送回來了,全須全尾,可沒被那雪裡梅哄了去。小嫦奇怪,問道雪裡梅是何人?王大嘴和楊大嘴跟打了雞血似的爭先恐後向嫂嫂匯報了個乾乾淨淨,旁邊看似醉得不甚厲害的高雙卯居然還作補充,把這倆貨背不上來的那首《減字木蘭花》結結巴巴全部背完,最後幾個向嫂嫂作揖告辭,一邊還佩服梁家哥哥定力高深,跟宮裡當差已久的老黃門似的。

  送走那幾個喝多了瘋藥的二貨,小嫦叫起永叔和來福兩人把梁豐抬回屋裡炕上,見他胸口一抽一抽,知道要吐,趕忙把痰桶搬來放到面前,這廝雖閉著眼睛,跟看見了似的,痰桶一挨邊馬上哇哇大吐特吐,滿屋子都是酒臭。吐乾淨了,仍是閉著眼睛喝了兩口小嫦喂的醒酒茶湯,方才舒舒服服地翻身躺下,嘴邊還唸唸有詞道:「不、喝了,回家,小嫦,等著呢。」聽得這妮子又是好笑又是感動。今日醒來,忍不住就拿他打趣兩句。

  梁豐老臉微紅,欲待不承認,又說不出口,只好默不作聲,手上卻不老實起來,搞得小嫦反而害羞,趕緊藉口起晚了,翻身下床慌慌張張逃出門去。

  才剛剛中午,梁豐正在小廳用飯,忽聽大門外鑼鈸一陣亂響,好似有大隊人匆匆路過而去。這條巷子裡,只住著一家有資格上街要敲鑼打鼓的,就是馮家。平日馮拯出門,不到大街上基本上不鳴鑼開道,今日才到巷口就亂敲一氣,定然是有極要緊的事發生。梁豐馬上想到,官家不起了。

  想到此事,臉上不由凝重起來,小嫦見他神色不對,小心翼翼道:「郎君在想什麼?怎地如此緊張?」

  「唉,你聽馮相公鳴鑼急走,定是官家快不行了。」

  小嫦平民女子,哪裡想像得到國家元首翹辮子是什麼樣子,只是覺得好像真的不得了啦,官家要死,那怎麼辦?於是急問梁豐道:「啊?官家不行啦?那如何是好?」

  「有什麼,改元換代唄,你那個王小叔叔這不就要登基嘍!」小嫦一聽王小叔叔就要登基,還真想不出那麼一個小屁孩居然就要當皇帝了,總有很不真實的感覺。

  這一天本來寇準要宴請錢惟演的,哪知道才剛午時,忽然黃門就來宣旨,著火速進宮覲見。寇準連忙一邊差人給錢家送信告罪,一邊換上國公常服上轎出門,急急趕往皇宮。雖說皇宮其實離得不遠,但換衣服的時間耽誤下來,加上轎子走得慢些,到皇宮時,已離宣旨召見過了大半個時辰。

  匆匆趕到皇宮,只見張景宗已在福寧殿外等候,見他來到,上前急行一禮道:「唉,仲公今日來的遲了,官家方才召見,久等不至,已然睡去。」寇準還沒說話,老遠就看到丁謂和馮拯齊齊而至,丁謂老遠見了寇準,就是一愣,雖說昨日已知他回來面了聖,今天看到,仍然有些不適應。只有馮拯面帶喜色,上前就要與寇準說話。

  三人還未走近,就見一個黃門出來大聲道:「有旨,丁謂、馮拯、寇準三人偏殿覲見聖人、太子!」三人忙躬身接旨,隨著黃門魚貫上了台階。

  丁謂三人進到偏殿中,只見皇后沉著臉坐在榻上,太子趙受益立在一旁,面有不忍之色。三人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均躬身請聖人安、太子安。

  「三位先生,架子大得很啊,官家有事急召,遲遲不來,真要三催四請麼?」皇后劉娥語氣不善道。

  三人中只有寇準明白了原由,只裝作不知,俯首不答。另外兩個被罵糊塗了,我們這不是一聽到旨意就急忙敢來麼,沒耽誤啊,怎麼發這麼大脾氣?

  丁謂上前一步道:「啟奏聖人,臣甫聽宣就急急趕來,並未耽誤半刻,不知聖人何出此言,是有大事發生麼?」

  「大事?還等大事麼,官家召見不是大事,什麼才是大事?告訴你們,方才官家不知想起何事,急要見汝等,誰知你們一個個都慢慢吞吞,現今官家已昏厥過去,且在殿外候著吧!」劉娥怒氣衝衝,說話不留情面,直接把三人轟了出來。

  出得殿來,三人面面相覷,丁、馮不知所云,心說這不是雞蛋裡挑骨頭麼?寇準也是一臉茫然。這個時候,馮拯也不敢跟寇準寒暄了,丁謂更是眼觀鼻、鼻觀心的入定。他倒想跟老西打個招呼,只是氣氛不對,而且不知如何下嘴。

  一時今日宮中當班的李迪、薛映也匆匆趕到,進都沒進去,就同三個一道在殿外候著。也不知是誰傳的旨把這兩位喚來的。

  過了好半天,忽然一對黃門齊步走出,居然有兩個領頭,一個是張景宗,一個是雷允恭。

  只見雷允恭手拿聖旨,走到一干人等面前,高聲道:「有旨意。」五個重臣急忙躬身聽旨。

  「丁謂、馮拯、寇準三人,及召不至,已失人臣之禮;鳳台奏對,進退失據,語聲咄咄,著即罷丁謂尚書左僕射,太子少師銜;罷馮拯尚書右僕射,太子少傅銜;李迪當值宮中,不懷存問聖上之心,罷太子少傅銜;薛映久列諫台,近來猶有懈墮,朝風不振,罷工部尚書;四人仍勾當各職。罷寇準萊國公,回家聽候差遣。欽此!」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5 10:57
83、又進梁家門

  朝堂之上,幾位大佬齊被如此牽強的理由處罰,這是大宋開國數十年來從未發生過的事,頓時傳遍京城,上至廟堂高官、下至販夫走卒,人人議論紛紛。多半人都認為是官家病重昏聵所致;也有相當部分人認為是皇后劉娥擅權,要想把持朝政的信號;還有一些游離於核心圈子邊緣的二流大臣怦然心動,估計是官家厭倦了這幾個老傢伙,想啟用些新人,是否意味著自己的機會來臨?開始想入非非起來。

  話說馮拯回到家裡,同其他幾位一樣,鬱悶無比地提起筆來上謝罪表。所謂謝罪表,就是被官家處罰之後寫的檢查,表示自己確實做錯事情了,領導處分得很對,自己已經深刻認識到錯誤的嚴重性,今後一定改正,請領導消氣等等。

  老馮活了一大把年紀,臨了忽然挨了這麼一棍子,心裡不服,又不是自己真的錯了,這明明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嘛。什麼語聲咄咄?自己又沒說話,況且丁謂那是好言相問啊,何嘗關得了咄咄兩字?就算是丁謂口氣不好,關老子屁事啊,憑什麼連我一到修理?

  於是這篇謝罪表寫了又撕,撕了又寫,本來年紀大了,寫文章就有些堵,加上寫這種委屈東西,更是火大。遵照心理學上潛意識負面思維傳遞原理,老馮已經傚法劉娥皇后拿家裡人很是撒了幾回邪火。全家都籠罩在老太爺的白色恐怖之中。

  當然,馮程程是例外,聽說爺爺在宮裡受了委屈,便義不容辭地跑來逗爺爺開心。

  老頭正在書房舉筆如刀亂塗亂抹發洩煩惱,聽到門外腳步聲近,連個招呼都不打就直接推門進來,立時大怒,看都不看就大喝道:「滾出去!」聽聽沒有動靜,好像來人沒走,更加怒沖沖地轉頭過來,愣了一下,眼前這個小子好生眼熟,頭戴黑幞頭,內穿暗紅團紋直裰,外罩無袖紫貂褙子,眉清目秀,兩眼漆黑有神,好似微帶笑意望著自己。馮拯老花眼睛,半晌都沒瞧出是誰來。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對這孩子頗有好感,都不好意思吼第二聲。

  馮拯眯眼看了半天認不出來,正要詢問,那小子已經噗哧笑出聲來,咯咯道:「小生馮程程,見過正在生氣的大老爺!」說完拱手躬身施禮。馮拯這才認出是自己的寶貝孫女,呵呵大笑:「好俊俏地小書生啊,來來來,快讓爺爺好生看看,嗯,這身打扮,端的玉樹臨風,把全京城的少年都比下去了!」

  馮程程蹦蹦噠噠地跑過來,兩手抱了馮拯的胳膊笑道:「爺爺,我這打扮帥吧?」

  「那是當然,我家程程穿什麼都好看,扮成個俊小子也好看,唉,可惜你不是真的小子啊,否則爺爺一定好生栽培你,叫你以後考進士中狀元做大官,威風得緊哩。」

  「我才不稀罕做大官呢,又什麼好的?看你現在還寫什麼勞什子謝罪表,煩都煩死了。」

  說起這個,老馮嘆了口氣道:「是啊,世人都為名利忙,爺爺也不能免俗,想想真不如辭官告老算了。每日林泉花下,酌酒吟詩,悶了與我程兒對弈一局,聽我程兒情歌一曲,該有多好?程兒,爺爺乾脆告老還鄉,你看如何?」

  「好啊好啊,那我就天天陪著爺爺,給你唱歌,陪你下棋,你若敢輸了耍賴,我就揪你的鬍子。嘻嘻!」馮程程笑著把頭靠在馮拯肩膀,親暱地依偎著。

  馮拯此時煩惱已消了大半,慈愛地要去摸她的頭,忽然又看到馮程程戴的幞頭,笑問道:「怎地今天忽然穿起男人衣衫來了?」

  「我都穿第二回了,爺爺,告訴你個秘密你別生氣,也別告訴我娘好不好?」

  「嗯,好罷,爺爺不說,什麼秘密?」

  「上回你們出去吃春酒,我就穿了男人衣衫偷偷出去溜躂了一圈呢,還見了個人,你猜是誰?」

  「啊!你穿這身溜出去玩了?見誰,遮麼是梁豐?」馮拯寫作文不行,其他反應倒是挺快的,馬上警覺起來。

  馮程程說話留半截,就是防著爺爺發怒,先不把大哥供出來,也不提梁豐的名字。這會兒看著馮拯有些嚴肅,馬上換了付可憐的表情,弱弱問道:「爺爺,我只是在家悶了,出去走走不行麼?那、那個梁豐也不能見麼?」

  「當然不能,你一個女子,怎能和男人見面?若是傳了出去,名節怎麼辦?告訴爺爺,你到底見了沒有?」

  「見了,還見了他家那個小嫦娘子。」馮程程敢作敢當,勇猛地承認,著實嚇了馮拯一跳:「啊,你連人家屋裡人都見了?咳,你這孩子,真是,真是----!」又氣又急,又拿她沒辦法,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妞卻挺大膽道:「不是都準備把我許配給他麼?他不是都答應了麼,見見有什麼不可以啊?他挺懂禮貌的,都不敢走近跟我說話,只教他家小嫦姐姐來陪我說話呢。」

  馮拯還真找不到什麼話說,都是平日慣壞了,這會兒大道理都說不出口。但聽她說梁豐能主動保持距離,稍微放了些心,緩緩問道:「那是你獨自去的,還是有人陪你去的?」

  馮程程見爺爺沒怎麼生氣,便老老實實把那天的情形說了一遍,主動承擔責任是自己威脅哥哥領她去的,不能責罰哥哥,否則自己心中不安。

  馮拯糾結大半天,還真找不到什麼理由阻止自己孫女去見心上人,而且基本上已經定了的。只要不做出過分的事情,有人監督之下,說說話好像也沒什麼不可以。於是溫言道:「程程,爺爺就你一個孫女,全家小輩我最疼你,你是知道的。那個梁豐,也是爺爺親自給你擇的夫婿,你若想見見,爺爺這關倒也過得。只是有一樣,今後若要見他,須得爺爺知道,最好是把他請到家來。若他不願來,也要你大哥相陪才能去。否則,若有一次不依爺爺的話,今後你就休想再見到梁豐,知道麼?」

  馮拯還真不是老古板,曉得堵不如疏的道理,立下規矩,免得小妮子無法無天地胡亂行為,總比把她關得狗急跳牆好得多。

  程程聽了大喜,眉花眼笑,摟著脖子誇他是個慈祥善良的好爺爺,立馬順桿爬道今日就想去見見梁豐,自己有個問題憋了很久,上次見面都沒尋到機會問他,一定要搞清楚才行。馮拯問她什麼問題這麼糾結,程程只笑著不說。

  馮拯無奈,只好把馮程焯喚來,虎著臉叮囑一番,讓他陪著妹妹去見梁豐,不許兩人單獨相處,越過這條紅線,打斷他的腿。

  馮程焯瞅了妹妹一樣,心裡直罵黃狗吃屎白狗遭殃,苦著臉應承了這個倒霉差事,垂頭喪氣地帶著妹妹出門而去。來到梁家,這小子當然在家。笑眯眯地跟他互相行了禮,把他兄妹倆讓進後院,順手還樂呵呵地重重拍了馮程程肩膀一把,所無其事地牽頭帶路。

  馮程焯當時就差點急了眼,好傢伙,還不許你倆單獨相處呢,這就要勾肩搭背,讓爺爺知道了,豈不是要脫層皮下來?幸好這小子只拍了一拍之後就沒了下一步動作,要不非當場打起架來不可。

  再看自己妹妹,居然驚喜交加,毫不難為情地跟著,一絲絲矜持都沒有。真是可惱!

  其實梁豐根本沒往什麼邪處想,就是看這女扮男裝的小妮子挺可愛的,表示一下親熱而已。

  來到二進書房坐下,茶還沒端上來呢,馮程程就急吼吼地問道:「梁公子,那個至尊寶到底救到白晶晶沒有?」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5 10:59
84、到底是牛市還是熊市

  對不起各位,這兩天事情太多,更新不力!今天週一,努力恢復兩更,請大家支持、推薦,謝謝!

  ~~~~~~~~~~~~~~~~~~~~~~~~~~~~~~~~~~~~~~~~~~~~~~~~~~~~~~~~~~~~~~~~~~~~~~~~~~~~~~~~~~~~~~

  梁豐聽了,雙手攏在袖子裡,似笑非笑打量了馮程程一眼,轉臉對馮程焯說道:「我說你家這個『兄弟』這麼急赤白臉的一來就問這個,是不是有點二啊?」

  馮程焯最近很是同梁豐廝混了幾次,習慣了他嘴裡經常飆出的新詞兒,翻了個白眼說道:「你才二呢,上次故事說了半截,我也想聽個完本的。」

  「故事先不忙說,小嫦先陪陪你,我正好跟你哥有點事要說。」梁豐笑著對馮程程道。轉身出去一會,回來道:「你稍坐,她馬上就來。」說完就使個眼色把馮程焯喊出去。

  梁豐對這個小舅子沒什麼客氣的,直接就把他帶到外院小廳坐下,這裡本來是他傢俬人吃飯的地方,因燒著大炕、火盆,比別屋都暖和,所以梁豐最喜歡在這裡招待親近人。馮程焯坐下,瞪他一眼道:「我說你就不會憐香惜玉一次啊?我妹妹專程跑來見你,你和她說說話會死啊,躲遠遠地干啥?」

  「這不是有你麼個大燈泡子麼,我跟她說什麼?改天沒你在,我好生陪她說個夠。呵呵,咱們還是說說正事,如何,你爺爺這兩天鬱悶吧?」

  「什麼叫燈泡子,啥東西啊?」馮程焯不懂他的新名詞,不過好在重點不在這裡,接著就道:「嗯,我爺爺這兩天脾氣是不太好,在家發了好幾回火,輕易近不得身,怎麼,你知道緣故?咳,全京城都傳遍了,都因為被官家降罪唄!」

  「這個我知道,我是想問問,錢學士最近來你家沒有?」

  「沒有啊,你怎麼想起問他,他雖是樞府副使,不過好像一直跟我爺爺不是很合,來得少。」

  梁豐聽了,深深思索,本來想問問馮程焯他爺爺有什麼打算,一看他這白痴樣子就知道老馮有話也不會對這廝說,便笑道:「雖說住的近,不過你倒挺難得來,等著,找個人來陪你喝兩杯。」說完出門叫來永叔,命他去請張揮、鄧聖來家裡吃酒,陪陪這位馮大少爺。馮程焯急忙阻道:「哎,別麻煩了,我們就是隨便來坐坐就走,俺爺爺可不太喜歡我們兄妹在你家呆的時間長了,更別說吃酒,回去就斷一條腿!」

  梁豐只好由他,馮程焯問道:「你小子剛才問話神神道道的,是不是有什麼內部消息呀?有就快說,我回去也好立一功。」

  「我能有什麼內部消息,你爺爺領著樞密院的大龍頭,什麼事他不知道還來問我?我只是想,他如今被削了銜,錢學士多半心裡熱得緊,會不會跑來找他探探口風什麼滴。所以八卦一下,其實關咱們屁事?廟堂高遠,咱們還是喝酒吧。」

  梁豐只是不說,吩咐上了酒菜,就陪著馮程焯邊喝酒邊閒聊。馮程焯見他口風緊,想想有理,也不勉強,便也安心和他吃酒聊天。兩人說著說著,梁豐就向他請教些學問上的東西來。雖說梁豐作弊功夫好,但自己畢竟是野路子,一千多年的文化積澱無非是長了些見識,要說基本功夫,還真不夠像馮程焯這樣的世家子弟看的。馮程焯也不懷疑梁豐的目的,就著帖經、墨義、詞、賦、策論、判詞等等學問很謙虛地和梁公子交流起來。

  要說這文官家的孩子就是跟武將家的不同,王英、楊文廣等每天只曉得打打殺殺,一提起書本就跟要殺他們似的。而馮程焯走的是詩禮傳家的路子,爺爺、父親的學問都是沒話說,就連那個賦閒在家玩兒的二叔馮克己也是滿腹經綸,這樣家庭教出來的孩子豈會差了?梁少爺邊聽邊問,還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隨口點評一兩下,都是切中要害之論。聽得馮程焯五體投地,茅塞頓開,恨不得找個本子記下來回去顯擺顯擺。

  兩人談談說說很投機地就混過了一下午的時間,看看日頭不早了,馮程焯不敢留在梁家吃飯,起來告辭。梁豐叫錢媽去後院喊馮程程,一會兒小嫦陪了程程出來,見到馮程焯,趕忙萬福施禮,馮程焯也還禮告辭。馮程程跟小嫦在後院說了一下午私房話,倆小女人唧唧歪歪地已經友情匪淺了,出來意猶未盡地深深望著梁豐,好似有些幽怨沒能說上幾句!梁豐呵呵一笑,走上前恭恭敬敬地作揖道別,程程也大禮相還。誰知這小子彎腰壞笑悄悄說道:「改天把你哥甩開,你自己來,我好生陪你玩兒。」說得氣若游絲,只有小丫頭一人聽見,不免眼睛一亮,興奮不已,馬上動腦筋打主意怎麼把哥哥踢開,自己來玩兒。

  梁豐把兄妹倆送到門口剛要道別,就看見錢惟演家的錢僖匆匆朝他家走來,一見梁豐正在門口,喜出望外,也顧不得有旁人在,笑道:「梁公子在啊,正巧老爺讓我來送帖子。」說完趕緊把帖子遞上,一切都被馮程焯兄妹看在眼裡,也不多話,自行去了。

  梁豐笑著邀請錢僖進屋坐坐,錢僖急忙推辭說還要回去覆命,帖子送到就走人。梁豐便叫永叔封了五錢銀子賞給錢僖,當面打開帖子一看,原來是錢惟演約他明日去錢府相見。梁豐心裡明白老錢打的什麼主意,無非是朝局變動,有了渾水摸魚的機會,心頭又熱乎了,想找他去做個參謀。梁豐笑著對錢僖說自己知道了,明日未時準到。錢僖彎腰唱喏去了。

  送走馮家兄妹並錢僖,梁豐回身進門,拉了小嫦到屋裡笑問道:「怎麼樣,這回相處,馮小娘子仍是很隨和麼?都說了些什麼?」小嫦笑道:「馮家小娘子很是隨和,秉性好得很,聰明可愛,至於說什麼嘛,卻不是郎君打聽的。」輕輕巧巧拒絕了梁大少爺的八卦。

  第二天,梁豐如約按時到了錢惟演家,其實老錢這兩天已經召集了多次幕僚會議,把跟自己親近的故舊門生都約談了個遍,有說牛市來了,機會大大的;有說朝局弔詭,入市須謹慎的;有說觀望觀望再作打算的;有說先下手為強,後下手喝湯的。吵得老錢頭都大了,想起梁豐小同志,好像很有些政治眼光,不妨把他約來單獨聊聊,說不定這小子能給自己一些驚喜也說不定。

  不過他不知道,梁豐對他的施政能力和水平都不敢恭維,無論他是在樞府還是在台閣,做個二三把手都可以,還想扶正就困難。但是這普天之下,但凡有權位利益放在面前,有幾個人能蛋定做到自知之明的?老錢就是很好的反面典型,一輩子都倒騰這個,最後才悲催地想死回老家。

  梁豐進了錢家大門,老錢已經一身家常服等在堂上,見他進來,笑呵呵地上前拉著他手,不讓他施禮拜見,徑直就帶他去了書房。

  兩方坐定,錢惟演開門見山道:「玉田,今番邀你前來,可知我為了何事否?」梁豐謹記楊修同志的教訓,不敢時時都做出一副神機妙算的樣子,何況現實已經偏離歷史,還怎麼算不準下一步是啥情況,只好老老實實答道:「小子不知,還請演公明示。」

  「唉,咱們老幼兩個,也就不饒彎子了,此番朝局又有些變動,丁相、馮相併寇公等人均被罰了銜,你怎麼看?」

  「依小子看來,罷銜非是罷官,似為無關痛癢之舉,丁、馮二相不是還在勾當差使麼?」

  老錢忽然想起,這小子好像已經是馮拯預訂的孫女婿了,這會兒和他說這事,會不會反倒中了敵人的埋伏?想到此節,不免有些猶豫起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5 11:03
85、六頂思考帽

  老錢忽然想起,這小子好像已經是馮拯預訂的孫女婿了,這會兒和他說這事,會不會反倒中了敵人的埋伏?想到此節,不免有些猶豫起來。

  想了半天,還是小心翼翼地試探道:「玉田上次說過欲破丁公,需用寇公,如今寇公還朝,你覺得官家會如何安置?」

  梁豐想了想,老老實實答道:「不知,不過麼----。」

  「不過什麼,玉田照直說來聽聽無妨。」錢惟演聽他話裡有話,趕忙追問道。

  「不過,也許這一任官家放著寇公,未必下一任不啟用。」

  「呵呵,玉田這話甚有意思!」錢惟演直接被逗樂了,官家還一任一任滴啊?不過想起來也是這麼個理,這一任的官家眼看不行了,有消息說就在這幾天,那還不是下一任的事兒麼?

  「那,豈不是要重新佈局來過?」這話問得有些赤裸裸的。錢學士也顧不上矜持猜忌了,這時候其實他需要的不是認真分析,而是需要有人給他壯膽下手做事。

  「演公,小子有句話請思之,如今朝中三廂鼎力,正是當今官家龍馭賓天出現權力真空,皇家最喜歡看到的情形。互相牽制,少了許多肘腋之患。此時我想官家也不會輕易步什麼局了,只等天下大定,太子登基,一切照章行事就好。演公若有什麼想法,小子倒是有個法子,幫演公分析一番,看看動得動不得。」

  「哦?有何妙法,快快說來!」錢惟演急忙問。

  梁豐也不說話,自去桌上取了筆墨,揮筆寫了半天,然後遞給錢惟演道:「演公先看完,咱們再做下一步分析。」

  錢惟演接過掃了一眼已經全部看完,上面寫的是丁謂、馮拯、寇準三人的履歷,分別多大歲數、何時中舉、歷任何職,現任何職,各人顯著的功勞等等。這些都是老錢倒背如流的,不用細看。錢惟演看完,不解地望著梁豐道:「這些老夫盡知,下一步如何分析?」

  「好,那麼就請演公如實說出想法,小子只做記錄,不做評價。不過有個條件,演公說的任何想法,都必須按照小子的提問進行,不得跑題,還必須符合情理才行。」梁豐說道,錢惟演點頭應承:「依你就是。」

  「第一個問題,三人當中,演公覺得誰最有可能削職去官?直說是誰,不須說理由。」錢惟演想了半天,確定這小子可靠,自己還能鎮得住他,才緩緩道:「丁謂之。」

  「嗯,第二個問題,演公請想一想丁相去官對朝廷的好處,先說好,只想好處,不想壞處。」

  「這個嘛---,」老錢撫鬚想了半天,狠狠心開誠布公道:「他名聲甚惡,有五鬼之首之稱;把持朝政,眾人側目已久;政事堂中諸人,皆與他結怨,只是有些隱忍不發而已;近來有些跋扈,常自作主張行事,皇后已有不豫······。」錢惟演滔滔不絕說了半天,都是丁謂的壞話,結論是,罷免丁謂,朝廷能得人心,政令暢通,百官痛快,人民擁護!

  梁豐也不置可否,點頭記下了,又問道:「那麼又請演公反過來想一想,丁相罷官,於朝廷有何壞處,也請只講壞處,不講好處。」

  錢惟演楞了一下:「怎麼一會兒說好一會兒說壞的?你這是要審問老子啊?」但已然說了半天,只好隨著他的思路繼續想著:「嗯,丁謂之絕世聰明,明快果斷,有為難事常一言而絕,無不中的;他才高識遠,多年累積功勞,深入帝心,離之不易;如今權勢方炙,黨羽甚多(說到此老臉悄悄紅了一下),如若罷相,恐有不虞;還有就是、就是許多事情都是他參與皇后定奪,若此時貶謫,恐怕皇后也須考慮考慮······。」錢惟演這時已經橫下心來,決定敞開心扉跟梁豐暢聊一回,端的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奈何梁豐這小子只是嗯嗯啊啊地答應、記錄,偶爾提問一下,絕不發表意見。

  聽老錢說完壞處,不動聲色繼續問道:「再問演公,若丁相罷,滿朝之中,誰可當此位?」錢惟演又細細想去:「大概王孝先、李迪、張知白、薛映都在此列吧?哦,對了,還有寇平仲,最是可能!」

  「那麼這些人與演公相交如何?」

  「嗯,說不上好歹,均無深交!」老錢說道這裡,暗暗有些慚愧,豈止是說不上好歹?簡直是大家對他都看不順眼之極,表面客氣都不太願意。

  「呵呵,成了,這是小子列的清單,演公請看。」

  錢惟演又接過梁豐遞來的記錄一看,上面縱橫畫了一個大表格,裡面分門別類記錄了剛才他自己的談話,清清楚楚涇渭分明。

  老錢自己看了,細細分析,原來丁謂留任的理由比罷相的多,培養的勢力跟仇人基本相均等,朝堂重臣中跟自己關係好的沒幾個,把自己視為丁黨的幾乎百分之九十左右。老錢看著看著,不禁吸了一口冷氣:「我靠,這時候要是老丁倒了,老子豈不是也跟著遭殃?」

  猛然抬頭,梁豐正神情平靜地望著自己。

  老錢頓時醒悟,呵呵笑道:「玉田,這就是你昔日對老夫講的『遇寇但伸手,遇丁莫推手』罷?」

  「演公明見,小子啥也沒說,只是做個記錄罷了。如果非要小子說什麼意見,也無非就是演公自己分析出來的而已,強要出頭,恐被大風摧之!」梁豐客氣地拱手道。

  「唉,可嘆老夫也算得門生故吏遍佈朝野,能如玉田者竟無一二人也!嘿嘿,差點心熱出手,到時恐又要壞事哩。」錢惟演放下心中包袱,喟然嘆道。他老謀深算多年,這些東西一想就透,之所以反反覆覆拿不定主意,還是一個利字搗鬼,蒙了心竅而已。如今不但丁謂,用此法反推寇準、馮拯二人,所得結果均對自己非常不利。不是說自己做不做得了一把手的問題,而是任他們誰倒了,自己都沒什麼好處。況且這才幫了寇準的忙不久,要是老西倒霉,自己也討不了好去,丁相爺的清算就在眼前。看來看去,還是保持現狀最好,朝局平衡,自己也穩穩地坐著,不損分毫。

  「哈哈好啊玉田,今日請你前來,可算是對了。聽說你最近已與拯老家結了親事,可有此事啊?」錢惟演放下心中包袱,暢快了許多,不再討論此事,轉而關心小同志的個人問題起來。

  「多謝演公掛心,確有此事,只是那馮家小娘子年紀還小,小子一時未有成家之念,待過些時候再作商量。」

  「這有什麼商量的,我看就很好了。不過你說得也對,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嘛,現下且不急,等到來日榮登龍虎榜上,再風風光光娶了馮家小娘子進門,才是佳話一樁!對了,此事老夫也算得半個媒人,卻不知玉田將來如何謝我?呵呵!」錢學士就有這點好,愛才,看著自己提攜的後生有出息,發自內心的高興。他說的也有道理,若不是當時自己引見,馮拯也未必就會看上這個小子,半個媒人也不錯。

  「真的多謝演公栽培,否則小子還困在襄州城裡不得出頭,焉能有今日京城揚名?小子終身不忘演公知遇之恩!」梁豐這幾句話說得發自肺腑。當然,以自己的本事,即便沒有錢惟演的幫助,自己是金子早晚也要發光的。只是有了他的出現,各種便利條件多了,才成名得這麼快。至於馮程程的事,起先是有些腹誹錢惟演和王曾的,後來見了馮程程幾次,也很是心動,又得到小嫦的理解,也就不再怎麼牴觸了。這多好,婊子沒當成,牌坊也立起來,一箭雙鵰啊。

  因此梁豐對錢惟演的人品視而不見,專門來幫了他個小忙。這種推理,在後世說穿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也就是用了英國愛德華·德·博諾的六頂思考帽方法而已,隨隨便便拋出個三四頂,已經幫錢惟演找到了選擇。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5 11:04
86、皇家喪事一篇過

  為了不耽誤書友們的娛樂興趣,扇子儘量簡短寫完趙恆同志的喪事,也力圖寫得好玩一點,避免枯燥。求推薦、收藏了啊!

  ~~~~~~~~~~~~~~~~~~~~~~~~~~~~~~~~~~~~~~~~~~~~~~~~~~~~~~~~~~~~~~~~~~~~~~~~~~~~~~~~~~~~~

  梁豐和錢惟演對話過後幾天,官家趙恆加快了病情的匆匆腳步。二月初十,大赦天下,禮部照規矩上尊號:應天尊道欽明仁孝皇帝。為了慶祝這最後一次升級,二月十一,趙恆下詔蘇州、湖州、秀州三地的受災群眾,官府借給國家倉庫的糧食度過饑荒。

  二月十四這天,宣佈移駕延慶殿(屬於高危病房,進去基本上就是等死)同時召見大臣,以丁謂、馮拯帶頭,東西兩府王曾、李迪、張知白、錢惟演、張士遜、薛映、陳執中、魯宗道,包括權知開封府呂夷簡等等大臣魚貫而入,表情沉痛地向老領導表達依依不捨的哀痛心情。此外,暫居二線的老同志寇準等也到現場表示問候。

  章獻皇后劉娥、太子監國趙受益,朝廷後勤部雷允恭、張景宗等陪同了會見。朝廷醫療應急小組成員嚴陣以待,制訂了周密的應急預案。

  趙恆基本上已經氣息奄奄,對前來覲見的大臣們只能微微點頭示意。大臣們在丁謂和馮拯的帶領下,向官家行一拜大禮,面有慼容,有的淚流不止,戀戀不捨地離開。最後,張景宗宣佈,丁謂、馮拯、寇準、王曾、李迪、張知白等同志留下,官家有話說。

  三個大臣默默地站在原地,靜候趙恆說話。旁邊一個黃門拿小勺喂了兩口吊命的參湯,又給趙恆慢慢撫摸胸膛,趙恆才緩緩呼吸平穩下來,掙紮著微微抬起兩根指頭,指著監國太子趙受益,又向三位老臣動了動。

  趙受益連日難過不已,兩眼紅腫,抽泣著站到眾大臣面前。劉娥哽咽道:「幾位相公,官家有命,望你等盡心輔佐太子,大宋江山永固。」

  劉娥說完,趙受益雙手抱拳成太極圖,並足躬身,向幾個大臣重重行了一禮。丁謂等放聲大哭,急忙對著趙受益跪下,齊聲道:「老臣等粉身碎骨、死而後已,定不負官家囑託!」小太子也哇地哭出聲來。

  三人又轉身向趙恆重重叩頭,泗涕滂沱。趙恆勉強微笑著點點頭,各位這才起身,在旁邊站了。

  趙恆又把手伸出,朝著趙受益。趙受益急忙上前跪在父親病床前,伸手任他握住。趙恆艱難地吞嚥半天,方才張口輕輕說道:「益兒,你要乖乖地做個好皇帝!」說完這句話,便沒了力氣,閉目喘息。趙受益哭道:「父皇放心,孩兒一定不負父皇教誨!」旁邊劉娥潸然淚下。

  一時太醫們在門外聽到招呼,急忙進來給趙恆把脈觀察,又忙亂一番。丁謂等此時方才緩緩退出延慶殿。

  二月十五日,滿朝文武已經自覺開始佈置自家家裡,撤換了凡是帶喜慶色彩的家居物事,滿城白布開始脫銷。百姓們都知道,這位做了二十六年皇帝的官家終於走到生命的盡頭。

  這一天,趙恆已經不能說話,皇太子趙受益身著朝服,百官隨從,於祈年壇鄭重向山川神祇祈禱。

  大宋隆興元年二月十九日戊午(公元1022年3月23日),全身穿戴好的北宋第三代皇帝趙恆終於在延慶殿吐出最後一口氣,龍宜賓天,一時宮牆內外悲聲大作。

  第二天,禮儀院宣佈:「准禮例,差官奏告天地、社稷、太廟、諸陵,應祠祭惟天地、社稷、五方帝諸大祠,宗廟及諸中小祠並權停,俟祔廟禮畢,仍舊。」也就是說,差遣禮部官員分別向天地山川、祖宗太廟和趙家先人的各祖墳報告,同時準備隆重祭祀。這段時間內,各個趙家祖宗的大廟小廟暫時停止日常祭祀活動,等候趙恆的牌位奉入太廟後再照常舉行。

  同是這一天,閣門使薛貽廓告哀於契丹。又命內侍宣慶使韓守英為大內都巡檢,領著各黃門分管宮殿門,大內衛士屯護。閣門使王遵度為皇城四面巡檢,新舊城巡檢都是臨時安排的差使,增加了禁軍和武器,每坐城門都預備兵器甲冑,於大事當頭,預防有人作亂。

  第三天,滿朝文武身穿朝服,外罩白帽白衣,進宮哭拜先皇,薛貽廓宣告:「先皇帝奄棄萬國,凡在臣僚,畢同號慕,及中外將校,並加存撫。」於是大家又趴在地上口稱萬歲,捶胸頓足嚎啕大哭,直哭得嗓子都啞了才退下。

  只是退下,不是離開。稍微休息一下,幾個大臣代表丁謂、馮拯、薛映等又遞上奏表,請皇太子趙受益聽政。趙受益傳話說父皇剛剛去世,哀痛不已,自己年紀小本事小,做不了皇帝,不准。於是大家又第二次上表說國不可一日無君,大事情總要你領導決斷,別推辭了,快來吧。趙受益又第二次傳話說還是不行,沒心情管事,悲慟得很。最後又上一回表說太子啊,你要發揮先鋒模範作用,勇挑重擔,把國家管理起來。要不然就亂套了,咱們都是國家幹部,怎麼能只顧個人情緒丟下工作呢?想想那些勞模,哪個不是先公後私的?快別磨蹭了,來吧!

  這是最後一道表,上完之後,過場才算走完,宮裡才宣佈先帝遺詔:皇太子於柩前即皇帝位。尊皇后為皇太后,權處分軍國事,淑妃為皇太妃。至此,皇后劉娥升級為章獻皇太后,成為大宋朝第一個垂簾聽政的太后。

  如果按照歷史發展,北宋時期將會出現一個奇觀,那就是趙家老娘們兒跟契丹蕭家老娘們兒成為當時垂簾聽政的品牌,出了許多了不起的女人。而她劉娥就是第一個!

  跟著到了二十三日,宮裡就把趙恆生前玩的、用的,穿的、戴的還有到陰間繼續掌權用的服玩及珠襦、玉匣、含、襚等等應該跟著入梓宮的東西陳列於延慶殿,召政事堂、諫台、樞密院等大臣來一起觀看清點。二十四日,大斂成服。

  二十五日,內務府在崇政殿之西堂屋設了御坐和垂簾,所有的簾幕都用白布白紗罩著,文武百官排隊站在殿外。趙受益內穿龍袍,外套衰服,暫時放下哭喪棒和解開黃麻等物品,由張景宗和雷允恭兩位扶著他慢慢邊哭邊坐上寶座。

  通事舍人引群臣進殿,面朝皇帝寶座排隊站好,等白簾子捲起來,群臣在丁謂、馮拯的帶領下向趙受益和劉娥下拜,班首丁謂奏道「聖躬萬福」,然後大臣們跪倒,三呼萬歲。等儀式全部做完,除了宰臣,其餘都退下回家,留著這幾位商量事情。

  三月一日,小祥(就是咱老百姓說的頭七),趙受益到趙恆靈前哭了個夠,奠酒上香完畢,暫時脫了孝服。群臣也要跟著來靈前哭拜。祭奠完畢趙受益要去到內東門坐下,大臣們又跟著跑到那裡,大家都要勸皇帝節哀,國事為重等言語,是名奉慰。像這種活動要每七天搞一次,一直要到七七四十九天過後才算完。最後一次叫做大祥,趙受益就徹底脫了孝服,狠狠地痛哭一回完結,叫服慘。

  也不知道中國人怎麼這麼能折騰,從周朝以來,死的人地位越高,花樣就越多,時間就越長,禮儀就越繁瑣。尤其是像皇上這樣最高級別的領導翹辮子,幾乎每日一哭不帶停的,整天吹吹打打,活著的人往來奔波疲於奔命。特別是才十二歲的趙受益,還沒享受到當皇帝的待遇,先累個半死,原先很樸實善良的孩子,飽含著眼淚送別父親,到最後都變成了乾嚎。

  後來據扇子本人考證,源於中國區域廣大,但是當時勞動生產力極其低下,物質和精神文明都非常貧乏,沒有寬帶、**、電視、K歌等等活動條件,於是大家只有遇到事情拚命折騰,儘量把不管是喜事還是喪失都辦成大型文體娛樂活動!

  俗話說得好「人死飯鋪開,不請自家來。」大多數人能白吃白喝,又能休閒娛樂打馬吊賭葉子,偶爾還可以喝點小酒,何樂不為?所以人人都極力主張喪事大辦,反正累的又不是自己,還可以看熱鬧看笑話,多爽?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5 11:05
87、玩玩小曖昧

  抱歉抱歉,昨晚上網絡不通,在家沒法更,只好今天一大早辦公室上傳了。求推薦、收藏啊!

  ~~~~~~~~~~~~~~~~~~~~~~~~~~~~~~~~~~~~~~~~~~~~~~~~~~~~~~~~~~~~~~~~~~~~~~~~~~~~~~~~~~~~~~~~~~~~~~~~~~~~~~~~~~~~~~~~~~~~~~~~~~~~~

  一場隆重的國葬,硬是從春寒料峭的二月搞到暮春時分才算告一段落。累得半死的人太多,包括劉娥母子和眾大臣等,幾乎每天一倒在床上就伸了舌頭睡覺,不消多說。

  平民百姓也很是苦了一個月,不准婚嫁、不准過生日、不准做任何慶賀、不准娛樂,全都得看皇家的熱鬧。

  剛開始梁豐同情了趙禎幾天,介個沒爹的孩子,早早就要擔起國家的擔子,從此沒有了童年的娛樂,天真爛漫,有的只有家國天下四個字。這四個字伴隨了他兢兢業業的一生。趙小六子幾乎就是從小被一群老的呱噪,慢慢地把這群老的熬死了,又培養出一批小的呱噪自己,沒有消停過。其間猛人太多不可勝數,就算現在,已經很有幾個伏在暗處蠢蠢欲動了,比如如今正在沿海管理鹽田的范仲淹同學等等。

  梁大少爺覺沒有趙小六這種天生的耐煩心,只是稍微暗暗地向小皇帝表示了一下哀悼就自尋開心去鳥。其間全京城都沒了娛樂,張揮、鄧聖、石寧、高雙卯、楊文廣、王英這些無聊分子只好隔三差五來他家裡《蝦球傳》(呵呵,各位沒看過這部電視劇吧?太老了,八一年的,俺取它的諧音「瞎球轉」,專門解釋一下)。有時候馮程焯也帶著他兄弟來串門,遇到人多,梁豐就安排程程兄弟到後院找小嫦姐姐玩去,人少的時候也親自陪陪,但就是不說故事,憋死她!

  不消說,各瓦子青樓也吃起了老本,沒辦法,法定大假不休也得休。正好湊合了雪裡梅等這些行首,她們不缺錢,缺覺。但睡多了也無聊,就派人悄悄去請梁公子來坐坐,開始這廝還扭扭捏捏假稱有事,推辭不去。又捨不得把話說死,嘴上許諾改天、改天。後來實在被那群糙貨鬧得煩了,雪裡梅的小廝再來,就一拍即合,就背著那群禍害,屁顛顛地跑到中瓦子去會會雪裡梅。

  兩人在一起倒也沒怎麼越界,就是喝喝小酒,談談歌詞創作,順便討論一下國事。梁豐對雪裡梅另眼相看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這女子頗有政治頭腦,隨便拿個國家大事都能分析個頭頭是道。插科打諢說些黃段子也是少不了的,彼此心懷鬼胎,但一來礙於國喪,二來都假正經慣了,還真撕不開面皮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就這麼曖昧地廝混了好幾回。每次都是吃了午飯去,還沒用晚飯就乖乖回家,要不是這廝每晚上精力過剩,連小嫦都要懷疑他是不是有病了。

  兩人來往之初,梁豐曾取笑雪裡梅料事不明,寇準剛進京時,當天就面見官家,後來雖然不但沒有實授什麼官職,反而被剝了萊國公的頭銜,但一直都在京,還參與了趙恆從託孤到駕崩的全過程。這和當日雪裡梅在潘樓窗子邊上的判斷截然相反。雪裡梅只羞愧地好承認自己婦道人家頭髮長見識短。

  誰知趙恆喪事一辦完,皇太后劉娥就跟皇帝趙禎(趙小六當了皇帝,原來的名字趙受益太普通,容易混同於一般老百姓,為了方便忌諱,故改名趙禎)商量著怎樣安排人事工作。其實都是劉娥拿主意罷了。

  劉娥先召寇準進宮,比較為難地和他商量,看他能不能先委屈一下,做個參知政事什麼的。寇準自尊心挺強,覺得當初丁謂從來都是自己的老部下,上次把自己整下去的,如今雖然和緩不少,但還是耿耿,怎能屈居他的手下,同時因為自己性子剛烈,怕在政事堂與其不和,耽誤國事,為大局著想,斷然拒絕,請放外地。

  劉娥想來想去,覺得這也是個法子,就下了詔書:寇準拜侍中,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永興軍節度使,京兆府尹。既避免了和丁謂同朝為官的尷尬,又離開封近在咫尺,便於通氣照應。同時考慮到老頭年紀大了,先帝的喪事活動中累得不善,專門給假三個月修養調整,擇日再離京赴任。寇準對這個安排非常滿意,表示自己一定恪盡職守,謝主隆恩!

  安排完寇準,接下來就以丁謂為司徒兼侍中、尚書左僕射,馮拯為司空兼侍中、樞密使、尚書右僕射,又把曹利用調回,拜尚書左僕射兼侍中,領樞密副使。其餘大致保持原樣,只有參知政事李迪對召回曹利用表示反對,認為這廝自恃功高,有驕橫之意,應該繼續敲打。反覆跟劉娥爭執了幾次,惹得劉娥不悅,把李迪罷為尚書戶部侍郎、衡州團練副使,攆得遠遠的去了。

  這回又輪到梁豐傻了眼,畢竟自己融入時代還不久啊,真說到朝事眼光,有時候都不如一個青樓女子,只好在雪裡梅的訕笑下規規矩矩自罰三杯,承認錯誤。雪裡梅報了當日被梁豐取笑的一箭之仇,身心舒暢,歡喜得嬌豔無比。

  和雪裡梅廝混幾次,沒有不透風的牆,終於被楊文廣和高雙卯發現,於是張揮等人帶頭起鬨,笑他是個悶騷採花賊,別人和行首來往都面上有光大肆渲染,只這廝偷偷摸摸躲開兄弟們吃獨食,堅決不依,要他在潘樓擺酒請客。梁豐嚇了一跳,自己自從來到京城,不事生產,沒有進的只有出的。要是在潘樓擺上一桌豈不賠死?好說歹說,又借了國喪期間不得喧鬧,只好自己出了銀子,請雪裡梅代勞,就在她的小樓上擺了一桌酒宴請各位損友。

  雪裡梅當然不會推辭,高高興興地替他佈置停當,那幾個吃白食的忿忿不平來到雪裡梅的小樓,一邊大口吃肉喝酒,一邊還大罵梁豐小家子氣,不如梅姑娘慷慨大方,在潘樓請客做東。本來在一旁伏低做小的梁豐聽了這話,忽然瞪起眼珠子問道:「嗯,那天在潘樓吃酒不是說你們做東請我嗎?原來是她出的酒錢?」

  眾人猛地反應自家失言,顧左右而言他不敢答應。梁豐得理不饒人冷笑道:「次奧,老子原以為是你們幾弟兄講義氣夠交情請我吃酒呢,原來還是讓人家一個女子掏的腰包!我呸,居然還有臉罵老子小家子氣,這一個多月你們可都是貓在我家裡吃酒耍錢,我也不要利息,只把這些天的招待費給我結算清楚。行啊你們,吃我用我喝我耍我回頭來還罵我!」

  罵得那幾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責怪不該說漏了嘴。最後還是王英年紀小,臉皮厚,舔著臉唱個肥喏笑道:「嘿嘿,梁家哥哥,咱們不是好兄弟麼,一時高興說說玩笑罷了,又做不得真,別生氣了,弟兄們敬你一杯陪個不是!」說完舉起酒盞敬酒,高雙卯也嚴肅沉痛地說道:「是啊玉田,哥幾個開開玩笑,別當真啊,錢這玩意兒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你留著幹嘛?不就是圖個瀟灑麼?來來來,幹了這盞酒。」

  「我頂煩的就是你這廝,每天人五人六的假正經,專門攛掇小英子、小寧子他們來我家喝酒聚賭,你還好意思說什麼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回回你都沒帶錢來,臨了差點把他們內褲都帶了去!」說完白了高雙卯一大眼,就著台階把酒乾了。眾人這才回覆氣氛,接著吵鬧。

  還沒敞開喝得幾杯,忽然錢孝儀氣喘吁吁地跑上樓來,報告梁豐,宮裡傳旨,要他即刻進宮面聖。

  眾人嚇了一跳,好端端地怎麼想起要見梁豐?莫非是今天太吵,被人點了水,告了密?不至於啊,才這麼一小會兒功夫。不由得齊齊看向梁豐,有同情,有擔憂。梁豐開始也愣了一下,轉念一想,應該不是啥禍事。鎮定地抹嘴起身,讓大家先用著,自己去去就來。說完隨錢孝儀下了樓。

  雪裡梅送到門口,見他上了小黃門帶來的馬車消失不見,才有些擔心地轉身。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5 11:06
88、猜猜是誰作的弊

  早寫早發,不敢回家,怕又沒了網絡。

  ~~~~~~~~~~~~~~~~~~~~~~~~~~~~~~~~~~~~~~~~~~~~~~~~~~~~~~~~~~~~~~~~~~~~~~~~~~~~~~

  馬車到東華門口,錢孝儀、來福等人被攔在宮門外等候。只有梁豐繼續行到宣佑門時被喊下車,跟在前來宣旨的小黃門後面,筆直走向延義閣,右轉過一道門,到了資善堂。

  趙禎小朋友最近的生活枯燥了很多,幾乎沒有玩樂時間,早上起來跟著養母劉娥召見一群白鬍子老頭,吃完中飯睡個午覺,就要到資善堂來繼續聽那些老頭的教誨,聖人之言、治國之道,也就是他這種基因變異品種能夠忍受如此無人性對兒童的摧殘,歷史上、過去未來的小皇帝多了去,能做到趙禎這樣的寥寥無幾。

  劉娥見這孩子多日勞累,本就不忍,跟著學習國事這麼長時間,小臉始終繃得緊緊地認真學習,心頭更軟,心想還是給這孩子輕鬆一下,就問他:「皇兒近來可有甚高興的事否?累得很吧?唉,你挑了咱們趙家這副擔子,身不由己,那許多平常家孩子能享受的樂趣,我兒卻沒那福分啊!」

  「稟告母后,孩兒不累,皇考在世時常常教誨孩兒,祖宗打江山不易,不可荒廢用工,要對得起列祖列宗!」趙禎恭恭敬敬地回答。他是發自內心,絕沒有半點的虛偽成分。

  劉娥聽了非常滿意,更疼這孩子,忽然想起他還有個朋友梁豐啊,何不叫此子進來陪他說說話,散散心。那梁豐自己是見過的,大氣沉穩卻不失靈活變通,胸中很有些丘壑,當日趙恆就說留給益兒做個好臣子,如今益兒正需要這樣年歲相差不遠、優秀的少年陪伴,免得磨沒了他的心性。便道:「這些日子操勞你父皇的大禮,都沒怎麼玩耍,如今你已經是天子了,須當慎言慎行,苦處為娘知道。不過還是應該有些玩耍才是,不如就喚你那個布衣朋友梁豐進宮來陪你說說話罷!」

  趙禎聽了卻很猶豫,他確實很思念梁豐,但就怕他一旦知道自己身份,變得畏畏縮縮不敢靠近,或是別有用心曲意奉承,那就無趣得很了。同時也明白,以自己現在的身份,要想再隨便見他,已經不能夠了,年紀雖小,想起來常有惆悵之意。如今劉娥問起,就為難地把心事如實說出。

  劉娥笑道:「皇兒所慮極是,不過哀家(死了老公的后妃才能自稱哀家,沒死的不許亂叫)瞧那梁豐也不似趨炎附勢之人,當日他為你父皇寫真,不受賞賜悄然而去,你父皇也曾讚過,是你的布衣之交,只管去喚來。若能視你如平常且不失君臣之禮,那你就好生待他。如若不然,今後不見便是,也斷了這個念頭,把人情世事看得清楚些,對你日後親政大有裨益,無妨叫來,若有空閒,哀家也見見他!」

  趙禎得了皇太后的鼓勵,興奮起來,急忙傳旨宣梁豐進宮。小黃門接了旨跑到他家,誰知這廝正在中瓦子喝花酒,小嫦聽得事情緊急,怕耽誤了郎君大事,忙匆匆叫起正國喪休假在家的錢孝儀跟著黃門跑去找到梁豐,這才把他接進宮去。

  梁大少爺本來想得就遠,否則怎麼會遲遲裝出一副不知道趙小六真實身份的傻樣?就是料定早晚有此一天,以其早些拜見太子,還不如讓這個可憐的小孩享受一下友情的珍貴。如今召自己進宮,那就是要亮明身份了,該怎麼面對他,自己心中有數,況且今日很是灌了幾盞黃湯,膽子壯得很,這就隨隨便便跟了來。

  來到資善堂外,黃門進去奏報後出來:「宣梁豐覲見。」梁豐躬身領旨,整整衣冠,緩步進入資善堂內。見這資善堂也沒甚出奇的地方,無非就是黃色多些,看起來莊重些,書倒不多,一排架子而已,一個身穿明黃常服,梳髻挽帶的小孩端坐在一張大書桌後面,正笑吟吟地望著他。

  梁豐上前叉手一揖到地,唱個肥喏道:「草民梁豐見過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梁家---嗯,梁豐免禮平身,可還認得朕否?」小皇帝差點順嘴喊出梁家哥哥來,趕忙收住,略帶戲謔地問道。梁豐聽了心想這孩子還真他娘的天生是塊當皇帝的料啊,說話有板有眼,這麼快就改成朕了,還挺順嘴的。

  「認得,當時官家尚在潛阺,龍臨寒舍時,草民就隱隱知之了!」梁豐老老實實、不卑不亢地回答。

  「哦,那你到藏得挺深,為何不當面叫破朕的身份?」趙禎奇道。

  「呵呵,官家恕罪,若當日叫破,官家以太子至尊,恐怕今生今世都不知『友情』二字如何寫吧?」梁豐心態輕鬆,哪裡把眼前這個毛孩子當回事情?他要是秦皇漢武、康熙乾隆,自己還真不敢造次,可誰叫他是幾千年來難得的受氣包皇帝呢?包老黑的口水都受得,自己開開玩笑想來也沒所謂。

  趙禎果然沒有生氣,只是聽了以後,面容一滯道:「是啊,梁兄,若非是你,朕今生都算不得交過一個朋友。故而把你宣來,朕也內心忐忑,怕你見了朕,就在沒了當日的親熱。還好,還好,你要保持這種狀態哦!」趙禎邊說邊笑,離開座位走到梁豐跟前,仰頭看著他。

  「嘿嘿,放心吧,有人在你是皇帝,沒人在,咱是朋友,好不好?」梁豐說完,豪爽地順手又拍拍趙禎的肩膀,一副大哥的樣子。嚇得趙禎身邊的黃門上前兩步想要阻止。趙禎卻心裡舒坦,連忙向旁邊擺手,不讓他們上前。

  「官家,今日喊我來有甚事?」

  「這個嘛---。」小皇帝還真沒想好有啥事叫他,只是想見見而已,不過要是找不到個話頭,還真有些不好意思。頓了一頓,道:「嘿嘿,連日國事繁雜,上次你給我出的那個填字遊戲,昨日才全部做了出來,想請你來看看做得對不對?」說完一招手,身後黃門馬上跑到大書桌前一陣翻檢,找出了那張填好了字的紙雙手遞過。

  梁豐給他出的這個填字遊戲,夾七夾八,有詩詞、有經史子集上的句子,有農時,有天文地理,自忖換了別人出這種題給自己,也非常難做,見他居然做出,雖然花費時間不少,也替他高興。從趙禎手裡接過就要表揚,話還沒張口,忽然發現筆跡有些不對,有些字寫得醇厚端莊,有些字又寫得清秀婉約,似出自女子手筆。

  梁豐抬頭笑笑道:「嘿嘿,怕不是官家一人做完的吧?誰幫忙作的弊啊?」

  趙禎小臉一紅,訕訕笑道:「梁豐(心態調整了好多,直呼其名了)你出的題甚難,就請了一人幫忙,不過啊,料你猜不出來是誰。」說起幫忙這人,趙禎有些小小得意,故意賣個關子。

  梁豐大腦急速轉動,馬上得到了答案,呵呵一笑:「我若猜出呢,你給我什麼好處?」趙禎受他一激,差點就要脫口而出隨他要什麼。但猛然想到自己一國之君,豈能胡亂許諾。別的沒看過,《桐葉封弟篇》還是能背誦的,雖然很不相信這廝能夠神算,但仍然小心翼翼道:「嗯,你先算出來再說,朕雖做了皇帝,可不敢隨你獅子大開口!」

  梁豐見他小臉緊張嚴肅的樣子,暗暗好笑:「切,老子現在還不稀罕你啥玩意兒呢,看你那個熊樣,果然是安全駕駛幾十年無事故的主。」嘴上可不敢真說出來,假裝踱了幾步,猛回頭笑道:「該是官家妹妹,一個小公主吧?」

  「啊?!!你怎麼知道?」趙禎瞪大雙眼張開嘴,口水都差點流了出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5 11:09
89、烏鴉屁股梁玉田

  「啊?!!你怎麼知道?」趙禎瞪大雙眼張開嘴,口水都差點流了出來。

  「唉,看來官家還是登基不久,還未神似啊,你們當皇帝,不能隨便流口水的。」梁豐嘿嘿笑著揶揄趙禎。趙禎紅了臉急忙合攏嘴巴,仍然好奇地追問他如何猜出是小公主。

  「這個簡單,第一,你是天子,你寫過的紙條,天下有幾個敢在上面隨便寫字的?第二、字體雋秀平和,換了普通人,就算你讓她寫,她還不戰戰兢兢僵硬彆扭?第三、若是官家長輩,誰有空陪你玩這遊戲?第四、既然不是長輩,那麼平輩之中,恐怕就只剩你妹子等寥寥數人嘍。要是這幾點都想不通,我也沒什麼資格進來陪官家你聊天不是?」梁豐說出答案,原來這般平平無奇。但趙禎仍是佩服不已,這麼短短時間能想出來,可真不簡單。反正自己就做不到。

  「呵呵,朕還以為能難住你一下子呢,不錯,正是朕的妹子所為。好吧,你說說,有什麼要求罷,朕儘量辦到。」趙禎有些跟年齡不符地笑笑說道。

  「咳,就這麼點事都要你賞賜,當我窮瘋了?就那麼一說罷了,我啥都不要,只要你今後還這樣,別老端著個皇上架子就成。」梁豐說得真誠,趙禎聽得感動,自打記事以來,捧自己的多,訓自己的也不少,可如此平等跟自己說話玩笑的,還真只有梁豐一個,因此倍加珍惜。

  兩人說了些話,趙禎忽然笑道:「對了梁豐,你都給朕皇考和太后寫真,要不今天也替朕畫一個好不好?筆墨紙硯都是現成的。」

  梁豐才吃了酒來,又跟他說了半天話,連水都沒得一口,正要提意見呢,一聽又要他畫畫,好生不耐煩。笑道:「這事兒可別找我,沒聽先帝和太后下旨麼,不許找我畫畫,包括你吧?時間長著呢你急什麼。進宮來覲見你,半天連茶也沒見你賜一口,忒小氣了點吧?」

  「吼吼,是了是了,朕忘了此事,左右,端茶給梁豐喝,他渴了。」身邊黃門急忙端上茶湯來遞給梁豐。

  梁豐才喝了一口,忽然聽見門外有人扯起嗓子喊道:「皇太后到。」唬得屋裡眾人趕緊躬身低頭站著不動,趙禎親自出門迎接。一會兒進來幾個黃門,團團把梁豐圍在中間,梁豐也正低著頭呢,看這陣勢,搞不清什麼狀況。只聽腳步身響,一隊人進來,徑直走向方才趙禎坐的書桌後面去了。等那些圍著梁豐的黃門散開,書桌前已垂下白紗簾,梁豐根本看不見裡面的情形。

  這白紗簾是江寧府特供皇家御用的,巧手女戶織成,外孔小內孔大,裡面的人看得清外面,外面看不見裡面。專門供大內嬪妃接見外臣使用。是以劉娥坐在裡面,把梁豐看得清清楚楚。

  其實又不是沒見過,只是皇家規矩,一個寡婦不好和這些庶民男子直接面對,得隔點什麼,以示沒鬼。

  「梁豐,好久不見了,近來可好?」劉娥和藹平靜的聲音響起,先跟他打個招呼。

  「草民梁豐見過太后,太后吉祥如意!」梁豐趕忙參見。

  「吉祥如意?呵,這詞到挺新鮮別緻啊。今日官家召見,你可感意外否?」

  「啟奏太后,草民一介布衣,敢勞太后、官家存問,榮寵不安!」

  「嗯,難得你有此心,官家一向深宮久居,只你這麼一個和他好些,年紀也相若。望你莫要恃寵而驕,悉心侍奉,不負官家一片苦心才是。」劉娥諄諄教導,梁豐只好連連稱是。

  劉娥本來也是面對那些大臣們久了,來散散心的,和他說了幾句,見這廝雖然算不上戰戰兢兢,但應答也只算得規規矩矩,大感無趣。欲待離開,又有些不甘,只好挑起話頭道:「前些時候,先帝在時,你為官家畫了一幅《江山雪景圖》,畫得好,詞更雄壯非常。先帝讚你是個有吞吐風雲之志的人物!今日進宮,可有新作獻上?」劉娥說話,想起趙恆,心中不由一痛。

  梁豐沉吟良久,腦海中一遍遍回想大宋歷史,想起西夏即將興起,想起金人的殘暴,眼看這花花世界,再過百年,就要變成另外一番景象。面對幼小的趙禎找不到的歷史沉重感,忽然在這個史稱英明的女人面前油然而生,心潮起伏不已。

  劉娥見他低頭不答,笑道:「怎麼,你號稱才子,現下也詞窮了否?」

  梁豐聽了,昂首答道:「啟奏太后,草民今日得見天顏,惶恐無狀,一時想不出新詞來,不過,倒是有前人舊句在心中盤桓不已。」

  「是何舊句?說來聽聽。」

  「草民不敢,恐太后不愉!」

  「呵,你既然敢說有舊句,為何又不敢說出?哀家面前,不要吞吞吐吐,恕你無罪便是。」

  「是,草民斗膽,心中想的,卻是『四十年來家國,三千里地山河,鳳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作煙蘿,幾曾----。」

  「你大膽!」劉娥涵養再好,無端端聽到這廝居然背誦倒霉詞句,也是氣得不輕。連旁邊趙禎都變了臉色。

  「哀家母子一番善意待你,召你進宮以示恩寵,你居然於新君甫立之時,出此亡國之音,你是要作死麼?」劉娥語聲陰冷,轉眼之間便要發作。

  「正因新君甫立,草民才斗膽道來。自古得江山易,守江山難,方今四海昇平,萬民樂業,已是盛世。然若不居安思危,長念祖宗基業之不易,只怕這百年盛世,也如鏡花水月一般!草民念此,正欲諫奏於君上,朝乾夕惕,切莫以承平為自得,以無事為安穩,方不至於後世蹈此亡國之痛!此草民心聲,句句肺腑,望太后明鑑!」

  劉娥趙禎聽了他這番背時倒運的直言,一下子作聲不得,都不好說他是忠言逆耳呢還是烏鴉放屁。好在這家母子都是很會聽話的,難受了半天,也承認他說得有理。其實這種大道理,趙禎每天不被那些老臣說個十來遍,也有三五遍。只是沒有誰這麼臭嘴,把李後主的詞當面背出來氣他們母子而已。

  「梁豐,你說此話,雖也算是忠言,然方今天下太平,宋遼交好,哪裡至於如你這番危言聳聽?姑念你忠心,暫不追究,你且好自為之!」劉娥被他敗了興頭,很不痛快,雖不好發作,但教訓他幾句便欲起身離開。心道這小子是個標題黨,專混點擊率的,皇兒還是離他遠點好些。

  「啟奏太后,草民並非危言聳聽,此時已有跡象。」梁豐斬釘截鐵。

  「嗯,有何跡象?你且說來。」劉娥已經離開板凳的屁股又被梁大忽悠壓了回去。

  「党項趙德明就是跡象。」

  「哦,你說他啊,想那党項區區一族,不過數州之地,雖也曾與大宋交惡,改投遼邦。然近來又已內附,不足為慮。」劉娥聽他說的是党項,雖也認可了六七分,但還是不太相信梁豐的大話。

  「非也,那趙德明數年之內,南擊土蕃,西攻回鶻,天禧三年又改懷遠為興州,觀其名便知其司馬昭之心,如今已頗具氣象,我朝若不早些扼制,恐受其大害!」

  其實梁豐的話早已說中了劉娥心中模模糊糊的心事,只是她自己也不甚清楚罷了。政治頭腦清明的她早就覺得党項不太對勁,但延續了老公厭戰畏戰的風格,以不生事為上策,一直不敢面對。但前幾天和寇準對話,把那老頭安排去做了永興軍節度使,也隱隱是對党項的憂慮所致。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忘情痞子

LV:8 領主

追蹤
  • 21

    主題

  • 34398

    回文

  • 7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