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陽光大宋 作者:塵昏白扇(已完成)

忘情痞子 2013-5-20 15:16: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9 202294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3 03:12
第二卷 對太后要好 50、沁園春雪

  錢惟演出了巷子,來到梁豐家門口,叫錢禧去叫門。來福開門出來,見是錢禧,相熟了的,笑臉相迎。錢禧問梁公子在麼?來福答道:「今日攜了小娘子上街遊逛去了,說是要吃了晚飯回來,要不先請進去坐坐?

  錢禧向錢惟演報了,錢惟演心想這時候還未到午時,那要等到什麼時候?改天再來吧。吩咐開道而去。

  其實梁豐在家,也不是故意要躲錢惟演,吩咐下去誰來了都這麼說。因為家裡來了兩個客人,一個是王曾,一個是趙小六。大年初一就上門,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王曾沒法子,趙小六每天都催他,答應了要上樑豐家的,請他趕緊安排。王曾被催得無奈,左思右想,靠自己絕對不行,可保護不了太子爺。只好請殿前司和內府幫忙,拿著皇后的批條,選了十來個身手好的侍衛和五六個靈活的小黃門,打扮成他王府家人的樣子,一路小心翼翼,乘了兩頂軟轎來到梁豐家。

  到了門口叫門,來福不認識這兩位,又看到後面烏秧烏秧一大堆人,就有些怕。忙回去通報少爺,梁豐聽了,心說要麼錢惟演,要麼王曾來了。自己到京城,只認識這兩位,趕緊出門迎接。門口一看,還有趙小六,心裡一驚。雖說是約過他,可沒想到大年初一就上門的。只好臉上裝作不知,滿臉堆笑地將兩位迎到家裡。

  來的人多,一下子就顯得小院有些擠了,待要讓進房中,那幾位可是保護太子的,還沒等梁豐開口,就先四下散開,有意無意地站在每道門前晃了兩眼,確認沒有危險方才暗示王曾可以了。

  趙小六可不管這些,笑嘻嘻地和梁豐互道新年,說道:「梁兄,我看你家門口挺別緻啊,別人家都是桃符春牌,你家卻貼起紅紅的對子,哦對了,那個福字為啥到起貼啊,是不是下人貼錯了?」

  「呵呵,標新立異嘛,這樣看著喜興一些。誰讓咱還有這兩把刷子呢?(丫的挺驕傲)至於福字嘛,是我故意這麼貼的。哥哥我運氣好啊,大年初一,王相公和小兄弟你就上門來送上溫暖,我的福,可不就倒(到)了麼?」

  趙小六和王曾聽了,心中都是一樂,這小子太會說話了。捧得咱們顛顛的。天增歲月人增壽啊,不錯不錯。

  話說那年月,對聯還只是律詩裡面的重要組成部分,很少有人專門作。蜀主孟昶倒是也寫過春聯,但流傳還不久。像天增歲月這種後世臭了街的東西,擱那時候就叫新鮮了。

  王曾陪著趙小六參觀梁家,又看到一副對子:「一粥一飯來之不易,寸薪寸木物力維艱。」趙小六回頭問:「這是廚下麼?」梁豐答是,順嘴讚道兄弟聰明。趙小六大喜,沿著廊下向前走去,又看到一副:「進來寬衣解帶;到此俯首稱臣。」趙小六不解,還俯首稱臣?除了我家,還有誰敢這麼大口氣啊,想造反啊?二話不說推門就進,梁豐還來不及開口勸阻,他人已經閃裡面了。

  只聽得「呃」的一聲,趙小六愁眉苦臉捂了嘴退了出來,晦氣道:「原來卻是茅廁,梁兄啊,你怎麼把這副對子貼這裡啦?」

  梁豐哈哈大笑:「我已經寫得清清楚楚,是你自己不解,幹我甚事?」趙小六又盯著對子看了,一想卻不正是如此?回頭看看王曾,三人大笑不止!

  這回趙小六也不敢亂跑了,規規矩矩跟著梁豐到了中堂,見中堂上也掛了一副「座上南華秋水,屏間北苑春山」,對聯中間是一幅六尺山水,是梁豐仿唐寅的《落霞孤鶩圖》,上題:「畫棟朱簾煙水中,落霞孤鶩渺無蹤。千年想見王南海,曾借龍王一陣風。」

  其時山水多為工筆且做背景之用,像這幅介於工筆與寫意之間,危崖倒懸,草堂臨水,畫中人兩眼望著遠方,構圖之妙,筆致之精,曾不多見。王曾與趙小六讚賞不以,大開眼界。王曾讚道:「玉田書畫雙絕,果非過譽啊。尤其此畫別開生面,若能在這草堂讀書垂釣,真神仙中人也!」

  三人堂中坐定,彩云彩萍聽說有客人,便倒了茶端上。外面兩個小黃門進來站在王曾趙小六背後伺候,趙小六揮揮手把他們打發出去。來福抬了一個燒得旺旺的火盆進來,堂中越發暖和。梁豐吩咐來福,說若是有人叫門來訪,就說自家攜了娘子出門遊逛去了,須吃了晚飯方能回來。自己現有貴客,不要讓人擾了。來福答應這退出去。

  來福出門去時,邀請院中各位到廚下小廳喫茶烤火,那些侍衛豈敢離開,只好擺手不去。來福也不好多勸,只心下嘀咕這些人到煞得冷,自家烤火去了。

  趙小六在宮中最是拘謹,難得出來,快活得不像話,逮著梁豐問東問西,梁豐回答也頗有趣味,王曾說話雖少,但聽得津津有味。忽然趙小六說道:「梁兄,我還沒見過你那傳奇似的嫂夫人哩,可否請來見見?」

  這話若是問了別人可犯忌諱,那時候哪有跑人家去就求見人家老婆的?這種事也只有胖和尚魯智深做得出來,人家林沖都被逼成那樣了,上得梁山,魯智深第一句話居然就是「阿嫂可好?」,氣得林沖後半輩子基本上就沒跟他說過話。

  但梁豐知道他是年紀小,對男女之事沒什麼城府而已。而且自己那麼開放,面對這麼個大宋第一仁君和王大君子,又什麼好怕的?於是就叫彩云到後院請小嫦出來拜見客人。

  小嫦在後面已經聽說了是王曾相公駕到,正替郎君緊張呢。忽然聽說叫自己出去拜見客人,急忙整理姿容,慢慢出來。進了中堂,也不敢抬頭,只對著王曾二人彎腰萬福道:「見過相公大人。」王曾虛抬手臂,算是答禮了。

  旁邊趙小六笑道:「那還有我呢?」

  小嫦這才抬起頭來看著趙小六,茫然不知如何稱呼,轉頭望向梁豐。梁豐笑道:「這是王相公家親戚,我的一個小兄弟。」小嫦忙又福道:「見過叔叔。」

  趙小六禮節也大,急忙起身一揖到地道:「見過梁家嫂嫂。」王曾在一旁看了,哭笑不得,又不好說破,只好隨他。

  趙小六向小嫦笑道:「聽說嫂嫂也是琴棋書畫件件精絕,不知在家是你教梁兄,還是梁兄教你啊?」小嫦有些窘,不過有心給郎君長臉,見他又是個小孩,便不怎麼緊張,道:「好叫叔叔得知,奴家樣樣不如他。」

  「我卻不信,起碼你唱歌比他強吧?」趙小六有些口無遮攔。梁豐笑道:「內子是給我長臉呢,王兄,堂上這幅對子就是內子的手筆,以為如何?」

  趙小六聽了,急忙又扭頭去看那副對聯,但見顏精柳骨,精華內斂,卻顯得雍容華貴不急不厲。趙小六細細看了,讚道:「好字,好字,嫂嫂真是女中丈夫,書法全無一點脂粉氣啊。」王曾重又看了,深以為然,也點頭稱是。

  這時趙小六說道:「梁兄,那日你答應我的字畫詩詞,我可是親自來求了,怎麼著也該給我了吧?」梁豐笑道:「早知道你會上門討債,我卻躲你不過,先用飯,過後咱們再說。」一邊吩咐看廚下準備好沒有,來福來答道已經準備好了。梁豐便伸手請他二位移步前往小廳。小嫦又施一禮,自己後院去了。

  幸好過年,準備的菜多,三人在小廳坐下,酒菜上來。梁豐布菜請酒,給兩位道賀新年,王曾趙小六也舉杯同賀,一邊說笑,一邊用餐。外面侍衛黃門等,自有永叔來福等去招呼,也不用管。

  吃飯畢,趙小六便催著要東西。梁豐領了他二人來到後院書房,彩云彩萍忙來磨墨鋪紙。梁豐又吩咐去把自己買的明礬拿來,化水煮了端上。旁人都不知道什麼意思。

  之間梁豐提起一直未開過的筆,蘸了明礬水,凝思一回,便信手在紙上塗抹起來,白紙明礬,看不出什麼東西。人人詫異。一會兒梁豐又換了筆蘸墨在紙上作起畫來,只見他抹抹點點,塗塗刷刷,此時方才看見梁豐畫的妙處。

  好大一幅江山雪景圖,遠處長城蜿蜒於崇山峻嶺之間,直向天際,近處白雪皚皚,更有冰凌欲滴,稍稍點綴了些村落房屋,更顯得整幅畫莽莽蒼蒼,雄奇無比。原來明礬融化後塗在紙上,以淡墨溝於其浸潤之處,便會出現厚厚的雪景模樣,更會產生冰柱等奇異效果來。遠非當時人畫雪,任他甚等高手,也造不出如此奇景,只好在畫紙留白處勉強有些效果,但其單薄可知。焉能是梁豐這樣的技藝能比的?這時梁豐用在畫上,前無古人。

  王曾在一旁輕輕鼓掌道:「神技,神技!」趙小六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梁豐畫完,換了一隻筆,默默想了半天,一狠心,提筆在畫面留白處題道: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望長城內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頓時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像。欲與天公試比高。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引無數英雄竟折腰。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隋祖,稍遜風騷。一代天驕單于可汗,只識彎弓射大雕。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寫罷,大筆往後一擲,大有虛脫之意!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4 00:22
51、明日,叫大起

  鴉雀無聲,真的是鴉雀無聲!

  開始趙小六和王曾看畫時還能大聲叫好,如今看了梁豐這首《沁園春》,話都說不出來了。詞中霸悍之氣,震得老少兩人呆呆地。

  梁豐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神情有些嚴肅,又有些得意地看著他們。好半天王曾才開口道:「玉田,你太驚世駭俗了!」

  這邊彩云忙跑到內室得意地告訴小嫦說少爺把兩位客人嚇呆了。小嫦聽了,好奇心大起。顧不得矜持,移步來到書房,看了梁豐的畫,再讀了詞,也是大吃一驚,心想哥你這是要飛啊!

  此時趙小六心裡只有一個念頭:「趕緊獻給父皇!」

  於是也不再多說,一揖到地,捲起畫紙,掉頭就走。王曾忙向梁豐小嫦二人點點頭道:「告辭了!」隨後出門而去。霎時熱鬧的梁家院子散的乾乾淨淨。

  行色匆匆,太子趙受益和參知政事王曾趕到宮裡。宮中侍衛黃門見太子走得太急,不敢詢問,只緊緊地跟在後面。一時到了趙恆寢宮,趙恆正和劉娥、楊貴妃等人說話。趙小六興奮地叫道:「父皇、父皇,我給你帶了一件寶貝!」

  趙恆幾人循聲望去,遠遠看見趙小六臉色紅紅的,滿臉笑意小跑過來。趙恆微笑著等他近前,問道:「什麼東西這麼高興?今天去那梁豐家裡,回來的恁早,他送你什麼了?」

  「父皇請看!」趙小六說完,緩緩打開畫圖。

  「啊?」趙恆劉娥異口同聲叫道,劉娥起身近前仔細看了,與趙恆對視。趙恆道:「好大口氣,吞吐風雲之志,真不虛也!」趙恆驀地想起自己當年御駕親征,登上城樓時,四方百姓吶喊哭拜,軍心大振的情形,想起自己澶淵之盟的經歷,忽然臉上泛起陣陣潮紅,站了起來。望著殿外白茫茫一片雪景,心思飄過往事,一股豪情竟被激起。

  趙小六在身後興奮地說道:「兒臣將此畫卷獻與父皇,願父皇千秋萬歲!」趙恆聽了,暗嘆一聲,轉過身來對兒子笑道:「不必了,就予我兒留著。那個梁豐,你也留著,總有一天,你們君臣相攜相得,替父皇完成這不朽功業!」

  趙恆又走到王曾面前,伸手扶在王曾肩上,溫言道:「好生輔佐太子,莫負我所托!」王曾淚流滿面,跪倒在趙恆面前:「臣肝腦塗地,定不負官家所托!」聽得旁邊劉娥和楊貴妃掩面而泣。

  趙恆平靜地望著殿外,下令道:「明日,叫大起!」

  伴隨著趙恆的聲音,聖旨瞬間傳遍在京實授四品以上官員的家中。大年初二早朝,前所未有之事,京城一片猜測之聲!

  第二日辰時,景陽鐘響起,百官戴進梁冠,著朝服,持笏板,自端禮門魚貫而入至垂拱殿,見皇帝趙恆端坐正中,劉娥側坐一旁,皇太子趙受益站在右邊伺候。百官躬身齊唱:「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趙恆伸手虛抬,身邊黃門叫平身。又有黃門出列宣旨,改國號隆興,是年為隆興元年。正月十五上元夜,皇帝要與民同樂,東華門觀燈。眾臣齊應「喏」!

  趙恆又看看百官,忽然問道:「寇準的病還沒好嗎?」不知情的面面相覷,知情的人人心中一緊。丁謂心念急轉,馬上出班奏道:「啟奏萬歲,寇準已於前年末有與周懷政謀逆之嫌,已招聖旨,降為道州司馬,出京履任去了!」

  「萬歲,臣有本奏。」錢惟演出班躬身道。

  「哦?錢卿有何本,但奏來.」

  「啟奏萬歲,寇準今已六十有餘,垂垂老矣,難受一路顛沛之苦。望萬歲念他昔日有功於社稷,召還寇準,以光萬歲仁心仁德!」錢惟演這時出來,赤裸裸地和丁謂唱起對台戲來。丁謂神色不變,執笏站得穩穩的。

  趙恆仰頭想了半天,轉頭對劉娥道:「此是何時的事?朕怎地想不起來了?」劉娥看看趙恆的眼神,心中明白,低聲道:「是那幾日官家病重,暫不能理事。彼時患在肘腋之間,無可如何,只好與中書諸相議定了。還望官家恕罪!」等於是悄悄承認了錯誤。

  趙恆悄聲笑道:「不妨事,平仲自持年老功高,多有冒犯皇家之事。今番敲打一下也是應有之義。皇后不必如此。」

  兩口子高高在上說著私房話,下面人離得遠,聽不清楚。只好靜靜等著官家示下。

  劉娥見趙恆如此說,心中事也就放下了:「但請官家示下。」趙恆點點頭,對眾人道:「諸卿於此事還有何話說?」丁謂開口道:「錢太僕所言極是,願官家納之!」錢惟演微微一怔,馬上明白過來。心中盛讚丁謂拿得起放得下,是條漢子。

  馮拯出班道:「臣附議!」一霎時李迪、王曾等政事堂諸相以及御史台、各部尚書,不管情願不情願的,都站出來附議了事。

  於是趙恆下詔道:「仍降寇準為太常卿、司農、領萊國公,回京聽候處置!」

  這是一場典型的虎頭蛇尾的朝會,朝臣們惴惴而來,卻不料只是宣佈了這兩件事情。其實他們大多數人都不知道,這兩件事一虛一實,對未來朝局的走向已經悄悄改變。眼看趙恆處理完畢,精神開始疲憊不堪,又勉強問了幾件小事,便宣佈散朝而去。

  是日頒佈詔書:改國號隆興,並定於正月十五,大宋皇帝與民同樂,在東華門觀燈。宣佈寇準還朝的詔書也於同日快馬出發,安當時的速度算,大約十天可以到道州。

  梁豐在得知皇上頒下詔書後,心裡默默估算,時間還來得及。想想自己不聲不響改變了歷史的格局,心中有些小小得意。這才是他來到宋朝做的第一件大事,雖然,暫時沒人能認識到這件事的影響,也沒人知道是他使力的作用,不免有些小小遺憾,但畢竟心裡充滿了興奮。

  大年初二下午,錢禧拿了錢惟演的名帖來,告訴他明天老爺要來拜訪梁公子。梁豐趕忙表示歡迎之至,並遜謝道該是自己這個後生小子去給老大人拜年的,怎麼敢勞動他老人家大駕?錢禧說頭一天老爺就路過,想進來看看,誰知道公子出門去了,只好悵然而歸,所以想明天來。

  梁豐知道錢惟演是想來跟他談談今天早朝的情況,順便捋一捋下一步的工作思路。當然要表示歡迎。

  第二天午時剛過,錢惟演一頂軟轎,幾個隨從就悄然來到梁豐家裡。剛進門時的表情和頭天太子、王曾的差不多,只是沒露怯跑到茅房罷了。

  兩人坐下,錢惟演喝了口茶,讚歎梁豐的清茶別有韻味,自己也漸漸喜歡起來。客套幾句後,進入正題,錢惟演把頭一天早朝的過程給梁豐說了。梁豐聽了,有些訝然。他知道錢惟演下了決心要辦這事,雖然不知道具體怎麼操作,但人家有人家的路子,自己不好打聽。只是沒想到老錢步子這麼大,居然敢在朝堂上當面和丁謂唱對台戲。

  這也是他不太瞭解錢惟演的緣故,此人平時的確軟弱搖擺,典型的捧紅踏黑,但涉及到自己切身利益時,一旦狠了心,也不難乾出這種鋌而走險的事情來。否則,按照原先歷史記載,當丁謂因山陵之事獲罪時,他也不會毫不猶豫就是一腳,直接把丁謂踹到了雷州去。

  錢惟演做了這件大事,心中七分得意,三分忐忑,雖然假裝輕描淡寫把事情告訴梁豐,也隱隱傳遞了擔憂之意。梁豐笑笑道:「演公大可不必擔憂,依小子看來,丁相多疑,雖對演公已有不愉,但恐怕更擔心的是演公背後有人撐著,只要演公不讓他摸清虛實,便可高枕無憂了。」

  錢惟演道:「那依玉田看來,這疑兵之計將如何使得?」梁豐笑道:「這可不是小子能說的,還請演公自家思忖。」錢惟演看著梁豐沉思半晌,忽然領悟,笑道:「玉田真乃小諸葛也!呵呵,老夫已知道怎麼做了。」

  以錢惟演的老奸巨猾,怎麼能想不出來下一步如何行事?回到家中,當即遍撒英雄帖,定於新年初五日請吃春酒,頭一個就請了丁謂,第二個請了樞密使馮拯,另請了右正言魯宗道、王曾、知諫院陳致中等人,真是一個不挨一個。當然,沒忘了請梁豐,他的理由只當梁豐是自己私家交情,雖布衣,已在京師有了名聲,所以把他叫上。梁豐也不懷疑,聽說有熟人王曾,也就答應去了。

  丁謂接了請柬,本來想兩把撕掉算球。但轉了轉念,就問下帖之人,還有誰赴宴。錢家人按錢惟演的吩咐,據實說了,丁謂笑道:「親家請春酒嘛,老夫當然要去的,到時候一定來。」

  到了初五,梁豐遵照錢惟演囑咐,早早來到錢家,準備陪著他招呼客人。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4 00:24
52、且陪丁相下盤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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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天,最先到錢家的是魯宗道,他很納悶,自己和錢惟演素來沒多少私交,而且自己身在諫台,很是跟老錢有幾回過不去。但他還是來了,不為別的,就為早朝那天錢惟演出班為寇準說話。

  按照魯宗道這種有點一根筋的邏輯,不是好人就是壞人,不是壞人就是好人。當年錢惟演與丁謂合力將寇準鬥倒,還對寇準在樞府的事蹟大刪特刪,稱之為「逆准」,是個實實在在的壞人。但那天他敢於直言,又把寇準拉了回來,說不定就是改惡從善了。所以,今天錢惟演請客,他要來。

  錢惟演笑容滿面拉著魯宗道的手進了大門,堂中梁豐站起相迎。錢惟演道:「貫之兄,我來介紹,這位小友姓梁名豐,字玉田,雖是布衣,我卻獨愛其才,今日也一併請來陪兄等暢飲。」

  魯宗道對梁豐有所耳聞,不過印象不深,模模糊糊。只是上上下下看了梁豐幾眼,見他極有禮貌,也就和藹地「嗯」了一聲。雖不冷漠,但也談不上親熱。梁豐也就淡淡地陪坐著,沒有不滿不耐之色。

  過了一會兒,陳執中也來了,錢惟演出門去迎,魯宗道高著陳執中輩分,只站在堂上等。等他進來,看見魯宗道在,忙施禮道:「見過道翁。」魯宗道笑著拱手還禮。錢惟演又向陳執中介紹梁豐,陳執中早聞梁豐的名氣,雖然早就知道他是個少年,但當面見了如此年輕,仍然不免有些驚訝。梁豐也只是老老實實地施禮問好而已。

  慢慢地王曾、丁謂、馮拯前後腳也來了。幾位都是相爺,氣派自然不同。王曾和梁豐熟透了的,笑著點頭招呼,很有些要拍怕小子肩膀的意思。魯宗道方才看出些門道,暗暗驚訝這小子居然和王曾的關係匪淺啊。

  馮拯身體不好,走得慢,錢惟演還親自扶著上了台階,老頭一上來就有找人的意思,和大家打招呼都有些心不在焉。只有錢惟演介紹梁同學的時候,認真眯起眼睛好生看了個飽。心道:「嗯,程程眼光果然不錯,難得繡花枕頭裡面還不是草包。」就有幾分滿意,當著人多,也不多說話,只是擺起譜坐在中堂上位,其餘幾個都下位相陪。梁豐更是連坐都不坐,直接站著。王曾讓他坐,他都笑著以自己是布衣推辭,越發顯得很有禮貌的樣子。

  丁謂最後一個來,滿臉春風地和錢惟演寒暄,給親家祝賀新年,兩人專門攜了手進來,丁謂先上前和馮拯行禮道聲拯老好,然後又團團拱手唱喏,大家忙給丁相爺還了禮,方才坐下。

  坐中諸人,雖說敬他丁謂是個宰相,不過魯宗道和陳執中一直都對他沒好感。魯宗道前前後後彈劾過丁謂十幾回,而陳執中才從地方調回中央,剛升了右正言,也摩拳擦掌要找個大點的西瓜開刀,這丁相爺正好是個人選。因此,嘴上禮貌,心裡卻很不屑。其實,這滿座之中,除了梁豐無所謂,其他對丁謂好印象的一個都沒有。而這才是丁謂偏偏要來的原因。

  年初二的朝會給了他不小的衝擊和震撼,聰明絕頂的丁相爺馬上意識到自己在官家心目中被減分了。要不連錢惟演這王八蛋都敢跟自己對著干?在他以為,多半是錢惟演又搭了哪根線,才壯起這個膽子,否則絕無可能。

  他來,就是三個目的,第一,顯示自己精神狀態良好,沒有倒下的可能;第二,看看這些人到底誰和錢惟演串通一氣背後陰自己;第三就是要來會會這個名動公卿的梁玉田。

  第一個目的達到了,丁謂的輸量是公認的大。按原來的歷史走向,他也會被貶雷州,而且輾轉地方凡一十五年,但居然態度從容,頭髮和鬍子都沒白過一根。在那個沒有焗油染髮的年代,被飽受摧殘到這種地步而面色不改,史書評價為「世人咸服其量。」算條漢子!

  第二個目的就有些跑偏,他觀察來觀察去,硬是找不到一絲這幾位有攪和在一起的可能。算計別人這麼多年,這點眼力還是有的,從各人相互敷衍、親疏的態度來看,真找不到什麼證據證明他們參與了「保寇」的陰謀,這就更讓丁謂愈加覺得錢惟演莫測高深。

  但這就是老錢要的效果,他的目的達到了。

  這第三麼,丁謂也見了梁豐,這小子倒是長得人五人六的,很有那麼回事,禮貌也好,不卑不亢。一般來說,做到高級幹部的人都特別喜歡別人阿諛奉承,丁謂當然也不例外。但是喜歡歸喜歡,就是瞧不起那些人。反而對梁豐這種態度才比較看重,因為通常這種人往往真有些成水,才不靠拍馬屁吃飯。

  韋小寶喜歡趙良棟也是這個道理。

  虛偽的客套話就好像肥皂水吹出來的氣泡,飛不了多高就會砰然破裂無影無蹤。大家互相招呼的熱鬧過去,眼看就要冷場,幸虧錢惟演是個搞氣氛的行家,馬上安排娛樂節目。當然,還不是上歌舞的時候,而是提議大家馬吊、下棋和詩文切磋。

  話說來的都不是低手,個個對詩詞文章賭博下棋都有一套,其中以丁謂最為得意,他是樣樣精絕啊。於是掃視眾人一眼,偏偏挑中梁豐道:「近日常聽說小友才名,琴棋書畫名滿京城,不知肯和老夫對一局否?」說起下棋,旁人還真不是他對手,他也懶得在這上面佔別人便宜,所以就乾脆挑中梁豐,反正是尋個樂子,下幾手棋,要是對方不行就丟子唄。反正自己是相爺,用不著敷衍一個白衣小子。

  梁豐低頭微笑道:「敢不從命!」

  於是馬上分為兩邊,馮拯和王曾陳執中、魯宗道四人打馬吊。這馬吊跟後來得麻將原理差不多,只不過光有條子,而且是紙牌而已。大過年的,一說寫詩,無非轉來轉去都是應酬之作,別人不煩,自己都煩了,還是賭博好玩一點。

  那邊開始打牌,這邊就擺下棋局,丁謂與梁豐二人對弈。

  此時圍棋仍以平上去入四角為依,後世所有定式此時全然沒有,但卻是執白先行。依照規矩,梁豐忙把白子放在自己前面,以示小子搶先,長輩容讓之意。

  丁謂點點頭,示意他先落子。梁豐伸手就是三三,這可是前所未見的下法。丁謂一怔,心說這小子到底會不會下棋啊?別來個棒槌逗老子玩半天,贏了也丟臉呀。說不得,只好在平位放了一子黑棋。

  人家梁豐是把吳清源老先生什麼三三、鬼手,大雪崩內拐等定式棋譜刻在腦子裡的人,豈是丁謂這種時代高手所能比?別說梁豐自己會下棋,就算不會下,只要記得吳清源和木谷實對戰一百六十手,哪怕閉著眼睛依次下去,只要丁謂不亂來,都會跟著老吳的套子鑽個不亦樂乎!

  開始還算平和,各人取勢,好似互不相干。慢慢地接近了中盤,丁謂臉色越來越凝重,自他學棋以來,從未見過梁豐這種古怪下法,偏偏佈局甚是美觀,不溫不火,古龍說過:風吹的時候感覺挺慢,可是任你怎樣跑的快,誰又能躲過風吹?這時候丁謂就是這種感覺,明明好像覺得梁豐每一子落下都無甚奇處,但自己就是束手束腳,只好跟著他的棋路轉來轉去。

  這時候,兩人在邊上有一小塊約十五六子的地盤發生了一個小小的衝突,黑白糾纏不清,算得丁謂頭昏眼花。而這,只是梁豐別有用心的一個小小插曲而已。他故意引了丁謂入套,做起後世武宮正樹很是欣賞的「黃鶯撲蝶」局來。這小塊地方算式繁複,丁謂從未見過,如何能解?左算是死,右算好像又能活。漸漸地大冬天頭上居然細細出了一層汗水。

  看時錢惟演在旁邊笑眯眯地觀戰,到後來越看越奇,已經明顯看出丁謂總是差了這麼一手,追趕不上,暗暗地也重視起來。當到這手「黃鶯撲蝶」出現時,忍不住也「咦」了一聲。

  那邊幾人馬吊鬥著,聽見老錢叫了這麼一聲,都齊齊向棋局望來。正看著丁謂臉色不好,頭上冒汗。各人心中大奇,按說丁謂的棋力,在當世頂尖高手中已不遑多讓,今天居然被這個小孩子搞出汗來,都不約而同放下手中的牌過去觀戰。

  半晌,丁謂猶猶豫豫勉強應了一子。梁豐假裝研究了半天,好似沒看出什麼門道來一樣,閒閒地望角上補了一子。這回丁謂可逮到機會,趕緊搶先,梁豐方才回頭應戰,你來我往幾個回合,終於邊上被丁謂做活。相爺才常常呼了一口氣!

  棋局到了尾聲,各人收官搶子,旁邊幾人都是懂棋的,雖說不如丁謂,可也是大行家,看得嘖嘖稱讚。最後下完一數子,梁豐以半子負於丁謂。

  不多不少,恰好半子。丁謂心中的震撼可知!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4 00:43
53、小嫦不是老婆嗎?

  看著勝負已分,錢惟演笑道:「畢竟薑是老的辣啊,還是丁相技高一籌,玉田少年俊傑,也是不凡吶!」語氣誠懇得過分。旁邊幾人心知梁豐有意想讓,也暗暗點頭說聲會做人。

  丁謂凝視棋盤,微微一笑,伸手拂亂了棋子。

  他自負琴棋書畫俱是第一流的高手,除了自己貌相「猴形」以外,沒有什麼拿不出手的。最得意是他常常於休沐日在家中請客,堂下襬起吹拉彈唱琴棋書畫,來賓自得其樂,而他丁謂自己穿插其間,從容和在座客人接招,卻沒有能勝出他的。(善談笑,尤喜為詩,至於圖畫、博奕、音律,無不洞曉。每休沐會賓客,盡陳之,聽人人自便,而謂從容應接於其間,莫能出其意者。---《宋史·丁謂傳》)

  就是他媽的這麼一個老才子,今天居然被個後生小輩讓棋才勉強保住面子,你說他鬱悶不鬱悶?

  「子已大勝,何故相讓?莫非想讓老夫提攜提攜麼?」丁相爺微笑著說道。宰相風度,確實不凡。

  梁豐真誠地看著他,卻面無懼色,也不見驕矜。只是微微一拱手道:「無他,惡勸酒時圖共醉,痛贏棋處肯相饒耳!」

  包括丁謂,在座人人聽了這兩句,心中都是一凜。暗自思索。

  梁豐知道鎮住了眾人,也不抬頭,伸手慢慢收拾了棋盤餘子,輕輕放入匣內,又整了兩句:

  戰罷兩棋收黑白,一樣何處有虧成?

  全部崩潰:你丫的到底是小屁孩兒呢,還是老和尚啊?

  作為主人,錢惟演可不好跟著一起發呆參禪,馬上打破沉悶氣氛,笑道:「今日初春,咱們幾個男人坐著有什麼意思?來呀,擺上酒宴,請諸君且欣賞歌舞!」說完拍拍手,下面人急忙前來引路,把各位迎到偏廳,分賓主上下首坐了,擺上酒宴。一會兒,叮叮東東之聲雜亂響起,錢家養的歌妓魚貫上堂。

  那些歌妓微微施禮,隨著一聲弦響,載歌載舞起來。但見一個個穿得薄如蟬翼,青紗紅領如出水芙蓉一般,舞姿妙曼,歌喉婉轉,唱的正是錢惟演的得意之作《玉樓春》:「錦籜參差朱檻曲。露濯文犀和粉綠。未容濃翠伴桃紅,已許纖枝留鳳宿。嫩似春荑明似玉。一寸芳心誰管束。勸君速吃莫踟躕,看被南風吹作竹。」

  一曲唱罷,堂上個個老不休都聽得搖頭晃腦,閉目微笑回味。忝陪末座的梁豐也聽得大有興味,平日小嫦也會私下給他表演一番,可是哪有這樣的規模?這可是梁豐平生第一次親眼看到大宋的集體歌舞表演,樂呵呵的。

  錢惟演撫鬚對堂下領舞的一個歌妓笑道:「靈奴兒,這就是你們平日學唱『明月幾時有』的梁公子,還不快敬公子一杯?」說著手朝梁豐一指。

  那靈奴聽了,眼睛一亮,喜道:「不意此處能有幸遇見公子,奴奴且敬公子一杯,望勿推辭!」說完輕盈地走到梁豐面前,提起酒壺倒了一杯酒,雙手恭敬奉上。眼角看著梁豐,見他神采飛揚,心中大是愛慕。

  梁豐笑著看了她一眼,說聲「不敢當」,接過杯酒一口喝了,眾人打趣道好好好。靈奴羞澀巧笑,堂下其餘眾歌妓均是面有羨色。

  靈奴敬了梁豐,又端起酒盞,率領眾姐妹上前,依著座次順序把堂上諸人敬了個遍。眾歌妓順勢各自坐下,陪著身邊的老爺們飲酒說笑,氣氛熱鬧。

  靈奴自領了另一個歌妓過來下首挨著梁豐坐下,那歌妓舉杯笑道:「奴奴也敬公子一杯,望公子垂顧!」梁豐笑著喝了,三人說些笑話兒。一時靈奴笑問道:「聽聞公子家中小妾也是行首,不知比我們姐妹如何?」

  梁豐聽她說個妾字,有些不快,正要說話。馮拯在上首問道:「梁豐,你既有才,何時要取功名啊?」

  梁豐起來答道:「功名,固所欲也!不過須等朝廷開科,否則想也白想。」

  馮拯笑著嗯了一聲,又問:「成家也未?」

  「已有家室。」梁豐答道。

  「哦。」老頭應了一聲,掩飾不住濃濃的失望之意。

  錢惟演聽了奇道:「玉田已成家了?」

  梁豐更奇,你不知道嗎?還問?

  是他自己不知道,娶妓是不算成家的。當然,若是市井小民,娶個妓女當老婆也正常,但梁豐雖然布衣,家在普寧也算有些地位,怎麼可能娶個妓女做正妻呢?而且現在名氣又這麼大,在他們看來,小嫦頂多就算是個妾,或者妾都不是,算個暖腳丫頭而已。

  這就是價值觀不同和習俗不同造成的誤會了。連小嫦自己都沒把自己當成正妻,偏偏梁豐覺得只要兩情相悅,花轎禮炮迎進家門了,當然要算。但這廝也是有保留的,來到這個朝代,男人三妻四妾平常得很啊,雖然自己有了小嫦,不過也沒有堅決維護一夫一妻制。小嫦態度那麼開放,他也就覺得沒必要這麼死板,只是自己還沒機會而已。所以今天靈奴兒和那歌妓相陪,他也不拒絕;所以前些天在家門口遇到那個小蘿莉,他還遠遠調戲了一下。

  試想一下,在這麼個時代,這麼大名氣,要沒點緋聞啥的,你出門肯定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這時候錢惟演道:「遮麼你說的是家裡那歌姬小嫦?可是三書六禮迎進門的?」

  「三書六禮?沒有,不過小子是用花轎抬了吹吹打打進門的,難道還不算麼?」梁豐奇道。

  「哈哈哈哈」,滿堂大笑,笑這小子才名遠播,風流倜儻,卻連這基本常識都不知道。老馮笑得更開心,鬆了一大口氣,這種事情,連陳執中、魯宗道都覺得可笑。

  錢惟演也不和他解釋,只是笑著說道:「如此,玉田可算情痴也!來來來,老夫敬你一杯。」梁豐被大家笑得臉紅,干滿抬起酒一口乾了,想藉著酒勁蓋臉。

  大家笑了他一回,也就算了。他也不好冷著臉爭論,只有悶著。這時老錢又叫靈奴等人重新上場,但唱的卻是梁豐的《水調歌頭》。畢竟在自己家裡,不好總是發表自己的作品吧。

  靈奴等因為原創作者在,更加抖擻精神,賣力演出,博得喝彩聲一片。連丁謂、馮拯聽了都心中讚歎不已。

  唱了幾曲,又喝了幾杯酒,馮拯年紀大了撐不住就起身告辭。其餘眾人也紛紛告辭,王曾今天純粹是來打醬油的,話也沒怎麼說,酒也沒怎麼喝,這就散了。梁豐陪著錢惟演把客人們送走,自己也告辭走了。

  回到家裡,小嫦見他喝的臉紅筋漲,忙命彩云去廚下做了些醒酒湯來服侍他喝了。梁豐這時候有了幾分醉意,拉著小嫦的手笑道:「妹子,你是我老婆罷?」

  小嫦笑道:「奴家哪是你的老婆啊,也不知道誰是呢?只盼郎君莫要娶個兇殘的夫人來欺負奴家,就了不起啦!」

  「連你也這般說?呵呵,趕明兒我就娶個傻大妞進門,任你欺負!」說完便倒頭睡了。小嫦看他醉態可掬,只覺得好笑,轉又覺得他的話裡有話,又不免胡思亂想起來。日子久了,她是越來越依戀梁豐,兩人一直又過得樂樂呵呵的,還真沒多想以後他會娶妻。如今看他喝醉說了,淡淡的升起一絲不安,真怕這郎君娶了個兇殘大夫人進來,自己可就不太妙了!

  第二日起來,梁豐宿醉未醒,沒有鍛鍊,只病懨懨的躺在床上,喝了點黃米粥,小鹹菜,安安靜靜地躺著看書。永叔忽然興沖沖地來到後院叫道:「少爺,有稀客來了!」

  梁豐奇怪誰是稀客,起床出來一看,只見張揮笑吟吟地站在廊下看著他。梁豐大喜,跑過去就是一個熊抱:「哈哈,哪陣風把老兄吹來的?可想死我了!」

  張揮伸手捶了他一拳,笑道:「你卻不夠兄弟,我還囑咐你跟小嫦好事之時,定要喚我來喝喜酒的,誰知你不聲不響就把她娶進了門,等我回襄州,你卻已收拾鋪蓋跑了。我還沒問你這拐帶之罪哩!」

  兩人相視大笑,梁豐又問起小胖子周通兄弟等,張揮說他們兄弟如今打了,被鎖了在家好生讀書,再不許亂跑了。只有自己和鄧聖二人出門遊山玩水,今日鄧聖身體不適,高臥房中,自己心急,就先來見見老友。

  梁豐又問他是怎麼知道自己住處的。張揮笑道:「還要我當面誇你梁公子嗎?我才來兩天,就已知道『眾名妓擁堵梁家門』的故事了。急忙打聽,知道你在這裡,不就來了?

  梁豐說聲慚愧,想這張揮實在是屬於那種天生精力旺盛之人,說是出來遊山玩水,不如說是尋花問柳更為恰當。心中忽然想起一事,問道:「不知師利兄娶妻也未?」

  張揮笑道:「怎麼忽然問起?我已娶妻兩年了!」

  「那張兄終年遊玩在外,豈不怕嫂夫人寂寞麼?」

  「呵呵,兄弟問得稀奇,想那婦道人家,不就是在家捻針拿線,侍奉公婆的麼?況且我孩兒也有了,她正好在家教養兒子,我正好出門遊歷,兩廂便宜,有何不可?」張揮滿不在乎道。

  梁豐心說怪不得你龜兒早晚要被下了砒霜。不過這是人家家事,現在又不好提醒,總要等他有了功名再相勸。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4 00:44
54、誰沒點小脾氣?

  今天長途開會,累了一天,回來只好一更,請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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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邊小嫦聽說張揮來到,原來對他沒甚好感的,現在卻是他鄉遇故知,心情大是不同,又感於他當日在襄州也替自己說許多好話,當然要出來相見。

  正好張揮回到襄州又見碧雲、云梅姐妹時,兩人托他帶了信來,交於小嫦。小嫦接著兩個姐姐的信,喜極而泣!

  張揮在梁豐家裡呆了一個早上,吃了中飯要走。梁豐哪裡肯依,堅決要張揮、鄧聖搬來家住。自己現在一座大院子,空著第三進,再來十個八個都住得下。張揮只是笑說近日來到東京,方認識一個小小行首,卻是舍她不得,只因見友心切,才一大早帶了個僕人便來拜見。待過幾日再搬來同住。梁豐聽說,只好作罷,一邊命來福上街雇了車送張揮回去。

  張揮走後,梁豐酒也醒了,左右無事,提了筆寫字畫畫。旁邊小嫦拿了一卷書再讀,梁豐見她端整姿容,恬淡閒適的樣子,忍不住悄悄拿起筆給她畫起側身肖像來。

  畫著畫著,小嫦忽然發覺梁豐再畫自己,抬頭朝他嫣然一笑。梁豐心動,扔了筆走過去摟著小嫦輕輕揉捏起來。小嫦被他擺佈得軟了,中衣不知何時已然解開,梁豐伸手在小嫦懷裡掏動,覺得觸手嫩軟光滑,愈發控制不住,便要進一步動作。誰知小嫦按了梁豐的手道:「奴家今日身子不方便。」梁豐聽了,雖有些失落,但還是笑著說道:「那就過過乾癮!」逗得小嫦噗嗤笑了,只好任他愛撫。

  一時小嫦也覺得情動不已,只好強忍難耐,伸手阻了梁豐喘息道:「郎君再莫動了,大白天的!」梁豐只好緩緩收了法力,兩人便躺在炕上,親親熱熱摟著說話。

  剛剛平息一會兒,外面彩萍又在外面報說有客來訪。梁豐奇怪,剛走了張揮,又會是誰?起來整理衣服,出門看時,吃了一驚,原來是太子趙小六來了,卻沒有王曾陪著。倒是十來個侍衛還在身邊,另有兩個一看就知道是黃門的伺候著。

  梁豐驚訝趙小六膽大敢單獨來見自己,卻不知他是請示了父母方得出來的。趙恆此時也願意他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出來走走,體察些百姓民情。提前對大宋朝有個認識,總好過到時候一無所知,況且那日趙恆見了梁豐的畫和詞,愈發喜歡這個小子,才同意了趙小六的請求。

  王曾不在,梁豐樂得隨便許多,面前這個孩子,他無論如何也難以把他同日後流芳百世的仁宗皇帝聯繫起來。因此和他嘻嘻哈哈地,把他領到書房坐了,又拿出茶葉來給他泡茶喝。趙小六本來就喜歡梁豐的茶葉清香,見他分茶倒水與平日斗茶不同,雖然程序簡便得多,但也行云流水,煞是好看,就同他學起來。

  兩人邊喝茶邊說話,趙小六道:「梁兄實在也大不了我幾歲啊,怎麼什麼都懂?聽說昨日與丁相公下棋,還讓了一局呢。那丁相公棋力精深,你是如何贏他的?」梁豐哈哈一笑,只說自己是誤打誤撞,仗著他丁相公不好意思欺負小輩,所以才故意亂走一氣,攪了他的心緒,才勉強下個平手,哪裡贏得了人家?

  趙小六將信將疑,也不好多說。又問道:「那你這麼有才,怎不考個功名啊?」梁豐聽了心說這可是兩天來有人第二次問這問題了,就說到:「早些年還小,貪玩讀不進書去,沒考。現在倒想考了,誰知道朝廷偏這兩年又沒有開科的意思,那不就只好等著唄?況且能不能考上還難說得很呢。」趙小六聽了,笑道:「放心吧,以梁兄的大才,若是開科,我必·····這個來給你打氣,祝你考個一甲!」他本來想說必讓他中的,只怕洩了身份,面前這個梁兄便不再敢同自己做朋友了,只好急忙改口。

  梁豐巴不得這孩子別自拍胸脯自報家門,一個小孩兒,這還沒當皇上呢,就讓自己給他行禮,心中大是不甘。因而大笑著說:「謝謝小兄弟盛情,我若能參加科舉,必定第一個通知你!」說完還順手重重拍了趙小六肩頭兩下。

  趙小六肩膀雖被他拍得挺痛,但從未有人如此對自己親熱過,非常高興。索性就移動屁股挨著梁豐坐下,梁豐摟著他的肩膀,給他說些小笑話,聽得趙小六哈哈大笑。都是他在深宮中沒法聽到的故事。

  外面黃門見他二人說得歡暢,先還不敢打擾,後來看看已到下午,不能讓他再玩了。只好來到門前催請說少爺該回家了。趙小六戀戀不捨,問道:「梁兄,我要走了,有什麼好玩的給我帶回去玩麼?」

  梁豐也不敢留他吃飯,怕這孩子在自己家裡吃壞了肚子,到時候可是吃不了兜著走。聽他說得可憐,想了一想,心中一動,說道:「你且稍等。」轉身在書桌上拿起紙筆,順手扯過鎮尺比著,橫橫豎豎地畫了許多格子。然後邊想邊填,一會兒功夫就畫出了一個填字遊戲。又在格子下方小小幾行行書註明,第一行第幾格填哪個人的一句詩,第一列第幾格填哪個人的一句話,還加了許多家常物事,農事莊稼等等。

  寫完遞給趙小六,告訴他如何依照線索玩這遊戲,趙小六從未玩過,大喜。急忙收好了,說道填好了再來找他核對答案。梁豐笑著答應,趙小六才慢慢挪出了梁家。

  趙小六微服遊玩,雖然自認為低調,但那十幾個侍衛實在扎眼。尋常人都看得出是個豪門闊少,更何況他進出啟聖院這條巷子,如何瞞得了住在後面的馮家?馮家家人是隨著老爺出入宮門慣了的,雖然不得進到裡面,但這十幾個侍衛裡還是認出了兩三個來,回家便多嘴報告了老太爺。

  馮拯本來頭天見了梁豐,印象就極佳。先是見他棋力非凡,居然殺得丁謂灰頭土臉,偏偏又很會做人,給丁謂留足了面子。接著丁謂不領情點破他時,不卑不亢,還回了兩句。那兩句可真給力啊!老馮想到。嘿嘿,痛贏棋處肯相饒,可不就是隱隱勸說丁謂下手別太狠,留點餘地麼?何況就算贏了又怎麼樣,還不是戰罷兩棋分黑白,一樣何處有虧成?小小年紀,如此淡定而富有哲理,老馮還真捨不得讓人搶走了這個孫女婿。

  這時聽到家人來報,說多半太子爺去了梁豐家裡。馮拯只是微微一怔,談不上驚訝。太子與梁豐相見的事雖然隱秘,但他也有一點點耳聞。這時更想,梁豐原來還真是個寶貝!不行,得趕快把他弄到手才踏實。

  馮拯疼愛孫女馮程程大過一切,立即就想提筆給錢惟演下拜帖,準備回請,屆時讓他順便請了梁豐來。轉而又覺不妥,丁謂此時處境微妙,官家已有對其不滿之意,只是礙於當日寇準的事有皇后參了一股,因此不便拿他來撒氣罷了。初二朝會,自己聲援了錢惟演,恐怕丁謂已經認為自己跟錢惟演走到了一起,今番又回請,讓丁謂知道,這廝現在草木皆兵,萬一狗急跳牆,自己可就無端遇到一樁禍事。是以想來想去,還是作罷。

  忽然又笑起自己老糊塗來,不請錢惟演,不會請王曾麼?自己是尚書,他是侍郎,且從來與丁謂保持距離,光明正大,而且現在看來,梁豐似乎更敬重他些。請他最合適!馮拯自嘲之下,提筆寫了帖子,吩咐家人到王曾家下帖。同時附了一張短箋,讓他轉交梁豐,屆時一併到來。

  王曾接到請帖,大笑不止。想道這梁豐近來忽然真的成了香餑餑,個個都想見見。自己是愛才,錢惟演是愛才兼利用,他馮拯是為什麼?卻猜不透。因他知道這個樞密使從來眼高於頂,資格老,架子大,三四品的官員在他眼裡連個屁都不是。如今居然也青眼看待梁豐,難道真的圖他好玩麼?

  好像傳銷一樣,王曾又寫了一份短信,附了馮拯的短箋讓人送到梁豐家。梁豐看時,卻是王曾通知他正月初十日去馮家赴家宴,還附有馮拯短箋:「意欲初十日設家宴,專待孝先。君棋藝詩書異常佳,乃可徑來。」

  這他媽分明是叫自己去當清客嘛,不去!梁豐讓王曾家人回去如是回覆自家相爺。王曾聽了傳話,心中有些惱火,小子翅膀還軟著呢,就敢拒絕人家堂堂相公?倒不是因為王曾怕了馮拯,只是馮拯雖然譜大,但為人為官都還不錯,屬於面冷心熱型的領導。也多虧他在,朝廷少了寇準以後,丁謂還未完全形成一手遮天的權勢。因此聽梁豐不去,很不舒服。

  王曾想來想去,估計是馮拯寫的短箋出了問題。確實,那算什麼?請帖不像請帖,命令不像命令,還張嘴就說是看在人家棋藝詩書不錯,讓人家去。他梁豐那個鬼樣子,似乎也不太像到處鑽營的,換了自己,恐怕也不舒服。又想到估計自己寫的信也沒交待清楚,這才造成誤會。於是又寫了一封信去,惇惇教導小夥子做人要禮貌為先,人家老相爺架子是大了些,不過也是愛你的才華,不要意氣用事,誤解了人家的好意。何況馮相公也只是請了咱們倆人,你若不去,他面子須不好看,屆時可能還怪我。你撒嬌倒也罷了,可別把我捎進去啊!還是去吧。寫完又叫人送了過去。

  可憐王曾那家人跑來跑去,大過年的滿頭大汗,又去了一回。這回梁豐看了信,氣也就順了。見那家人跑得辛苦,叫永叔尚了他五兩銀子。那家人才歡喜起來,頓時不覺勞累了,恨不得再有幾封信送來送去才好。

  最後回府,稟告了相爺說梁豐願意去,王曾才微笑作罷!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4 01:02
55、小嫦捉妖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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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接了馮拯那張短箋,梁豐最近各種苦悶一齊發作起來,忽然感到一片茫然和惆悵。作為一個穿越人士,他對大宋的生活已經基本習慣,大到吃飯穿衣、逢人作揖,小到柳枝刷牙、沒有炒菜。甚至連最艱難的上茅房他都挺過來了。

  上輩子休閒褲夾克衫,雖然也會上蹲坑的廁所和馬桶,畢竟穿著方便,沒什麼不適的感覺。來到大宋他曾經最頭痛的事就是上茅房,穿得這麼寬寬大大,前裙後擺的。每次大便,先分腿站在兩塊木板上,解下腰帶,掛在蹲坑前面橫吊起的一根竹竿上,又把後擺扯到前面掖著,袖子捲起來捏在手掌上,然後才小心翼翼褪下大短褲,方才能夠開始新陳代謝。最要命的是,這時候的茅房通常都不太講衛生,只要稍不留神,不知身上哪個部位就沾了黃金。

  梁豐也挺過來了,頂多是注意腸胃,避免遇到拉稀那種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的情況發生。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發現自己最近的生活有些無聊。好像幾乎除了吃喝拉撒外,就沒幹過什麼讓自己興奮的事。廟堂離自己又遠又近,你說遠吧,平時來往的還都是些跺跺腳國家都要震動的人物;你說近吧,面對著這麼一個時差隔了千年的朝代,隨你再怎麼把歷史書背得滾瓜爛熟,也不由自主的產生一種強烈的疏離感。

  他也知道,想做大事得一步步來,不能急。況且現在而今眼目下,也沒什麼大事可以做。國策早就定好,一個正處於上升期的民族,即便有些嚴重隱患,一時又顯露不出來。要用自己超越千年的知識去把它揭開?也不想想,當年說地球圍著太陽轉被燒死的那人是誰?(是誰啊?我真想不起來了!)

  目前國家安全真正的隱患不在遼國,而在那個還沒建立的西夏。可是趙元昊那廝他爹趙德明現在又不稱帝!偏偏趙恆又屬於那種打贏了都要趕快求和的性子。

  這已經不是賭徒們說的見好就收了。簡直就是少輸當贏錢!

  遇到這麼個鴕鳥皇帝,你還指望他能夠重視西夏嗎?不可能,而且滿朝都不重視,這才是要命的!

  於是整個宋朝對趙德明父子的態度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他蠶食鯨吞而無可奈何,就是俗話說的「挨揍打呼嚕----假裝不知道。」

  小梁心裡急啊,可是又說不出口。這要是一兩年間會出現的事呢,他還可以假裝自己分析形勢在情在理地給預言出來。但隔著十幾年呢,你還真以為自己是大宋的諾查丹馬斯?判你個妖言惑眾都算輕的,性質說嚴重點那就是挑撥和睦友愛、撕裂族群。到時候別看什麼王相爺錢學士趙太子他們現在跟你挺好,擅言刀兵,你違背了人家抱成團達成的默契共識,誰還尿你?

  想著那個比自己大了一歲叫做趙元昊的傢伙現在正磨煉自己,虎視眈眈盯著大宋這塊肥肉。那廝一定長得英氣勃勃虎背熊腰吧?人家每天騎馬打獵,哪能是自己這種早上起來圍著院子跑幾圈的能比?唉!

  遠的沒辦法,近的沒意思。而且自己居然還淪落到清客的地位了,聽起來名聲挺大,哪個相爺請客吃酒都不忘捎自己一份。可是偏偏人家都是看重自己會寫兩筆、畫兩筆、謅兩句、下兩子,叫自己去就是一個陪練,笑話。連自己娶老婆還是納妾都被人笑,雖然那天錢學士家的靈奴兒看自己的眼神也挺爽的,但還是實在鬱悶。

  其實梁豐這是典型的應屆大學畢業生狂躁症,以為自己了不起了,有幾個粉絲啦,就有些不安於紮根基層為人民服務了,老想一下子進駐中樞得瑟得瑟。

  說白了,就他現在這思想境界,別說一千年以前,就是五千年以後也是白瞎。你以為自己是趙小六吶?人家岸英同志那麼大招牌,不還是要去嘗嘗戰爭的滋味嗎?

  一個人精神狀態異常是很容易被發現的,特別是像小梁同志這種,不算犯病,但又滿腹的苦悶不能說。只好借助於藝術的形式進行發洩。說起發洩,西方抽象派、印象派最適合他現在的狀態。要像前輩劉伶脫了褲子滿家跑他不敢,但是弄點顏料紅一塊紫一塊塗得白白的紙上亂七八糟的可以,順手還在當中間畫了個畢加索的模特兒,畫完筆一扔,上炕蒙頭大睡。

  他發洩完沒事兒了,把小娘子嫦兒姑娘嚇得不善。早先還看見郎君臨窗作畫挺雅緻呢,趁他睡著,興致勃勃跑到桌邊一看:「我靠!這畫的是什麼呀?滿紙的顏色,中間一個半邊臉、藍眼睛、豁豁嘴大妖怪,那頭髮跟蛇似的彎來彎去。這不會是鬼吧?」小嫦正心驚膽顫地琢磨呢,忽然床上蒙頭躺著的那位詐屍般地跳起來扯長了嗓子大叫一聲:「煩----死----啦!」

  「啊」地一聲尖叫,小嫦嚇得腳都軟了,渾身發抖地回頭看著那貨,只見他兩眼直勾勾地望著房梁,呼地長出一口氣,又頹然倒下。

  小嫦見他又直挺挺地躺下喘氣,過去輕輕地搖了他兩下喚道「郎君、郎君。」見人倒是沒事,就是也沒什麼反映,也不敢打攪他,趕緊扯了那畫跑到前院。叫了彩云彩屏、錢媽宋媽和錢家小媳婦兒李萱,幾個婦女烤著廚房暖暖的火爐,圍著那張怪畫唧唧喳喳議論起來。

  一群沒有接受過科學教育的家庭愚昧婦女,能商量出什麼好來?最後,年紀大的錢媽、宋媽果斷宣佈,少爺極有可能是中了邪,趁現在還不太嚴重,要馬上驅邪,否則怕是越來越嚴重!其餘四位當然是小雞啄米地點頭稱是。

  剩下的事,小嫦這個無知少女就拜託給兩位中年愚昧婦女了,放下手中的活計,急急忙忙出門而去,尋找能降妖除魔的高人。而這一切,梁豐全然蒙在鼓裡。小嫦還不放心,吩咐來福跟著她和彩云彩屏來到後院等著,照看少爺,她自進去陪著。

  小嫦就這麼進去,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守著他,也不敢做針線。怕梁豐萬一真發起瘋來受傷,就拿了本書在窗前翻看,其實是愁眉苦臉地盯著。

  梁豐睡了半天,心裡好像舒服了點,起來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茶,無聊地看看窗外,心想是不是出門去逛逛,訪一訪張揮,最好是把他弄到家來住下,熱鬧熱鬧。但想想這裡離瓦肆有些遠,怕去了回來得晚,還是改天一大早去。

  他忽然發現小嫦雖拿起書在看,其實眼睛一直在瞟自己。有些奇怪,問道:「你老這麼瞟我作甚?要看不會好好看嗎?」小嫦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僵硬地報以微笑。其實她發現梁豐起來挺正常的,沒什麼不對啊,會不會是自己弄錯了?正犯嘀咕,又不敢說。

  梁豐更加奇怪,待要細問,就聽得窗外鬧嚷嚷地好幾個人進了院子。好像其中還有個人大聲問道:「妖怪在哪裡?在哪裡?」

  梁豐大奇,心說誰啊,跑這兒來捉妖?披了衣服出門去看。只見一個頭戴八卦冠的道士,一手拿桃木劍、一手持黃紙,正興沖沖在錢媽、宋媽和來福的擁簇下站在院子裡。

  那道士一見梁豐,估計那倆老娘們兒說的就是這位。於是兩眼圓睜,口裡唸唸有詞,忽然大喝一聲道:「妖怪哪裡走?」猛地就舉起木劍朝梁豐虛劈一劍,又把手裡黃紙放在地下,手往旁邊一伸,道:「血來。」一旁來福忙從身後把準備好的一隻大紅公雞遞上。那道士逮住公雞,使勁在雞冠上一掐,雞冠流出血來。就把雞冠對著黃紙龍飛鳳舞地畫了一張符,瀟灑地把雞一扔,任它撲騰去。拿起道符就惡狠狠地朝梁豐一步步走去,邊走還邊念叨:「妖魔鬼怪哪裡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梁豐先前被他虛劈一劍搞得愣住了,見他作法,正好奇地歪了腦袋直勾勾地看著,眼見這廝拿了張雞血片子朝自己走來,才回過神來:「不好,他這是把我當成鬼來捉啊!」

  這時道士已然走到面前,正要伸手將符猛地貼他腦門上,梁丰情急之下,大吼一聲:「你敢!」嚇得道士退了一步,那符便拍不下去。

  梁豐站在台階上不動,冷冷地掃視眾人問道:「這是誰的主意?你們要干啥?」還沒等人答應呢,那道士又壯起膽子上前一步,還待繼續捉妖。梁豐只好把手一抬,擱住他的胳膊,把他輕輕朝外推了出去。

  「好了,別裝神弄鬼了,誰請你來的?把我當鬼了?」下站的幾個人看少爺一點事都沒有,挺正常的,面面相覷,不敢說話。梁豐沒好氣地揮揮手,對來福說,去找永叔支些銀子,打發他走。來福巴不得別在這兒現眼,一把拖起還在蠢蠢欲動的道士就跑得無影無蹤,只剩了錢媽宋媽尷尬地站在院子裡,不敢說話。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4 01:06
56、東家體罰、西家開會

  「出來吧,躲起來有用嗎?」梁豐慢悠悠地說道。

  房門吱呀打開,小嫦妹妹低著頭,扭扭捏捏慢慢地挪出來,兩隻手揪著衣角揉來揉去,不敢說話。

  「說說,你們這是干啥?」梁豐面沉如水,肚裡暗暗好笑。

  「奴家、奴家剛才看了郎君作的畫,又見你今天神色不定的,方才又大叫了一聲,把奴家嚇著了。我就去找她們商量嘍,她們、她們,是奴家以為你中了邪,就讓她們去請個會驅邪的道士來看看。奴家也不知道郎君其實沒事,都怪奴家!」小嫦費了好大勁才吞吞吐吐把話說完,還抽空伸了伸小舌頭。

  錢媽宋媽一聽小娘子並未出賣自己,是個講義氣的主人,心中好生感激,忙不迭地點頭稱是。

  梁豐又好氣又好笑,也沒法子處罰她們,只是揮手讓她們下去,囑咐以後不許聽謠傳謠,不許捕風捉影,不許搞迷信活動。倆老娘們兒聽完了訓斥,趕緊腳底抹油,滋溜跑得飛快。

  看她倆走了,梁豐回頭一把抓住小嫦的手,把她拉進屋裡,哐嘡關上了門。一手攔腰,一手抱起雙腿,走幾步往炕上重重一放,惡狠狠地道:「哼,聯合別人來欺負你老公,本事長了啊。看老子不好好收拾收拾你。說吧,要打還是要罰!」

  謝小嫦此時羞愧萬分,哪裡還有腦子分析這個郎君是真是假?只好有些害怕、有些顫抖地閉著眼睛道:「任憑郎君處置,奴家再也不敢啦!」說得可憐巴巴的。

  梁豐暗暗好笑,繼續虎著臉道:「那麼你是隨便我嘍,好,我不打你,自己把衣衫除了,我要罰你!」小嫦姑娘腦子缺氧,只巴不得趕快受罰,好彌補對郎君帶來的嚴重心靈創傷,立馬就開始脫衣服。也是這大冬天的衣服多,她脫著脫著有些緩過勁來,心想:「不對啊,這是怎麼個罰法啊?還帶脫衣服的,不會是變個法子又要快活吧?」她知道自己這幾天不方便,那貨許是早就憋得難受了,自己今天犯了錯,他還不乘機大起因頭,漫天要價?

  雖說小嫦迷信一點,可是冰雪聰明啊,一想就想到了問題的重點,不免就手腳緩了下來,慢慢偷著睜開眼睛看看梁豐的反應。果然,那廝正嘴角上揚一臉的邪笑望著自己呢。這時梁豐看見小嫦手腳慢了,還微微睜眼偷看自己,趕緊把臉一沉:「嗯、還不趕快嗎?」

  小嫦已然明白,不由得噗嗤一笑,梁豐也撐不住笑了。小嫦停止脫衣,一下撲到梁豐懷裡,扭動著妙曼的身軀嬌聲道:「嗯呀,奴家知錯了嘛,郎君且饒過一回。」這就是明顯地撒嬌了。

  梁大少爺眼看鴨子都快煮熟,豈能讓它飛了?滿臉獰笑道:「哼哼,不饒,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不脫是吧?我幫你脫。」說完也不由小嫦分說反抗,三下五除二就把小嫦剝了個精精光光。小嫦大白天的實在羞煞,趕緊鑽進被子裡不敢出來。大好時光,梁豐豈能耽誤,把自己脫得赤條條地也鑽了進去。小嫦伸手抵擋一陣,說自己確實不方便,還望郎君恕罪則個。梁豐賊笑兩聲,俯身在她耳邊低低說了幾句。小嫦立馬滿臉通紅直到耳根,閉著眼搖頭不說話。梁豐又說了幾句,也由不得她不依,大被一扯,把兩人蓋了個嚴嚴實實。二人赤身在被裡翻滾廝打良久,小嫦被他糾纏不過,只好依了,弓起身子慢慢朝下面移動。這還是梁豐平生第一次享受到如此滋味,爽得無以復加,至痛快處,忍不住掀開被子大叫一聲:「爽---死---了----哎喲!」前三字痛快,最後忽然改成了慘叫。

  原來是小嫦聽他大叫,又羞又急,忍不住就狠狠一合嘴!

  幸好滿院的人全都跑到前院面壁思過,倒也沒人聽見。

  時空平行移至離梁家後面不遠處,馮府內院裡,正在召開小型家庭會議。馮老爺子當中正坐,旁邊夫人陪著,接著是長媳陳氏、次子伸己和二媳張氏。

  馮拯一家之主,威嚴慣了。自己要請客的事當然懶得告訴他們,現在召集一家人,只是提前通知一下,明日要請王曾相公來家赴宴,同來的可能還有一個小子叫做梁豐的。

  老二伸己一聽梁豐,奇道:「遮莫就是那個近來很有些名聲的梁豐梁玉田?」馮拯微微點頭稱是。伸己又道:「聽說此子才名,父親可是見過他了?好像他家就住咱們前面巷子吧?」程程媽在旁邊聽到,急忙說道:「啊,那豈不就是那天----」話未說完,馮拯看了她一眼,微微點頭,程程媽急忙打住。

  其實老二伸己對程程的事早就瞭如指掌,只是程程是自己的大侄女,可不好亂說,聽老爺子要請梁豐,心裡已猜出個七八分。是以好心點一下,提醒嫂子陳氏的注意罷了。見目的已經達到,便不再說話。老二渾家張氏也清楚明白,自己兒子屁股被掐得那叫一個狠吶,怎會不知道?只是不說話,規規矩矩在旁邊聽著就是。

  馮夫人就更甭說了,頭天晚上老伴就已經和自己商量過了,馮夫人疼愛孫女跟老伴一般,聽老伴誇那小子,心裡早就喜歡了七八分,只等此時開會宣佈。

  一家人開的這個啞謎家庭會議題已經明了,都是人精,不用挑明。於是馮拯道:「明日客人到來,就在敘荷堂設宴待客吧。伸己是一定要陪的,你們若有興趣,也不妨從後門進屋,屏風後看看那小子如何。不要驚動了王孝先便是。」

  家裡人答應了,馮拯宣佈散會。只留下夫人和大兒媳陳氏還有話說。

  見老二兩口子走了,馮拯才緩緩對程程媽說道:「兒大不由人啊,程程這就快十六歲了,按理也該跟她尋個人家。其實這一兩年來,隱隱約約跟我提過、求過的人家已是不少,我都沒答應。只想著程程還小,還可以多陪我這老頭子兩年。唉!」說著重重嘆了口氣,接著道:「只是咱們馮家雖不說是簪纓大族,可老夫也從沒把那些所謂的王謝舊家放在心上,更勿論偶有一二顯要之家求親。倒是那天在錢惟演家見到的這個梁豐小子,頗合我意,雖說現下只是一個布衣,但我料他今後作為定然非凡。而且,據我所知,他與現在的家妾情意非常,為了這個小妾,在襄州做下轟動的事來。莫道少年人孟浪啊,敢作敢為,老夫最是喜歡。若咱們程程與他成了一家,以此子的性子,定不會薄了程程半分,我也就放心了!你是程程母親,你夫君遠在外地做官,鞭長莫及做不得主,這事還要看看你的意見吶,你說呢?」

  馮拯說完,看著陳氏,等她開口說話。

  陳氏娘家祖輩也是做過一州之牧的,書香傳家,極是賢淑知禮,聽公公如此誇獎一個布衣小子,心裡就有了八分放心。老爺子滿朝文武都鎮得住,看一個小孩怎麼會走眼?況且程程自從見了那小子兩次之後,性情慢慢有了變化,開始思春起來,也極少頑皮闖禍了,每日都多抽時間做做女兒家的本份事。只是沒人處的時候,會悄悄地輕嘆一口氣,或者悶悶不樂一會兒。陳氏看在眼裡,又是高興,又是難過。自己女兒長大懂事了,焉能不高興?但見她思念別人的那種難過,當媽媽的也忍不住要心疼。

  今天見公公把話挑明,焉有不從之理?忙答道:「是,父親是一家之主,全憑父親做主裁判便了。大郎遠在外地,二媳這就回去給他寫封書信,告訴於他。既然父親見過這個小郎,那必是好的,二媳也代程程高興。」

  旁邊馮夫人笑呵呵地插話道:「正是這理,況且那梁家就在咱們巷子前面,若真成了此事,程程要回娘家,豈不是抬腿就到?那時候還可以熱熱鬧鬧地每天來陪著咱們說話親熱,多好哇?若是那小子敢跟咱們程程為難,馬上就可以派人過去,拆了他梁家房子,豈不方便?」

  「老糊塗,這八字還沒一撇呢,你就要拆人家房子?豈有此理!」馮拯聽老伴說得嘴滑,連忙喝止,但還是忍俊不禁,一想還真是這麼個理,不由得大是開心起來。

  於是三人商量了,待會兒讓程程媽陪著程程過來,馮拯先跟她說說,先不忙告訴是誰,看看她的反應。然後等明日由丫環陪著,偷偷看過,若真是滿意,自己再想辦法開口提起此事。平常人家都是一家養女百家求,自己堂堂相公府邸,怎麼可能反向一個百姓小子求親?到時候還得費些周章。

  商議定下,便各自散去。馮拯自去書房讀書,讀著讀著,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隱隱覺得不妙之極。

  什麼事?就是梁豐那個小屁孩,極是個不好相與的。自己當朝樞相,看他滿意,願意把孫女許配給他。萬一他不要呢,怎麼辦?馮拯本來挺自信,自家孫女無論是才、是貌、是聰明伶俐、乖巧善良,哪一樣都是頂呱呱拿得出手的。可梁豐不知道啊,這人吶,心裡陰暗起來可說不準。老話說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嘛。自己上桿子找他,這梁豐可是個敢和丁謂平等對話的人物,他要是拒絕,還真有這可能呢。梁豐不知好歹,自己老臉丟了都是小事,那可憐的程程啊!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4 01:07
57、咱家巷口那家小子

  得想個辦法讓梁豐知道自家孫女的好,這是個問題!

  馮拯正想辦法,程程母女來到書房請見。老頭趕忙放下手裡的書,等她們進來。

  程程當先大步走到爺爺面前,隨隨便便福了一下,甜甜叫聲「爺爺」,便倚在馮拯身邊,一手摟著老頭脖子,一手幫他梳理鬍子玩兒。陳氏也見了禮,在旁邊坐下。

  「程程啊,今年該有幾歲了?」馮拯慈祥地撫摸著孫女的小手問道。

  「嗯,過了年就快滿十六啦,怎麼了爺爺,是不是在想給我什麼禮物啊?我可不要什麼金啊銀的,每年都送我些珠寶首飾的,最沒意思啦!」馮程程笑嘻嘻地說道。

  「哦,我的乖孫女這麼早就想禮物啊,那想要什麼?」

  「嗯,我想要特別點的,現在別人沒有的,等我有了別人還是沒有的。就當給你出個題嘍,看你能不能辦到。嘻嘻!」

  「喲呵,小丫頭片子還挺調皮,考起你爺爺來了?」老頭心想。也罷,老頭笑眯眯順著她說道:「那,爺爺送你個好女婿,怎麼樣啊?」

  「誒,好!啊?」小姑娘想也沒想就順嘴答應,一聽不對:「送女婿?」馬上想起隔街巷子裡那個會眨眼的壞蛋來,心裡一急,只聽老頭「哎喲」一聲,鬍子被程程扯下幾根來。

  馮拯被馮程程扯得五官變形,忙不迭地伸手使勁揉動。把在旁邊坐著的陳氏嚇了一跳:「你這孩子作死啊,敢扯爺爺的鬍子!?」厲聲喝罵程程。馮程程也是一時心慌,無意犯的錯誤,看爺爺痛成那樣,小心肝也挺難過,忙賠禮道:「爺爺對不起啊,對不起啊爺爺,是程程錯了,我不是故意的!」

  馮拯呲牙咧嘴勉強笑道:「爺爺不礙事,沒關係,沒關係。」馮程程這才放心,又想起爺爺說的話,一顆心空落落的,難過得低頭不再說話。

  「爺爺剛才問你呢,給你找個好女婿,你怎麼不回答?」陳氏在旁邊問道。

  「爺爺,我不想嫁人,我就想陪著你老人家。」這是馮程程能想出來的唯一藉口了。她就只想著巷口那個少年,自己不嫁人,那就可以多想他一天。哪怕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喜歡她,也無所謂。自己喜歡就得了!可是一旦嫁了出去,就連這個經不起稍稍風吹的美夢也要破滅,這對一個正當花季的少女來說,是多麼殘忍的事?

  「呵呵,哪有長大了不嫁人的?放心吧孩子,爺爺給你尋了一個長得俊俏、滿腹才華又溫文爾雅的好女婿,包你稱心如意吶!」

  「不要不要不要,我就是不要,你們再逼我嫁人,我就不吃飯,餓死自己算啦!」馮程程已經抓狂,兩手捂著耳朵,拚命搖頭喊叫。

  老頭看也逗得差不多了,再逗就缺德了。於是笑眯眯地說道:「真的不要?哦,那算了,我還以為咱們巷口那家的小子你會喜歡呢。唉,可惜我們程程不願意!」說完假裝重重嘆了口氣。

  小妮子的頭像個撥浪鼓似的正使勁搖著,一聽爺爺說的是巷口小子,馬上停止呼吸,抬起頭來兩眼睜得大大:「爺爺你說誰?」

  「我說咱們家進來的巷子口那家,那家小子,聽清沒有?」馮拯故意大聲說道。

  「咳,爺爺你怎麼不早說哇!」馮程程忽然破涕為笑,直起身來看著爺爺,滿臉還有淚痕,花裡胡哨的。簡直是不顧矜持,嬌憨無比!

  「哈哈哈哈」馮拯和程程媽被她這副樣子逗得大笑不止。「這孩子,太沒閨女像了,怎麼說話呢?什麼叫爺爺不早說?早說你就願意了?」程程媽也在旁邊故意虎起臉訓斥道,其實滿眼都是笑意。

  馮程程這才大大滴害羞起來,一下子撲到母親身上,把頭埋在陳氏懷裡,嗯呀嗯呀地不抬頭。看得馮拯露出一口寥寥無幾的老牙呵呵笑。

  大宋隆興元年正月初十日,午時未到,梁豐早早就把來福派出巷口去守著,讓他看著王曾相公的儀仗到了就趕緊跑來稟報。

  梁豐今天穿了一身白色褐領長衫,外罩黑色葛衣,頭上也不戴幞頭,只用一根暗紅綢帶在髮髻上挽了一個結。是小嫦幫他打扮的,加上這廝唇紅齒白,要不是膚色還算健康,肯定是個油頭粉面的公子大爺混混形象。現在看來,倒也瀟灑。

  小嫦又問他可要帶什麼禮物?如今家裡全乎,吃的用的玩的都不缺,找幾件禮物也還能拿得出手。梁豐滿不在乎地大手一揮道:「什麼都不送,爺就上他家白吃去。下個帖子都沒禮貌,要不是看在王曾面上,才不去他家呢。還要禮物?美死他!」小嫦也拿他沒法子。

  吃了中飯,又等了半天,才見來福冷得縮手縮腳回來報導王相公的儀仗遠遠已經過來了。梁豐這才起身,慢悠悠地穿上羊皮褙子,眼神邪邪朝小嫦一笑,把手放在自己唇邊叭地親了一口,又向小嫦吹去。小嫦真是哭笑不得:「這死鬼,不讓他當著下人面摟摟抱抱吧,他就改這招,花樣可真多!

  梁豐喚起來福出到大門口等著。原先出門他都要帶錢孝儀的,如今孝儀有了娘子,需要賣力養家,不願意在師父這裡白吃白住,每天一吃完中飯就早早出門掙錢去了。他只好換了來福在身邊伺候。

  遠遠地王曾儀仗越走越近,到了梁豐家門口,掀開暖轎簾子,看見梁豐正在門口候著,微微一笑。問他要不要上轎來擠擠一起過去?梁豐忙答不用,走路跟著就成。王曾也不勉強,一隊人就朝馮拯家拐去。

  來到馮拯家門口,梁豐一看,嚯,好低調的宅子,青磚烏瓦,黑漆正儀門打開,兩旁各有兩個家僕站著,五步台階下立著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面有微鬚,頭戴紫黑嵌玉幞頭,穿青衫,帶著微笑正候著。

  離馮府十丈開外,停了隊伍,王曾從轎中下來。那男子迎上數步躬身笑道:「給王相見禮。」王曾忙上前用手扶住笑道:「世兄不必如此,今日登門叨擾,咱們不拘俗禮!」這男子就是馮家老二馮伸己了。

  馮伸己又轉過頭看向梁豐,梁豐這才向前幾步拱手躬身道:「見過散騎郎。」馮伸己本人無意功名,趙恆特蔭封了他個八品散騎郎,算是有個官身。

  馮伸己右手虛抬,笑道:「梁公子不必多禮,久仰大名啊,請,相公請,梁公子請。」便把眾人領進府去。

  梁豐跟著抬腿上台階時,看了一下門上匾額,三個遒勁大字:尚書府。方稍稍顯出馮家的氣派。

  進到二堂,馮拯已在堂下等候,見他兩人到來,滿面春風地朝王曾拱手相迎,王曾拱手半躬身施禮,馮拯急忙扶住。梁豐無奈,也只好躬身唱個肥喏,馮拯笑著虛扶了一把道:「玉田不必多禮!」態度與當日在錢家大是不同,和藹慈祥,哪裡像下命令請柬的口氣,梁豐心中疑惑。

  三人上堂,馮伸己隨後,進得堂中,馮拯居中坐了主位,王曾坐左上首客位,梁豐不能與官老爺們平起平坐,挨著王曾坐了下位,馮伸己卻站在馮拯旁邊伺候。

  大家坐定,馮拯開口對王曾道:「今日休沐,又值年下,故專請孝先來寒舍敘話,我知孝先終日案牘勞形,身先國事,今日暫且全都放下,咱們好生飲上幾杯,祛祛一年操心之苦!」

  王曾笑道:「有勞樞相掛懷,所幸樞相領導有方,朝廷無虞,又無邊事,還算太平。今日叨擾,過意不去啊。」

  馮拯微笑點頭,一時家人上了茶來放在幾上,馮拯伸手道:「請用茶。」王曾和梁豐端起茶碗揭開茶蓋,怔了一下,卻不是待客茶湯,而是一碗清茶。馮拯呵呵笑道:「玉田制的好茶,老夫前次在錢希聖家嘗了,大是喜愛。回來命人學著制了幾斤,卻還是沒有希聖家裡喝的那股味道,可惜!」

  這可是明顯地向梁豐示好了,梁豐若不懂事,那就不對了。於是忙站起來答道:「卻不知老相爺也愛此茶,改日小子一定親手多制些,奉與相公品嚐。

  「好、好,那就多謝了。前幾日官家聖人也曾誇獎這種茶口味極好,喝下去清爽得多。玉田的名聲很大。呵呵。」馮拯笑笑,接著又說道:「不過老夫以為,制茶、棋藝只是小道,若玉田風流不羈,鍾情詩酒逍遙,倒也罷了,但既然有志立一番事業,這功名二字,還須看重才是。多讀讀書,待朝廷開科取士,一展身手,方不負才子之名啊。」

  「多謝相爺諄諄教導,小子銘記在心,今後定當用功讀書。」梁豐只好又起身遜謝。

  客套話基本講完,大家正在醞釀話題時,外面進來一個也是大約十七八歲的少年,英氣勃勃卻舉止有度。進來先向當中馮拯躬身行禮道:「孩兒見過爺爺。」又轉過身子對王曾行禮:「拜見王相公。」王曾微笑伸手虛扶。最後才向梁豐拱手笑道:「見過梁兄。」梁豐還禮,但不認識他,不好稱呼。

  馮拯笑道:「玉田,這是我的孫子,名叫程焯,今日慕你名聲,特來相見。若不嫌棄,你們年紀相若,可好生親近親近。」

  梁豐連忙施禮道:「見過馮兄。」

  這個馮程焯,就是馮程程的嫡親大哥,馮家長孫。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4 01:08
58、說個月光寶盒的故事

  這個馮程焯,就是馮程程的嫡親大哥,馮家長孫。

  他是被馮拯昨夜臨時徵調的民夫,本來不參與今日請客,可馮拯想來想去,能完成這個任務只有靠他,就把他連夜喊到跟前,佈置了一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明天梁豐要來家裡做客,想辦法讓他和程程作中遠距離的接觸,即:既不能讓程程和他說上話,又要讓他對程程產生好感。至於法子自己去想,完不成任務扣半年零花錢並禁足三個月。

  馮程焯看在每個月兩貫錢的份上,硬著頭皮唯唯諾諾答應了爺爺馮拯的無恥要求,轉身出門望著冬夜裡的滿天繁星,忍不住仰天長嘯道:「這他媽不是黃狗吃屎、白狗遭殃麼?!」

  小馮一夜不睡,梁豐的名頭他是知道的,但僅限於公共渠道和花邊新聞,沒法做到知彼。只好回頭研究妹妹程程,知己也算贏一半嘛。

  這個妹妹有什麼好呢?馮程焯頭痛地想,其實好處挺多,比如漂亮、聰明、健康、活潑、可愛等等,有很多。但是相對應的毛病似乎也不少:嬌氣、蠻橫、莽撞,有時候還有點二。

  舉個簡單的例子:有一回馮大小姐出遊,在繁華地段遇到一群叫花子,職業乞討,成行成市的那種。馮大小姐沒有社會經驗,喊一聲給錢,身邊的丫頭們當然只好逐一發放救濟。考慮到是相爺家的孫女,拿少了面子過不去,就沒造預算,發著發著帶的錢就不夠了。

  按理說發完了就算了唄,又不是該人家的。可馮大小姐透過轎子看見外面還有一個乞丐伸出髒兮兮的手不死心,覺得挺可憐的,就順手把自己頭上一根金釵拔了下來,叫丫鬟遞給他。丫鬟雖然替她捨不得,但是不敢違抗,那叫花子眼看一注橫財就要到手,大喜過望急忙伸手來接。孰料馮大小姐忽然說聲等等。丫鬟還以為她想清楚了,趕忙回轉身子,那知道馮大小姐說,叫花子拿金釵怕不好換錢使,不如好事做到底,幫他去換了錢來給他。

  小姐下了命令,下人們就執行唄。那時候又沒有金銀交易市場,只好叫一個小廝跑到附近的質庫拿金釵押了十貫錢來。這可是筆大數目!馮小姐還是吩咐全給叫花子。

  那曉得這叫花子不高興了,居然接了錢還埋怨:恩人啊,你做好人也該做到底些,直接拿那金釵給我,我可以換二十貫哩,如今才折了一半,忒虧!

  你說你一個叫花子得了便宜賣乖,這不是典型的沒事找抽型嗎?天知道馮大小姐更絕,一聽人家說的有理,反倒愧疚起來,還真對不住你哈,等等別忙。

  叫花子一聽,都快要破口大罵了,逗我玩兒吶?

  原來馮程程又讓人把錢拿回質庫去換回金釵,下人去了,好說歹說,許了第二天補手續費,才又把金釵換了回來重新交到叫花子手裡。

  叫花子眼看金釵得而復失、失而復得,一顆心被搞得晃晃悠悠的幾乎崩潰。據說當天晚上就心臟受不了嗝屁了。

  馮大小姐當然不知道後來的事,只覺得自己做了件不虧本的好事,得意之極。

  這是不是有點二?

  其實應該不算,頂多就是單純的善良或者善良的單純,但隨便怎麼粉飾,馮大小姐某些時候會有些缺心眼,是馮家上上下下公認的事實。

  馮程焯其實是挺愛自己這個寶貝妹妹的,而且他也很仰慕梁豐的名氣,覺得自己的妹妹也只有這種人才配得上。所以雖然是被爺爺逼的,但還是想盡心盡力完成任務,最起碼,別讓梁豐看到妹子二的一面。

  在堂上兩人招呼打過後,馮程焯馬上就對梁豐產生了好感,理由很簡單,相貌好,氣質好,名聲大,有禮貌。同樣,梁豐也對馮程焯觀感不惡,相貌好,修養好,有禮貌。

  男人和女人不同處在於,對於長相好的同性,女性多半排斥,而男性多半親近。於是馮程焯馬上和梁豐一見如故起來,小聲聊個不停。馮拯看著他們,微笑著道:「焯兒可帶玉田四處游一遊,少年人跟我們老頭子在一起,怕是要悶壞了。」小馮立馬應承,邀請梁豐別處說話。梁豐只好向兩位相公行禮,跟著小馮出下了堂。

  馮程焯領著他一路談談說說,兩個人不一會兒來到了馮家真正的內宅,雖然還是隆冬,但完全看得出來,和前院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亭台樓閣一樣不缺,假山疊石,迴廊小徑,佈置得別具匠心,已經隱隱有後世蘇州園林的模樣。若是換個季節,當可以看得見這個園林的奢華美麗,絕對不輸於東京城任何一個巨富之家的佈局。

  梁豐微微一笑,心說果然如此。旁邊馮程焯偷偷觀察他,以往對馮家不太瞭解之人,初次走進他家後院時,都會大吃一驚,因為與前面的簡樸低調形成了強烈的對比。但他看見梁豐面不改色,好像一點也不奇怪的樣子,反倒自己心裡一驚,覺得這小子還真是個沉得住氣的主。心裡更是又對梁豐高看了三分。

  不一會兒小馮引著小梁來到一間臨水的敞軒,敞軒裡早已燃起火爐,溫暖如春,兩人進去坐了,客人端了茶水和果子進來。梁豐打量這間房子,心裡暗暗稱讚,室內清雅中淡淡地透出一股富貴氣息,用古龍的話來形容就是「每一樣東西都放在最合適的位置,讓人覺得既不多任何東西,也不能少了任何東西。」

  牆上一副少女對弈圖吸引了梁豐的目光,圖中兩個少女對坐下棋,一個神色認真望著棋盤,手中粘起一子舉棋不定。另一個顯然略佔上風,神態輕鬆,略有笑意。畫中人雖然只是沿用了傳統筆法,不足為奇。但面目、神色、動作都描摹得靈動活潑,達到了極高的境界。尤其那局棋畫得格外認真,黑子白字雜錯其間,細看之下有局、有勢、有氣、有劫,完全是一盤真正的高手棋局,已到中盤,落子繁複,正是最緊張的時候。

  梁豐忍不住誇了一聲「好畫」。此時他已經算是東京城裡知名的大畫家了,能說出這麼兩個字,足見這幅畫的水平。馮程焯聽了暗暗高興,又見他上前仔細去看畫的落款,只有年月日下面一個清秀的程字和一方小小印章,梁豐心想自己記憶裡沒這幅畫,估計是哪個不出名的畫家所作。又想既然是個程字,說不定是他家裡的女眷手筆,簪纓之家,書香門第,名不虛傳!

  果然,馮程焯開口道:「梁兄誇獎此畫,敢問好在哪裡?可知是何人所做否?」梁豐笑道:「我觀此畫,用筆嫻熟流暢,設色穩中求新,佈局大有丘壑,筆致淡雅秀氣,不似男子所為,倒像是個年輕女子的手筆。至於是誰的大作,倒要請教!」

  馮程焯大聲讚道:「梁兄好眼力!」說完又有些得意道:「好叫梁兄得知,此畫正是舍妹所作,畫此圖是她方才一十四歲。」梁豐聽了非常驚訝,這麼小年紀畫畫能達到這個水平,著實嚇人,比起自家小嫦來猶有過之。於是又誇獎了一番。

  兩人又才坐下,閒聊幾句,馮程焯忽然笑道:「小弟有個小小的不情之請,不知梁兄能應否?」梁豐笑問他什麼事。他道:「聽聞滿城瓦肆爭傳梁兄所寫《西遊記》一書,小弟也曾看過,果然是一部奇書,令人愛不釋手。又說現在東京城裡轟動一時的說書大家錢孝儀居然就是梁兄的門下弟子,不知是否真的?」

  梁豐謙虛地笑笑說是。

  「那可不可以請梁兄私下說上一段,讓我飽一飽耳福哇?」馮程焯道。梁豐急忙解釋,自己其實不會說書,只是寫了教給錢孝儀而已。馮程焯哪裡肯依,央求他無論如何說一段。梁豐本來對馮程焯極有好感,眼看四下無人,說一兩句倒也無傷大雅,只好答應。於是稍微醞釀了一下情緒,正要開口,小馮道,且慢,我家這個畫畫的小妹,也想聽聽梁兄說的故事,待我請她出來。

  梁豐急忙說道這時相爺府上,自己是個外人,如何方便與貴府女眷見面,不敢不敢。馮程焯笑說無妨,他自有安排。說完輕輕拍手,幾個下人進來,走到屋子對角處,嘩嘩地放下一卷竹簾,將敞軒一隔為二,一時外面腳步輕緩,從另一個門裡走來三四個丫鬟,簇擁著一個小姐。梁豐隔著簾子,只見其形,卻看不清楚模樣,只好起來老老實實作了一個揖。那邊也老老實實福了一禮。

  當然,這就是馮大小姐馮程程來了。充滿了激動!

  這時馮程焯才請梁豐開始表演,梁豐本來心想是兩人單獨玩耍,說說倒也無妨,這下子忽然來了幾個女人旁聽,不免有些尷尬。不過好在他臉皮夠厚,尷尬稍縱即逝,心裡盤算,在女子面前說孫悟空,有些煞風景,不如說些別的。心中想想,忽然想到一段故事。

  「馮兄既然青眼,小弟只好勉為其難了。不過,今天不說孫悟空取經吧,我說說孫悟空的另外一個小故事,名字喚作《月光寶盒》----」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4 01:09
59、敘荷堂對話

  梁豐儘量模仿石斑魚先生的聲音,跨越千年,向馮家兄妹講述著一個他們剛剛認知的孫悟空另外的故事。

  全賴《月光寶盒》這部電影,梁豐把二當家、瞎子、春三十娘、白晶晶、囉嗦的唐三藏、抓狂的觀音菩薩這些人物的故事娓娓道來,說得馮程焯樂不可支哈哈大笑,簾子裡的那位,為了在自己心上人面前保持儀容儀表,只好使勁掐自己的腰,才沒有彎下去。倒是馮程程的兩個丫頭,東倒西歪站都站不穩。

  當梁豐說到至尊寶幾次三番借助月光寶盒返回去救白晶晶,二當家抱了個小破孩最後崩潰地敲門叫道:「娘子,出來看上帝。」的時候,那兄妹倆又一次報以熱烈的笑聲,卻全然沒有發現,梁豐心裡被自己勾動的琴絃狠狠地撩了一下,聲音轉向低沉······

  他也是一個穿越者。至尊寶不停地穿越是為了一段愛情,那麼他梁豐的穿越,是為了什麼?這問題,連他自己也答不出來······

  正當梁豐在講故事時,馮拯和王曾的春節茶話會也已經挪到後院的敘荷堂舉行。少了梁公子的陪伴,馮伸己自然也消失不見,只剩了一個樞密使、一個參知政事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對方,同時又釋放出一些廟堂的氣味。

  「再有五天,官家就要觀燈與民同樂了,今年湖廣多地稔熟,算得上五穀豐登,合該普天同慶了。」馮拯道。

  「是,今年天下還算太平,只有秀州一路四個縣受了些水災,中樞已擬了詔書,欲蠲免此處錢糧,其餘倒還不錯。」王曾答道。

  「只是官家的龍體,著實讓人堪憂啊!時好時壞,全賴聖人協助維持,不知何時才得痊癒。孝先,君近來輔佐太子,太子果然不同於往年了,幾次朝會,應答得體,姿容端正,煞是好儀表。真是龍章鳳姿!」

  「拯老說得極是,太子確實天資非凡,更難得宅心仁厚,質地純良,兼對民事異常關心。天祐大宋,似此脈脈相承,庶幾可稱盛世了!加之有拯老等前輩輔佐,大宋之盛,指日可待!」

  兩人互相吹捧,只是繞著太子接班的話題說,各人心知肚明,趙恆的日子已經不遠了,接下來的問題是如何實現政權的平穩過渡,現在趙受益才十二歲不到,要想親政是絕無可能。那麼只剩下三種途徑,一是趙恆安排輔命大臣幫助太子完成成年前的過渡;第二種是暫時讓權給**,讓皇后劉娥輔政,效漢朝呂后聽政故事;第三種折衷一些,大事由輔臣商議,交**決斷。目前看來,第三種的可能性最大,基本能做到互相牽制,誰也不能偏離太遠。

  但中國曆來的士大夫就有一個毛病:見不得女人幹政。呂后、武后都是極其明顯的負面例子。其實他們的潛意識裡總是認為,一個老娘們兒,做做針線,吃吃喝喝就行了,操那閒心幹嘛?咱們這幫子人拚死拚活層層科考殺出一條血路來,不就是為了幫著官家治國平天下麼?要女人決斷,我們成什麼了?

  這種潛意識的思維決定了朝堂之上,圍繞劉娥今後的動向必然會有一番交鋒。馮拯今日宴請王曾、梁豐,幫馮程程相女婿是一個目的,想摸摸王曾的底線,試圖找到合作的機會是另外一個目的。

  其實馮拯老了,對這東西看得淡了一些,不再那麼熱衷功名權勢。但老頭還是很愛朝廷的,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在樞府這個位置,如果不為國家把好關,那亂起來就不可收拾。他瞭解王曾的品性,在滿朝文武裡算得上出了名的直臣,手裡權利也不小,要想穩固朝政,必須重視他的存在。

  王曾目的同樣,丁謂他是橫豎看不慣,好在還有李迪、薛映等人和自己算得上一個戰壕,要是能把馮拯爭取過來,那麼就可以大大削弱丁謂的勢力,對他心中所謂的「朝廷正氣」大有好處。

  但馮拯的話語裡隱約提醒王曾「聖人」的存在,誰知到被王曾直接無視,卻大談特談太子如何如何,這令馮拯十分擔憂。他明白,依王曾的脾氣,是不願意見到有朝一日劉娥做了太后而決斷朝政的一天的。

  平心而論,馮拯和王曾兩人對劉娥的觀感都還不惡,若是趙恆身體棒棒的時候,劉娥也堪稱賢后,雖有玩弄權術,但總體不錯。只是出身不好,屬於典型的民間藝人。這種背景居然平步青雲做到皇后,連她自己的前夫都做到了侍衛馬軍都虞候,最近又加了加武勝軍節度觀察留後,這是讓王曾等一班人很不爽的。只是恩出於上,官家願意,他們有什麼辦法?但現在官家朝不保夕,王曾等人心中的老賬翻了出來,不免對劉娥就多了幾分抵制情緒。

  馮拯知道王曾的情緒,只好婉言道:「我朝制度,歷來是重文抑武,各部軍統領有領兵之實,無調兵之權,大可不必疑慮。只是若有萬一,官家不虞之後,倘委以閣臣輔政,孝先自忖能抗衡謂之否?」

  王曾想了一想,老實回答:「未必抗得過他,不過,官家既已召萊公回京,想來已有安排了。」

  說到寇準,馮拯心裡也很痛快,同時又莫名其妙。居然是由寇準的天敵錢惟演陳奏保舉回朝的,這種荒唐的事情,他老馮至今不能猜出其中二三。算起來今日正月初十,寇準如果走得快,應該快到京城了。到時候朝局多半又是另一種形式,但到底走向如何,大家都不知道。

  想到此,馮拯緩緩搖頭嘆了口氣:「平仲與我年紀相若,俱老矣,更遭此風霜,未必復有昔日之意氣啊!」

  「依下官之見,卻是未必。萊公與拯老年紀相若,意氣亦相去不遠,皆是為國而忘身者。昔日浮云蔽日,公遭謠諑,卻未必便會消沉,至於到底如何,曾願與拯老拭目以待。」王曾笑道。

  馮拯撫鬚大笑道:「承孝先謬讚啊,呵呵,那麼老夫便候著平仲回來,為君等站班壯勢!」王曾起身拱手:「樞相高風,曾仰止矣!」

  兩個無聊的人,好像什麼都沒說,又好像什麼都說了。話到盡頭,就不再多扯,馮拯又把話題繞到梁豐身上。

  「孝先,老夫今日相約,還有一事,欲請孝先幫忙,不知肯否?」

  國家大事的大方向都定了,王曾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想來馮拯不過是些私事,他和錢惟演又不同,定不會有什麼太為難的事找自己。當下爽快地說道:「拯老但有吩咐,無有不從,請明言。」

  「呵呵,事倒不大。只因我家程程年已十六,該當議議終身了,我看著梁玉田倒是不錯,前日在錢希聖家也知他未有婚配,不知孝先能為老夫作此冰人否?」

  「哦,原來拯老相中了玉田呀?呵呵,曾也甚可惜,苦無一個女兒,否則定與拯老爭上一爭!這是好事,曾敢不效勞?定當竭力玉成!」王曾大笑道。馮拯聽他答應,也撫鬚呵呵謝過。

  「不過,此子雖然玉琢通透,但曾觀他對於這種事情,好像有些死腦筋哩。那天就說自己已經擺了花轎迎娶那個謝小嫦進門,便算是明媒正娶了,如今要勸說他,怕是還要費一番功夫。拯老但莫急切,待下官慢慢開導於他,今日且與他從容飲宴,不談此事。我說拯老啊,此子帶給拯老的驚喜,恐怕還在後頭吶!」

  「好好好,既如此,那就偏勞孝先了,咱們這就擺上酒宴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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