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陽光大宋 作者:塵昏白扇(已完成)

忘情痞子 2013-5-20 15:16: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9 202320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6 00:16
第二卷 對太后要好 一百一十、家裡吵,朝廷也吵

  誠摯地感謝一位叫「慢慢來XD」的女士對這本書做的點評,無意中看到的,呵呵,扇子很受啟發!希望你繼續批評指正,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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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宋天聖元年三月下旬,梁家書房裡,一個藍衫紫帽,眉目如畫的俊俏假小生馮程程正同謝小嫦對弈,旁邊是梁大少爺手拿一卷《春秋繁露》有一句沒一句地看著,時不時伸了腦袋過來插嘴指點一下。因為梁大少爺棋藝太高的緣故,他教誰誰就大佔上風,又總是招來另一方的白眼。梁大少爺並沒有秉承觀棋不語的古訓,一會兒幫幫這個,一會兒教教那個,一派嬌嗔鶯咤聲中其樂融融,充滿了溫馨和浪漫。

  這時京城裡下起流蘇細雨,正是萬物復甦的季節,如油的春雨滋潤得柳綠桃紅。書房簾外院子裡,一棵已經長得高大挺拔的皂角樹上掛滿了翠綠的葉子,圍著院子一圈花盆紅的、粉的、紫的、白的開得正豔,梁豐拋了書本,繞過棋局,走到窗前,看著如許景色,心曠神怡脫口而出道:「鶯鶯燕燕翠翠紅紅處處融融洽洽;雨雨風風花花葉葉年年暮暮朝朝。」

  「呵,郎君此聯好妙,疊字被你用盡了!」小嫦笑讚道。

  「哼,什麼疊字好妙,我看是『誆誆哄哄欺欺騙騙回回躲躲推推』才對!他就是一個騙子,壞蛋,說話不算數的小人!」不料馮程程在一旁憤憤不平。

  梁豐愕然回頭望著這小丫頭片子,不解道:「我又騙你什麼了?」

  「不是麼?早就答應我開春來要像去年一樣,出門踏青燒烤的,回回來問你,你都一天推一天,一天許一天,快半個月了,動靜也沒有!你不是騙子是什麼?」

  「哦,這事啊,不是告訴你了麼,最近幾天你哥哥我事多得很,要考慮很多東西,沒空。等閒下來咱們再去,乖!別抽風哈。」

  「我哥哥你?呸,我哥哥早把我扔這裡跑去會他的什麼相好去了。也沒見你考慮啥東西呀,我們下盤棋你還唧唧歪歪呱噪不休的,我看你閒得很嘛,就是不願帶我們出去散心,自私!」

  「哎呀你還來勁是不是?我考慮事情要念出來給你聽啊?告訴你,近來我功課可退步不少,文章也做不出來。你要是老耽誤我考功名,到時候落了第你爺爺悔婚可別賴為我!」梁豐威脅道。

  「呵呵,我爺爺再不會為了這個悔婚的,我都知道的,不論你考取與否,明年都要辦了這事!」馮程程想到婚事,有些歡快起來。

  「哼哼,就你這態度,一點婦德也沒有。好啊,考不中我就娶了你,要是考中,大爺我做了大官,立馬就要退貨!誰敢要你個凶巴巴的小娘們兒。」梁豐惡狠狠地給她潑冷水。

  「你敢!看我不叫人來拆了你的狗窩。」馮程程嘴上不輸,心裡倒有些惴惴起來,看這廝窮凶極惡的樣子,還真怕他說一不二。

  在一邊笑著看兩人鬥嘴的小嫦這時開口道:「好啦好啦,怎麼都像小屁孩兒似的,吵什麼架,清清靜靜說話不好麼?對了郎君,昨日王曾相公不是邀你去他家麼,怎地託病不去?」

  「咳,他這時候找我,準沒好事,要麼就是拉我去考較一下學問,要麼就是有啥心煩苦水要朝我倒。煩死,躲他兩天再說。」

  他嘴上說的輕鬆,其實是不敢去面對王曾。年初的時候,王相公秉承一貫有事憋不住的原則,上奏官家,說是近年來國家用費太多太濫,經三司使李諮清查,無聊的項目太多,加之前任真宗皇帝(此時趙恆的屍體已經下葬永定陵,神主進了太廟,跟著他伯伯、爸爸等享用冷豬肉去鳥。現連廟號都已擬定為「文明武定章聖元孝,真宗皇帝」,就等明年冬天孝滿上尊謚了)搞了許多封建迷信工程,虧空太多。現在必須要節省了,否則怕是入不敷出。

  一回說不聽,兩回說不聽,然而太后、官家終於架不住王曾相爺的嘮叨神功,沒奈何,只好下詔成立了一個計置司,削減天下浮費。其實說起來趙家還真是從善如流的,不做就不做,既然做了那就好好做。劉娥從自家起以身作則開始省吃儉用。她老人家住的那個寶慈宮,本來就夠寒酸了,如今計置浮費,每天宮裡點的蠟燭減半、膳食減三分之一、一應四季衣裳減二成量做。搞得隨便京城一家稍微有錢點的富戶都比她太后娘娘要過得好。

  效果是明顯滴,意義是積極滴,然而小皇帝趙禎看到了是心痛滴。心想大娘娘本來就過得寒酸,如今再東減西減,這太后寢宮都要成叫花子窩了,她老人家不說話,咱這當兒子的能看得下去麼。就哭著說了,要減自朕減起,從母后、太妃,先帝舊人皆如悉供奉,勿得省!

  這是他的孝心啊,應該稱道不是?何況就幾個老娘們兒,能省出多少銀子來?何必呢這是。

  可王相公不依了,他倒不是看中太后這幾兩銀子,而是他覺得雖然是母慈子孝,但也看得出太后操縱官家的本事。要老這樣下去,什麼權處分國事,要讓她交權可就遙遙無期了。於是他堅持既然詔令已下,還是遵照上樑擺正、下樑不歪的物理學原則來操作。

  你說遇到這麼一位心思敏感、動不動就上綱上線的相爺,那官家、太后的神經能不脆弱麼?這時候官家趙禎也有些不高興,就稍微透露了點不耐煩給丁謂。丁相爺這回其實是幫理不幫親,也對王曾的做法不以為然,心想你何必呢,現在官家還小,咱們和和氣氣地把這幾年度過不好麼?等到官家大了,太后要是再不交權,那也才有說道哇,這麼急三火四動不動就挑事,也不像話。於是就同王曾在朝議上爭辯了幾句,無非就是說天下該省、急著要省的錢有很多,大可以從那些地方入手,比如說查查兵餉虧空啊,審計審計建設費用啊,那麼多河工水利,那麼多道路修建,隨便一查就可以省他個百八十萬貫的,何必盯著這倆小錢作法?

  王相爺忽然就不依了,炮轟丁相爺說你老人家說得好啊,這些費用要省,看來你明白得很嘛。可是天下誰不知道,當初先帝爺大搞祥瑞,花了那麼多銅錢銀子,不都是你跟前任王欽若相公拋灑出去的麼。現在國家急錢用要省儉,丁相爺你又何必假惺惺地出來做和事老?早這麼明白,還用得著現在設計置司麼?

  這下子就踩著了丁謂的尾巴了,話說打人不打臉嘛。都過去這麼長時間了,丁謂現在其實是很照顧團結的,王曾的事務他基本不插手,能方便還儘量方便。但是就因為以前犯了些錯,就被這些人揪著不依不饒的。忽然就想起梁大才子寫的《西遊記》裡面幾句話來,有道是「老虎進了城,家家都關門。雖然不咬人,日前壞了名。」

  心說老子在你們心裡永遠屬於那種「待改造」對象了是吧?於是心一橫,也就拿出一把手的威嚴訓斥王曾「不識大體,不顧實際,損上邀名,其心可誅。」意思是說他王曾靠損害皇家利益和名聲來為自己邀名,這種陰暗心裡非常該死。

  王曾被後兩句震得狗血淋頭數不出話來,這個還真不好爭辯,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事。何況他本來就動機不純,屬於借題發揮。現在被對方赤裸裸地說了出來,心中鬱悶可知。但畢竟是久經考驗的老革命家了,馬上意識到自己現在落了下風,要是再繼續爭辯,絕對處於不利位置,弄不好適得其反!

  於是趕忙閉口不言,退在一邊。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3-5-26 01:30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6 00:18
一百一十一、禮失求諸野?

  對不起大家哈,今兒更得晚了點!但絕不佔明天二更的名額哈。順便求求夜貓子們的推薦,不知道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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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位子上的小皇帝趙禎心裡頗有些小小的舒坦,心說你們這些正人君子啊,還真是抬舉不得,非得像大娘娘說的那樣,朝中安排一兩個丁相公這樣的人方能收拾得了!

  王曾雖然吵不贏丁謂,但是已經觀察出趙禎臉上有些愉悅的表情。心中大感不妙,要是這小官家真被對方拉攏了,自己前途是小事,國家將來可就癩蛤蟆吃豇豆---懸吊吊的啦。

  回到家裡,想來想去,就尋思把梁豐找來,借用他跟官家的關係,找機會去說說話,對趙禎說說大道理,叫這小官家別糊塗,分清忠奸善惡。

  要說梁豐對計置司這玩意兒真的挺不感冒,大宋的機構本來就疊床架屋複雜得沒法,為了省儉一些費用,又搞出一個新衙門來,浪費人力物力。就好比明明有最高法院,偏要搞個新訪局;明明有物價局了,偏偏橫個發改萎,想幹啥?曾經深受其害,如今又苦在其中的梁大少爺對這種勾當深惡痛絕!加上現在身邊又多了個小特務,每天在爺爺哪兒打聽得些內幕消息(也許是老頭故意洩露的),小走幾步過來就翻嘴。於是乎一看到王相公的帖子,就知道這位大佬定無好事。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啊。當機立斷就推說頭疼腦熱血壓高,看啥都天旋地轉出不了門,容緩幾天再去拜見。

  這也是他推脫馮程程不敢出門春遊的緣故,你說要是這當口又依紅偎翠出去尋歡作樂,那自己誠信經營的招牌不就砸了麼?

  閒話少敘,就在梁豐跟馮程程拌嘴小嫦從旁勸解的當兒,錢孝儀的渾家李萱匆匆來到後院稟報:「王曾相公來了,正進大門呢!」

  唬得梁豐就是一哆嗦,心說好啊老小子,居然搞突然襲擊了。幸虧今天那幾個二貨沒來吵鬧,否則可就乖乖隆地東嘍。旁邊那倆小媳婦兒也是亂作一團,馮程程可是見過王曾若干次的,這回被堵在梁豐家裡,就怕被他撞見,那名節怎麼辦?當時急得顧不上相府千金的身份,就朝桌子底下鑽。

  梁豐驚了一下,馬上鎮定下來喝道:「你慌啥?這兒是內宅,他王相公再臭屁,我不請他,他進得來麼?切,趕緊出來,看你這樣,真是個熊孩子!」說得馮程程滿臉通紅從地上爬起,拍拍身上的土,順便還翻了他一個白眼。

  梁大少爺穩住場面,對馮程程說道:「你就在這書房裡乖乖不許亂動。」回頭又對小嫦道:「去給我找件病號服來,我換了去見他。」

  「啥叫病號服?」

  「我@#!@#$%%^----!唉,你隨便拿一件在家披的搭的,實在不行,拿張床單來我裹著也像啊!」

  「噢!」謝小嫦妹紙這才恍然大悟,趕緊跑去給他翻了件寬大素色的袍子拿來換上,這廝又就手在地上擦兩下,抹得臉上勻勻的,看上去倒確有幾分灰敗的感覺。這才命李萱出去喚了來福來攙著自己,死氣活樣地來到前堂。

  「見過相公!」小梁同學晃晃悠悠搖搖欲墜地朝王曾施禮。王君子一看他那副鬼樣子就驚了一下,小子還真病得不輕啊!趕忙扶起道:「不需多禮,快坐下、快坐下。唉!怎麼病成這個樣子?」

  「也無甚大事,就是前幾日飲酒散熱,受了些風寒,咳咳,已經好多了。有勞相公掛念,正想著過兩日去拜見相公。」旁邊來福五體投地,心道:「少爺可真不愧是錢孝儀的師父,裝得可真像啊,先前還跟個猴子似的竄進竄出哩!」

  梁豐和王曾可不知道來福此時的腹黑,王曾溫顏對梁豐道:「前日下帖邀你,聽說你病了。今日散朝早些,專門來看看你這小友。呵呵,無事就好。」

  梁豐聽了王曾真誠地關心,很是感動。人家堂堂副總理百忙之中抽空來看自己,那自己可就是錢學森院士的級別啊。於是只好更加裝得病病怏怏謝了又謝。

  「今日老夫來,還有一事想聽聽你的看法,就是近來朝廷專設計置司的事????????。」王曾二話不說直奔主題,三言兩語把計置司介紹完畢,等他回答。

  梁豐認認真真地又聽王曾呱噪一番,誠懇拱手道:「相公恕小子直言,這是朝堂大事,滿朝有識之士,相公何不察納雅言?小子一介布衣,豈能胡亂議論。這個東西麼,卻是不敢亂說。恕罪恕罪!」他知道推是推不開的,但裝模作樣也要謙虛幾句,免得待會兒又被這老兒挑三揀四地責怪。

  「唉,玉田無須多慮,禮失求諸野嘛,老夫知你見識既廣,心思也密,襄州安居院和福田也辦得妥妥噹噹。加之你更無關朝中千絲萬縷的關係,只管放膽道來!」王曾鼓勵道。

  「這個麼,小子的確不是很清楚裡面的道道。只是相公垂詢,那就姑妄言之。這個計置司的意思嘛,倒是挺好。就是既然已經有了三司,何必另加一司?是三司人手不夠麼?」

  「呃,倒不是三司人手不夠,只是三司是個老衙門,人多嘴雜,又個個牽扯些厲害。放在裡面,恐怕辦得不好。這番朝廷擬從三司、戶部抽人,專門成立,也方便些。」王曾也把自己的考慮說了一下。

  「呵呵,那就是說要成立一個專門的審計部門嘍?不過依小子看來,既然還是從三司、戶部抽人,那還不是一樣牽扯厲害?也就是換湯不換藥而已。若從吏部檔案認真抽查平日演算明白,性子清白的人,挑些出來,公議一下,讓他們臨時組成一個團隊,事畢則散不好麼?我朝機構臃腫,有數倍於前者,此番立計置司,恐怕是從此朝廷又多了一個彎彎繞的衙門,那可就有些脫了褲子放、放那個一種氣了!呵呵。」梁豐說完,乾笑兩聲,以示對最後一句三俗語言的抱歉。

  王曾為了這個計置司,和三司使李諮不眠不休地討論了好幾夜,自以為已經想得非常圓滿周到了,大為得意。因此才極力促成,那知道被眼前這廝三言兩語就批得體無完膚,還「脫了褲子放一種氣!」王曾心裡那個氣呀,一下子憋得老臉通紅,乾咳連連。

  尷尬許久,王曾才緩緩開口道:「那麼依玉田之見,這計置司是成立不得嘍?」說得既艱難,又心痛,但又沒辦法不低頭。誰叫人家講的話插得又深又爽呢?

  梁豐見他後庭難受,也挺不過意的,只好安慰道:「其實這個計置司也不是不可設,只是依小子愚見,莫如分兩步走恰當一些。」

  「哪兩步,請說。」

  「這第一步,不是朝廷有許多諫台、言官麼?大可請他們揭發揭發,但凡有些鼻子有些眼的,都可以奏出來曬曬,只要費用可省,就請三司、戶部立案上奏政事堂和官家;第二部,就請相公們從中挑出些可省、須省而又不影響朝局的重大事項報官家御批決斷。如此,也可免了計置司沒頭蒼蠅似的胡省一氣,引起天下震盪。言官們也可從中監督,有不服氣的,自有相公們去解釋,官家、太后去安撫。不至於讓他們揪著小辮不放,反而誤了大事。」

  「嗯,玉田所說,的是正論啊。不錯不錯,老夫還真沒白來這一趟。」王曾沉思良久,也覺這法子可行。完全忘了方才被梁豐搞得又辣又爽的感覺,老老實實承認是個好法子。

  「不過,還有一事,老夫心中不安吶!」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6 00:19
一百一十二、今後不許聽牆根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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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我的切糕啊!」梁豐心裡悶哼一聲,這哪是相公啊?簡直一事兒媽!心裡鬱悶,臉上還得裝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方才玉田你說的法子是好,但自來令出於上,其身不正,雖令不從。今上純孝,固然是好事。不過畢竟年幼,許多事還分不清輕重,比如此次省浮費之事,太后已然身體力行裁撤內用。官家卻斷然不依,非照舊供養不可,致令此事停滯。加之丁謂之從旁進言,官家更加固執,如何想個法子勸勸他才是?」

  這才是王曾來找自己的最終目的。梁豐馬上敏感地察覺。要不然一個設置政府部門的大事,定都定了,何必來詢問自己?不過是引子罷了。看來他是想利用自己跟小皇帝的關係,勸說一番。

  如果不論其他,光從字面意思去聽王曾的話,還真是一點都不錯的大道理。不過這道理放在北宋仁宗朝,可就有些說不通了。但凡曉得些歷史的都知道,仁宗一代,自始自終都以節儉為上,幾乎杜絕了一切虛華享受。這其實也全賴於太后劉娥開了一個好頭。

  這個女人一生愛權不假,但的的確確不重奢華,艱苦樸素。她的傳裡記錄了兩件事可以說明----「賜族人御食,必易以扣器,曰:『尚方器勿使入吾家也。』常服絁繻練裙,侍者見仁宗左右簪珥珍麗,欲效之。太后戒曰:『彼皇帝嬪御飾也,汝安得學。』」(《宋史·列傳第一·章獻明肅劉皇后》)

  這裡搞清楚兩樣東西:扣器是什麼?就是普通的扣碗和碟子。她賜給娘家人些吃的,必不拿皇家的器物盛裝,換了普通碗碟才給。說「皇家的東西不能進入我娘家門」。第二,絁繻是什麼?粗質彩帛。當皇后的時候就穿粗布,做了太后,更約束身邊人不許去和官家身邊服侍的人比較,說那是服侍人家皇帝的,你們有啥資格攀比?

  這兩件事夠說明問題了吧?所以什麼叫無的放矢,王曾這就叫無的放矢。你跟一個穿粗布衣裳的老娘們兒去計較個球啊?讓她多點幾根蠟燭,晚飯多上幾個菜會死嗎?大宋朝會垮啊?

  說到底,王曾也有他的缺點,那就是自以為君子們的共同缺點----凡事上綱上線,不注重實際情況。你王相爺節儉也是史書有載的,但你這樣要求別人就有些過分了,還是皇家。說來說去,你不就是替人家打工麼?他家要是驕奢淫逸胡作非為,你說說還顯得忠直,可人家已經很低調簡樸了你還說不夠,非逼著小官家向你低頭,這就不是節約問題了,是你的心態有問題,是你的意氣之爭!

  梁豐想到這裡,漸漸明白過來。肅然問道:「遮莫相公之意,是要我去向官家進言一番,請他准了列公所請,裁撤內府用度以表率天下?」

  「嗯,正是此意。」王曾點頭道。他的深層意思不好說出來,就是必須拉攏皇帝朝自己們這一邊,不能老讓太后、丁謂那些人攙和進來。不過沒關係,梁豐做到這件事,就是成功的第一步,以後慢慢來,不急。

  「愧對相公了,恕難從命!」梁豐有些堅決地回答。

  「嗯?為何?」王曾有些愕然,有些怫然。

  「敢問相公,自大宋上溯三千餘年,有史載以來,哪一朝宮室最小,最簡?」

  王曾想了半天,猶猶豫豫答道「我大宋。」心裡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

  「再問相公,有史載以來,哪一位后妃能數十年如一日家常只穿粗布衣裙?」

  「當今太后,玉田你----!」

  「又問相公,哪一朝能如大宋一般,開國不過短短數十年,涵養百姓,富甲古今?」

  「·······」

  「如此,小子就不明白了,天下靡費當省者何其多也?為何偏偏盯著內府不放?官家若是奢華,公言則理直;官家已然自簡若斯,再要內府裁撤,是真想看著堂堂太后穿著補丁衣服上朝才高興麼?」

  「你,你之所言,竟與丁謂之一個鼻孔出氣!」王曾有些怒道。

  「嘿嘿,相公息怒,小子可不知道丁相公說了些甚,只是咱們擺擺事實,講講道理可以不?依我看,相公說此事為難,必不是只為了這麼點芝麻綠豆的小事吧?為了什麼,小子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更不敢打聽,但若就事論事,我以為當今官家已經做得很好了,過猶不及,相公就不怕惹惱了官家,來個不理不睬我行我素麼?到時候吃虧的怕不是相公,而是天下百姓哩!」

  「如此說來,老夫又錯了?!」王曾再也摁耐不住心頭的怒火道。

  「不敢,只是這件事,小子做不到,也不能做。當今雖幼,卻是個極有抱負的官家;太后雖為女流,卻不失一代賢后。處分國事,措施得當,進退有據。小子雖為百姓,亦能感知。相公等立身廟堂,所思所慮,非小子輩能蠡測。但若要我仗著與官家些許情誼,輕易開口。我不怕失了帝心,卻只怕帝心迷失,將來只顧要當千古一帝,蓋世明君,卻做了那無情無義之輩,禍害了天下!」

  梁大少爺有史以來第一次對著自己敬重的王曾相公說出這樣斬釘截鐵的話來。王曾聽得目瞪口呆,堵得嗓子冒火。霍地站起,冷哼一聲,忿然拂袖而去。

  梁豐站起身來望著他頭也不回大步而去,心裡有些過意不去。畢竟這位大爺對自己是挺好的,歷來照看有加,況且也不是出於什麼壞心。用人民出版社的話說,就是「由於歷史環境限制,沒有能夠深刻認識到事物的客觀本質和對唯物主義意識不清」所造成罷了。

  不過好歹也躲脫了一回坐蠟燭的倒霉差事,梁豐心裡輕鬆了許多。真要答應這老頭兒,到了趙禎小朋友面前,自己張得開嘴麼?

  正想著心事,門外就慢慢地露出半個戴了紫色幞頭的俏臉來,嘻嘻笑道:「你還真能呵,把王相公都氣走啦!」

  梁豐心裡正不爽,斜眼看她鬼鬼祟祟地樣子,罵道:「關你甚事?聽牆根兒啊?」

  說得還真不錯,馮程程就是在聽牆根兒。梁豐越叫她乖乖別動,她就越是覺得渾身不自在。仗著來的回數多了與丫頭們相熟,就叫彩云悄悄來看看咋回事。彩云聽了一會兒就跑去報告說少爺同王相公談得好像不怎麼愉快呢。她一聽就急了,關心男朋友就匆匆跑到前院要探個虛實。小嫦攔都攔不住。

  方才梁豐跟王曾的對話,全都進了躲在前堂窗下的馮程程耳朵裡。聽著王相公怒氣衝衝腳步聲遠去,馮程程對這個小郎君那叫一個佩服啊。敢跟國家副總理叫板,天下能有幾個?呵呵,還就被自己遇到了!

  看看已經沒了外人,這丫頭就大大方方踱進堂中,俏臉帶笑地對梁豐道:「還真看不出來,膽子不小啊。我爺爺跟他說話還客客氣氣的,你都敢氣他個半死。趕明兒你要是中了進士,入閣拜相,那還不一蒿子掃盡天下文武百官吶?呵呵,我喜歡!」

  「我說你這丫頭怎麼口無遮攔的?我這兒是跟他有理講理,又不是吵架。掃什麼掃?我可告訴你,男人說話,你少在旁邊鬼鬼祟祟的瞎打聽。要是再有第二次,不用我入閣拜相,就把你這沒過門的媳婦兒先給休了!你聽見沒有?」梁豐板起臉訓斥她道。可是怎麼也掩蓋不住眼角的笑意。

  「哦,知道了!」馮程程脆生生地答應,笑著吐了下小舌頭。至於做不做得到,鬼才曉得。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6 00:20
一百一十三、亂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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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不是天下女人都這麼三八,反正馮程程是的。一回家就唧唧喳喳告訴了他爺爺。馮拯很認真地聽完這段很有意思的對話,思索了好半天,憋出兩句話來,第一,告誡馮程程不許再聽梁豐的牆根兒,這是將來夫妻相處的大忌。無論感情多好,這種做法都會引起對方的猜忌!第二,這番對話將來是招福還是招禍完全不知道,所以絕對不許外傳出去。永遠當沒發生過,不許再提。

  馮程程很少得到爺爺如此嚴肅的教誨,以她的聰明,馬上明白了裡面的關鍵。是以立即嘴巴緊閉猛點秀頭,發誓這兩樣都絕不會再犯。

  馮拯非常欣賞梁豐對事物的理解能力,能如此一針見血指出朝廷弊病的不少,但具體運用上很少這樣清醒的。大家都知道朝廷機構臃腫,可惜每次解決的辦法幾乎都毫無例外地增加新的機構來分解舊機構。因此梁豐說它是脫了褲子放屁還算是客氣的,基本上就屬於飲鴆止渴、雪上加霜。

  但馮老頭暫時不想有什麼動作來摻乎這件事,畢竟超出了他的職權範圍。他只是很願意密切注意事態的發展,或許在梁豐身陷其中時能搭一把手。

  事態的發展還真有些出乎意料,王曾怒氣衝衝回到家裡,心裡惱恨梁豐小子不懂事,一味袒護後宮。不知道男女有別麼?不知道男有分、女有歸的道理麼?一個女人當政你梁豐真就這麼爽?於是他決定,不顧一切也要在這件事情上佔據道德上風,梁豐不說,自己寫劄子,定要從天到地從裡到外認真剖析出後宮裁撤用度的重要意義,要讓小官家心服口服站在自己這一邊才行。

  王曾冒著血壓飆升的危險,扯過家裡早就給他裁好的邊角紙張奮筆疾書。但越往下寫,筆力就越虛,梁豐咄咄逼人的話語在他耳邊不停地響起,使他從潛意識裡慢慢對自己的做法產生了懷疑:「自己真的就是這麼有道理麼?劉娥她們多點幾根蠟燭多穿幾件衣裳,對這件事的意義真的就這麼大麼?自己是不是已經陷入了意氣之爭而不能自拔?」

  所謂君子三省吾身就是這樣來的,多想想問題,多拷問拷問自己,最終王曾得出結論,這個劄子再怎麼天花亂墜都沒用,只能將本來就有些對立的情緒加深、加劇!

  長嘆一聲,扔下筆,凝視窗外春光美景,眼裡卻充滿了蕭索之意。他是君子,君子就是要讀聖賢書,做聖賢事。現而今天下比較太平,頭疼的事不多。於是他就有空發現,目前最要緊的事就是把朝廷大權從一個女人手裡奪回來,讓爺們來幹。偏偏有遺詔在,有小皇帝的年齡實際問題,自己現在所做的一切都徒勞無功。眼見劉娥的權利越來越穩固,自己幹著急找不到突破口,好不容易想出一招來還被個臭小子駁得體無完膚,好生煩惱。

  於是他決定暫時偃旗息鼓,一碼歸一碼,先搞好計置司的事情,其他的慢慢想辦法。

  可惜,樹欲靜而風不止,接下來事態的演變超出了王曾的控制範圍。因為他打招呼不及時的緣故,排名在他後面的老朋友魯宗道就率先放了一炮,上了奏章。道理還是老生常談,說太后母儀天下,要為表率,不可為了區區一點享受就置朝政、置天下於不顧,還是要回到削減用度上來,這樣下面才好操作。

  魯宗道太笨,笨就笨在話都不會說。

  是劉娥不響應號召嗎?根本不是,是小皇帝孝心使然才不讓這麼幹的。可是他魯宗道放了一通,隻字不提真實數據,完全沒有說出後宮哪些費用多了,哪些浪費了。只是泛泛而談毫無實際。這就惹惱了本來心態很好的劉太后:「老娘是吃你了還是用你了?我沒說不減啊,是我兒子孝順我不許減的,現在你丫的寫這麼一封破信來噁心我,知道的說你迂闊,不知道的還以為老娘在後宮是如何窮奢極欲呢!你也是常來我們家吹牛打屁的,睜開你的狗眼看看,老娘原來一天六十四根蠟燭的定量都有些不得勁了,現在減成三十二根,這慈寧宮跟他媽小煤窯似的黑,我這都要瞎了,你還讓我省。省你妹啊!」

  「再說了,什麼叫區區一點享受啊?我享受什麼啦,穿粗布衣服,吃四菜一湯標準餐。你魯宗道號稱清廉,可你們家裡一頓飯就十幾二十道菜你當我不知道啊?合著我們趙家省吃儉用下來,全都緊著你們消費才算稱職?去你娘的吧!」

  生氣歸生氣,劉娥也沒打算理睬這廝,先把這破信壓兩天,也算傳達一個信息----後宮不樂意了,你們各自注意點啊!

  還真有不開眼的,陳執中就是一個,看看老戰友老領導上書好幾天沒回覆,擼起袖子就開干,他還不光是遞了就完,是以公開發表的形式上報的。非但遣詞造句不同,而且還大有新意,連同丁謂等人都被他捎帶手罵了一遍,說一味逢迎上意,不揣天下側目,不思致君堯舜,只圖尸位素餐等等。

  本來快要萎縮的馬蜂窩又被他捅大了。丁謂一聽大怒:「他娘的我招你惹你了?就事論事你扯這些鳥話作甚?」於是出言自辯,說自己全無私心,完全處於大局考慮,還詳實地列舉了宮中奉用數據說話,有理有禮有節地批駁陳執中大言無當。陳執中偏偏又顧左右而言他,不看數據,只翻老賬。

  正當丁謂暴跳之際,有個本來想躲在幕後看戲的人出來講話了。這人是誰?正是剛剛當上副相不久的呂夷簡呂相公。老呂是個無利不起早的,才到政事堂不久,一貫夾起尾巴做人,老大畫圈我畫圈混日子。現在一看勢頭,心裡直笑。畢竟是君子們啊,還真有些缺心眼。這樣搞法,越鬧越輸得慘!

  於是他出手了,公然贊同丁謂的觀點。沒別的,就是人家說的有證據,有道理。我呂夷簡是幫理不幫親的,看誰對支持誰。

  呂相公支持丁相公,滿朝正人君子一片嘩然,紛紛把他打為小人隊伍。朝廷裡小人本來就極少,除了個別如林特、劉承珪等幾位,其餘都靠著君子們走的。這下子看來呂夷簡也不好受了,罵聲一片。

  呂夷簡根本不在乎,因為他知道,勝利必將屬於自己。果然,趙禎、劉娥正被這些一根筋氣得不行時,忽然看到呂夷簡的劄子,寶貝得不得了,還是呂相公能體會朕躬啊。這時候劉娥也不同他們糾纏了,馬上發了一份單子,曉諭群臣觀之。

  單子上列舉了從大中祥符五年自己做皇后以來,歷年的吃穿用度,消耗錢糧數字,列舉出哪一年省了多少,直到最近一次又省了多少,現在而今眼目下是多少。完了還很愉快地告訴大家,不用怕,只管挑毛病,若有人覺得還可以省的,只管指出來,一定從善如流削減用度。而且下了狠話,官家不得干預。

  滿朝文武這下子傻了眼,的的確確,劉娥的生活過得太過簡樸,近似於寒酸了。大宋朝優待士大夫,高薪養廉啊,他們的薪俸除了本官差使,還有頭銜、榮銜、兼職、出差費、炭火錢、辦公費、筆墨紙張費雜七雜八各種補貼,數錢都數到手抽筋。就算他們不貪,光工資都夠風風光光過日子了。現在看了皇家用費,都有據可查,誰還敢說太后奢靡?

  於是大多數隻好乖乖地閉上了嘴巴不再說話。

  大多數不說話,還是有人敢說話。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3-5-26 01:49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6 00:20
一百一十四、 這是誰的議論?

  大多數不說話,還是有人敢說話。

  說話者誰?御史中丞劉筠也!

  劉筠懂經濟、懂政事,人敢說、敢幹,一上來就把別人遮遮掩掩的話撩開一層面紗。他說,其實官家內府用度並不多,已經很節省,這是天下所知的事情。如今逼得太后公示三公支出,很讓大臣們慚愧!不過,既然是太后,就應該早早享福,這樣艱苦樸素地為了大宋嘔心瀝血,俺們非常過意不去。不如乾脆就遵照官家的意思,多多供奉太后,讓老人家豐衣足食,也好享享清福,不再為國事操勞。豈不兩全其美?

  奏章一出,大家交口稱讚劉中丞會說話,說得好。全都承認錯誤,說是自己誤會太后了,如今劉中丞提出這個好辦法,可行!

  太后看到這封奏章,病了三天。那時候沒有血壓計,只是太醫來看,說是上了春秋,肝火忽然燒得挺旺,氣血上湧,引起頭暈、目眩、四肢乏力以及睡眠不好等等,開了幾付有丹參、陳皮、冰片、黃蓮等物的單子,調養幾日,好生休息。

  王曾這幾天措手不及,沒想到魯宗道一把火燒這麼大,滅都滅不掉。自己也曾好言相勸大家,還不到時候,暫且忍耐時日。可是許多人都誤會了王曾的意圖,以為他身在中樞,又是眾人的精神領袖,許多事情不好明說,只好講些違心的話,於是紛紛表態正好咱們代勞,無干相公事。因此很多奏章都避免談及王相公,繞開他走,想起到保護作用,更把王相公苦惱到每顆牙都疼。

  一票人馬高歌猛進,期待能一鼓作氣取得勝利。可是他們忽視了兩件事,兩件要命的事。第一件,軍隊集體沉默,從馮拯、錢惟演到曹利用等,沒有任何人出來就此事表態。這當然與他們長時間受到文官打壓有關,更多的原因還是他們選擇了最強勢的一方;第二件,以現在趙禎母子的關係,根本就不是他們能挑唆得了的。趙禎太小,一點權力慾都沒有。偏偏他是主角,主角都沒想要的東西,配角們越是瞎參合越是搶戲。

  回到皇宮內院,因為王曾越不說話,大內越是把這筆賬算在他頭上。幕後主使嘛、暗地操縱嘛,小趙禎對他的印象慢慢變得動搖起來。憤憤不平地在思考一個問題:不是都說天下姓趙麼?我們家都這麼節約了,他們咋還不依涅?我明明知道那些上奏章喊著要艱苦奮鬥的大臣們,好多家裡都很奢侈豪華啊,為啥不減他們自己?

  這個問題拋給了三殿押班張景宗,老張聽了呵呵笑道:「官家想得極是。只不過呢,跟老奴聽說的道理有些出入。」趙禎聽了很好奇,就叫張內侍說來聽聽。

  「老奴聽說啊,天命無常,惟有德者居之。其實做官家很辛苦的,老奴從小進宮,眼見太宗皇帝、先帝爺日日朝乾夕惕,耗盡心力,圖的無非是個國泰民安而已。天下太平了,百姓日子好過了,就是官家最大的功勞。因此歷代明君,都不已享樂為先,反而是那些亡國之君,一個賽一個的聲色犬馬,奢靡不思振作。不知道咱們官家是要做哪種呢?」

  趙禎聽了張景宗的話,回頭看看掛在牆上樑豐寫的那幅南唐李後主的《破陣子》,對這個老宦官肅然起敬。這時小黃門來傳話,太后請官家到慈寧殿敘話。趙禎急忙整理衣冠,帶著張景宗一同過去。

  來到慈寧殿,原來馮拯也在。見趙禎進來,本來坐著的,急忙起身行禮。趙禎輕輕點頭,先向母后大禮參拜問安,方才招呼樞相一同坐下。

  劉娥在簾子背後稍微有些歪著,腰下支了個靠墊。看來這幾日真是氣得不輕。見趙禎進來,點點頭道:「官家來得剛剛好,且聽聽馮相公奏事。」

  原來馮拯是專門來奏報党項邊事的,最近文官們的目光都定在計置司及其引發的事情上,根本沒有誰留心邊事。武將們可不敢大意,這幾天兵部跟樞密院接到寇準的報告,趙德明小動作越來越多,今年開始在嵬山下建立嵬城,用來作為他的國都興州的屏障。

  興州原來只是叫做懷遠鎮,因其地理位置比較便利,党項同中原交往貿易,所發生的大宗生意和貨物都在那裡中轉,自然而然形成了一個大城市規模。趙德明必須保護自己已經取得的利益,加上党項貴族酷愛奢華享受,就近方便的原則,便把都城設在興州。又覺得不太安全,必須有個衛星城市做做防衛屏障,因此建立的嵬城。

  寇準眼見党項防務一點點加強,對方騎兵又凶又狠,大宋本來就外強中乾,軍務鬆弛,朝廷政策又是兵不知將、將不知兵,要過去打是肯定打不贏的,只能圖然興嘆。加上党項世子趙元昊天資雄偉,謀略過人,又已收納了党項野利部的首領野利榮仁為其臂膀,在西北呼風喚雨,隱隱然有過於其父之風。寇準印證了梁豐的說法,心中焦急,所以專門寫了奏章請求朝廷警惕。

  趙禎現在對邊事一竅不通,還暫時不能理解其中的重要意義。劉娥又跟著趙恆做了許多年的鴕鳥,大凡便將奏事,條件反射似的先把武官提防一遍再說。況且這幾日又被文官呱噪得不行,一時間還真找不到什麼思路來面對此事。因此現在正處於猶豫不決的狀態中,不知道是給錢給人支援寇準好呢,還是讓他們繼續按兵不動靜觀其變好。

  聽完馮拯的奏報,劉娥道:「那麼樞相之意,該如何為之?」

  「回稟太后,老臣觀党項不臣之心已昭然若揭,若再任其肆意為之,遲早必生變故,為今之計,莫如多授予寇相臨事之權,並加派一二大將協助守之,可暫保無事。」

  「授其何權,遣誰去?」

  「授其安撫涇原、秦鳳路,遣石元孫協防。」

  劉娥聽了,左思右想,心中覺得把寇準的權利擴大似乎不是什麼好事。但一時間又找不到其他能幹的人代替,只好道:「如此,樞相且與其餘府臣通通氣,哀家自當召政事堂商議,茲事體大,輕舉妄動不得。」馮拯欠身答應了。

  「樞相對這幾日的朝事怎麼看?」說完了正事,劉娥開始跟馮拯說說題外話了。還政之風開始蔓延,西府人人閉口不言,劉娥也想試探試探,看看這老兒究竟站在哪一邊。

  最近一段時間,馮拯因為身體原因,已有數次請求退居二線,是劉娥一直慰留不准。現在又想看看他的態度,假若支持自己呢,就再留他多干兩年,若是和文官們一個鼻孔出氣,那就順勢把他打發回家享福,換個自己放得心的人來幹。

  馮拯是真不想幹了,但還不至於老糊塗到要惹了太后達到退休的目的。於是謹慎答道:「朝中議論,老臣也聽說,只是好像說得都有些漫無邊際,故而沒往心裡去。依老臣愚見,既然是說計置司的事,那就設置便是,何必爭吵?」

  劉娥聽了他的推搪,也不好再深問下去,嗯了一聲,又道:「既然計置司可設,樞相以西府眼光看來,誰可擔此重任?」

  「回太后,計置司之設,臣無異議,當今天下確實該好好盤算一下家當了。不過呢,老臣聽說過一段議論,說朝廷機構疊床架屋,已然臃腫不堪,若常設此司,恐怕有多此一舉之嫌。莫如由東府相公們領個頭,吏部核查推薦些有用、可靠的人出來,事畢則散,既辦了事,又不需多加衙門,何樂不為?」

  「哦?這是誰的議論,似乎可行呢。」

  「稟太后,坊間議論,老臣不知道源於何人,不過好像王相公近來也頗有些贊同此論。」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6 00:21
一百一十五、 再見狄二郎

  瓶頸啊,瓶頸啊,誰誰誰給點票讓我衝破這難熬的瓶頸吧!主、阿門、穆罕穆德、瑪利亞、佛祖、玉帝、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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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拯語焉不詳地支吾兩句就告退了。剩下劉娥和趙禎母子二人要說些體己話。

  「大娘娘,兒臣以為方才馮相公的法子可行。咱們大宋好像的確有這個毛病,衙門太多了。」

  「是啊,皇兒說得不錯,衙門太多,相互推諉扯皮,本來好端端的一件事,總有人挑三揀四說長道短,枉自耽誤時機。但是皇兒你說說,衙門多有好處麼?」

  「這個啊,兒臣還看不出有甚好處,只覺得每日聽大娘娘議事很是繁瑣,很辛苦。」

  「呵呵,辛苦些也沒什麼,只是咱們不可把權力太集中在旁人手裡,得讓他們相互有些掣肘才好,遇到個明白事理穩重公允的部堂倒也罷了。若是遇到那貪功冒進或是別有居心的,一路獨斷專行,怕是惹出天大禍事來方才知曉,那可如何了得?說重一點,或許有一天有人想欺負咱們母子,這衙門一多啊,他們就未必齊心,成事必難。這不是好處麼?」

  趙禎這才領悟,原來是家裡的祖宗們早就想好的呀,再細細回思大宋所設各部、司、堂、台、寺等等,哪一個也獨大不起來,大家繞著圈兒轉,最後還得把政事都歸到自己母子這裡決斷。原來有這好處,可是小皇帝沒有想到的。

  「不過,兒臣還是覺得現有三司已經夠了,再設計置司,恐怕仍是多餘。」

  「嗯,明天咱們就召王曾來問問,看他作何想法,言陳利弊。咱們決斷物事,切不可聽一面之詞,多想想方是穩妥。」

  「是!」小皇帝趙禎凜然遵命。

  第二天小朝會,多是些雞毛蒜皮的事拿來扯扯,所有人都小心翼翼避開最近的敏感事不談。這是一個物理現象,但凡風颳得越大,風眼反而一點動靜都沒有。起碼感覺上是這樣。

  眾人都散去,劉娥又留下丁謂、王曾、李諮三人。

  劉娥把昨天馮拯的話說了一遍,沒提老頭的名字,問問這幾位是什麼看法。

  李諮是三司使,反倒不好開口,他要贊成吧,又怕劉娥嫌他推責任,不肯任事;要反對吧,又怕大家說他攬權。悶著頭不說話。丁謂揣摩上意,認為此法可行,首先是節約開支,一個臨時機構,不必將來再例行撥付經費運轉;其次是現下朝廷人手不差,人才很多,隨便抓都是一把,拿來用便是,用完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媽,頂多就是履歷上多了份工作經驗,不至於鬧級別鬧待遇煩人;第三是事畢則了,那些被動了奶酪的部門有氣都找不到地方撒,免得將來彈劾攻訐沒玩沒了。

  這是就事論事,大家都很放得開。王曾也贊同丁謂的說法。他只是納悶,怎麼和梁豐跟自己說的法子一樣?莫非又是這廝進宮念叨過?

  冤枉了,劉娥母子根本不知道這主意是梁豐出的,還以為是他王相公的幕僚呢。大家就這麼猜唄!

  於是大家就接著討論如果這樣可行的話,下一步該如何做。丁謂是老思路,馬上回答說下去政事堂議一議,擬出個名單來,太后畫押同意就可了事。至於辦公地點麼,更是好辦,現在三司同戶部共用一個大院辦公,空房子多得很,隨便倒騰幾間出來就可以馬上開工。

  李諮也點頭表示同意,就近方便,有資料、賬本要查也快些。

  獨王曾搖頭道:「臣有所慮者有三,其一、若此法可行,則當公推吏事精熟而無私心者,若由政事堂提名,恐怕今後難以服眾。本來此舉就必定會得罪許多人,到時候眾口悠悠,難斷是非曲直,再者,政事堂相公只此幾人,所知有限,萬一舉薦不當,難辭其咎;其二、計置司雖為暫置,卻不可忽視參與之人難免有盤根錯節,只顧私利之徒,屆時互相吵鬧爭執事小,貽誤大計事大,故而還須諫台專門立案監督,糾彈其偏才是;辦公場所不宜與戶部三司同處,免得人情來往刺探消息等醜陋之舉,也免得互相干擾。

  劉娥和趙禎聽了都點頭稱是,丁謂李諮見他說得有理,也不反對。於是大家又討論,那麼如何選人、如何設點、如何監督。這個涉及細節,就比較麻煩了,說來說去仍無頭緒。這時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趙禎靈光一閃,脫口道:「遮莫不如就依著《越來草堂筆記》裡面所載的法子嘗試一下?」

  劉娥得了提醒,心中一動,道:「嗯,可以試試,孝先相公,那麼這事就交與你辦了。這書原是你呈上的,回去細細想個萬全的法子呈上來吧。若可,咱們就把計置司改為暫設,若不可,該長設就長設吧,反正朝廷多的都出了,也不在乎這麼一個衙門開銷。」

  說完就宣佈散會。下來丁謂、李諮好奇是本什麼書,自己也沒聽說過,就向王曾打聽。王曾便把這書簡單介紹了一下,丁謂笑道:「不意梁玉田真有恁大本事,居然著書立說成了官家指引。老夫想借閱一番,孝先肯予否?」李諮也表示要看。王曾笑道:「既如此,改日下官叫人抄來呈給二位便了。」

  梁豐在家裡根本不知道發生的這些事,這幾日他把狄青叫到家裡來了一次。小狄同志住的不是大牢,而是兵營。說是兵營,也有些像大牢,就是專門用來招呼他們這些配軍的地方,相對就比大牢管得要寬鬆些。錢惟演的面子加上張士遜的條子,很輕鬆地就把狄青提出來送到梁家。只不過仍有人跟隨看管,不許留宿過夜而已。那倆押差曾得了梁大少爺的賞,又仰慕名人,來得那叫一個飛快。

  上次離開梁家,梁豐悄悄對他說的幾句話讓他充滿了希望,原以為等將來分配到某個邊遠山區,一輩子抗石頭睡草墊到死,就這麼算了,哪料到居然有貴人主動替自己想辦法謀出路。雖然動機可疑,總比絕望要強啊,因此第二次叫,沒什麼猶豫就跟了來。

  這回來到梁豐家,梁大少爺汲取了教訓,聽從了小嫦的建議,不再鬼鬼祟祟要女人迴避。大大方方把他接到堂上,心裡也暗笑自己前番小題大做,別說是狄青了,就算是狄仁傑,現在也才是個孩子啊,至於這麼大驚小怪的麼?

  果然,家裡女人們也不過就是驚呼一下而已,錢媽宋媽久經考驗,私下誇誇這小屁孩長得挺好看;李萱謹守婦道,不多看一眼。彩云彩屏倒是看得臉紅撲撲的跑去報告主母小嫦,被小嫦教訓了幾句,也就只好放平心態。

  一句話,沒啥!挺自然。

  「漢臣啊,狄青!」梁豐叫一聲漢臣,人家還沒對這個稱呼有啥自覺性呢,低著頭沒反應,無奈只好又叫狄青。狄青這才抬起頭來怯怯道:「公子有何吩咐?」

  「我知道,你是替你大哥受過才被捕捉進京的。」梁豐說著揮揮手打斷狄青驚詫欲辨的表情,接著道:「其實我是聽了你們汾州老鄉的介紹才知道你有這麼個人,說你生性惇厚謙和,又習得一身好槍棒,知你是個人才,才託人把你找來說說話,看能不能幫到你。卻不須誤會我有甚別的目的。呵呵。」

  這時候梁豐把小嫦請了出來,小嫦笑笑走到梁豐身後。狄青急忙站起,不知如何稱呼。梁豐笑道:「你只管叫嫂嫂好了。」狄青連忙唱個肥喏道:「見過嫂嫂。」心中實在有受寵若驚的感覺。

  小嫦還了一禮笑道你們說話,轉身就出去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6 00:24
一百一十六、回公子話,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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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習慣的話,我還是叫你狄青好了。咱們隨便聊聊,讀過書否?」

  「回公子話,小的讀過些書。」

  「嗯,那就好。」梁豐也不問他讀過些什麼書,只要有文化就行。接著又問道:「你以前在家,可曾有何打算?如今被刺配東京,又作何想?」

  「回公子話,小的沒有過甚打算。」

  「------!」梁豐被狄青左一句「回公子話」,有一句「小的」搞得一腦門黑線,很有些要抓狂的感覺。這廝也太不肯說話了吧,句句話讓人胸悶。這麼不咸不淡地對坐著,氣氛尷尬到了極點。

  不行,要出奇兵!梁豐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

  「知道我如此看重你的真實原因麼?」梁豐故意做得有些深奧道。「娘啊,這正是我想問的,方才你說的什麼知道我是個人才啥的,那話聽起來很假啊。」狄青心說。提起頭來一臉的詫異道:「小的不知,請公子明示。」

  「咱們明說了吧,我懂些相術,知道你將來成就非凡,今逢小災,不忍你就此受苦,是以伸手搭救一下。你可放心了吧?」

  「啊?」狄青心想,我更不放心啦。

  「呵呵,不信也沒關係,將來自會印證。如今我明白問你,兩條路你選,一是我託人尋些關節,把你放了回家;二是給你找條路子送你從軍,讓你一刀一槍掙個出身。如何,選哪條路?」

  這時候梁豐也沒了耐心,要跟這小子磨嘰道啥時候啊。反正這廝將來也是從軍,乾脆挑明了隨他大小便吧。狄青聽了,眼睛一亮,還真遇到貴人啦?這回有些信了。

  尋思半晌,惴惴說道:「多謝公子相助,小的想回家!」

  「我!@#%T#$%#^^&——!」梁豐立時被他哽得吞了一大泡口水,差點罵出聲來。你他娘的恁地不識好歹?老子還以為你會毅然從軍呢。典型的胸無大志、鼠目寸光······。

  強忍住吐血慾望,梁豐黑著臉大聲喝道:「失望,你太讓我失望了!真沒想到堂堂七尺男兒,居然如此沒有血性。大丈夫青山處處,馬革裹尸,留個功名在天地間不好麼?非要老死故鄉一輩子默默無聞?」

  一通怒吼罵得狄青紅了小臉蛋,低頭不敢說話。要說理想嘛,他也曾幻想過有朝一日騎白馬、拿長槍,於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不過那是心中的秘密,怎敢跟這個來歷不明的貴人提起?現在被他唬了一頓,反倒有些信了,抬起頭來,兩隻深邃、清澈、長滿常常睫毛的大眼睛對著梁豐忽閃忽閃地道:「那、那小的願意從軍。」

  梁豐眉開眼笑道:「這才對嘛,像個爺們兒樣子。」生怕他就此反悔一樣,趕忙接著說:「剩下的事好辦,過兩天我就去託人,把你送到西北永興軍去,投到王德用將軍帳下效力,你看如何?呵呵,說了半天,肚子餓了吧?走走走吃點東西去。」不容分說,拉起狄青就朝廚房走去,吩咐上菜,要和這小帥哥好生喝上一壺。

  狄青就這麼迷迷瞪瞪被梁豐扯著灌了一肚子酒,又糊裡糊塗被交到押差手裡回營。老規矩,押差又得了許多銀子,喝就喝吧,頂多把這廝放到小間讓他睡醒再丟回大炕,沒人發現得了。

  憋屈的梁豐好容易把狄青送走,心力交瘁出了一身大汗。感情這人吶,還真不能盲目崇拜誰,你看他人帥名氣大吧,現在這副鳥樣子,跟他娘老年潤土似的,一點都不好玩。完全破壞了狄爺爺在自己心目中的光輝形象。可是已然把人家拉扯進來,要是不好生安頓,也不好意思見人啊。只好大起精神陪他喝了這頓淡出鳥味來的酒,草草送走這廝,簡直不想再見到他。

  回到房裡,仰天躺著長嘆,唉,我這是圖啥?熱臉偏去貼冷屁股!小嫦在旁邊笑道:「奴家也正想問呢,這個小哥除了俊俏些,也無甚出奇處,遮麼郎君見他比見了官家還激動三分?」

  梁豐一沖動,差點就想告訴小嫦狄青到底是誰,生生嚥下道:「你不知他,唉,算了,不說這個。反正此人將來成就絕不可小覷。爺不會看錯人的。」本來想問問小嫦的觀感,可是聽她一說,也覺得自己沒什麼意思。趁著燈火昏昏,小嫦一雙星眸閃得如夜空劃過流星一般,看得心動。不免輕輕摟過撫摸起來。

  小嫦初時還被動任他輕薄,漸漸春夜躁動,小嫦也扭動身軀欲拒還迎,雙手摟住梁豐脖頸,小腦袋使勁摩擦,口中不免發出嗯嗯的聲音。梁豐此時已是情場老手,再不猴急,反而輕輕除下她的衣衫,雙手上下游動,撫得小嫦渾身燥熱不堪。媚眼如絲,丁香仰就,拚命吮吸郎君的舌頭。

  梁豐將小嫦翻轉背朝自己,輕吻她的頸部,一隻手環胸而抱,揉捏著兩團顫巍巍,粉嫩嫩的肉棉,另一隻手慢慢向下摸去。才到溝邊,小嫦忍不住嗯了一聲,已經顫慄起來,顧不得婦道綱常,主動幫梁豐褪了衣衫,把他壓倒在床上。

  這一夜小嫦佔盡上風,騎在梁豐身上不停擺動,大而有當的雙乳如蜻蜓點水般時時在他胸前拂過,這廝真是欲死欲仙,欲罷不能。好一晌二人才筋疲力盡,渾身大汗相擁而臥。梁豐依舊輕輕撫摸著小嫦光滑如凝脂般的皮膚,忽然心中一動,笑道:「我給你作幅畫如何?」

  「呵,你不累嗎?我可累死了,不能再起來讓你描摹。」說完兀自輕輕喘息笑道。

  「不用起來,就這樣畫,畫你的身體!」

  「啊?你拿我畫春宮?該死的你、你!」謝小嫦又羞又急,說不出畫來。

  「咳,畫什麼春宮啊,這叫人體藝術,懂不懂?在茫茫海外的很多國家,這玩意兒可是正經得很,受人尊崇呢。」

  「我不信,哪裡有這種腌臢國家,定是你杜撰出來哄騙我的,再也休想!」一邊說,一邊用被子把自己身子裹得緊緊的,生怕露了一點讓他看了去。

  梁豐此時這個念頭已然上來,再也摁不下去。使盡唇舌,從十六歲的花季扯到十七歲的雨季,從春眠不覺曉扯到坐愁紅顏老,一會兒又說流光易過,若是不把自己最美好的時光記錄下來,豈不可惜?一會兒又惡狠狠地威脅,說自己早已把她的每一寸地方都記得清清楚楚,若是不依自己也可以畫,不過到時候畫得荒腔走板,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可別怪自己。說得小嫦進退兩難,只好讓他對天發誓絕不給旁人看了才行。梁豐答應不迭,甚至保證自己只管畫,由她保存都行。小嫦這才放了心,羞答答慢慢掀開被子,讓這無賴郎君又看了個飽。梁豐也不怕臊,光著屁股就去磨墨,輕溝淡抹,不一會兒,一張人體素描的線條已然勾勒出來。

  此時小嫦已然適應如此二人坦然相對,急急下床,任由小白兔跳著搶過去看,一面大羞,一面笑道那我也要畫你!

  兩人居然就這麼你畫畫我,我畫畫你弄了一夜。待俱都大成時,梁豐摟著小嫦並肩看了,嘖嘖讚歎:「咱們最好的時光就如此留下來了!」小嫦也微笑不語。

  便是這樣,中國對於世界人體藝術之貢獻整整提前了一千年,後來劉海粟機緣巧合,有幸看到這兩幅畫,驚嘆不已。大聲向世界宣佈:人體素描的故鄉在中國,它起自一千多年前世界上最強大、最具歷史魅力和文藝魅力的大宋朝!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6 00:25
一百一十七、計置司的條陳

  昨天今天事情多,只能勉強一更,我都不好意思求票了,您老看著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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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早上,梁豐摟著昨夜也是一宿作畫的小嫦賴在床上呼呼酣睡。房門外響起急促的敲門聲,小嫦驚醒起來,急忙胡亂穿了衣服問道是誰。門外彩萍道:「是官家派了人來在外面,說是要宣少爺進宮面聖哩。」

  這麼一大早的就急吼吼來叫,必有急事,小嫦不敢耽誤,回身使勁推醒梁豐,告訴他官家召見,趕快趕快。梁豐朦朧中也嚇了一跳,急忙起身穿戴洗漱。

  急急地來到皇宮,黃門指引直奔崇政殿,梁豐老遠就望見張景宗朝著自己微笑,本來還以為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這時方才心中稍安。

  進得殿去,看見小皇帝趙禎和太后劉娥高高坐在丹墀之上,劉娥座前依舊垂了簾子,朦朧只見身影卻看不清面容。丹墀之下,也有幾個人各自坐在繡墩上。熟人有馮拯、丁謂、王曾、錢惟演,另有幾個並不認識,梁豐不好多看,只好躬身叉手行禮,三呼萬歲完畢,默默地站著不動。

  趙禎看見梁豐進殿,心中歡喜,遮不住地笑意便想同他打個招呼,忽然想起這是在大殿,要保持皇家威儀,只好難受的憋住,等別人開口說話。

  這時候王曾緩緩開口道:「梁豐,今日官家召你進殿,可知何事麼?」

  「這他娘的不是廢話嗎?老子好好的睡覺,被你們急火三槍地從被窩裡扯出來,鬼知道啥事啊?」梁豐心裡痛罵,嘴上道:「不知,請官家、相公們明示。」

  旁邊馮拯清了清喉頭的老痰,溫言道:「今日散朝得早,朝中丁相、王相提到你的《越來草堂筆記》,太后、官家也御覽過,有些事議論不明白,想叫你來分說分說,不須害怕,只管大膽答對便了。」馮拯最近看這個未來孫女婿越來越順眼,怕他身在皇宮膽怯失儀,是以出言安慰。

  原來那天散會後,王曾趕緊安排人手抄了兩本梁豐的《筆記》給丁謂、李諮送去,捎帶手也給了錢惟演一本,各自看了。王曾按著太后的安排,擬了一個條陳出來,大家又集中討論。但是丁謂、李諮均有異議,劉娥看了也覺得不甚圓滿如意,便要求重新修改。今日小規模朝會,御史中丞劉筠又拿出那天自己的奏章來扯淡,勸諫官家增加太后的供養,不要太寒酸了。後半截沒說,可是誰不知道他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啊?高級別的都不做聲,有幾個小鬼愣跳出來附和。

  要說劉娥也真不是蓋的,老太太裝傻充愣也是一把好手,既然你劉筠不挑明了說,那正好啊,老娘就跟你打打太極如何?當下就笑眯眯地表示道,供養單薄,完全是自己的意思。如今天下靡費甚多,若不一一裁撤釐清,自己母儀天下,怎好意思不降犯增啊?劉卿忠心一片,可褒可獎,但這個事先不忙再提,只問王曾和李諮,條陳修改好沒有?

  輕飄飄的幾句話就轉換了議題,彷彿一雙佛山無影腳踢得劉筠當場五內其傷說不出話來,只好獨自運氣化解。

  這手舉重若輕的功夫,後來被一位姓鄧的老先生發揚光大,處理了好多棘手的心煩事,也給後人留下許多煩惱,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王曾聽到劉娥的指令,只好出班奏道,修改了幾次均不甚滿意,丁相等看了也都認為不太可行,要不就乾脆按你老人家的意思,常設一個部門算了。

  這時候趙禎猶猶豫豫地小聲朝劉娥說了句:「要不,把梁豐叫來問問?」劉娥一聽對啊,這條陳可不就是根據這小子的什麼《筆記》來試著搞的麼,解鈴還須繫鈴人,把他叫來分說分說。看看這小子對於政事是真拿手呢,還是紙上談兵也好。於是就吩咐散朝,先不討論了。那些級別低的,看著討厭的都先打發回家,留下幾個,一起聽聽,看看果然能有些啟發否?

  這麼著就把梁豐從熱被窩裡拖了出來。

  梁豐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有些發愣,心裡想起兩句台詞「我剛剛路過這裡,就順便進來看看,你說結婚?我牙還沒刷呢。」這是什麼事兒啊,無緣無故惹了這麼一身騷的。還沒等他有所反應,王曾就從袖子裡扯出一本摺子來遞給他,梁豐只好接了認真細讀。

  古人使用的是毛筆,寫字慢些,因此為了節約時間,一般打草稿都不說廢話,直接一二三四算逑。沒有起頭「為了深入學習貫徹什麼什麼,達到什麼什麼,做到什麼什麼」等等屁話,因此梁大少爺看得蠻快,幾眼就瞅了個明白,也很輕鬆就找到癥結所在。

  什麼癥結?求高、求大、求全唄,前前後後列了十幾條,反覆強調一定要找純潔無暇、窮死不愛財的君子來做事,要吏部會同御史台嚴格按照「有德、有才、有時間、有精力、不愛名、不講情面、不怕打擊報復」的「四有三不」標準,在全國範圍內挑選,還要拿出一年以上的磨勘經歷來對照,選優不選差,選少不選老。

  一路看下來,後面還要求工部、戶部配合,凡是計置司認定有水分可以擠錢的項目,一定要說清楚當初立案情況,會議記錄、拍板是誰,操作過程以及結算公式和當時物資價格等等。

  其餘的就不用多說了,光這兩條就夠吵上一年半載的。這哪是設立計置司啊,簡直一個全國人事工作大普查及全國廉政建設效能監察嘛,這樣搞下來,屁股乾淨的估計就沒剩幾個了,還有,這麼大工作量,誰能完成的了?這不是要了吏部和戶部的命麼?

  條陳是王曾約了魯宗道、劉筠、李諮等幾個認真的老同志商量著擬的,但是因為他們太認真了,所以想當然認為既然設置計置司的目的是清理天下銀庫,當然要以對朝廷負責,對百姓負責的高度來開展工作。決不能再混入一顆半顆耗子屎,壞了這鍋好湯。王曾覺得這麼搞不可行,太過分了。但那幾位憋著氣呢,非要整出個盡善盡美的萬世標竿出來不可。王曾也沒法,只好綜合意見上奏。

  丁謂、錢惟演、曹利用、林特等人看了怎麼能依啊,於是就挑刺找毛病唄,果然毛病越來越多,就差撕了重寫啦。由於小管家趙禎一語定乾坤,最後還是把梁豐這個始作俑者喊來,讓他當面剖析一番,看看毛病出在哪裡。

  梁豐一看,馬上心知肚明,條陳缺陷有四:其一,犯了大而無當空話連篇的中國式老毛病,不管做得到做不到全都敢說,還滿篇「必須」、「一定」、「絕對」等等,讓人看了先打退堂鼓,望而生畏;其二、規模太大,掌控不住,你又不是玩超級女聲,搞他娘的什麼海選?先把起碼條件定下來啊,有條尺子一比高低不就行了,總是這麼模模糊糊的,操作的人云山霧罩,找得出人來才怪了;第三、觸動了大多數人的既得利益。這是最危險的,歷朝歷代,凡是搞一刀切的大運動沒有不失敗的,為何?你動了人家奶酪嘛,別人不跟你拚命?第四、絕對權力導致絕對腐敗,條陳什麼都說了,就是沒說監督。王中王火腿腸啊,這麼了不起?萬一選出一批二百五指手劃腳提刀亂砍,朝廷還運轉不運轉了?到時候求他們的人自會鑽頭覓縫見縫下蛆,君子也會被糖衣砲彈給淹死!

  梁豐默默看完條陳,心裡已經有了譜,便肚子裡仔細咀嚼措辭,思考應答方式。

  趙禎見他看了半天,有些等不及了,開口道:「梁--豐,覺得這個條陳怎麼樣,你且說說。

  劉娥也鼓勵道:「今日言者無罪,梁豐你盡可大膽奏來。在座都是雅量之士,讓大家聽聽你的高見!」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6 00:30
一百一十八、梁豐是小人

  得了兩位大BOSS的定心丸,梁豐微微躬身道:「是,草民放膽妄言,請太后、官家並各位相公恕罪。」

  眾位大佬豎起耳朵對他行注目禮做認真傾聽狀。

  「予觀夫,哦不對,草民看了這條陳,字字珠璣,的是高論,非常佩服。不過,如果硬要說些意見麼,草民愚見,也還是有些瑕疵的,比如第一條便有些難以施行。為什麼呢,若按條陳所定,那麼人太多了,工作量太大,恐怕不是一個吏部和諫台能夠完成得了,而且,具體標準也有些模糊,做事要有德有才不假,但也要具體看做什麼事啊。比如這種具體事務性和計算性強的差事,可能更要考慮一下參與者的能力,那麼對演算、物價、天文、地理等等的要求要更細一些······梁豐一路小心翼翼地用委婉的方式說著自己的看法,一邊偷偷觀察在座各位的神色。

  眼見一個個目光柔和,有些微微頷首,梁豐心裡總算慢慢平靜,逐條逐條分析得失。

  本來這將是一次彼此都很愉快的講座經歷,大家都對梁豐涉及的一些論調和觀點不同程度地接受和讚許,直到這廝說滑了口,到第八條上,他說道:「至於說到計置司之權,草民倒以為應該適當限制一下,畢竟是就事論事,以前的做法出了些問題,那麼就調整之或者規範之,畢竟事過境遷,許多是由可能已無從稽考。況以人為事,難免有些錯處,若任其指點發問,動輒要求承事者說明、舉證,怕是又會被某些別有用心的人拿來當做爭鬥工具,彼此攻訐不休,到時候朝堂亂矣······」

  「梁豐,一派胡言!君子立於天地之間,有何不可對人言者?設計置司,便是要釐清天下財物,使貪者不得見其隙也。如你所說,那些貪瀆之輩,狗苟之人,莫非就任其逍遙法外不予追究了?何來相互攻訐之說?何來別有用心之事?自來邪不壓正,冰炭不同爐,這個道理你都不懂嗎?」

  一連串的追問,出自現任御史中丞劉筠之口。

  要不怎麼說官家會選中這人當御史中丞呢,就是看中此人腦袋冬烘,嫉惡如仇,眼裡不揉沙子的性子。不過梁豐這時候聽愕然,他不認識劉筠,心道老子踩你尾巴了?這麼激動幹什麼?因見他是大官,只好閉嘴任其噴了半天。

  見這老兒義正詞嚴地說完,梁豐微微躬身道:「小子有一言,大人勿怪,大人說的這些個話嘛,草民倒是認為空泛了些,金無足赤人無完人,一般來說,人是有兩面性的,好人不見得隨時隨地都是好人,反之,壞人也不見得永遠是壞人。關鍵看你怎麼用他或者是用他哪方面。是以聖人云「隱惡揚善」,就是把人的惡壓制到最低,把善發揮到最大的意思。或許大人你足可當得道德楷模。然敢問一句,你能保證你家出來的都是君子麼?都沒做過點錯事壞事麼?你要不要跟他們同爐修煉修煉?要不要和他們同桌吃吃飯什麼的?」

  哈!忽然丹墀上一個稚嫩的小聲音笑了一下,又像一把大剪子憑空剪短,戛然無聲。但這半個哈字,滿朝都聽得清清楚楚,劉筠頓時氣得說不出話來,只好做袖子發抖狀,指著梁豐忿然不語。其實他不是氣的,而是找不到說的。只好如此。

  這老兒多年來一直在走正直路線,最近當了御史中丞,更是糾劾百官毫無顧忌,所以才擺足了官威訓斥梁豐幾句。完全沒注意自己說的話漏洞百出,這時又被小官家訕笑,更是大怒,迅速調整思維,起身對劉娥、趙禎躬身道:「梁豐是小人,臣請驅逐之!」

  趙家優待文官讀書人不假,但也還沒糊塗道隨便聽從別人擺佈的地步。劉娥更清明,他上次在王曾家就聽過梁豐類似的言論,很是認同,這回又聽,完全不覺得有何錯處。當下淡淡道:「劉卿何出此言?」

  「啟奏太后,梁豐搖唇鼓舌,無非想勸太后和官家容此朝中藏污納垢,任那些小人蠅營狗苟。臣以為梁豐必是同哪位權貴行了苟且的勾當,是以力阻設計置司查驗天下,請太后明鑑!」

  「臥槽,這麼不要臉的話你都說得出來,I服了YOU!老殺才,不給你點顏色看看還真當老子好欺負!」梁豐心裡怒罵,不等劉娥開口說話,也躬身道:「草民有言,請與這位劉大人辨之!」

  「講!」簡潔、明了,劉娥開口道。

  「請問劉大人,設計置司目的何在?」梁豐很平淡地問道。

  「以省天下浮財,充實國庫,休養民力。」老劉倒也簡短。

  「那麼又請問,既是省天下浮財,為何又要多此一舉,追究貪瀆呢?」

  「當然要追究,這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查出貪瀆方可省,既然能省必有貪瀆!哼,老夫還當你真有如何了不得,這道理都不懂麼?」

  「真的是能省就必有貪瀆麼?」

  「那是自然,何須多此一問!」劉筠越來越不耐煩。

  「這個小子倒不明白了,聽說前些日子朝中多位大人具奏,說是皇家內府靡費甚多,需要儉省。依大人之意,遮莫是說······嗯?」梁豐問到這裡,不再說話,笑著看劉筠。

  腦袋上黑線的可不止劉筠一個,包括王曾等幾位。

  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坑,而是一個拉了屎的坑啊!眼睜睜劉筠就赤腳踩了進去,其噁心可想而知。

  同理,看人踩到屎總是件很爽的事,趙禎、劉娥、馮拯等等都用愉快的眼神偷偷瞄著劉筠御史。

  劉筠急得滿頭大汗,怒道:「老夫、老夫絕非此意,小子你肆意歪曲我的話!」

  「我再三向你問清了才確認的,這個可開不得玩笑,朝堂之上,還請劉大人嚴肅些!」梁豐板起臉說道。

  「梁豐你不需胡攪蠻纏,內府供養,乃天下百姓之必然,豈能以貪瀆解之。你朝堂之上,冒犯皇家,該當何罪?」這時候集賢殿直學士、同修起居注、侍御史劉燁出來解圍道。不但嚴正駁斥梁豐的謬論,還作了堅決有力的回擊。劉筠這才松了口氣,很有些拔出腳來的意思了。

  「我沒說啊,全都是劉大人說的,我只是問問而已。」梁豐很無辜地說。又道:「不過小子還是有一事不明,同樣是前幾日奏請大內裁撤供奉,有些就認為大內靡費了,又有些就認為官家過簡了,這可到底該以誰為準呢?」

  「當然要以祖製為准。哼!」劉筠又及時插話,迫切地希望扳回一局。

  「那麼依劉大人之見,大內目前用度照祖制是奢了還是簡了?」

  梁豐知道是簡了,趙禎劉娥知道是簡了,王曾劉筠在場所有人都知道是簡了。劉筠只好老老實實答道:「簡了。」

  「既是如此,那麼當日奏請皇家裁撤用度的豈非有譭謗君上之罪?按律當如何處之?」梁豐大聲問道。小皇帝趙禎暗讚一聲痛快!

  王曾倒是腦門子一頭冷汗,小子我待你不薄啊,你這不是想要我的命麼?一下子還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這話。

  劉娥本來聽梁豐張口皇家、閉口大內,頗有些慍怒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膽敢在崇政殿內議論官家,可眼看著劉筠一步一步被他帶進溝裡,心中漸漸有些領悟。眼見他聲色俱厲地斥問劉筠,心知他必有後招,絕不會簡單將矛頭對準王曾等人。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6 00:34
一百一十九、罵完了,要掏乾貨

  上強推了,扇子大冬天的燥熱得緊,各種感謝無以言表,留著下周囉嗦吧。總之,多謝並希望各位一直以來的和以後的大力支持,扇子加快速度,把這卷寫完,開新卷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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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筠聽了他的話,心中大喜,再也顧不得戰友們了,急忙辯解道:「哼,老夫可是上奏官家、太后,請增供養的!」心說幸好老子當日催請增加供養,否則現在還不被你冤死?

  「哈,這就怪了,官家、太后自奉節儉以養天下之民力,如此體恤百姓,你卻惘然不顧,非但不頌之敬之,反而奏請增加供養,難道你就是如此致君堯舜麼?你這豈非是陷君父於不義麼?」

  又是一通劈頭蓋臉的喝問,攪得老頭越來越糊塗,張口結舌,滿頭大汗說不出話來。已經快充血的腦子慌亂地回憶著自己初初想跟他說什麼來著?

  「官家、太后。」梁豐轉過身子躬身道:「草民已無話可說,此時草民方知,朝堂之上,也有劉大人這樣的人物。劉大人為官清廉,精於政事,這時草民一貫敬仰的。不過,像劉大人如此一人說盡兩家話的本事,草民到還是第一次見到。用我們民間說法,這叫做『烏鴉站在豬背上,光瞅著別人黑。』草民無名無位,弱者一個,還請太后、官家公斷。」

  「梁豐,你-----」劉筠又要開口,劉娥此時已對他極不耐煩,冷言打斷道:「劉卿不必多言了,今日召梁豐覲見,是讓他看看計置司的條陳,怎麼變成你們相互爭吵了?他一個後生晚輩,就算口不擇言,你堂堂中丞,何必一般見識?」

  劉娥不再理會劉筠,轉頭對梁豐道:「不須說些無用的,你只說說看這計置司條陳該當如何改法。今日叫你來,原是因你作了本《越來草堂筆記》,裡面屢有提到吏治政事,便要考教你一二。」

  「是,恕草民無狀,絕談不上如何矯正條陳,只是一些粗淺見識,請太后、官家並眾位相公大人們姑妄聽之。」梁豐恭敬回答,心頭明白,罵完了,就該掏乾貨。也就不再廢話,把才纔吵架時心中對條陳的建議逐條說了出來。

  第一、計置司為暫設機構,要有執事相公最少三個以上任一正兩副勾當使官,成立計置司執事堂,會簽商議該司一應重大事項,決斷及奏報太后、官家;第二、要有各部、司的堂官配合,起碼應有三司、戶部、工部、兵部等配合成立理公署,負責辦理計置司日常公務,行使日常管理;第三、須有獨立監督機構,可由御史台執行,但只對太后、官家負責,一應事務毋須與政事堂溝通,彈章不須經過中書省,可直達內庭,但因此番成立計置司的目的是省錢,所以只須對事,不得彈劾相關人等;四、大理寺、刑部調出人手成立劾察署,隨時根據太后、官家要求對御史台彈劾的事項進行調查,奏明內庭,;五、鹽鐵、茶絲、軍械、漕運等,目前因涉及朝廷根本,不宜全面釐清,建議以路、州、監為單位縱向深入為好。

  以上是計置司成立的架構建設和大概分工,接下來是具體操作人員的選拔。梁豐提了幾點建議,首先,可以勿論現司何值,歸屬何部,均可以自薦和推薦形式報名計置司理公署,由理公署整理名冊,公示朝廷,由在朝七品以上官員分勤、明、實、惰進行實名投票,其中惰字一項有十名以上官員投票者,即由名冊中除去不用······,錄用者的比例控制在九比一;當然,如果不給點好處,人家憑什麼攬這倒霉差事?所以,必須對計置司操作人員的待遇進行說明,例如說差事辦完,偏差控制在百之一二內的,考核為優,或加官一級,或加俸多少,或考核成績記錄在案今後提拔優先等等······

  梁豐心平氣和,條理分明地說了半天,眾人凝神傾聽,認真思索,知道他已經說完,猶自回味這番建議。

  建議說完,在場的大佬們情緒似乎發生了劇變。首當其衝的居然是劉筠這老傢伙,本來他認定梁豐是個小人,專會逢迎上意,邀名趨勢的,如今聽他說完,心中一陣狂喜,原來這小子是幫自己啊,把咱們這口子的權利抬得這麼高,呵呵,真要成立劾察署,咱爺們兒豈不就實權在握,想找誰麻煩就找誰麻煩?

  王曾冒著冷汗的腦袋也漸漸清爽過來,不時暗暗點頭,到最後聽完,狠狠地鬆了一口氣,心裡罵道,這小子不地道啊,挖煤老二踢飛腳---黑(嚇)了老子一跳!先前還以為梁豐要同自己們過不去呢。

  朝堂之上,一眾大臣並劉娥、趙禎均各懷心思,考量梁豐的建議。其中趙禎最高興,這麼單純的孩子聽了梁家哥哥的話,覺得是很好的法子啊,又可以查帳,又不擴大打擊面,最後還能省錢,聽的他恨不得拍巴掌叫好。

  「啟奏太后、官家,臣以為此法可行,臣請朝廷照此施行,暫設計置司,查省天下浮財,已充實國用。」劉筠又出班朗聲說話。

  劉娥在簾子裡瞅著這位,心裡頗有些喜感。當下揶揄道:「哦,劉卿不是說梁豐是小人,奏請驅逐之麼?現下又如何贊同他的法子了?」

  「這個,臣是對事不對人,梁豐建議好,臣以為就該當施行,先前,是臣誤會他了。」

  「呵呵,知道是誤會就好,劉卿偌大年紀,火氣依舊如此剛猛,雖為小疵,也是社稷之福。梁豐,今後要多向劉中丞學習,為人要有雅量,要知善惡,明是非,不以一己之念妄斷,知道了麼?」劉娥轉頭對梁豐說道,小小敲打一下這孩子的小心眼兒,當場報復人家這種行為,可斷斷要不得。順便也告誡了劉筠,不要動不動就大帽子扣人,搞清楚情況再發言。

  梁豐躬身應道「是」。

  「今日之議,諸位卿家作何感想,下朝之後自行思索,若認為梁豐的法子可行,可各自擬了條陳,斟酌其中增刪之處奏來。這就散了吧。」劉娥揮手道。

  各大臣躬身施禮,靜靜地依次退下,梁同學也走在最後面跟著出來。

  剛出殿門,一個小黃門匆匆出來叫道:「奉旨,賜梁豐御膳,福寧殿御前侍駕。」梁大少爺只好又趕緊轉身領旨,跟著那小黃門碎步走去。

  馮拯等人走在前面,聽了旨意,不免回頭看看梁豐的背影,同王曾、錢惟演、丁謂等人相視笑笑。丁謂拱手道:「拯老慧眼識人,下手恁早,下官佩服得緊啊!」

  「呵呵,哪裡哪裡,是希聖一力簡拔,不使滄海遺珠,老夫只是佔了個便宜而已。」馮拯撫著長鬚,有些得意地笑道。錢惟演聽了馮拯的誇獎,老臉蛋紅撲撲地像個蔫了的干蘋果,露出些又得意,又羞澀的表情。

  梁豐來到福寧殿偏殿小閣內,小官家早就換了家常服等著他了。見他進來,高興得光著腳丫子就跑過去,笑嘻嘻地拉著他的手,仰頭看著梁豐道:「很好,你今日又讓朕高興了一回。快來,快來,咱們一起用膳。」

  梁豐低頭望著他雪白而粉嫩的腳丫子,心道果然是施耐庵說的赤腳大仙轉世啊,笑道:「官家你怎麼不穿鞋就滿屋子跑啊?不怕著涼?」

  「呵呵,朕也不知道,反正從小就不愛穿鞋,也沒得過病,自在。」

  「我以前在襄州的時候,倒是聽過一段鼓詞,好像是說官家你的。據說你可是天上赤腳大仙轉世,因此喜歡光著腳。有人跟你說過沒有?」

  「哦?呵呵,朕都上鼓詞了?這可好玩得緊,是如何說朕的,快道來聽聽。」

  「忘了,就記得八個字,說你文有文曲、武有武曲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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