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陽光大宋 作者:塵昏白扇(已完成)

忘情痞子 2013-5-20 15:16: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9 202309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5 12:54
第二卷 對太后要好 90、過度開採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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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豐只是佔了歷史的便宜,劉娥則是政治家的敏銳。如今聽了梁豐一番話,深思之下,更是覺得把寇準放到那個地方太合適不過了。

  這會兒她已經不生梁豐的氣了,轉眼溫和地看著這小子,笑道:「你一介布衣,功名未取,難為你關心這些大事。雖有誇大之處,也可見平日用功。」

  「草民不敢當,只是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罷了。」

  「呵呵,好一個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憑這八個字,就赦你方才大放厥詞之罪。哀家就罰你把那闕《破陣子》寫出來,另把你的《沁園春》也錄下,留在宮裡罷。」劉娥說完,站起身來,於是小黃門們又把梁豐團團圍住,這回知道她是要起駕走人,梁豐躬身相送。

  劉娥回到坤寧宮,正好太妃楊氏來找她請安說話。聽她說去了資善堂的事,楊太妃笑道:「姐姐氣量寬大,不與這個白衣小子一般見識,妹妹佩服得緊。要是我呀,先命人摁住打他三十板子在說話。」劉娥笑笑道:「其實我也是喜歡他年輕人那一股子勁,雖然口無遮攔,倒也不算信口雌黃。似他那番諫言,滿朝文武誰都說得出來,只沒他驚世駭俗罷了。」說完不由沉思起來,心中細細唸著李煜那闋《破陣子》,感慨不已。

  第二天,劉娥命人將梁豐留的字拿來仔細鑑賞,心中讚歎此子文采風流,書法風檣陣馬,痛快沉著又不失魏晉風骨,當下對身邊的趙禎說道:「官家,梁豐昨日的諫言有何感想?」

  「回稟大娘娘(沒外人的時候,趙禎仍是稱呼劉娥大娘娘),這個梁豐不以孩兒身份見疑見佞,孩兒很是高興。答應和他繼續做朋友的。他昨日說話,也嚇了孩兒一跳,不過細想下來,挺有道理。」

  「是了,我兒有這等胸懷,是天家應有之氣量,也是億兆萬民之福。梁豐這幅《破陣子》,從此就留在福寧殿罷,日夜懸掛不替,讓你後世子孫,代代以此為戒,莫做揮淚辭廟的亡國之君!」

  「是,孩兒謹遵教誨!」

  從此,大宋皇宮福寧殿裡,便永久懸掛梁豐這幅抄錄南唐李後主的《破陣子》,後來劉娥死去,趙禎又把另一幅《沁園春》掛出,同為趙家歷代皇帝的必誦之句!這是後話。

  劉娥跟趙禎說起昨日梁豐奏對之事,忽然想起,有必要把寇準叫來交代一番了,便傳旨宣寇準進宮面聖。

  寇準來到宮裡,向官家、太后請安。劉娥和趙禎也不敢託大,劉娥在簾後稍稍欠身,趙禎彎腰還禮,叫道:「侍中請坐。」

  待寇準坐穩當了,劉娥方開口道:「侍中此去永興軍路,頗為辛苦,難為你了。有何打算,為難之處,可當面道來。」

  寇準欠身道:「啟奏官家、太后,老臣能重返京畿報效朝廷,何來辛苦?此去京兆,無非保境安民四個字罷了。」

  劉娥聽他回話,心中高興,老寇端的不愧打過硬仗的老牌軍委委員,對任務的敏感性和覺悟性還是挺高的。點頭笑道:「侍中能把保境兩字放在首位,果然沒白費了朝廷一番心思。如今党項趙德明確是有些讓人頭疼啊。」轉頭又對趙禎道:「皇兒,可把昨日梁豐奏對說與侍中聽聽,請侍中評評,那梁豐說得還中肯否?」

  趙禎遵命,把梁豐的話轉述了一遍,寇準越聽越奇,心道那個才十七八歲的小子真有這般神奇麼,居然能作如此分析,大有道理。

  聽完沉思半晌,躬身道:「官家、太后,臣不以為這個梁豐是危言聳聽,如今党項橫掃西北,佔據河套,已成心腹之患,只是狼子野心還未完全暴露罷了。先帝在時,天下承平,以不生事為上。如今情形已有不同,我大宋斷不可養虎為患啊。若官家、太后信任老臣,臣願肝腦塗地,拼了老命也要把趙德明的野心打掉,還我大宋邊境以安寧!」

  真是烈士暮年壯心不已,寇老西還是一副雄糾糾的樣子,開始拍胸脯打包票了。劉娥對寇準的能力是非常信任的,他既然說了要重視,那就肯定會重視。當下點頭讚道:「那就偏勞侍中了,此去多加防範為上,若是党項有了異動,即刻稟報朝廷,咱們再出對策。對了,那個梁豐有此見識,不可小覷了,侍中若得暇,可見見此子,雖語多驚人,倒也頗有趣味。侍中定不會感到無聊。呵呵。」

  寇準稱是,心想自己回京不久,已然隱隱幾番聽說他的名頭,如今連太后都賞識,還真的要見見這小子了。諾諾退出。

  昨日梁豐又是對話,又是寫字搞得挺晚才被放出皇宮,也沒了心情回到中瓦子跟張揮他們胡鬧。命錢孝儀去告訴一聲,自己直接回家休息。

  回到家裡,小嫦正擔心得不得了,怕他惹了什麼禍。見他平安歸來,一顆芳心方才放下,急忙服侍他洗臉吃飯,百般溫柔體貼。梁豐在皇宮裡語不驚人死不休地震了趙家母子一回,心中得意,一晚上亢奮不已,直累的小嫦滿身大汗伏在他身上喘息,動彈不得。不免嘴裡嘟囔,沒人頂班實在辛苦。

  梁豐笑道:「呵呵,這話也只有你說得出來,天下間男人是牛,女人是地,只見過累死的牛,還真沒聽說過耕壞的地哩!」

  小嫦翻著白眼有氣無力道:「那你也不能老在我這塊地裡刨啊,不知道過度開採,地也老的快不是?對了郎君,你要跟雪裡梅做個紅塵知己,那紫英姐妹可歡迎你得緊啊,怎不去逛逛,也等奴家輕鬆幾天?」說完自己也笑了,調皮地伸伸舌頭。

  「呵呵,你倒大方,可我一去,影響人家生意啊。紫藤說了,我去免費,咱堂堂大男人,也不好吃人家白食不是?你啊,且生受些吧,等那馮程程長大了些,再來換你的班。」

  聽得小嫦吃吃笑個不停。

  隔不遠處的馮程程哪裡知道這公母倆正在算計她?睡在床上輾轉反側,不由得心有靈犀地打了兩個噴嚏,心道:「這是哪個在背後說我?遮莫是梁家哥哥想我了撒?」

  第二天午後,馮程程來到花園,望著華堂煙柳,坐在爛漫陽光下發春,思念街坊梁豐同志。

  正呆呆想著,哥哥馮程焯賊笑著走來,說道:「妹妹這是在想誰呢?滿臉紅紅的,可比前些日子咱院子裡桃花還紅豔呢。」馮程程白了他一眼道:「想誰也沒想你,看你一臉奸笑,定沒什麼好事,說吧,又要支我去求爺爺賞你零花錢了不是?」

  自從馮程焯兄妹狼狽起來,經常到梁豐家裡散心,馮程程就擔起了替哥哥討要零花錢的任務,這兩個月起碼都幫他整了四五十貫錢來。

  「妹妹這可是小人之心度兄之腹了,哥哥來是要告訴你個好消息,你要不聽,那就罷了。」說完轉身就走。

  「回來,甚好消息?說來我聽,好便罷,若不好,仔細我修理你。」馮程程嬌聲喝道。

  「嘿嘿,還以為你不聽呢。」馮程焯故意咳嗽兩聲,清清喉嚨道:「說起好消息,除了關於你梁家哥哥,還有甚好的?不過左右是聽說他昨日御前奏對,深得太后歡心,當了寇相公面誇獎,寇相公知道咱家與他定了你的親事,又向爺爺問起。這不,爺爺盤算過幾天宴請寇相公,預備叫這廝來作陪哩。」

  馮程程立馬眉花眼笑,開心得意地問道:「哦,那他昨日對太后說了些甚?」

  「國家機密,我咋知道?」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5 12:55
91、丁謂有點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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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切,我還以為你神通廣大啥都知道呢。這樣吧,著馮家大小子馮程焯即刻前去打探清楚,回來細細稟報。滾吧!」馮程程俏臉一沉,命令馮程焯。只是馬上又小鼻子皺起,眼睛彎成一線,笑得歡暢。。

  馮程焯在這個妹妹面前充滿了無力和挫折感,無可奈何嘆了口氣:「我這是什麼妹子呀,簡直就是個王母娘娘!」說完搖頭而去。

  要說這朝堂之上的嘰喳程度還真不比娛樂圈的差,昨日太后、官家召見梁豐,就有小黃門報給黃門大惡霸雷允恭,雷允恭本來不愛聽這破事兒,但聽說扯到了党項羌族,細想想估計太后這是要打仗。於是就遣人分別報給曹利用和丁謂。這三位都是靠了逢迎劉娥得勢,必然要把領導精神狠狠領會一番。於是雷允恭、曹利用兩人抽空跑到丁謂家裡開小型研討會。

  丁謂最近一段時期來,性情很是起了些變化,對於朝事開始認真辦理,很少刻意去揣摩上意了。但見到雷、曹二人如此興匆匆地來,也只好參與研究一番。在細細聽了對答全話後,丁謂的第一反應是太后沒怎麼把這事往心裡去,兩人只是即興發揮的問答。而且是梁豐小子一廂情願的推測,不作數。

  但雷允恭反對,他認為聖心難測,這番貌似遭遇戰的對白,其實暗合太后心意。不為別的,單是早幾天前把寇準派往永興軍就是明證,那老頭可是個敢惹禍的主。放過去不就是為盯著趙德明麼?曹利用大點其頭,贊成雷同志的說法,如此一來,籌餉、糧草、軍械、各種後勤補給都要開始準備,咱們爺們兒得為朝廷打仗出力啊,順便豈不是又可以發筆橫財?

  丁謂知道這兩位又在打生發的主意,心中很是膩味。又不好當面反對,只得委婉提醒二人,現在是寇準領著永興軍節度使,這位同志老是很老了,糟可一點不糟,要是讓他知道咱們在他身上打主意,恐怕他啥事也做得出來。反正最近發財的機會不少,你雷允恭不是才領了山陵副使的差事麼,夠你喝一壺的,這仗啊,三兩年裡還打不起來,別急吼吼地張羅。雷允恭聽他說得有理,只好唸唸不捨地暫時放下這塊肥肉。曹利用也順勢勸勸雷允恭,因為他現在雖是樞密副使,但立足未穩,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還真不敢貿然從事。況且他對寇準那老兒簡直視之如同天敵,見了面很有些要繞開走的意思。如何敢去老虎嘴裡拔牙?跟著他來,不過是狼狽為奸慣了,抹不開面子走一遭而已。聽了丁相爺的話,大合脾胃,趕緊找個台階就滋溜滑到安全地帶。

  雷允恭此時也心煩曹利用,剛才自己提出的時候,這廝還大談生發,老丁一反對,他馬上變了風向。大感無趣,三人只好草草喝了幾口茶,就作鳥獸散。

  那兩人走後,丁謂又把資善堂奏對很仔細地分析了一下,認為梁豐說的很有道理。這時候站在國家利益的角度,確實應該防範一下党項羌族,但他是東府,如果太后不問,自己貿然插嘴恐怕要惹嫌疑,便決定過兩天把親家錢惟演找來聊聊,露點口風給他,讓他回去轉告馮拯,意思是若真的一旦發生意外情況,自己這邊會全力支持西府。

  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為了修復朝廷關係,緩和一下氣氛。免得自己老是被人猜疑記恨。想到這裡,他又頭疼起王曾來。

  也不怪旁人膩味他丁謂,因為他常常習慣成自然地要做些事讓大家煩。比如說上個月,就是三月底的時候,劉娥因為趙恆遺詔的事有些不爽,不免在他面前稍微抱怨了一下:處分國事就處分國事唄,還加個權字幹啥,搞得名不正言不順的,發號施令都不好意思。

  換別人,裝耳背沒聽見,混混就過去了。可他是丁謂啊,靠的就是劉娥粗腿上位的,這會兒就本能地做出一付心領神會狀。回到政事堂就開始命人起草詔書,要把太后權處分國事的權字去掉。

  草稿到了王曾面前這麼一過目,可就不依了。不找小鬼只找閻王,直接就朝他丁相爺辦公室走去,進去就投訴道:「也不知何人之意,亂改先帝詔書,要去太后權字,直接處分國事。」

  丁謂只好硬著頭皮回答「是我叫這麼打草稿的。太后覺得加個權字不太順暢,我也這麼認為。應該沒什麼問題吧?」王曾一聽,瞪起眼珠子道,豈止是沒問題?問題大發了。相爺你想想啊,咱們官家年少,理不了政。沒辦法才做這母雞打鳴的打算,已經夠倒霉了,要是把權字拿掉,這太后豈不是要一直雄糾糾地叫下去?那不顯得咱們一幫爺們兒廢物點心嗎。這事兒可萬萬不妥,不能干!

  丁謂被他說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的,本來自己冒然答應太后就夠後悔了,這回又被王孝先教訓一番。心裡窩囊,偏還找不到理由反對。要擱往常,他早跑到劉娥面前打小報告了,只要一句「王孝先說您老人家處分國事是母雞打鳴。」這小子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但還是沒忍心這麼幹,無他,只怕「一樣何處有虧成」而已。想想算了,還舔了老臉又去給劉娥解釋這事兒的難度。劉娥也只好酸著臉認了。

  哪知王曾為這事,又把前些日子對他積累的一些好感打消得乾乾淨淨。近來凡是他丁相公要辦的事,每次都要研究個透才表態。明顯有不信任的感覺,害的老丁成日念叨「信不足焉,有不信焉。」後悔不已。

  這邊丁謂還沒來得及請錢惟演上門,老錢就已經抽空跑到寇府拜見了一回老相公。為救寇準出火坑,老錢這回出力最大,寇準心中很是感激。這老頭其實是個記吃不記打的主,瞅見人家錢惟演如今對自己蠻好,也就忘了被踢撩陰腿那茬,客客氣氣地迎進府裡,還專門為了前些日子沒能按計劃請他吃飯表示歉意。

  錢惟演急忙表示愧煞下官,老相公連日勞累,登門打攪已經不安,怎麼還能蹭他酒喝呢?來的目的一是向老相公表示慰問,早該來的,先帝大行,人人事多,現在來也不晚。第二是自己現在樞密院管著軍需物資,你老人家到了京兆府,有事只管言語,一定保質保量無限支援。第三嘛,聽說昨日資善堂的事了,梁豐那小子說得好像不錯,還望老相公對党項多加提防才是。

  寇老西感激不盡,心說這世道還真是變了,這次回來,好像人人都以國事為重似的,每人再耍小心眼兒了,連這個小滑頭都能表出如此態度。國家有希望啊!

  兩人說著話,就扯到了梁豐身上,寇準說太后跟我交待過,要我有空見見梁豐那小子。我聽說他現在是道濟兄的預備役孫女婿,早上道濟兄說要請我吃飯,我便向他約了梁豐屆時見見。你來得正好,他是你從襄州挖出來的寶貝,那就跟我說說這小子情況吧。

  錢惟演便抖擻精神,學著錢孝儀京城名嘴的派頭,又把自己如何發現梁豐,如何賞識人才把他邀進京來,後來發生的一些故事娓娓道來。這是老錢最近逢人就誇,說溜了嘴的,一點難度都沒有。只是隱瞞了梁豐兩次找他談話密謀的一些事情,錢惟演心想要是寇老西你知道自己能從邊遠山區逃出生天是梁豐那小子立的大功勞,可不知道該咋感謝人家吶!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5 13:02
92、春遊燒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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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宋隆興元年四月初的一天,馮拯派大孫子馮程焯來給梁豐下帖子,邀他五日後到馮府赴宴。恰逢最近一段日子裡,天氣很好,梁豐想起後世有個教授娘們兒在**裡誇獎過這種天氣是「一派小清新」,梁大少爺雖噁心其人,但卻不反感這天氣,於是乎遊興大發,想出去春遊。就乾脆問大舅子去不去?那廝明知自己是個陪襯,哪裡敢不答應?要是被那小母老虎知道自己拒絕,豈不要脫層皮?於是一口應承,並拍胸脯說到時候把家裡的馬車弄幾輛來代步。

  梁豐回頭又同小嫦說了,小嫦高興得拍手雀躍。

  第二天,梁豐大肆張羅,吩咐永叔、來福準備好火盆、鐵網、竹炭、乾柴,竹籤等物。又叫錢媽、宋媽、李萱去採購食品,羊肉、驢肉、豬肉、小魚、干蝦、兔耳、泥鰍並時令蔬菜一大堆,又買了香油、醬油、鹽、孜然粉、胡椒粉等等作料。拿回家來,梁豐教他們把肉類細細切成小條狀,泥鰍、小魚剖開,自己要了一個大盆,把各種作料和成糊,又讓大家照自己的樣子把肉類一通塗抹,醬油半泡,醃製了幾個時辰,說是要做燒烤。眾人跟著大少爺把制好的半成品用竹籤串了,心裡嘀咕,也不知道少爺做的這個「燒烤」是個啥味道,私下商量,還是每人揣幾個饅頭防身。

  第三天一大早,馮程程兄妹在馮拯老頭越來越鬆弛、睜一眼閉一眼的管制下,硬是拖了自家一小兩大三駕馬車出來,走到巷口就大聲招呼梁豐。梁豐見了大喜,這廝還真夠意思,不是相府都沒這樣的氣派。便安排小嫦單獨上了馮程程的小車,其餘兩車男女分坐,並馮家帶的人,差不多有小二十人,浩浩蕩蕩,就近出西廂而去。

  從啟聖院出來,沿著大街往西,出了梁門,還要一直出西水門才算是出了外城。

  走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才到開封城外,梁豐吩咐就近靠著個不知名的小丘安營紮寨,大家就地撒歡。

  其實開封城外並無甚好風景,平坦無山,不過幾處小丘而已。好在處處槐楊煙柳,春風中翠綠搖曳,平原陌陌,男女耕作,一片生機,隨處農戶竹籬茅舍,水路又多,頗能暢人胸懷。

  眾人一下車,許是一個冬天在城裡憋得慌了,彩云彩萍倆丫頭歡呼一聲,跟著馮程焯家帶來的小廝丫鬟也高聲歡叫,迎著春風跳躍起來。只有梁家其餘人等暮氣沉沉,不敢亂動,只是看著這些年輕人搖頭微笑,羨慕以及。李萱本來也有些衝動,一想自己已為人婦,不免就把剛舉起的手耷拉下來。

  梁豐吩咐大家從車上搬東西,又命眾人扯出早就準備好的長竹竿搭個架子,拿出幾匹白布往架子上一搭,就成了個小帳篷,又在帳篷裡墊了一張毯子,這才走到小車前邀請兩個小娘子下車。

  馮程程在車裡看著小的們發瘋,早就不耐煩,礙著梁公子在側不敢造次而已。今得了一聲吩咐,不用人攙扶就跳下來想要參加年輕人的狂歡,忽然發現那郎君狡猾狡猾地看著自己笑。馬上變成扭扭捏捏,乖乖地扶著小嫦朝帳篷走去。

  其實小嫦何嘗不是希望在這春意盎然的草地裡跑上一遭?只是更加能夠克制罷了,但兩個女子坐在帳篷裡,眼巴巴地望著外面,讓梁豐看在眼裡,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於是走到帳篷前,對著二女嘴一咧,道:「別裝了,出去吧!」

  馮程程得了聖旨似得,一聲尖叫,當先就爬起來要沖。謝小嫦也不甘示弱,後發先至,倆丫頭立時擠在一起,碰撞幾下後方才出去,就聽身後嘩啦亂響,回頭一看,原來帳篷已經被擠塌了。

  梁豐搖頭笑笑,隨他二人瘋去。轉身拉了馮程焯席地坐了,吩咐來福把火盆生好,放上竹炭端來。

  一時來福把火生好端來梁豐面前放了,梁豐又取來鐵網蓋在上面,招招手,錢媽和宋媽也趕忙遞過昨夜醃製好的食材、作料、工具等物。周圍的人眼見梁大少爺要一展身手了,不約而同圍攏過來好奇地看著。

  只見他以瀟灑之極的姿勢,捻起兩根肉串放在鐵網上,摸出一把用新斗筆剪禿了的刷子,蘸了碗裡預備好的調料,溫柔地在羊和驢身上輕輕撫摸,神態體貼之極。漸漸地,那兩串肉烤成金黃,調料的香味四散開來。肉被烤出油來,點點滴滴落到鐵網下的火盆裡,滋滋作響,冒出屢屢青煙,偶爾也會竄起一股明火晃晃。馮程焯在旁邊都聞到香味了,他跟旁人一樣,從沒見過這種吃法,雖然不餓,喉頭還是忍不住咕咚一聲,嚥了口唾沫。

  梁豐拿起肉串聞聞,香味四溢,已經熟了,抬頭尋找小嫦和程程兩個妮子,錢孝儀在旁邊會意,急忙跑到遠處喚來兩位小師娘。這時馮程程和小嫦已經把自己打扮得活像《射鵰》裡的傻姑,馮程程一身綠裙,耳朵上吊了兩朵剛摘下的吊鐘花,紅豔豔地冒充耳環;小嫦卻是用柳條和野花編了一個花環戴在頭上。雙姝嬌豔無比,除了梁豐和馮程焯,男丁們都不敢多看,紅著臉走得遠些。

  看著這兩個平日自由不多的女孩子蹦蹦跳跳來到跟前,梁豐笑嘻嘻地遞上烤好的肉串,一人一支拿著,狐疑地看看肉,又看看他,生怕這個二把刀整出啥難吃的物事來。

  「吃,沒事,香著呢!」梁豐鼓勵道。

  兩女也聞到了香味,剛把肉串放到嘴邊,忽然看到周圍一雙雙期待和觀望的眼神,立馬就感受不到梁豐專門請她倆開張剪綵的愛心了,只覺得自己像極了小白鼠。不由自主地又把手慢慢放下。

  梁豐臉色一沉,站起身來走到馮程程身邊,在她耳邊輕輕地、惡狠狠地說了句:「你還嫁不嫁了?」嚇得馮程程把心一橫,閉上眼悲壯地咬著竹籤上的肉用力扯下,放到嘴裡一通亂嚼。

  「嗯?嗯,嗯!嗯嗯嗯!!」

  伴隨著馮程程腮幫子運動,這孩子鼻子裡一連串地發出這種聲音,眼睛張得大大,充滿了驚奇和笑意。這時候傻子都看出來那玩意兒好吃了,小嫦忙不迭地也把竹籤朝自己嘴裡送,然後依樣畫葫蘆地充滿了馮程程的表情。

  「噢」地一聲,周圍旁觀的人四散開去,紛紛取盆放碳生火架網,要學梁大少爺的程序燒烤,大塊朵頤。

  一時間,山坡青草地上,五六個火盆燃得旺旺的,冒著青煙,伴著香氣,梁、馮兩家的燒烤聯誼大會進入高潮。大家吃著噴香四溢的竹籤烤肉、烤蔬菜,或大口暢飲,或小口品嚐著隨車帶來的美酒,有的吃高興了,放聲高歌,響徹四野。那些勞作在田間的農人和老黃牛,小黑狗們紛紛抬起頭,遠遠望著這群快樂的人。

  徜徉在春風裡,品嚐著烤肉串,望著漫山遍野的野草花香,這時候不吐槽都不行了。馮程焯率先朗誦道:「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食也,不亦快哉?」

  沒辦法,當一個人讓你特別心煩的時候,你會不由自主地稍有關聯就想起這人來。聽了馮程焯的酸水,梁豐馬上就想起曾引用這幾句在**上的那個血盆大口老娘們兒,差點剛進去的好東西都倒了出來。急忙打住道:「別念了別念了,老掉牙的東西,我給你們唱個好聽的吧。」

  小嫦知道郎君的歌喉,高興地率先鼓掌,馮程程沒原則地跟著雙手亂拍。只聽見已經有些酒意的梁大少爺迎著春風,放聲高歌道:

  「春風她吻上我的臉,告訴我現在是春天。

  雖說是春眠不覺曉,只有那偷懶人兒才高眠······

  趁著這春色在人間,起一個清早跟春相見,

  讓春風吹到我身邊,輕輕地吻上我的臉······

  春天裡處處花爭豔,別讓那花謝一年又一年!」

  從剛開始對這種音樂的不習慣,到漸漸喜歡上了這歡快的旋律和淺白的歌詞,人人陶醉在梁大少爺的歌聲裡。

  馮程程痴痴望著眼前這個俊朗的男人,看他敞開喉嚨放歌,看他開心的笑容,春風吹吹拂著他的發梢,不由得也輕輕哼起那句「春天裡處處花爭豔,別讓那花謝一年又一年!」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5 13:05
93、是哪三策,便請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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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天,個個都吃得滿嘴流油,人人玩得十分盡興。打道回府的路上,梁家自錢孝儀李萱夫婦起,每個人身上帶著防身的饅頭包子全部報廢,只好丟出去打了一路的狗。

  馮家幾個下人丫頭嘀嘀咕咕,誇獎這未來的孫姑爺手藝好,要是在京城開家飯鋪子,能數錢數到手抽筋,小娘子有福氣了,嫁過去一准養得白白胖胖的。

  馮程程回來的路上意猶未盡地和小嫦唧唧喳喳。

  回到啟聖院,兩家在巷口作別,馮程程也不好再厚了臉皮繼續去梁家,只好依依不捨地回家。

  梁豐累了一天,胡亂洗把臉橫在床上休息,心裡遺憾可惜沒有相機,否則照幾張相該多好?心有靈犀似的,恰好小嫦笑道:「郎君,今日踏青真好玩,要不,改日咱們畫一卷《踏青圖》留個紀念如何?」

  「呵呵,好啊,爺正想這事兒呢,咱們就合作一卷,好好畫,用心畫,你負責山水草木,我來畫人物,嗯,聽說馮程程丹青也不錯,乾脆留點給她,讓她畫車馬吧。」梁豐笑道。

  「不好,也不知道她擅長哪樣,不如過兩天你去她家赴宴,問了清楚,先依著她的,我再添補。」小嫦很懂事地說道。梁豐想想有理,便笑著答應了改天問她。

  三天之後,梁豐如約來到馮家。這次和上次不同,已然有了口頭婚約的,怎麼的也算人家親戚了,不好空著手去。小嫦早早便替梁豐準備好了禮物:兩匹流云百福錦緞、五斤新制福建武夷茶餅、十斤清明時梁豐特意採購自制的君山銀針茶葉、兩壇汾酒、一卷梁豐親筆《馮公坐像圖》、一柄來自大理的象牙檀木透雕梅花如意頭枴杖(專送給馮老夫人),另還有一套精緻胭脂水粉妝盒。永叔和來福用禮盒挑了一併送到。

  馮程焯早就在大門外相迎,老遠看梁豐施施然來了,咧嘴笑著一把拉著他就往裡走去。這回不用再瞻仰老馮拿來哄人的寒酸了,直接就到了後院,依然是在敘荷堂裡。馮拯早就等候在內,見了梁豐,微笑點頭。梁豐鄭重其事地上前大禮拜見,馮拯一隻手伸出輕輕扶起道:「你也不算外人了,在這裡別太拘束,等會兒好生陪陪客人。」

  「是,不知拯公客人是誰?」梁豐問道。

  「寇平仲。」

  「啊,是寇相公?」梁豐驚訝道。忙又按捺住激動無比的心跳,表示一定好好表現。馮拯滿意地點頭。

  外面家人來通報,王曾相公到了。馮拯起身出去迎接,吩咐馮程焯陪著梁豐暫坐。梁豐聽說王曾也來,心裡暗叫討債的也來了,今兒陣容強大啊。

  馮拯去了好半天才陪著兩個客人進來,一個玉面黑髯,風度閒適,正是老帥哥王曾相公,另一個鬚髮皆白卻神采奕奕腰板挺直,梁豐知道是寇準到了。

  馮程焯和梁豐急忙分列敘荷堂兩邊躬身站定,迎接三位高官。走到跟前,馮拯向寇準笑道:「這就是梁豐梁玉田了。」又對梁豐說道:「快來拜見寇相公。」

  梁豐趕緊行禮,寇準微笑扶著梁豐的手臂道:「不需多禮。」轉身又受了馮程焯一拜,才進堂中主客位坐定。這時王曾走到梁豐跟前笑道:「玉田,還欠著我的物事吶,過兩日我當來取,你可妥當了?」

  梁豐微微躬身抱拳笑道:「是,小子已備妥,恭候相公蒞臨便是。」王曾這才點點頭進堂中坐了。

  三個大官各佔了一張桌子,梁豐只能跟馮程焯擠一張末位坐下。下人們獻了茶湯上來,馮拯端起茶碗敬茶,寇準也抬起茶湯笑道:「今日叨擾道濟兄了。」

  「平仲說哪裡話來?你我同好多年,昔日故人一去,滿朝只有李復古長亭相送,愚兄好生慚愧。欣喜才得重聚,叵耐國事紛紜,平仲又要策馬西去。歡日尚少,相聚無多,思之感慨啊!不過平仲重返廟堂,可見官家、太后倚仗甚重,此去又當建功立業,愚兄又好生欽佩!」

  王曾也在旁邊笑道:「拯公此言甚是,仲公今拜侍中,已雪前恥,可喜可賀。只是遺憾仲公不願屈就政事堂中,下官無緣再得教誨了。」

  寇準搖頭道:「此身重返帝都已是萬幸,焉敢再求非分?只是那日太后召對,說起党項之事,余也不才,竭盡全力報效朝廷而已。然聽說這位玉田小友答對得當,分析入理,太后特意讚過,今日相見,不知小友以何教我?」寇準三言兩語直奔主題,眼睛炯炯望著梁豐,想看他如何答對。

  梁豐急忙起身站立,抱拳道:「小子狂悖,當日大言驚了聖駕,已是追悔莫及。老相公國之柱石,廟堂倚之如長城,草野望之若時雨,豈是無知小子能望項背?實在不敢當相公謬讚!」

  寇準雖然心若明鏡,聽他奉承自己是長城、時雨,也不免有些怡然。笑道:「後生可畏,不需過謙。若非你對太后應答得當,太后豈能如此高看於你?不說廢話了,老夫就想聽你論論党項之勢,盡可放言來。」

  馮拯是樞密使,對邊事上心是職責所在,王曾是副宰相,對國家安全理當過問。兩人也都叫梁豐不要謙虛,放膽直言。梁豐這才謙虛地唱個喏道:「那就恕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了。」

  「党項羌族,三苗後裔,自隋唐至今,從避禍內附到李繼遷西逃,已曆數百載,現自名平夏,這些無需小子贅言。只是我朝初定,太祖皇帝百般優待,平夏非但無感恩之心,竟漸起欺凌之意。如今趙德明在懷遠鎮大肆作為,雖同時向我朝和遼國俯首稱臣,但其實已頗懷自立之異心。若是平常內亂倒也罷了,不難鎮之,只可惜我朝先天不足,這廝等才成了肘腋之患。若不乘早拔除,恐為心腹大患焉!」

  「我朝哪裡先天不足?」王曾問道。

  「回王相公的話,我朝先天不足,只是天意耳。千怨萬怨,只怨當年石敬瑭自稱兒皇帝,把燕云十六州拱手讓給遼國。才使今日我大宋完全無屏障可依,譬如家資巨萬而不設藩籬門鎖,豈不是讓那些狼子野心予取予求貪得無厭?太祖當年雄才大略意圖收復燕云,惜乎天不假年,竟未成功。以至我朝如今對他區區一個党項都為難之極。」

  「嗯,如你所說,那平夏党項該當如何平之?要知他馬上縱橫,來去如風,騎兵之銳,非我朝以十數倍之兵力圍之而不可制者。方今天下雖說太平,然靡費亦多,哪裡有錢大舉興兵討伐?況起雖有野心,然其反象不露,朝廷師出無名,豈能不教而誅之?」馮拯聽了插話道。他是國防部長,要從全局著眼,錢和騎兵都是大問題,不可不憂。也隱隱道出大宋一方面畏戰,另一方面又強要面子的奇怪心理。

  梁豐聽了暗暗冷笑,這樣懦弱的朝廷,怎不被人家騎在頭上拉屎?當下只好應答道:「回拯公話,但凡兩國交鋒,哪裡有什麼正義之師?依小子愚見,其實只為了自己國家利益而已,若說起這出師之名嘛,估計一個時辰之內尋他個百十來條也不成問題,關鍵是如何制服平夏。小子駑鈍,有上中下三策,請列位相公思之。」

  這幾句話寇準聽了大合脾胃,他本來就不是那種迂腐之人,尤其痛恨自找藉口躲避問題的鴕鳥心態。梁豐的話,恰好撓著他的癢處,不免大點其頭。藉口說道:「是哪三策,便請道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5 13:07
九四、說天下、見程程

        「其一,重兵環伺,奏請朝廷以永興、秦鳳、河東三路各遣大將堅守,遍設關隘阻其來路,若其有異動,集中大軍出擊之。」

        「嗯,此為下策,我朝處於完全被動之地,且戰線長、漏洞多,若其精銳尋隙攻我,易破不易守。對否?」寇準聽完,撚鬚深思道。

        「其二、斷其貿易,不使我朝鐵器、農具、絲綢、茶磚並金銀器皿等物流入該地,使之百姓愈貧窮無依,同時聯合吐蕃,對其堅壁清野,其族以貪婪燒搶為性,若其回回空手或得不償失,自然與我朝相持不起,彼時收之,事半功倍。」

        「這也有理,只是我朝於商不禁,商人茶、鐵與之貿易換取馬匹、獸皮等物,多有獲益。若斷然禁止,恐怕我朝受損亦是不小。況其族生性狡猾兇狠,若當真發狠深入我朝腹地,戰火延綿,非一時可滅之。昔日太宗皇帝五路擊夏,皆北之,後先帝息事寧人,不欲刀兵,讓出夏、綏、銀、宥、靜五州以安之,方得數十年太平。此計恐亦不妥。」王曾插嘴道。他要著眼的是百姓安居樂業,若是受氣狠了,反擊一下固然無可厚非,但主動挑釁,大宋文官多半都不願意。

        馮拯和寇準也覺得此舉收效慢、風險高,不值得。只能算是中策。

        「那麼只有最後一策了,依小子看來,平夏最危險的人物還不是趙德明,而是他的兒子趙元昊----」

        「趙元昊?嗯,老夫聽說過他的名頭,此子身形魁偉,好武藝、兵書戰略頗精通,且善書畫,多才多藝。是趙德明左膀右臂。」馮拯微微點頭,很認可梁豐的說法。他們樞密院兼管著軍事情報,當然對出名的敵人要掛號研究的。

        「拯公明鑑,此趙元昊野心大過其父多矣。小子自普寧一路北上,留心邊事,多有聽聞這個趙元昊的事蹟,趙元昊幫助其父南征北討,頗立戰功,且常常籌劃其族文字、衣服、禮儀等,大有雄心。是以小子思之,乘其羽翼未豐之時,生聚一二載時間,暗籌糧餉,伺機尋一藉口,忽然大舉西征,專以翦除趙元昊。此子一除,趙德明必然元氣大傷,無力與我大宋爭鋒。屆時再用中策圖之,小子樂觀估計,十年之內,平夏可以定矣!」

        梁豐的上中下三策,和寇準最近謀劃的思路對了兩個半。很是叫寇準吃了一驚。原來寇老西心中也反覆盤算如何把平夏党項族掐死在搖籃裡,多日來考慮消極防守、消耗國力等等措施。最後還是覺得以其慢慢等對方壯大,不如集中精銳一舉殲滅的好。至於出師理由,從來都不是他們這些玩文字遊戲、玩政治的老油條考慮的大事。

        一個女人想跟男人吵架,據計算機演算結果,每秒大約可以想出八千多條理由來;一個國家想跟另一個國家翻臉,能想出來的理由遠遠高於男女吵架。

        只是老頭卻沒想到先除掉趙元昊這個人物,他不是沒聽說過,只是憑他們的經驗,一個國家必然是國力加人才隊伍建設的綜合實力起決定作用,單單一個趙元昊,他根本沒考慮作為第一斬首行動對象。

        他想的只是擒賊擒王,殺了趙德明一了百了。這就是梁豐和他寇準半點不相對的地方。

        不過他聽了梁豐的話,倒是非常振奮和欣慰,在滿朝都是息事寧人、和平共處等等縮頭烏龜語言佔據上風的時候,聽到這個小子能有如此見識,大有知音之感。不由得爽朗地笑道:「哈哈,果然是後生可畏,玉田小友這番話,今日才是第一次說出吧?老夫料你必不敢在太后、官家面前提起,否則恐怕太后就不是要我見你,該是尋個因頭把你逐出京城才對啦!」

        「呵呵,寇相公明鑑,這番話小子果然不敢在聖上面前亂說。」

        寇準聽得高興,絮絮叨叨繼續要和梁豐討論細節問題。旁邊坐的馮拯和王曾暗暗擔憂起來,這一老一少兩個武瘋子,說起平夏党項來興致勃勃,怕是寇老西去到永興軍便要生事了。馮拯和王曾其實從內心是傾向於寇準的,畢竟老頭打仗給國家提氣長威風,但是以他們的身份,要想在這樣的朝廷風氣中亮開態度公然支持他,還是不敢。便打定主意,等會兒尋個機會,提醒寇準謹慎行事。

        說了一會話,馮拯吩咐酒宴擺上。馮拯是主人,端起酒來先敬了大家三杯,然後從下至上,馮程焯畢恭畢敬先敬了寇爺爺的酒,又敬了王伯伯的酒,最後還得很有禮貌地敬梁豐一盞。舉杯敬至梁豐時,不停眨眼歪嘴,梁豐會意,笑著喝了。

        酒宴之上氣氛很是熱烈,幾個老傢伙互相吹捧彼此的光榮歷史,誇獎對方的人品做派兼學問才藝等,大家都笑逐顏開。梁豐和馮程焯在一旁插嘴湊趣,假裝成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傾聽他們自賣自誇,更加得到三個大官的賞識,一致認為他們前途不可限量。

        喝了好幾圈之後,梁豐藉故酒力稍差,起身避席。寇準豪邁地笑道:「玉田只管去散散酒氣,今後要多加歷練了,否則咱們幾個老傢伙可就有理由長坐此位不讓賢嘍。」說得梁豐赫然一笑,躬身團團施禮後攜了馮程焯出去。

        馮拯和王曾心裡明鏡似的,心道以他梁玉田的酒量還怕灌不醉你個老不死的?只是想著去見別人故意逃開罷了。可笑寇準意氣風發的樣子,還真分不出來他和梁豐到底哪個老、哪個小。

        馮拯於是很欣慰地撫鬚看著梁豐遠去的後背,心道「佳婿啊佳婿!」

        出得敘荷堂,跟著馮程焯七拐八拐,就到了第一次來馮家的那個敞軒,此時春暖花開,已不復上次寒風瑟瑟的光景。只見敞軒裡燈火輝煌,亮如白晝,梁豐進去,已有幾個丫鬟笑著過來萬福施禮請他安坐。馮程焯在他對面坐了,笑道:「陪那幾個老人家不好玩,咱們哥倆在這裡好生說說話。」

        梁豐斜眼看他,笑道:「少跟我來這套,把你兄弟請出來吧,咱們可不饒彎子。我看見她可比看見你舒服多了。」聽得躲在門後等待哥哥召喚的馮程程大喜不以,顧不得矜持,就咯咯笑著出來,走到梁豐面前端端正正正地行了一個福禮,大眼睛裡都是情意,笑道:「你也我哥哥有趣多了,他成天裝的老成,奴都替他累得慌。」

        梁豐見她今天穿的是女裝,也不好伸手就去拍她肩膀,故意虎著臉道:「你們兄妹就是這麼待客麼?客來了茶也不上一碗,我才喝得嗓子冒煙,快拿水來解渴。」

        馮家兄妹見他越是不客氣,就越是高興。急忙讓下人端了茶上來,梁豐接過喝一大口,才呼了口氣。

        「梁家哥哥,咱們什麼時候還去城外遊玩一番可好?」馮程程激動地問道。她自從上次春遊回來,興奮了好多天,長這麼大,第一次玩得如此暢快,覺得真不枉了春天這個好時節。

        「哪能三天兩頭外面跑啊?也就是偶爾一兩次,多了我倒敢,你不怕你爺爺老娘還有你爹教訓你?對了,有件事問問你,那天我跟小嫦商量了,咱們準備畫一卷《游春圖》留個紀念,聽所你丹青也是高手,小嫦想問問你擅長哪樣,邀你一起合作呢。」

        馮程程聽了驚喜萬分,自從上回看到他倆堆的雪人就羨慕死去,恨不能參與他的這種家庭活動,這回梁豐主動邀請,哪有不答應的道理,連忙滿口應承下來,問道怎麼畫?畫什麼?怎麼分工?在哪裡畫?一口氣不停歇問了四五個問題,梁豐看她嬌憨嫵媚的樣子,越發心中喜歡。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5 13:08
95、左傾冒進梁大嘴

  話說今天天冷了,在家生爐子,這就更得有些晚,各位包涵則個,扇子給大家唱個肥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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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旁若無人地說話,不知不覺,馮家老大已偷偷消失。馮程程的幾個貼身丫頭最知道小娘子的心思,四散出去給小娘子放風。偌大的敞軒中燈火通明,卻只有梁豐和馮程程在裡面坐著。

  剛開始還不覺得,慢慢梁豐感到周圍清靜下來,環顧室內,居然都不見了蹤影。氣氛一下子變得曖昧尷尬,本來光明正大的說話,現在居然有點偷情的意思。

  再熱烈活潑的女孩子也有安靜下來的時候,何況此時此景。馮程程也感受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氛,忽然安靜下來,有些紅著臉,微微低下頭,揪著自己的衣角揉來揉去。

  「哈,這些人都溜了,咱們在這裡相會,還說得清嗎?」梁豐故作輕鬆地打破這微妙的沉寂。

  「嗯,說不清了,還用得著說請麼?」馮程程稍稍抬起頭,眼裡飽含情意地看著梁豐,鼓起勇氣順著他的口氣開個玩笑,瞬間羞紅臉又低下。

  「嘿嘿,你可是堂堂相府千金,小小年紀,敢如此調戲你梁家哥哥啊?」梁豐笑道,稍微輕鬆了一點。

  「小?我哪裡小了?我母親也是十八歲就生下大哥,算起來,她嫁人的時候,也和我這般大呢。」馮程程有些不服氣,嘟起小嘴分辯道。

  「難道你大了麼?你哪裡大?呵呵,在我眼裡,你現在就是個還沒開發的黃毛小丫頭嘛。」梁豐道,看著她又要不服氣,趕忙揮手打住道:「行了行了,別跟我爭,改天問你小嫦姐姐去,呵呵,她會告訴你。對了,你不是想聽故事麼,現在正好,咱們繼續。」

  馮程程聽他要說故事,高興起來,瞪大眼睛,支棱耳朵,認真得像個幼兒園小朋友。

  可惜這故事屬於開頭搞笑,結局悲催的那種,梁豐又故意加重語氣,說著說著,馮程程已經哭得稀里嘩啦,不停地抬起手背抹淚,還用力地抽泣著。心裡恨死了那個觀音菩薩,為啥要給至尊寶戴上金箍。

  梁豐倒是來了興致,居然還把盧冠廷那公鴨嗓唱的《一生所愛》用國語哼了一遍給馮程程聽,聽得這妮子如痴如醉,半晌還兀自回思著那句「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踏著七色云彩來娶我,我猜中了故事的前頭,可是卻猜不中這結局。」忽然張口問道:「梁豐,你什麼時候來娶我?」

  這麼單刀直入的問題搞了梁豐一個措手不及:「這個、這個嘛,剛才不是說了麼,你還小啊,等你大兩歲再說。」說完直嘀咕,怎麼這麼猴急啊這倒霉孩子?

  「那小嫦姐姐又沒比我大多少?你為什麼就肯娶她?」

  「不一樣啊情況,我跟她屬於自由戀愛,何況當時那形勢,不娶就沒了。你這個呢,屬於包辦婚姻,要慢慢熟悉、培養一下感情嘛。

  馮程程雖然沒聽說過包辦婚姻這新名詞,但也隱隱約約懂了梁豐的意思,有些難過,可憐地點點頭,悶著不再說話。看得梁豐有些心疼,急忙安撫道:「其實呢,我想也用不了多久,咱們就等朝廷開課考試,他一開科,不管考中與否,只要你爺爺不反悔,我就上門求親定日子娶你,怎麼樣?」梁豐心想反正都是要娶的了,何必這麼推推擋擋的逗這姑娘不快。

  馮程程聽了才開心起來,兩隻大眼睛笑成了月牙,道:「好啊,你說話算數哦。我知道你一定能考得上的,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頭插簪花,身穿紅袍來娶我。這就是結局,不是開頭!」聰明的她立馬現炒現賣,天衣無縫。

  梁豐一聽笑了,正要說話,忽然門口守著的丫頭輕輕喚了一聲:「大少爺來了。」抬頭就遠遠望見馮程焯似乎情緒很低落地慢慢走來。

  等馮程焯唉聲嘆氣地走進來,梁豐和馮程程異口同聲問道:「怎麼啦你?」

  馮程焯有些難過地看著梁豐,半晌才回答道:「不是我怎麼了,是你怎麼了?剛才為啥要給寇相公說那啥平夏三策嘛,三個人都為你爭起來了。唉,我看啊,你這回也確實有些冒失了。」

  剛才梁豐和馮程焯走來,馮拯等三人繼續飲酒,王曾心裡一直記著梁豐說的平夏三策,越思越想越不對勁,便慢慢地把話頭繞回這上面,說出自己的擔心。想那党項人兇殘無恥,戰鬥力又足,不去穩紮穩打徐徐圖之,妄圖以一兩年的時間幹掉人家接班人來取得勝利,這可是典型的左傾機會主義啊,貪功冒進不奇怪,但這關乎大宋根本,乳臭小子異想天開,可是會害死成千上萬人的。

  開始寇準聽了還不以為然,道:「我看這個梁玉田說的話大有道理,趙德明反象將露,斷其臂膀,剪其羽翼,何錯之有?」

  馮拯幫理不幫親,聲援王曾道:「平仲切莫意氣用事,如今太后聽政,不欲擅動刀兵。此番差你去坐鎮,並非要你冒然進攻的,平夏之事,你我朝堂執宰,最是清楚其中關節和為難處,若真有梁豐說得那樣簡單,豈會太宗和先帝皆敗北而還?不要說你還未考慮清楚,就算你下了決心,我現管著樞府,也不敢就輕易應了你的計劃!」

  寇準大是無趣,道:「那就眼睜睜讓這党項羌族橫行無肆不成?我倒真想會會這些賊子!」其實說得底氣也不足了。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若是官家、太后有收復銀、夏五州之意,咱們圖之尚不為過。但我觀朝廷並無此意,咱們只盯著他,防他忽然發難便了,這打草驚蛇的事,不做也罷!」馮拯道。

  寇準聽了默然不語,他不得不承認,馮拯和王曾的意見是穩妥的,可行的,比那種賭博似的謀劃要周密得多。

  這時王曾有些不爽梁豐起來:「玉田此子還是年幼啊,自以為看透天下大事,如此輕易斷言,是其性情不穩之故。唉,也勿怪他近來聲名鵲起,朝野皆贊之,難免有捧殺之嫌。拯公,此子還須認真敲打敲打才是啊!」

  馮拯緩緩點頭道:「此子有才是不爭之事,不過須慣不得他大言的脾氣,否則便是害了他。孝先與他關係匪淺,此事老夫不便出面,還要偏勞孝先點他一二。」

  王曾應承道:「責無旁貸,下官當盡力。」心中便盤算如何說服梁豐,讓他改改那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爛德行。

  寇準默默聽了半天,雖然仍對梁豐喜愛有加,但也承認他二人說得有道理,於公於私,都該壓一壓這小子。不過也不能完全否認他的言論,心裡想著一件事,正好當著馮拯和王曾說出來,爭取他們的支持。

  「兩位說得有理,是我貪功冒進了。呵呵,老了老了,反而看不透這功業兩字,險些沖昏頭腦。不過此子說得也不是全無道理,我正盤算著,是不是可以調遣王德用同我一到前往?若有他在,永興軍可保無虞。不知二位天官大人支持否?」

  馮拯吏部尚書,王曾吏部侍郎,正管著人事大權,雖然王德用這個級別的高級軍隊幹部不在自己的權力範圍之內,但是建議權和發言權還是有的,兩人一致認為王德用有勇有謀,若能同去永興軍,當然是件好事。當下王曾點頭笑道:「寇相這個主意好,若用王元輔,真可謂大宋添一屏障也。明日上朝,下官就舉薦之!」馮拯也附和答應了。

  三人對話,就被悄悄溜回來坐著的馮程焯聽了個七七八八。其實馮拯和王曾二人也是故意說出,好讓馮程焯知道。這小子自會去傳話,也算給那梁玉田小小一回挫折。

  梁豐聽了馮程焯的敘述,當場就紅了老臉,馬上反應過來,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倆耳光。怎麼就他娘地如此口不擇言啊?唉,你看歷史書,書上只是幾句話而已,天知道這裡面多少故事?多少道道?多少爭鬥打殺?幹掉一個趙元昊,真如自己想的和到菜場買根白菜差不多麼?靠!

  現在梁豐給自己的定位是:「自以為是,還沒徹底融入大宋這個時代!」

  只有一條改進的道路:謹言慎行、多多學習和觀察、遇事深思熟慮,莫再胡說八道!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5 13:09
96、 王德用、雷允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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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邊跟馮程程扯淡也有好半天,也該過去了。梁豐站起扯扯衣襟,馮程程也跟著起來望著他,有些擔心,急忙好言安慰道:「不用怕我爺爺,他不敢把你咋樣。要是他真敢給你氣受,我去找他算賬。」

  梁豐笑笑,當即就想伸手刮她一個小鼻子,這小娘子太有愛了!「我怕啥?不就是讓他們教訓兩句唄,難不成還把我吃嘍?他要是敢凶我,大不了我不娶他孫女!哼哼,三隻腳的不好找,兩條腿的滿街跑,還怕我梁大少爺娶不上媳婦兒麼?」

  「你----!」馮程程又羞又氣,指著他說不出話來。梁豐哈哈一笑,趕緊腳底抹油溜之乎也。剩了馮程程在哪裡發狠又發呆,還真怕爺爺給這郎君小鞋穿,壞了自己的好事。

  回到敘荷堂,已然接近尾聲,寇準笑道:「玉田一個遁身術,拋了我和兩位相公在此枯坐,你倒是快活得緊啊!」梁豐躬身道:「小子忝陪末座已屬僭越,豈敢擾了三位相公?是以避席外站,免得礙了相公們談大事。」

  「你倒乖覺得很,可知道我們在談什麼大事麼?」王曾望著他道。

  「小子不知,請相公賜教。」

  「哼,我們談的不是別人,正是你梁玉田。方才一番慷慨陳詞,說得人熱血沸騰啊,後來細想,正想找你來請教,如何生聚?如何排兵佈陣?如何擒拿那趙元昊啊?」

  「嘿嘿,小子一時大言,哪裡有什麼妙計?信口胡說罷了,諸位相公聽得便罷,若聽不得,只當清風過耳,還請恕罪則個。」梁豐貌似恭敬,心裡腹誹,嘴上誠懇說道。

  馮拯見他見風使舵得快,知道孫子已經通風報信,半嗔半喜地瞪了馮程焯一眼,接過話頭道:「不是怨你信口胡言,只是你少年人要謹慎為先,一人成敗小可,你便是做了趙括也無甚干係。只是要記得時時以天下蒼生為念,屍山血海,可是你一身能承受得起的麼?」

  王曾點頭道:「拯公所言極是啊,你少年心性,有些英雄氣概也不奇怪,但若流了輕狂浮躁,如何能成大器?今日之言,涉及朝廷機密,絕不可外傳,今後用心讀書,到那日東華門外唱名及第,方看出你的本事!」

  梁豐被兩個一唱一和連珠炮似的數落半天,只好悶聲發大財,不停地點頭躬身稱是。看得旁邊寇準好生同情,忍不住打斷話頭,舉起酒盞道:「知道就好,知道就好,來來來,老夫與你這小友一見如故,且吃一盞!」

  梁豐得了梯子,趕忙端起面前酒盞恭敬行禮一飲而盡。

  幾人又說了幾句閒話,寇準年紀大了撐不住便要告辭,一時王曾也急忙起身辭去。梁豐執晚輩禮,陪著馮拯、馮程焯恭送到大門口,見他二人轎子走遠,才回身向馮拯行禮告辭而去。馮拯點點頭看他去了,臉上笑意漸起,回頭問馮程焯道:「他跟你妹妹見面了?」

  「是,程程與丫頭們俱在,孫兒也陪著。」

  「嗯,常與他切磋功課是正理。你讀書見識都不如他,要好生跟他學習。可以邀他來家裡小坐,若嫌拘束,你多走動他家便是。」

  「孫兒領命!」馮程焯嘴上恭恭敬敬,心裡腹誹:「還不是兩頭那我當槍使麼?」

  梁豐回到家裡,大感鬱悶,心中不快,上炕橫著和衣發呆。小嫦端了醒酒湯來服侍他喝了,關心問他什麼事不高興?莫非是沒見著程程妹子?

  梁豐跟她說起自己放大話被打擊,只是沒說什麼事。小嫦聽了微笑道:「奴家今番是頭一糟看見郎君吃癟呢,他們幾個老爺也未必是看你不順眼,只怕你少年氣盛,今後福禍自招,提醒你一二罷了。快別生氣了,程程妹子和你說些甚麼啦?」

  梁豐也明白這個道理,也就放下心事和小嫦聊天說話。

  第二日一早,照例朝會,太后劉娥垂簾聽政,各官員各自奏了事。劉娥隨口處分,趙禎在前面端坐不言不語,只是認真學習思考。

  差不多了時,馮拯出班奏道:「啟奏官家、太后,前日官家下詔除寇準永興軍節度使一職,老臣這幾日思慮了一下,寇侍中上了春秋,此去職差多有幸苦,可否請官家、太后考慮,為其增一副貳從旁協之?」

  劉娥想了想,問道:「樞相可有人選?」

  「臣舉薦侍衛親軍步軍副都使王元輔為永興軍團練使,從旁協助寇侍中提舉京兆兵事,王元輔少年曾隨其父從於永興軍,頗有奇功,山川地理皆熟悉不過,參輔侍中,可保無虞。」

  劉娥聽了,思索不語。王曾出班道:「臣附樞相議,王元輔的是適當人選。」

  劉娥隔簾向丁謂道:「丁相公,你怎麼看?」

  丁謂出列躬身道:「王元輔少年時英勇過人,如今威嚴持重,氣量頗大,副貳寇公,是佳選!現今平夏局勢不穩,趙德明心思不明,靠著遼國,覷著我大宋,頗為驕橫。以寇公領王元輔以鎮之,也叫他不敢異動!臣附議。」

  丁謂聰明絕世,僅憑對寇準的調令就已經猜出官家、太后是防著平夏党項,這幾年趙恆大搞祥瑞,用錢如流水般,國庫早就見了底。要打仗,確實承受不起啊,要是能藉著寇準和王德用的大名壓著趙德明一夥偷雞摸狗的賊子,讓朝廷緩緩氣,也是好事。

  「嗯,既然幾位卿家都一致贊同,那就定了吧,王德用為永興軍團練使,勾當京兆防務便了。下朝後讓他來見官家。」眾人稱是。

  這時劉娥又問丁謂道:「丁相,先帝山陵之事進展如何了?」

  丁謂躬身答道:「啟奏太后,山陵已定了陵基,宮牆、陵台、神門、角闕等俱已開工,神道兩旁各應設也徵了工匠日夜雕刻,當不會誤了欽天監擇的時日。」

  劉娥聽他說得明白,非常滿意。點頭道:「有勞丁相了,雷允恭為你的副使,要多交待於他,免得他不知深淺,辦砸了差事。」

  丁謂忙答應了。

  這時魯宗道出來奏道:「臣魯宗道有本彈劾山陵副使雷允恭。」說完遞上奏本,劉娥身邊黃門上前接了本子回來遞給劉娥。魯宗道躬身道:「臣聞得永安縣境內已徵用民夫達四萬餘人,為先帝山陵事,人亦不為多,然副使雷允恭在永安頤指氣使,隨意喝呼一應官員,頗為跋扈,又以山陵事為由,胡亂圈入百姓土地,以錢贖之方得放還。據臣聽言,一畝贖錢須二十貫以上,永定陵方圓千畝民地,皆被其用來斂財。大損朝廷名聲,最是可恨,望官家、太后著即拿辦!」

  趙禎半晌不動,這時候聽了,大感氣憤,回頭望望劉娥,準備張口,但還是忍住了。

  劉娥看著小皇帝的表情,知道他的心意,但一來言官都是風聞奏事,只要聽說點芝麻,就敢拿來當個西瓜亂砍的。二來雷允恭是自己的心腹,才聽一面之辭就拿人也不太上道。自己一個女流,還不都是靠著身邊的黃門宮女們遞上些小道消息,辦些不方便的事?這樣搞法,內宮寒心,還真不太妥當。當下不動神色道:「既然魯卿參他,不可不問,然現無真憑實據就拿人,恐怕不妥,這樣吧,丁相你召他來先問問,看其是何態度。若是仗了皇家勢力欺負百姓,便狠狠申飭一番,不許再犯就是。若其果有斂財之事,回來奏與朝廷再做處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5 13:10
97、 魯宗道要查雷允恭

  悲那個催的,一大早辛辛苦苦碼了一章,忘了存檔。7456,只好淚奔中發奮重碼,苦哇!各位,給捧個人場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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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魯宗道一聽就急了,這不是叫病人去跟鬼商量麼?他雷允恭本來就跟丁謂一條褲子,丁謂去問個鳥毛啊?擦屁股還差不多!老魯正要急眼分辨,旁邊薛映搶先站了出來道:「太后明鑑,丁相現領著山陵正使,請丁相去問副使,恐怕不好。若問出果有貪贓,豈非丁相失察之錯?若無,空怕正副使之間生了嫌隙,於先帝山陵之事多有不便,還請太后另擇人選。」

  劉娥心裡老大不痛快:「什麼失察之錯?換別人去問,就不是他丁謂失察了麼?豈是說丁謂失察,明明是說哀家用人不當嘛,現在又不放心丁謂去問,坐實了雷允恭有罪不是?這是要斷我的臂膀麼?」心裡冷笑兩聲道:「薛諫台說得有理,那麼誰去合適?」

  這話倒把薛映難住了,魯宗道是正臣、直臣不錯,可是算賬查案,還真不夠雷允恭那等老油條玩的。本來陳執中是個好人選,可惜病了,正告假在家養著。要再尋些低級的官員去,又怕鎮不住那個大宦官,想來想去,只有自己走一遭了。正要張口自薦,誰知劉娥等了他一小會功夫,見他不言語,便開了金口道:「既然薛諫台沒有合適人選,那解鈴還須繫鈴人,就著魯卿去一趟吧。一定要嚴查不貸!」

  魯宗道大喜,趕忙應道「是」。老薛心里長嘆一聲,不再言語。

  再也無話,便散了朝。趙禎跟著劉娥來到寶慈殿裡坐了,外面黃門來奏王德用在殿外候旨,劉娥道宣他進來。

  王德用整整衣冠,端嚴上殿,大禮參拜了趙禎和劉娥,站在旁邊聽候吩咐。

  趙禎是第一次見到王德用,心裡突地跳了一下,原來王德用黑面戟髯,身材高大,渾身都是用不完的氣力精神,雙眼圓睜有神,看得趙禎心道:「這個人可同廟裡的判官差不多模樣,光這副樣子就要嚇人一跳的。」

  「元輔,如今寇平仲領了永興軍節度使,今日朝議,欲待委派你為永興軍團練使,勾當軍防之務,元輔可有話說?」劉娥問道。

  「啟奏太后,臣能隨寇相公之後,是臣的榮光,也是朝廷的信任恩德,此去定當留心邊務,竭盡全力保得京兆太平。」王德用躬身回答。

  王德用在親軍步軍副都指揮使位置上待得嘴裡要淡出鳥來,聽得派遣自己跟著寇準出山,心裡喜得不知怎麼才好。他少年時曾隨老爹在永興軍打過幾個狠仗,聲名遠震,這回再去,很有壯懷激烈的感覺。

  「那麼你說說,此去勾當邊務,最要緊是什麼?」

  「回太后話,永興軍與平夏党項人接壤,党項近來異動頻頻,似有大肆擴張之意。臣定當整頓軍馬,防他們突然來犯,若賊子膽敢輕動,臣肝腦塗地、馬革裹尸,也要滅了趙德明的党項羌族!」

  劉娥就怕這漢子衝動,是以專門宣他來奏對,聽他果然喊打喊殺,趕忙安撫道:「元輔不必操切,命你協助寇侍中,原是要你們守好邊境,卻不要擅自行動。只好生看著就是。以你和寇侍中的威名,料那平夏党項也不敢造次,仔細防著,若有異動,堅守為第一,及時上奏朝廷定奪便了。且不可妄起戰端,傷了天和。」

  王德用一聽,失望之極,但臉上不敢表露出來,躬身稱是。又說了幾句話,劉娥便讓他退下了。

  王德用一走,劉娥回身問趙禎道:「皇兒,你看王德用此去,邊境可定否?」

  「回大娘娘話,這個王德用兒臣是第一次見到,貌相兇殘,定能煞得住党項跳樑。兒臣也以為,若是他與寇相公在,定能滅了党項,收復五州之地!」小孩子總是喜歡打仗的,皇帝也不例外,趙禎見了王德用的凶相,雖然看著害怕,但同時也信任得很,認為這種長相,必然威猛無比,滅了平夏是不成問題的。自己年紀雖小,但若能在自己手裡建功立業,豈不讓人興奮?

  「唉,禎兒,這就是哀家要跟你說的。要知兵者是凶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戰端一開,生靈塗炭,屍山血海,不知天下又要多出多少孤兒寡母,你太宗爺爺,你皇父辛辛苦苦換來的太平基業又將化為煙云了。我兒君臨天下,當時時處處以百姓安居樂業為首要,不可為了逞一時之快,莽撞行事,害了天下,後悔莫及啊!」

  劉娥這番話可謂苦口婆心,這女人雖然怕戰、厭戰,但也有她的道理。能和平,又何必開戰呢?打起仗來,死的是百姓,是自己的子民。現在國庫空虛,又拿什麼支持前線?便是打贏了,那大西北窮得叮噹響,怕是包袱大於利益。當家要知柴米貴撒,不能做些兩敗俱傷的虧本買賣不是?

  這不是劉娥婦道人家頭髮長見識短,是整個大宋朝的共識。

  趙禎也覺得大娘娘的話很有道理,於是唯唯答應。

  這邊王德用回到家裡,興奮不已,吩咐上酒上菜要開懷暢飲。他老婆忙問他有何喜事?王德用便說了。王夫人喜憂參半,自己老公英雄一世,去建功立業是好事,可是這才剛剛團聚沒幾天又要走,雖然老夫老妻的,還是有些捨不得。王德用貌似粗野,內心卻細膩得很,看出老婆的心事,好言安慰半天,才解開王夫人心中疙瘩。

  老王想起自己一走,又只剩了老婆和那個寶貝兒子在家。那小子最是天不怕地不怕撒野慣了的,說不得便喚了他來要教訓兩句才是。

  王英聽到老頭召喚,忙顛顛跑來。王德用把臉一沉,道:「官家今日派了我永興軍團練使,勾當京兆府邊務,不久便要上任,你在家給我老老實實的呆著,孝敬你母親。若在外生事,老子回來扒了你的皮,聽見沒有?」

  唬得王英忙道「不敢不敢。」也不知是說自己不敢惹事呢,還是說老爹不敢扒他的皮。

  果然王德用瞪了雙眼喝道:「你道我不敢麼?」

  王夫人心疼兒子,急忙勸解,說兒子最近好得多了,已經不再惹事,近來結交了那個名滿京城的梁豐,好得很呢。

  王德用這才面色稍霽道:「哼,平日裡專跟那楊家老三、石家小子在一起廝混惹禍,上次闖禍,居然打了丁相公家外侄。要不是知道你佔了理,看老子不好生修理你。那個梁玉田的名聲我也聽說過,官家、太后並幾位相公都是極推崇的,既然跟人家交了朋友,便要虛心向人請教。多讀讀書,問問人家學問上的事情。光知道幾斤蠻力有個屁用!平日多多走動,改天請了他來咱們家裡,認認門,不要老是去人家混吃混喝的。聽見沒有?」

  王英聽了大喜,感情認得這個梁豐,自己打架都變得正義多了。呵呵,連忙答應不迭。

  又被教訓了幾句,退出房來,二話不說,吩咐被馬,飛身噠噠而去。

  不一會兒,來到梁家,梁豐昨日因大嘴被好生教訓一頓,正鬱悶地吃著中午飯,見這廝風風火火就闖了進來,愣了一下,還沒說話,王英一屁股坐了,抬手向小嫦行禮道:「嫂嫂安好。」小嫦忙還禮避開,讓他二人說話。

  王英開口對梁豐道:「呵呵,梁家哥哥,這次兄弟我好日子快要來了。我爹今日領了永興軍節度使,不久就要赴任去。方才教訓了我一頓,命我跟著你好生學習呢,又說有空便請你到我家認認門,走動走動,咱們這就走吧?」說著就站起來,拉了梁豐便要出門。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5 13:11
98、 雪裡梅還是血裡黴

  說了三更的,當然三更。只是近來覺得成績平平,是扇子的寫法不對路麼?想要提高一下,哪位書友支支高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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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鬆手鬆手,別拉拉扯扯的。我說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二啊?你爹說是有空約我,你就這麼急火三槍地跑來。知道呢是你誠心請我,不知道還以為老子在你家門口蹲著呢!」梁豐笑罵道。

  王英被他罵的不好意思,赫然傻笑道:「呵呵,一聽咱老子要請你,小弟就激動了,哥哥恕罪。既如此,咱們改天再去。要不今天就去中瓦子雪裡梅姑娘那裡小酌幾杯如何?等我去叫上楊三郎、石寧和高家哥哥們就走,怎麼樣?可惜張揮和鄧聖兩位哥哥離京走了,要不全都聚聚才熱鬧。」

  梁豐心想也有好長時間沒見著雪裡梅了,還真有些想她。就答應了,讓他去叫人,自己未時出門直接去便是。王英得令,風風火火又跑了。梁豐看著王英的背影,心想他老子這回去了永興軍,那麼北宋的歷史看來是真的要改寫大勢了。心中一陣激動,一幅未知的,波瀾壯闊的時代畫卷也許就要在自己面前緩緩展開,還有比這個更來勁的麼?

  王英走後不久,梁豐也叫上來福跟著出門。小嫦送到前院笑道:「郎君好生吃酒,不必急著回來!」梁豐瞪了她一眼,小嫦掩唇笑著回屋去了。

  來到中瓦雪裡梅處,石寧已經早早等候了。看到梁豐大呼小叫地招呼:「梁家哥哥快來快來,小弟在此久候了。」梁豐笑笑,跟著他上了小樓,坐定問道:「就你一個人先來麼?」說完環顧一下小樓,最近天氣漸漸熱了,雪裡梅換了簾子桌布,清爽之極。抬頭正面壁上赫然掛著他的條幅,這玩意兒吸引著眾多遊客,是好東西。梁豐心中有些得意。

  石寧還沒答話,就聽一個清脆嬌柔的聲音輕笑道:「石大郎富貴閒人,從來都是考勤表第一的。今天公子來得這麼早,奴家倒有些意外之喜。」

  「呵呵,這不是老沒見著你,想的麼?」梁豐火辣辣的目光迎著雪裡梅笑道。雪裡梅今天仍是白衣白裙,因為穿的單薄,曲線畢露,飄飄欲仙,偏又清純至極。怎麼看都不像一個瓦子行首,要是裝扮換了,說是個高中女生肯定沒人懷疑。

  「公子嘴好甜,奴家天天都有人想,只有公子想了,奴家才有光彩。」

  「那是,想俺梁豐,豈能與那些庸脂俗粉相比?小梅要是見那些夯貨厭了,不妨也多想想哥哥我。」

  「梁家哥哥,你可是條漢子哩,咋說是庸脂俗粉吶?」石寧在旁邊不解插嘴問道。

  「去,開個玩笑你都不懂麼?真沒幽默感。」

  「呵,公子自比女子,這個什麼『幽默感』奴家倒是第一次領教。」雪裡梅掩嘴笑道。

  正說著話,下面吵吵鬧鬧又上來三個,正是王英、楊文廣和高雙卯三位。高雙卯上來就大笑道:「哈哈,還是玉田你面子大,平日想來見雪裡梅姑娘一面,猶如登天啊。不是這家請走,就是那家要來,今日一說約了你在此,馬上就有空了。嘖嘖,羨慕死你!」

  「小王爺切莫取笑奴家,天下事難就難在可巧二字。平日小王爺來,奴家敢不奉承?只是不巧罷了。今兒你來了,奴家也好生奉承你一回,省的小王爺喝乾醋,把我這綴錦樓給拆了。」雪裡梅笑著應付道。原來她這小樓名叫綴錦樓,在中瓦子是呵呵有名,有錢有勢未必登得了樓,還須有才有貌方可。梁豐恰好就是其中的尖子生。

  「是啊,天下事難就難在可巧二字。要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遇到合適的人,多難吶!」梁豐不由得感慨起來。

  雪裡梅聽得心中一動,望著梁豐,隨便怎麼算,他跟自己也不算是合適的時間和地點遇到,注定了許多遺憾和無望。紅塵知己做得累啊!

  「快快快,別發酸了,梅姑娘,有勞你趕緊上酒上菜上歌上舞吧。先說好,兄弟我錢不多,這可是俺六七天的零用錢,你可擔待些。」王英說完,摸出一錠銀子來放到桌上,約莫有十兩左右。

  別看這些人一個個都是公子哥兒還有爵位,但是家裡管教嚴厲,每個月也就是五六十貫錢的零用。王英一下子拿出十兩銀子來,就很了不起了。

  雪裡梅笑著把銀子拿起,順手遞給身邊丫鬟,道:「唉,每次你們幾個王爺、侯爺公子爺來,奴家都要賠上一筆,再如此下去,奴也不叫雪裡梅了,改成血裡黴算了,出血的血,倒霉的黴!「說完以手撫胸做痛苦狀。

  那幾個是臉皮厚慣了的,又事不關己,聽得哈哈大笑,只有王英是東道,被她奚落兩句,頗有些不好意思,訕笑撓頭。

  酒菜上來,雪裡梅又喚了自己調教的一個小徒弟在旁邊輕輕鳴箏助興。一聽說王英他老子要調永興軍,紛紛舉杯向他賀喜,一是祝他老子陞官,二是祝這小子逃出生天重返自由。

  雪裡梅也笑道:「王都使此番前去,怕是要同那寇老相爺生出許多是非來,這回平夏党項可有得頭疼了。來來來,奴家敬王大郎一盞,祝令尊旗開得勝,打得党項魂飛魄散,回來加官晉爵,薪俸翻番,免得大郎再來我這裡打秋風!」高雙卯等聽了,險些一口酒噴了出來,哄堂大笑。

  梁豐隨著大家哄笑,一邊暗暗思忖道:「看來這王德用是寇準不知如何要去的,雪裡梅說得不錯,這二人同在永興軍,定生事端。呵呵,到時候恐怕是由不得馮拯和王曾了。」

  雪裡梅雖然說得可憐,人卻一點不小氣,安排的酒菜均是潘樓送來,絕不下於二十貫錢,瞧得王英、楊文廣等幾位心中過意不去,舉盞道:「梅姑娘豪爽大方,給了咱兄弟面子,借花獻佛敬你一盞!」

  雪裡梅舉盞喝了笑道:「非是奴家大方,請得了梁公子來我這裡,便是要奴家請客,也是心甘情願。」說著眼波向梁豐一轉,回身又道:「何況各位小公爺小王爺英氣勃勃,少年英雄,用不了多少時候就要橫掃沙場建功立業的,奴家此時不奉承,難道要等將來貴人得志了才燒熱灶麼?呵呵!」

  幾個小公爺小王爺登時被她說得熱血沸騰,自古美女重英雄,堂堂中瓦行首說自己要橫掃沙場,那還有什麼假的?本來就是武將世家,血液裡流淌著不安分的因子,這時吃得口滑,一個個豪情萬丈,恨不得立時騎馬提刀,西滅党項,北掃契丹方才罷休。

  梁豐見他們豪氣,自己也跟著激動起來,心想:「若是他年能得與這幾位馳騁沙場,扭轉乾坤,把大宋歷史改寫,也不枉來這時代走了一遭!」

  過了兩天,梁豐沒想到居然接到丁謂的帖子,約他第二天在第一甜水巷的觀音院見面。梁豐大撓其頭,不知這丁相公怎麼會瞄上了自己,也未知是福是禍。

  不過轉念想想,自己光明正大,也沒什麼可怕的,也沒什麼讓他圖謀的,或者只是想找個地方同他下盤棋也說不定。

  到了第二日,梁豐仍是讓來福陪著,來到觀音院。進了廟門,已有丁家僕人等著,見他到來,迎上前去把他引到後院禪房。梁豐進門一看,原來丁謂和錢惟演都在,兩人坐在蒲團上正在斗茶。錢惟演見他進來,呵呵笑道:「玉田,好久不見了。今日丁相相邀,來來來,做一回居士,咱們談談禪。」丁謂也撫著長髯微笑看著他。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5 13:12
99、 偏在禪堂說道家

  昨天「夏日風景」朋友說:「沒有目標的故事情節會有讓人昏昏欲睡的感覺」。扇子好生想了一夜,覺得自己的書可能確實存在這個問題,遠景目標有,但近景目標不明確。估計會妨礙讀者的興趣。於是扇子決定,加快一些速度,描寫細節時避免過多糾纏。準備用十章左右把一些事情做個了結,讓梁豐逐漸輕裝上路,大展拳腳。估計一些人物會比原計劃提前出場了,包括范文正公、包孝肅公、狄武襄公等等,敬請書友們關注。謝謝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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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

  這是梁豐看到兩個老狐狸奸笑的第一反應。表面上還是不動聲色,誠惶誠恐談不上,老老實實也差不多,行禮,唱喏樣樣到位。兩個半老頭子手臂虛伸,寒暄看座。梁豐規規矩矩坐在蒲團上,等候下文。

  沒有下文,兩人依舊斗茶,此時正該丁謂分茶,丁謂提壺高低點動,水柱氤氳,瞬間茶碗麵上緩緩幻化出遠山、春水,也許是老丁還不滿意,稍稍一頓,朝山水間的空白處點去,似乎想要化出一葉小舟,誰知用力過重,觸面旋即擴大,不見清靈小舟,只有一個大圓霎時填滿了茶碗,所有功夫頓時白費。

  丁謂「唉」地一聲,輕嘆道:「輸了。」放下提壺,兩眼望著窗外翠綠欲滴的斑竹,只見那斑竹隨著清風嘩嘩輕舞,丁謂雙眼隨著竹枝擺動而變幻不定,臉上有遺憾之意。

  忽然轉過頭,似笑非笑斜眼看著梁豐道:「你一來,老夫居然無法靜心,呵呵,這一碗茶輸得冤枉。」梁豐知道他不是故意斜眼,生理缺陷而已,並不在意,低頭拱手:「來得不巧,攪了相公雅興,恕罪恕罪!」

  「呵呵,哪裡真的怪你呀,老夫找人背過而已。」

  梁豐心裡一動,忽然明白他想說什麼了,茲事體大,不敢搭話。只是靜靜坐著,眼觀鼻、鼻觀心。

  果然,丁謂緩緩誦道:「『如人在荊棘林,不動即刺不傷,妄心不起,恆處寂滅之樂,一會妄心才動,即被諸有刺傷。』玉田小友,妄心已動,如何滅之?」

  丁謂這話出自《大寶積經》,意思是在荊棘叢裡,老老實實坐著不動,就不會被刺到。如果挨不住了,想伸伸胳膊踢踢腿什麼的,保準要倒霉。表面意思是自己心亂了,所以分茶沒成功,是妄心起的緣故,實則暗示自己目前狀況很為難,不知道如何解脫。

  梁豐本來立即想回他一句「心無罣礙,無罣礙故,無有恐怖。」的,忽然覺得自己總是被這些故作神秘高深的老頭子們試來試去,有話偏不好好說。自己說得對,對方假裝讚許點頭,彷彿早知如此;自己說得一旦不合對方心意,馬上翻臉訓斥跟訓孫子似的。

  他本來就不是個肯吃虧的,前幾天在馮拯家裡被訓了一頓,窩火已久。今天見丁謂明明有難處想找自己出主意幫忙,偏偏還擺出一副「大爺是在考你」的臭架子,不由一陣煩躁。心道:「你跟老子打機鋒,老子也偏不和你好好說話,咱們驢唇馬嘴亂扯便了!」

  「孰能濁以澄靜之徐清?孰能安以久動之徐生?」梁豐貌似不相干地答道。

  丁謂愣了一下,若按出牌套路,現在是在廟裡,自己說的是佛經,對方也該說佛經回答才對?哪知這小子居然不按規矩,蹦出來的是《道德經》,丁謂有些不適應。好在那玩意兒他也熟得很,明白意思是說「誰能在浮躁的心態裡迅速沉靜下來,誰能不被紛亂的事務所動而繼續發展自己。」下面還有兩句「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弊不新成。」

  「唉,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知易行難,世人有幾個做到?」丁謂又試探道。

  「天地之間,其尤橐龠乎?虛而不屈,動而愈出,多言數窮,不如守中。」梁豐答道。

  丁謂有些鬱悶,又道:「如來嘆阿彌多如來十種發心,於中各隨念發,若念當欲生彼,當即得生彼。世尊!何者是十種發心於彼處生?」

  這句語出《發覺淨心經》,答案丁謂自知。只是這時候丁謂不知不覺跟著梁豐跑偏得厲害,本來想用打機鋒的方式和他含蓄地商量事情,哪知道這小子故意東拉西扯,搞得老丁本來想幹啥都忘了,只顧著跟他比賽鬥法。

  「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動善時,夫唯不爭,故無尤!」梁豐下定了決心,隨你來多少佛經,老子只是一部《道德經》和你整!

  果然,丁謂終於抓狂受不了,怒道:「這裡是佛門,你怎麼總以道家相對?」

  梁豐也煩躁道:「相公明明有事就說事,為什麼偏偏要東拉西扯猜謎語?誰規定在廟裡就要說胡話(佛話)?改天去道觀小子陪相公唸佛經!」

  丁謂沒想到這同學火力恁壯,居然敢跟自己對吼。一下子愣住,轉念一想,是啊,老子有事說事,繞來繞去幹甚?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錢惟演一直冷眼旁觀,見梁豐老是不上道,心裡發急,手裡捏汗。剛才見二人吵起嘴來,嚇了一跳。眼見丁謂笑得歡暢,才松了一口氣。

  丁謂大笑,梁豐只是微笑不語。

  「呵呵,好、好,這一局,老夫又輸了半子啊。」丁謂終於認栽,不過甚是暢快。

  梁豐抱拳低頭道:「相公明白四達,哪裡輸了?只不過身在局中,猶豫不決罷了。」

  「嗯,你已知道了?」

  「沒有,是猜到的。」

  「猜到什麼?」

  「猜到相公有為難事,又不好向別人啟齒,只好尋了小子來發洩一下煩悶。至於是什麼事,小子不知道。」

  真奇了怪了,繞來繞去,還是不能明說。為什麼不能明說,數不出口哇!

  丁謂感覺到自己和雷允恭被人陰了,陰得厲害。事情要從勘定趙恆墓地說起。

  按老趙家第一代皇帝趙匡胤時立下的規矩,趙家祖墳位置基本定在河南府鞏縣(現在的河南鞏義縣)境內。趙恆是趙家第三代死於任上的皇帝,之前已經大致找好了地方,就是鞏縣蔡莊的臥龍崗上,臥龍崗,光聽這名字就來神,這可是龍睡覺的地啊,不埋皇上都可惜了。

  選址工作一律由司天監的同志完成。具體負責這項任務的就是司天監提點邢中和。他是司天監第一把手,理所當然對山陵選址要親力親為,親自查勘。

  就在幾天前,雷允恭作為山陵副使去視察工作,邢中和親自陪同雷公公滿山轉悠,並指給雷公公看了選好的墓穴。皇帝的墓穴當然不能稱為墓穴,得叫皇堂,按規定必須下深五十七尺,必須高出地面三十九尺(這規定也不知道誰搗鼓出來,不知道計算的公式和依據是啥,反正得這麼幹),折算下來,皇帝的屍首要埋在地下大約十幾米深左右。

  雷允恭可不懂這個,也沒必要懂,他的責任無非就是審核預算,組織施工,定期旁站監理,確保安全生產百日無事故等等。至於跳大神看風水這些事都交給邢中和他們來幹。

  若是按這個分工,基本就不會出什麼事了。可是偏偏這一天,也不知邢中和這廝抽了什麼風,給雷公公指出皇堂所在的時候,鬼使神差又加了一句:「其實啊,先帝爺的皇堂選址這裡不是最好的,最好的還在上面吶。」說完手一抬,遙指臥龍嶺更高的地方,大約有兩百米遠處。老雷挺奇怪:「那兒有什麼好的?」

  「公公你是不知道啊,那地方宜子益孫,旺得很。很有些像汝州秦王墳。」邢中和悉心解釋道。

  「那為什麼不選哪兒?既然這麼好的話。」雷允恭更奇怪了,官家一直以來都是生得多死得多,養活大的只有當今官家一個。對於皇家來說,繼承人是第一大事,人都沒有,那還叫家天下嗎?雷允恭領著內侍省押班的頭銜,第一大太監,當然要替主子操心這事兒。

  「呵呵,這不是怕那底下有水有石頭麼?所以安全第一,還是選了這塊地面軟,和點的、乾燥、沒石頭。先帝爺睡下去,保準不被硌著泡著。」邢中和老實厚道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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