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陽光大宋 作者:塵昏白扇(已完成)

忘情痞子 2013-5-20 15:16: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9 202300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3 01:44
第二卷 對太后要好 40、難作的文章

  話說得投契,不知不覺就到了飯點。王曾請趙小六和梁豐去淨手,然後移至偏廳用膳(其實說白了就是大家挪動挪動,讓皇后娘娘也休息一下,不言不語躲了半天,真夠嗆的)。

  吃飯的時候,王曾來了興致,還要繼續討論下去。問道:「足下(客氣得很吶)方才說的很有道理,但卻並未盡脫前人窠臼,如何保證人人安守本職,盡力實心做事才是要害。」

  「呵呵,相公說得有理,要說保證人人盡力嘛,這個是做不到的。但是可以通過競爭、激勵等等手段來刺激一下,效果還是可以看到的。這些手段,從古到今天天都有人用,就不多說了。難的是,如何把它形成一種制度推行開來。如我大宋,做得本就很好,凡官員選拔,須經過科舉、遴選、外放、磨勘、吏部考評等等,可以說基本上已經非常完善了。只是操作中有些小細節可待商榷之處。」

  「請詳盡道來。」老王是參知政事,又領著吏部侍郎的銜,很迫切的問道。

  「相公為難小子了,這其中的道理,豈是一天兩天說得清楚的?若真想考教小子,那就請容我好生想想,有機會再來面呈相公,介時還請相公指教!」梁豐心想好好的飯菜不吃,你老讓我講這些玩意兒做什麼?乾脆推脫。

  誰知王曾是個認死理的,想想梁豐說得也有道理,這麼大的話題,豈是一頓飯功夫能夠解決?當下點頭答應道:「有理,只不知玉田可否乾脆寫成文章?咱們定個日子,我派人專門來取。」

  梁豐一聽,抓狂不已,心裡破口大罵道:「**的就當開回玩笑不行啊?大家給個台階下會死啊?非要逼老子幹這破事!」當時就恨不得一雙筷子扔在王曾臉上。

  可是不行啊,除非他馬上可以穿越回去,否則,還得乖乖和這老東西周旋。只好強顏歡笑道:「嗯,一個月吧,一個月小子勉力而為,相公不要期望太高,若小子眼高手低的亂寫一氣,還望相公恕罪則個!」

  「沒問題的,梁兄,你肯定行!」旁邊趙小六滿不在乎地插話道。王曾也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梁豐這下傻眼了,喃喃道:「我怎麼覺得好像遇到了兩個唐僧啊?」

  趙小六和王曾聽了,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投箸哈哈大笑不止。

  梁家小子,這條賊船你下不去了!

  後來就比較輕鬆了,換了些有趣的話題。趙小六完全沒了在宮裡的拘束,唧唧喳喳地說個沒完,一會兒問問梁豐路上的見聞,一會兒問問他家鄉有什麼好玩兒的,還很好奇地問他是怎麼娶到謝小嫦的。

  梁豐也只好收起鬱悶,強打精神,盡撿些有趣的事說給他聽,聊到謝小嫦,也不怎麼避諱,大大方方講了個大概。趙小六毛都還沒長齊,雖然問起,但對男女之事並不感興趣,只是家庭教育好了,藝術鑑賞力挺高,對梁豐那幾首詩詞非常喜歡。特別對《卜算子·詠梅》和《水調歌頭》讚不絕口。

  當然,這兩首是中國文學史上的神作嘛,以他老趙家幾輩人培養出來的文化底蘊,豈能看不出來?加上梁豐詩詞書畫都已經名滿東京,趙小六就給梁豐提了個要求,請他作首詩詞,寫幅字,畫張畫。

  人家現在是王曾相公的長輩嘛,這種要求怎麼能拒絕呢?可梁豐剛剛上了這兩人的當,大大地不爽。此時機會上門,焉有不報復之理?於是滿口答應,但卻說今天沒靈感,拿不出現貨來,真要的話,改天親自去他家取,而且,不親自上門就不給。

  換了別人,只當是推脫之詞,心中肯定不快,但是趙小六一聽,很是高興。長這麼大,居然有人邀請他去做客了。甭管去不去得了,答應下來先。當即就興高采烈地和梁豐約好,改天一定要登門拜訪。

  王曾聽兩個胡言亂語相約再見,急的趕緊跟梁豐遞眼色,誰知這廝只做不見,笑眯眯地跟趙小六越說越熱鬧。心想你個老東西,太子微服私訪,出了事你吃不了兜著走。這回你自己去找屏風後面那老娘們兒商量去吧。哼哼!

  酒足飯飽,鬼扯清談,不覺已是戌時二刻,梁豐起身告辭。王曾和趙小六站起送到堂下,由管家代送出門而去。

  梁豐和錢孝儀坐在雇來的牛車上慢慢悠悠在路上走著,此時天已很晚,路上燈火闌珊,大多人家已然熄燈休息,師徒二人坐在車篷裡聊些閒話。

  一會兒聽到車伕在外面叫聲:「嚯,又下雪了。」梁豐掀開車簾看,漫天雪花紛紛揚揚灑落下來,地上本就有積雪,這大雪一下,馬上又蓋起一層,那清新凜冽的空氣迎面刮來,梁豐已有酒意的大腦為之一醒,叫聲好爽!索性就一路看著下雪而行。

  回到家中,小嫦正在彩云、彩萍兩個小丫頭的陪伴下學著繡花。看見梁豐回來,趕緊放下手中活計上前服侍,彩云跑去提了梁豐在家穿的便鞋,彩萍泡茶端上給梁豐醒酒,三個人把梁豐服侍得舒舒服服。

  喝了口茶,順手拿起身邊的繡樣來看,卻是一方雙蝶探春圖,已繡了大半,色彩豔而不俗,雙蝶振翅欲飛栩栩如生,下面幾簇花叢還未完成。梁豐看了,大家讚賞,嘖嘖連聲道:「這倆丫頭手真巧啊,繡這圖樣,可以拿到大相國寺賣了。好針線,好針線。」

  彩云抿嘴笑道:「稟少爺,這不是我們姐妹繡的,是少奶奶繡的。」

  「啊?真的?」梁豐忙望著小嫦問道。

  小嫦半是羞澀,半是得意,笑著點了點頭。

  「哎呀我的寶貝兒啊,你可算是出師嘍。真難為你短短這幾個月,練的如此出神入化哩,真不枉手指頭上挨的那些窟窿!」梁豐趕緊摟著小嫦左一口又一口的大加獎勵。看的旁邊兩個丫鬟面紅心跳,急忙跑了出去。

  小嫦躲避不迭,急叫道:「郎君放手,這有下人在呢,成何體統?」

  「在自己家裡,怕什麼?」梁豐停了手,笑嘻嘻地問道。

  「雖是在家,也要注意些。奴家本來就出身那種地方,旁人不知道,還以為奴家生性如此,辱我名聲倒也罷了,郎君前途可是要緊!」這幾句話說得義正詞嚴,梁豐一時怔住。他原沒注意這些,只是前世的許多價值觀依舊保留,渾然不覺自己謀些行為已然超出這個朝代的接受能力。

  聽得小嫦提醒,也覺自己太孟浪了。只好嘿嘿乾笑兩聲,嬉皮笑臉道:「娘子說得有理,既如此,那咱們要親熱時,把她們攆出去守門,吹燈拔蠟再幹!」

  小嫦又氣又笑,無可奈何。

  轉時忽又聽到梁豐「唉」的一聲長嘆,充滿痛苦地呻吟從心底發出。嚇了小嫦一跳,忙問緣由。梁豐就把今日在王曾家裡的經歷說了,倒沒告訴小嫦太子和皇后在場,只道自己上了王曾的賊船,被逼要寫長篇論文評職稱。

  小嫦聽了,喜道:「這是郎君的機緣啊,想他王曾相公清名滿天下,奴昔日在襄州,也聽得他的名頭。如今對相公這般青睞,旁人求也求不到啊,何必嘆氣,就放手寫給他便了。」

  「你是不知道,咱們朝廷現在不太穩當,官家病重,眼看是過不了明天春天了,這時候打歪主意動心思的人多了去。這篇文章,無論我寫成甚樣,只要他王曾傳了出去,就會有附和的,也會有政敵攻擊他。引起朝廷派別的內鬥,大大不利啊。況且朝廷現在冗官氾濫,一說到改變,那豈不是敲掉成千上萬的飯碗麼?咱還沒參加科考呢,就把朝堂那幫王八蛋得罪個遍,以後能有個好?這可不是咱倆在家摟摟抱抱被下人看了,頂多背後議論兩句,這可是事關朝局哩。

  唉,煩死了,煩死了!花喜鵲,人家還沒準備好呢!(他奶奶的一不小心,把上輩子看的避孕廣告詞都說了出來)

  小嫦本來好生替他高興,聽如此一說,不免就擔心起來,惴惴地說道:「哪,咱們給他亂寫一氣,讓他拿不出手豈不結了?」

  「嘿,你說得好聽,以你老公現在的名聲,亂寫一氣像話麼?我也不肯啊,好不容易熬出頭來,再自己一棍子敲回去,讓他王曾小覷於我?不行,自尊心受不了!嗯,你倒是提醒我了,寫肯定要寫,而且要寫好。老子投胎轉世都幹了,還怕過不了這小小的火焰山?哼哼,偏要寫出來,還要讓世人無話可說,方顯我梁豐的本事!」說到最後兩句,居然有了點睥睨當世的感覺。

  小嫦雖然聽他說什麼投胎轉世奇奇怪怪的,但見他有了主意,不在煩惱,也就放下了心,甜甜蜜蜜地和他依偎在一起。

  第二天上午,東、西兩府並御史台等主事官員到文德殿後的暖閣奏事。自趙恆病重以來,已經好久不能上朝了,改在文德殿議事。趙恆橫臥在暖閣內軟榻上聽奏,旁邊皇后劉娥坐著伺候,二人面前垂下簾子,把眾官隔在外面。只有小六子趙受益端端正正坐在外面,一動也不敢動。他是太子,要開始實習些國事,準備上位了。

  這天也沒多少事,就是商量一下過年慶典等。本來趙家就節儉,現在官家病成這樣,越發沒了過年的心思,直說從簡吧。丁謂、馮拯等領了任務,也就退下了。

  只有王曾也要離開時,劉娥開言道:「王參政留一下。」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3 02:02
41、月兒彎彎照九州

  只有王曾也要離開時,劉娥開言道:「王參政留一下。」

  輕輕地喊一聲似乎很平常,但是退出去的各人反應卻不太一樣。最先走出去的是薛映和李迪,兩人好像沒聽到一樣,馮拯病多,走得挺慢,面無表情,但耳朵動了兩下;丁謂本來就是一副斜眼猴像,兩眼向上斜轉了一圈,左手執笏,右邊袖子垂下輕輕一拂,後發趕超了薛映。老薛掉在丁謂身後眯著眼睛看著他背影微微一笑。

  眾人走後,殿內清靜了許多。王曾躬身立著,等聖人示下。昨天劉娥坐在屏風後面聽了半天,雖有宮女伺候一旁捶腿按摩,還是老大不舒服。待幾人移至偏廳後就走了。晚上趙小六回去,向她和趙恆匯報了見面過程,兩口子倒是都對梁豐很有好感。

  趙恆道:「此子算個人才,難得他小小年紀,處處留心,對我朝之事看得通透啊。聖人,若讓他輔佐受益,二人年紀相當,無主幼臣疑之慮,倒也是個良弼。」

  「臣妾也是如此以為,現下他方年少,昨日侃侃而談,雖然中肯,但畢竟銳氣難除,太過鋒利。待過得兩年,真能考取個功名,外放磨勘一番,那時候定會圓潤許多,放在益兒身邊,就得當了。」

  「嗯,聖人所言極是,益兒,你還約了要去他家嗎?真是胡鬧,你乃堂堂太子,如何胡亂應人?即便他是個人才,但現在仍是布衣,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難道不明白嗎?」趙恆雖然訓斥趙小六,但卻是溫言溫語,以其說是訓斥,還不如說是勸他。

  「兒臣知錯了,昨天兒臣和他說話,覺得大有啟發,因此不知怎樣就胡亂應了下來。父皇既如此說,兒臣就不去了。」小孩急忙回答,心裡很是想去,但他天性孝順,看見父親病得越來越重,不敢違逆了父親的心意。

  「唉,去就去吧,難為你深宮呆著,少了許多平常人家的樂趣。那梁豐說得不錯,今後為人君父,合理的喜怒哀樂還是該有,不可泯滅了天性。何況,既然和他說話多有啟發,便當你在潛邸時交個朋友也好。只需記住,時刻把天下蒼生放在心裡就是了。只是這王曾,大是可惱,坐在一旁也不勸解。哼!明日散朝,留他下來問問。」

  調子就這樣定了下來,預備第二天斥責一下王曾。

  可這會子王曾就在眼前,趙恆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就把斥責他的事兒提都不提。只是問道:「孝先,昨日聖人和太子都見到這個梁豐了,我想聽聽你的看法,對此人如何評價?」這是趙恆的本性,有些瞻前顧後,說好聽點是穩當。除了他自導自演的《天書奇譚》要一意孤行以外,其餘事情都喜歡多聽聽別人的,皇后和太子說是一回事,下屬說又是一回事。安全第一嘛!

  「回稟官家,臣對梁豐只有八個字的考語:宰相之志,狀元之才。」王曾果斷答道。

  「哦?評價這麼高啊,孝先可是輕易不許人的,今天說出來,到讓朕好生奇怪了。那你就說說他是如何個狀元之才,說得朕許了,就恕了你昨日太子私約,你不從旁勸解之罪。若是說不出來,那朕就要問你懷賄胡言之責了。呵呵!」

  「是,臣前番觀之,此子留心朝政,對答流暢,便覺是個人才,是以不揣冒昧薦與官家。昨日又見,更覺他志向高遠,把臣身在其中未看明白的許多事情點了個明明白白。而且自出機杼,決無半點因襲前人之語。所說也不過是些家常俚語,哪有朝中腐儒那般引經據典其實空無一言之論?

  他信手拈來悟空、八戒、沙僧之說,更令臣耳目一新,自來從未聞如此清白斬截之語。臣暗想,若朝中用得此人,恰如一陣清風吹過朝堂,可一掃腐儒之氣。」

  「哈,照汝所說,此子文辭不修,語言不美,只是個叉手並腳田間漢罷了,何能當狀元之才四字?」

  「臣以為,此子恰是返璞歸真,大巧不工也。想他能做出『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之語,焉能是文辭不修之人?望官家明鑑!」王曾坦然回答道。

  「嗯,有理,聖人以為如何?」轉頭趙恆又問劉娥,劉娥欠身答道:「妾亦深以王參政之言為是。昨日妾屏後細聽,此子雖然不知太子身份,但在王參政面前也略無拘謹,坦然自若,極是個有氣度的。」

  乖乖坐在一邊的趙小六雖然不說話,可是自從昨天一見,便內心隱隱把梁豐當作了自己的好朋友。今天聽到老娘和大臣都如此誇獎梁豐,心中非常替梁豐高興,而且,自己能去他家了,興奮不已。

  「嗯,好吧,那你擇個時日,就陪太子到他家走上一遭。責你前後相隨,保得太子周全,若有不虞,朕再數罪並罰!」說完就命他退下。王曾唯唯而出,不敢還價。心裡算計,這太子微服出巡,如何安排是好?自己文臣一個,又調不得兵將,心裡惴惴不已。

  當天晚上,東京城裡頂尖的幾個大佬家中,都在盤算著一個叫做梁豐的布衣小子。昨夜太子私會梁豐的事,怎麼能瞞得住這些老奸巨猾的油條們?都這麼關鍵的時候了,若不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恐怕早就捲鋪蓋回家了,哪裡有資格玩這種高智商高風險高回報的遊戲?

  丁謂下朝一回家就開始摔東西,但凡手邊能夠得著,拿得動的都被他整個乾淨,下人們都嚇得不敢言語,滿滿地跪在堂前,不知道老爺這是跟誰過不去。

  摔得累了,少不得坐下來喘口氣,中場休息一下。一邊思忖:「錢惟演你這個王八蛋,吃裡扒外的東西,看我好時就來跟我攀親。眼下不知道又聞到哪股子騷味了,居然背著我勾搭王曾,還引見了這麼個四六不靠的傢伙搭太子那根線!你且等著,待官家龍馭賓天,太子登基大寶。若是老子失勢倒也罷了,若老子依舊執宰,那可要你好看!」

  其實錢惟演搞小動作,頭一次梁豐到錢家他就知道了。只是錢惟演一貫愛才如命,白衣士子登錢府門是常有的事,他根本就沒放在心上。誰知道麻痺大意是安全生產的天敵啊,這回被王曾拿了接力棒一路領跑到太子跟前了,要是那邊加了分,自己宰相的地位也就岌岌可危起來。因此由不得他不怒。可是現在又不敢動,好歹錢惟演現在兼著樞密副使,一旦翻臉,這老油條說不得更和王曾靠得緊緊的,萬一再和馮拯老兒一聯手,自己可就要乖乖隆的東啦!

  這才是「罷罷罷,心頭恨暫且忍下了,只待他日一筆銷。」

  馮拯家又是另外一景,老馮本來對梁豐談不上好感惡感的,一切為了孫女,為了孫女一切,為了一切孫女嘛!而且曾經被堵過車,心中有些不爽,現在看來,孫女眼光不錯啊,一眼就盯上了只潛力股。區區一個布衣小子都驚動朝堂了,這要有個官身,那還了得?

  雖然老馮不知道昨天幾人談話的內容,不過從今天劉娥的一聲「王參政留一下」六個字可以判斷,第一,王曾昨天沒做錯事,要不然可能就是「王曾留一下」了。第二,既然沒做錯,那就是做對了。梁豐那小子應該有些斤兩,劉娥是什麼人?草根明星啊,從四川步行這麼多年,一直走到皇后之位都不帶喘氣的,什麼刀光劍影,什麼人模狗樣沒見過,她看上的人還能有跑?

  想到此處,不免大為得意,孫女兒好啊,很有爺爺的遺傳,會相人。呵呵!於是老馮當晚見了馮程程,笑得滿臉菊花燦爛,神神叨叨的。馮程程很是奇怪,雖說爺爺疼愛自己,可今天笑得也太滲人了!問他也不回答,就是摸著鬍子傻笑。急得馮程程恨不得給他揪下幾撮來。

  其實老馮心裡唱歌呢:「就不告訴你,就不告訴你,就不—告—訴—你!」

  薛映年紀老了,但正義感依然超強,凡是丁謂歡迎的,他都反對;凡是丁謂反對的,他都歡迎。所以幸災樂禍不在話下。

  李迪呢,和王曾最好,自己雖然是個多年受氣包,但還是決心關鍵時候挺挺小王同志。目前暫時不表態,相機而動。

  總之一句話,: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

  梁豐哪裡知道這麼多人在為了自己絞盡腦汁?自己正煩著呢,那篇破文章還真不好寫,寫淺了吧,又顯不出自己的本事;寫深點吧,又怕涉及多處敏感,到時候再被人打成異端,那多不划算?加上自己回憶多種資料,涉及的都是「後現代」管理,目前這時代,用得上的理論很少啊。

  可笑王曾還誇他是大巧不工呢,誰知他抄襲都找不到個下筆的地方。

  胡亂開頭草稿了幾頁紙,總是不滿意,又捨不得扔。就那麼躺屍一樣的放著。只有小嫦關心郎君,看他寫得艱難,亂塗亂抹的,就凝心靜氣,一筆一劃簪花小楷幫他謄抄起來。

  ~~~~~~~~~~~~~~~~~~~~~~~~~~~~~~~~~~~~~~~~~~~~~~~

  每天六千字,求推薦、收藏!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3 02:10
42、你以為娶兒媳婦兒啊?

  一覺醒來,臨窗映雪,天已大亮。

  梁豐緩緩下床,小嫦早已先他起床跑,到廚房給他做早餐去了。哎,還是這年頭的女子好啊,個個都是馬蘭花。要擱往後,都賴在床上等老公做好了端面前哩。

  起來喝了一口剛剛沏好的釅茶,漱漱口,走到窗前,發現幾頁筆致清秀的書稿,拿起來一看,嚯,原來是自己昨夜寫的文章,被小嫦工工整整地謄抄了一遍。小嫦的書法脫胎衛夫人,融入唐人抄經的筆意,筆法靈秀飛動,結體端莊清秀,好養眼啊,梁豐呵呵笑著。只是自己昨晚寫的,都不能用,本來想寫虛一點的,但一落筆,還是太實,簡直到了張嘴就得罪人的地步。這樣文章,斷斷要不得。還得另闢蹊徑才行。

  一邊思忖,一邊披衣踱步出了房間。彩云見少爺出來,端過洗漱工具,梁豐用了。又拐到小廳,見小嫦剛好端上做好的早餐放在桌上,見他進來,嫣然一笑:「郎君起來得巧,正要去叫你呢,快來用早飯吧。」

  梁豐看看桌上,一碗清清爽爽的羊肉餛飩,上面擱了雞絲,蔥花,香油,熱氣騰騰。不由得食指大動,舀了一個放在嘴裡細細品嚐,一點羶味都無,鮮美無比。抬眼看看小嫦,小嫦目光閃動,正期待地看著自己。想來這餛飩定是她親手做的,嗯,這味道,真的快趕上那些老店了。難為她從過門以後,一直苦學,盼望著一雪新婚頭一日的奇恥大辱。哈!

  想到這裡,梁豐開口誇讚道:「好餛飩,好味道啊(小嫦大喜,眼巴巴地等他誇完),是宋媽還是錢媽做的?哎呀,有這個手藝,在咱們家可是屈才了,自己隨便開家店,怕是都賺得不少哇!」

  小妮子一聽,眼睛更亮了。道:「郎君以為這是她們做的?」

  「是啊,難道會是你?你做得了這麼美味的東西,我卻不信。」

  「嘻嘻,正是奴家做的,還怕你不愛吃哩!」

  這時錢媽從外面伸出頭來笑道:「可不正是小娘子做的?小娘子認真學了半個來月了,公子天天吃的早餐,多半都是她做的,只是公子平日心思不在,沒覺出罷了。」

  梁豐聽了,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驚喜道:「我家娘子如此賢惠,福氣啊!」伸手就要去摟她,小嫦早有準備,跟個兔子似的閃到一旁,羞笑道:「郎君可又忘了?」

  「哦,對對對,老公糊塗,老公糊塗,可你倒是過來啊,我又不吃人,咱們坐下一起吃。非禮勿動好了吧?真是的。」

  聽梁豐保證非禮勿動,小嫦這才提防著挪過來,搬條凳子一側坐了,雙手襯在腮邊,美滋滋地看著他吃,心裡歡喜。

  兩人一個吃著,一個看著,正享受著這家常的幸福。忽見錢媽進來有些遲疑地開口道:「公子,老奴有個事情,待要稟報公子,又不知怎麼開口。」

  梁豐看了錢媽一眼,又用眼神問問小嫦,小嫦搖頭示意不知。也轉過頭去看著錢媽,待她說話。梁豐道:「說吧,什麼事?」

  「此事吧,說來也不大,就是有些奇怪,因此稟報一聲。近來孝儀小哥好像食量忒大,正餐時倒也平常,可是到了夜間,就常來翻籠倒灶地找東西。老奴遇到問他,他說餓了。都好幾回了。要說孝儀哥餓了要找吃的也不奇怪,可家裡做熟了的東西也不見他動啊,儘是些生肉生菜不見,老奴好生奇怪,是以來討個示下。」

  小夫妻二人對視一眼,小嫦懵然不知所謂,梁豐卻已經有了計較,讓錢媽去把來福喊來。一會兒來福到了,站在門口聽吩咐。梁豐道:「孝儀現在可在家?」

  「在的,少爺,孝儀哥現在房裡練習寫字呢,沒出去。」來福答道。

  「嗯,好,有個事情你且聽了,先別讓他知道。只注意孝儀,若見他拎了東西出門時,就遠遠隨著,看看他去了哪裡,回來報知我。不許給他發現,記住沒有?」

  「是,小的記住了。」來福答應了下去。

  小嫦有些擔心,畢竟錢孝儀一路跟隨梁豐來到東京,絕對的忠心耿耿,要說他做出什麼事來,卻是不相信。但又覺得此事神秘,故對梁豐道:「郎君,孝儀對咱們是極忠心的,不會做出甚事來吧?我想他定有自己的原由,不如當面問問他就是了,這樣做,怕傷了他的心。」

  「呵呵,傻娘子,孝儀是絕不會對不起咱們的。只是這事嘛,估計此時問他,他不好意思說出口的,這就要師父替他解決嘍。」梁豐笑道,他倒是挺喜歡小嫦的善良純真,不把人往壞處想。

  「什麼事?你難道知道?」

  「我不知道,我猜得到。」說完看了一眼豎起耳朵在旁邊聽的錢媽,虎起臉囑咐道:「聽了不許說出去,若真如我所猜想,那你要是壞了孝儀的好事,我可不饒。」錢媽忙點頭稱是。

  「你們想啊,孝儀夜裡偷偷拿咱家的菜,肯定不是自己吃吧?那就只有一種可能,接濟別人唄。但若那人是個男人,以孝儀跟我師徒的情分,要救濟,直接就領家來了,何必鬼鬼祟祟?我猜,定是個女子。孝儀每日在瓦肆說書,那圈子裡面的人雖說多為不幸,但目下絕非窮苦到需要孝儀接濟的地步。如此看來,必定是個良家女子,家裡時時斷炊,孝儀才去接濟的。咱們這個老徒弟啊,都二十五六了還未娶妻,雖說人老實厚道,可是血氣方剛啊。哈哈,定是在哪裡遇到了個小家碧玉,動了心,才做出這事。他雖能說會道,臉皮卻薄得很,叫來一問,讓他尷尬。不如讓來福去摸摸底細,真如我猜那樣,少不得,為師要替他做回主嘍。唉,這當師父的,總是為徒弟操不完的心吶!」說完搖頭嘆氣。

  小嫦和錢媽在旁邊一聽,覺得梁豐分析太有道理了。急忙點頭稱是,只是錢媽見他才不過十七八歲,老氣橫秋地說為錢孝儀操心,忍不住噗嗤一笑。

  小嫦對梁豐已經到了盲目崇拜的地步,聽了梁豐的話,一點懷疑也沒有。倒是本能地找到了小師母的感覺,急吼吼地就要把宋媽和彩云彩萍等叫來,商量若是真的,親事該怎麼辦。

  笑得梁豐打跌:「我這只是猜測啊妹妹,又不是你娶兒媳婦,慌啥?人家這八字還沒一撇,還早呢。慢慢操持也不晚啊。」

  小嫦聽梁豐笑她,也覺自己怪沉不住氣的。又聽娶兒媳婦,羞得一溜煙跑回屋裡不敢出來。

  梁豐慢慢把餛飩吃完,抹抹嘴,施施然回到房裡。見小嫦一張臉紅撲撲地正做著針線,心中大動,走過去嬉皮笑臉道:「怎麼,害羞了?嘿嘿,你要真想娶兒媳婦兒,那要不,咱們現在就叫彩云彩萍門口守著?」

  小嫦又羞又惱,那起針對著梁豐就是一下,雖然虛晃,也嚇了梁豐一跳,倒退兩三步差點跌倒。看的小嫦忍俊不禁:「一點正經沒有的,你答應人家王相公的文章幾時寫出來啊。快去做做正事吧,你再這樣,奴家都不敢在這屋裡呆著啦。」說罷放下針線就推著他走到窗前,把他狠狠按坐下,又幫他滴壺磨墨,要他好好寫文章。

  梁豐一聽文章,頭都大了,苦著臉撓頭。見小嫦小臉認真磨墨的樣子,不免心猿意馬。說道:「大早上的寫什麼文章啊,不如老公說個故事給你聽聽可好?」

  「好啊,那你可得說好聽些,別還不如你徒弟呵。」

  「放心,我這故事連徒弟都說不出來,包你開心滿意。」說完咳嗽一聲,娓娓道來:「從前啊,海外有個國度,那裡的人最是愛乾淨,每天糾集大批巡捕滿街轉悠,誰要是吐口痰啊,扔個腌臢物啊,都要被罰。輕則十文,重則百文。因此,人人走在街上都不敢亂來。

  可巧偏有一天,一人許是水喝多了,尿急。可是大街上找不到茅房啊,急得他滿頭大汗,正沒招處,覷見街角僻靜處無人,就急忙跑過去,掀開長衫對著牆角就要撒尿。不料老遠就有一個巡捕看見,心想乖乖,平日吐痰扔東西都要罰他個十文百文的,這廝居然撒尿,不敲他三五百的都對不起他。當下就大聲喝道:『呔!兀那漢子,站住了。』那人正要撒出來呢,被這巡捕一吼,又嚇回去了,轉回頭來直勾勾望著巡捕。

  巡捕慢慢走近,滿臉賊笑說道:『好啊,隨地小便,罰款五百文。』那人一聽急了,說道:『俺沒尿啊,你看這裡哪有尿?』巡捕說道:『你這不是正要尿嗎?老子看你褲子都解開,傢伙都掏出來了,要不是吼你一聲,你不就尿出來了?還得算你隨地小便,三百吧。』說完還給他打了個折。誰知那漢子也不是個好相與的,當即大吼了一句,然後夾著一泡尿就走了,那巡捕無可奈何。小嫦,你猜他說了句什麼?」

  小嫦認真想了好半天,搖頭道:「想不出來,他說啥了?」

  「那漢子大吼一聲道:『我這是撒尿嗎?老子自己的東西,閒得無聊,拿出來看看不行啊?』說完揚長而去。」

  小嫦一怔,忽然懂了。掌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腰都笑彎了,扶著桌子喘氣。

  梁豐大為得意:「嘿嘿,老公的故事厲害吧?對了,哈哈,有主意了。」梁豐腦中靈光閃過,眼前一亮,知道怎麼做這篇文章了。

  ~~~~~~~~~~~~~~~~~~~~~~~~~~~~~~~~~~~~~~~~~~~~~~~~~~~~~~~

  雖說只是新人榜,可競爭也白熱化了,各位老大,給點鼓勵呀!!!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3 02:18
43、欲破丁公,須借寇公

  梁豐的創作習慣是喜歡先打腹稿,心裡框框架架差不多了,再提筆寫出,然後改一改錯別字和病句,基本就成型。現在雖然有了想法,依然不忙動筆,需要等醞釀成熟了再說。反正一個月的時間,還早。

  隨意在桌上找一本錢孝儀買來的時文集子翻看。這也是很要緊的事,揣摩揣摩朝廷招考公務員的題目和答題方法,雖然不保證自己能寫出人家一樣花團錦簇的文章來,但思路和寫法方面會很受啟發。到時候,就算中不了,也不至於露怯不是?

  於是梁少爺就安下心來,也不東遊西逛,也不調戲老婆,認認真真地惡補起古文來。小嫦一旁看他雖然不動筆,但好歹也拿起正經書在那兒細看,心裡也就稍稍安定了些。不過還是離他遠遠的拿起針線坐下,繡自己的雙蝶探春圖樣。嗯,提防點好!

  兩人就這麼靜靜地做自己的事情,直到彩萍來喊吃中飯。

  梁豐和小嫦在小廳吃著飯,聽外面有人敲門,隔壁廚房用飯的來福就跑出去開門。一會兒,領了錢家下人錢僖進來,進門就給梁豐唱個肥喏道:「錢僖見過梁公子,我家老爺命小的來請公子過府一敘。」

  梁豐問道:「演公有什麼急事嗎?」

  「回公子話,看不太出來,只是挺嚴肅的。」錢僖答道。

  「哦,好,那容我吃了飯就同你過去。你吃了麼,就請到隔壁用點。」梁豐問他,錢僖答吃了,然後退出門去,只在外面等著。

  梁豐趕緊三兩口扒拉乾淨碗裡的飯,起身對小嫦道:「錢惟演喚我可能有要事,晚上別等我,你們自己吃飯,乖啊!」說完伸過油膩膩的嘴在小嫦臉上親了一口,方才出門。

  坐著錢家的車,不一會就到了錢府。一下車,錢僖就直接領著梁豐進了錢惟演的書房。老錢正倒倒拿起一本書在假裝悠閒,見梁豐來了,起身相迎道:「玉田來得好快,老夫正盼著呢。」說完吩咐上茶,又讓梁豐坐下。

  梁豐施禮道:「不知演公喚小子過來,有何吩咐?」

  一時家人上了茶,錢惟演屏退左右,撚鬚沉思,尋找措辭開口。梁豐也不催他,只是靜靜地等著。

  原來昨日丁謂回家發了一通脾氣後,強按捺心頭的憤怒,今日一早到集賢殿上班,路上遇到錢惟演。老錢仍是笑眯眯地上前招呼,丁謂也虛以委蛇親親熱熱,但還是存了一股子氣,不知不覺眼光就有點冷下來。

  錢惟演從來在丁謂面前都是弱勢,敏感得不得了。一見丁謂眼神不對,丁謂自己都沒覺得,他就出了一身冷汗。聯繫到這兩日朝堂暗傳王曾引見太子和梁豐會面的事,心中馬上雪亮。當時就後悔不迭,心想此事早該在丁謂面前打個埋伏的,只是因為接手的是王曾,他實在不敢提起。這種事本來就挺尷尬,既不好偷偷摸摸地干,也不能光明正大,只好遮遮掩掩,畢竟還是出了岔子。此時要想補救,反而欲蓋彌彰,只好裝作沒察覺老丁的不滿。

  回到家裡,左思右想覺得太危險,就把梁豐當日贈他的四句話拿來顛來倒去地分析,總是不得要領。於是不免煩躁起來,心頭暗罵梁豐小子害了自己,無端端得罪了這個厲害的親家。但轉念一想,解鈴還須繫鈴人,那天他那副胸有成竹的鬼樣子,神氣得很,應該會有些辦法,於是就趕緊命錢僖去把梁豐請來,準備商量個辦法。

  這也是病急亂投醫,找不到別人,只好找梁豐了。商量出辦法來最好,實在沒辦法,也商量一下怎麼死法!

  這時對著梁豐,又不好直截了當地痛罵一頓。只好溫顏道:「玉田前日與小王相公見面了?」以前還有個王欽若在上面,是以滿朝只好在王曾的前面加個小字,以便區分兩人。

  「是,王相公召見,就去了,同座的還有他的一個長輩,卻是個小孩兒。」梁豐一聽,心裡雖不全部清楚,但也感覺到了個七七八八,便搶先開口說是還有一個小孩在場,免得老錢直接點破是太子,那以後的戲可就不太好唱了。

  果然,錢惟演聽了,也不點破。他心思也不在這上面,只說道:「昨日散朝,官家留下小王相公單獨召對,想是為了玉田之事罷?」梁豐一怔,這個他還真不太清楚。又聽錢惟演接著說道:「今日宮門老夫與丁相遇見,見他眼神冷冰冰的似有不豫啊,玉田洞察世事,不知對此怎麼看法?呵呵,特想領教一二。」

  梁豐一聽,馬上把幾件事穿成一線聯繫起來:「哦,明白了,您老這是小鞋敏感症發作,怕了丁謂了。那就明說唄,戴什麼高帽子啊?洞察世事,我洞察個鬼哩。不就是怨我害了你麼。又不是我要見王曾的,你自己的主意,關我屁事啊。煩!」

  但心裡還是有些同情他,一個堂堂王子,投降了被養在京城,每天擔心受怕的,找棵大樹靠靠很正常啊。想到此節,心裡也就平息了幾分,客客氣氣道:「演公的意思是說,那丁相知道我與王相公見面是演公舉薦的,因此心中不豫,對否?」

  「對對對,老夫正是此意。玉田吶,那日你送我四句真言,老夫一直參之不透,今日還需你繫鈴人來解一解了。」

  「那,就恕小子直言,若有得罪處,還請演公恕罪。」

  「不妨不妨,玉田快快講來。」老錢有些急不可耐了。

  「敢問演公一言,在這東京之中,過得可快活否?」梁豐盯著錢惟演道。

  「這個麼,自然快活,汴京繁華,甲於天下,有何奇怪?」錢惟演心想,老子這麼死乞白賴到處找關係,不就是為了好好在城裡呆著嘛,問得真他媽二!

  「依小子看,未必完全如此罷?演公也曾是天潢貴胄,如今屈居東京,雖詩酒繁華多年,怕是也戰戰兢兢罷?」

  「你----,你要作甚?」嚇得錢惟演霍然而起,瞪眼問梁豐道。他兩隻腿都顫抖起來了,心說見鬼了,莫非來了個勸老子謀反的?這可是潑天大罪啊,送他十個膽也不敢玩吶。

  「呵呵,演公稍安,小子無那意思。只是想說,昔年太祖言道:『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那李後主雖全無反意,後來卻也牽機而亡。演公心裡,怕是隱隱也有以此為戒之意吧?奈何自感身在局中,不得不周旋一二,以圖自保。請問演公,是也不是?」

  梁豐本來不想說這麼重的,可一見老錢那遮遮掩掩羞羞答答的樣子就來氣,你好好一個富貴閒人,怕他個鳥啊?非要想專營拍馬,能舒服到哪裡去?你再能折騰,難道官家就能讓你翻天了?撐死了不就是臨了當個樞密使嗎,沒幾天還被抹了。唉,真是無聊。

  於是小梁同志就乾脆很不厚道的幾句話,直抵老錢的菊花。果然有效,爽得老錢汗都出來了。

  「玉田,何必如此?何必如此啊?唉!」老錢苦澀地重重嘆了一口氣,等於是承認了。而且是在一個後生小輩面前有些屈辱地承認了。

  「演公,小子非如此說,演公不明眼下的局勢啊。丁相此時掌權,演公與他乃是親家至好,當然穩如泰山。然公不聞『剛不可久,柔不可守』乎?以丁相眼高於頂的性子,便是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又能安坐幾年?屆時丁相若倒,演公不推,則隨其後;推,則受其詬。試問那時,演公如何自處?」

  「那,那依玉田之見,他還有幾年?」老錢直接蕩機,只好隨著梁豐的思路轉。

  「眼下聖體不豫,若有大事,朝廷為了穩便,暫時對丁相無虞,可過後就不好說了,依小子看來,只在這二三年間。」

  「哦,還有二三年啊,啊?那他今早······」錢惟演暫時鬆了口氣,一想不對啊,我是問今天早上的事兒啊,那丁謂冷冰冰的眼神,他在位越長,可就於我越不利啊。錢惟演馬上轉換角色想到。

  「小子說了這麼多,其實無非是想進一言請演公納之:凡世間之事,只可順勢為之,不可刻意為之。演公只憑良心做事,當今天家寬容有過於前朝多矣,完全不必為此操心。至於丁相嘛,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便是(一不小心,《九陽真經》都扯出來了。」

  錢惟演聽出了點道道,也覺得好像是這麼個理,不由點點頭。忽然又一愣,這小子,他媽的說了這麼半天,等於沒說嘛。儘是大道理、話作料,一句實在的都沒有,還騙老子把底牌都承認了。

  「玉田之言,老夫茅塞頓開啊。呵呵,只是眼前這一關,還不知如何過得?玉田可有妙計?」錢惟演不依了,不行,你小子別盡給我來稀的,非得給我整點幹的,要不然我難受!

  「呵呵,既然演公如此看得起小子,那我就再送演公八個字:欲破丁公,須借寇公。」

  「啊?寇老西?」老錢一聽就急眼了,那怎麼行,想當年把他擠兌出去,老子也是出了大力的,現在要靠他,靠得住嗎?何況他被貶道州,轉眼又下旨到了雷州,都被鬥得只剩半口氣的人了,遠水如何解得近渴?

  ~~~~~~~~~~~~~~~~~~~~~~~~~~~~~~~~~~~~~~~~~~~~~~~~~~~~~~~~~

  天吶,都13啦。各位走過路過的神仙們,挺我一下,讓我看看歷史頻道首頁的太陽吧!謝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3 02:25
44、夜審小乙哥

  多謝起點編輯部發來通知,《陽光大宋》要在本週六下午2點的推薦。若朋友們喜歡本書,請用你們覺得合適的方式挺我一下,萬分感激!如果對本書有任何批評建議,麻煩在書評留言,我渴望知道大家的看法,扇子拜託了!!

  ~~~~~~~~~~~~~~~~~~~~~~~~~~~~~~~~~~~~~~~~~~~~~~~~~~~~~~~~~~

  錢惟演想到此處,不由得搖頭道:「此計不通,此計不通,那寇平仲已是、已是自身難保之人,又為聖人所惡,如何指望得上?何況—唉,不說也罷,總之,還是不行!」

  梁豐見他欲言又止,知道他心裡還在盤算老賬,恨恨不已,同時也覺得寇準回來對自己是個禍害,當然不願意。想一想,道:「演公,請問一句,公以為寇公的公心大還是私心大?」

  錢惟演為難半天,勉強承認「公心大」。

  「這不就結了?以寇公之心胸,所著眼者,朝廷社稷也,昔日與公齷齪,無他,正為演公與丁相近也。如今公又因小子與丁相齷齪,此左右為難之際,公認為是近寇公好些呢?還是近丁相好些?若此時對寇公伸一伸手,演公之直名將速傳於天下,便有眼前小小波折,不足為慮。事已至此,若公由懼禍及身,怕才是真正入了歧途啊。」

  錢惟演左思右想,心裡也承認,寇老西是個坦蕩之人,背後使刀子的事還真不太可能做得出。反之丁謂就不同,他要是算計起人來,恐怕那人死了都要睜著一隻眼睛防著。但還是覺得毫無頭緒,只好又問道:「如此,計將安出?」

  梁丰神秘一笑道:「演公,寇公謫出,怕是官家也不知道吧?」

  又嚇了錢惟演一跳,此事做得機密,皆因趙恆一直病重,劉娥才與丁謂幾個密議的。朝中文武,只知道寇準貶斥,但卻不知道真正下旨的是誰。於是驚問道:「你是如何得知?」

  梁豐當然不能告訴他說是看了歷史書,只微笑著扯開話題道:「我料官家久不見寇公,恐怕遲早都會問起,那時不知道聖人、丁相等如何答對?無非託病而已。如此,只需演公設法將寇公身在道州之事傳與天聽便可,官家病雖重,卻斷事無妨,必能處置。

  錢惟演想了很久,覺得也只好如此,便點頭應下。至於如何傳遞消息給趙恆知道,那就是他自己的本事了,梁豐想幫忙也幫不上。

  其實不管丁謂也好,寇準也好,誰當宰相對於梁豐來說都無所謂。雖然歷史書上寫是一回事,但親身經歷這個時代又是一回事。畢竟現在大宋還是一副欣欣向榮的樣子,遠遠談不上衰敗,到了仁宗,群星薈萃,更是大治。所欠缺的,只是對外政策的軟弱而已。這個卻急不得,需要慢慢來。

  而梁豐這樣幫錢惟演出主意,基本上出於本能反應。他知道錢惟演晚景淒涼,而且現在對自己有提攜之恩,人又不是什麼十惡不赦,能幫就小幫一下,免他晚年顛沛流離之苦。畢竟也是個有名的文化人嘛。

  其次,現在自己居然已經扯入了朝局鬥爭裡面,這太危險了,政治鬥爭歷來都是殘酷的,別看現在什麼官家、皇后、太子、宰相好像很喜歡自己的樣子,等事到臨頭,丟卒保車,顧全大局,忍痛割愛,愛莫能助,斷臂求生,隨便哪一條成語都是他們放棄自己的理由。

  胳膊擰得過大腿嗎?肯定不能,何況是這麼細的胳膊,那麼粗的大腿。

  所以,為自己考慮,讓寇準回來,以使朝廷達到一個微妙的平衡,那自己就安全許多。要是按現在這樣搞法,王曾是暫時鬥不過丁謂的,趙恆病重不理事,皇后劉娥又跟丁謂利益相關,懸得很吶。

  於公於私,也該幫錢惟演出出主意。

  商量好了,錢惟演稍稍安了點心,就留下樑豐在府裡,兩人單獨喝了幾杯,晚上樑豐才告辭回家。

  回到家裡,時辰還早,小嫦也吃了晚飯不久,正在燈下拿了梁豐的一幅寫意畫臨摹。寫意畫在當時只有梁豐會,可以說是絕無僅有,小嫦非常喜歡,常常揣摩。但她以前一直學的就是工筆,對於用墨,總是膽小,不敢掄開膀子干,畫出來的就拘謹了許多。

  這時抬頭看見梁豐進來,喜道:「郎君來得早,正好快來教教我,奴家臨摹你的畫,總是不得筆意。好難哦!」

  梁豐笑著走過去看了,笑道:「初初學這種畫法,手生一點很正常啊,你學得很好了,只是用筆用墨欠些講究而已。」當下就把寫意畫的焦、重、濃、淡、清之分,枯潤之變,各種用墨如破墨、積墨、潑墨、宿墨、膠墨之法,墨之韻味與節奏產生的淡雅、沉厚、豐富、淋漓、滋潤等等效果,慢慢說與小嫦聽了。又啟發她畫瓜果花卉宜用鮮墨,顯得清潤華滋,畫山水宜用積墨渴筆,顯得蒼茫濃郁等等。

  小嫦聽得歡喜,進入了一個新天地一樣,像個小孩子似的搖著梁豐的胳膊求他示範。沒奈何,梁豐只好提起筆來塗塗抹抹,不一會,一幅徐悲鴻的奔馬就出現在筆底。看得小嫦心花怒發,韓干李公麟等畫的馬,工則工矣,卻無樑豐這匹馬奔放恣肆,昂首奔騰,有風雷之意。

  兩人正親親熱熱地筆墨論道,外面彩萍報說來福請見。梁豐擲筆笑道:「想是孝儀的事他打聽到了,走,一起聽聽去。」

  兩人攜手出來在正堂坐下,把來福喚了進來,又把彩云彩屏吩咐下去休息。梁豐才開口道:「探得如何,說罷。」

  來福忙道:「小的今日跟著孝儀哥出去,他先沒去瓦肆,卻是拎了些物事徑直去到就在咱們家不遠處,啟聖院旁的一個巷子裡。那裡面全是貧苦人家,孝儀哥走進去不遠,到了其中一家,一個大漢出來和他唱喏行禮,孝儀哥便把手裡的物事遞給這大漢。遠遠看見那大漢只是推託不受,一晌一個小女子也出來,三人遠遠地不知道說些甚話。後來那大漢還是把物事收了,孝儀哥又進去坐了半晌方才出來,就去瓦肆了。再後來,就無甚奇怪出了。」

  梁豐聽了沉思道:「莫非是我猜錯了?那人竟是個男的。那小女子是何人,兄妹還是夫妻?」

  來福見他思考,小心問道:「要不要小的明日再去探來?」

  梁豐聽了,說道:「不必了,你這就去把孝儀叫來,我有話和他說。」來福依言去了。

  小嫦一旁笑道:「今日郎君還笑我匆忙,到現在還未弄清原委,又要去喚他了。依奴看,還是請來福再去探明好些罷?」

  梁豐笑道:「你有所不知,先前咱們叫來福去探,是猜他好事將近,想要成全於他,又怕他面皮尷尬,想摸清了再說。如今已明知他又不是作惡,無論目的是什麼。咱們都可以把他叫來當面說說了。做師父的,雖說是想幫他的忙,但這種事情可不能給他驚喜。一旦他覺得自己行動受人監視,即便是師父好意,他下回也會提防於我,久而久之,難免齷齪。」

  小嫦想想,道:「還是郎君想得周全。」

  不一會,錢孝儀來到後進房裡。這麼晚上師父叫他還是頭一回,怕是有啥要緊事,趕緊過來候著。

  梁大少爺白天教訓了錢惟演一通,在大官面前都擺足了譜,很是找到些感覺。見了錢孝儀,便越發地架子大起來,翹起二郎腿,端起茶碗,輕輕吹散浮在上面的茶葉,呷了一口,方才慢悠悠地開口道:「我說老徒弟大哥啊(錢孝儀一聽,汗啊。旁邊小嫦差點一口茶噴了出來),最近你老人家很神秘喲?」

  老話說得好:打嗝的心虛,放屁的臉紅,錢同學一聽就知道壞事了,師父多半知道些啥了。馬上低頭立正站好道:「不知師父有何教訓,請示下。」

  「嘿嘿,我倒沒什麼教訓,只是咱家裡最近快被你吃窮了,所以想問一問。我也就奇了怪啦,你說你這麼一副小身板,吃那麼多,都哪兒去了?」

  錢孝儀聽了,老臉一紅,懦懦地卻找不到措辭回答。梁豐也沒指望他馬上回答,兀自自言自語道:「要說吃點東西倒也沒啥,敞開吃唄,可你為啥不吃做熟了的,偏要生菜生肉地搞啊?沒發現你以前有這毛病啊,現在就要吃生肉,再下去,難道你還要吃人啊?」

  他越是這麼不著四六地發揮,錢同學越是無言以對,紅起一張臉任他戲弄。看的一旁小嫦都替他難過,忍不住伸手掐了梁豐一下,才把他這張破嘴收住。

  轉臉他又換了副慈祥的面孔,笑眯眯地對梁豐說道:「我看你還是實話告訴我,把那些東西都拿去幹啥了?可別蒙我說是接濟朋友哈,那玩意兒你絕對可以光明正大地做,用不著這樣偷偷摸摸的。說吧!」

  錢同學心裡抓狂啊,他正要回答說是接濟朋友的,被梁豐一句話給堵了回來,鬱悶得不行,又啞炮了。

  梁豐佔盡上風,笑著歪起頭活像個領導幹部似的對小嫦道:「看看咱們這徒弟,還名噪京師的唱書大家呢,怎麼樣,還是干不過我這當師父的吧?」說完又得意地笑。

  錢同學被他調笑這半天,終於鼓起勇氣道:「師父容稟,是徒兒不好,把拿些物事都拿去接濟旁人了。只是······」

  好像是李敖還是誰說過:追求幸福的勇氣應該遠遠大於害怕丟臉的膽怯。

  所以,錢孝儀就把同李大漢兄妹的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交待了一遍。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3 02:35
45、歡歡喜喜要過年

  多謝紅茶編輯鼎力相助,多謝美工組女士先生們幫忙,封面做出來了,我很喜歡!另外搞錯一件事,上推薦是後天下午兩點,特此更正,太激動了,慚愧!!

  ~~~~~~~~~~~~~~~~~~~~~~~~~~~~~~~~~~~~~~~~~~~~~~~~~~~~~~~~~~~~~~~~~~~~~~~~~~~~~~~~~~~~~~~~~

  李大漢名字不叫大漢,叫李遠,雖是大漢,卻只有二十一歲。祖上就是東京人士,父母雙亡,只有一個十九歲的妹妹叫李萱。兄妹二人相依為命,全靠李遠平日在城內做些腳力,妹妹李萱幫人洗洗衣物度日,極為貧寒。

  李萱是個能吃苦持家有道的女孩子,人雖然不是十分漂亮,但也清秀溫柔,縫縫補補洗洗涮涮,很是能幹。把家裡打理得井井有條。

  那日錢孝儀被打以後,也是緣分該到,在李遠家小坐一回,便對李萱有了好感,典型的一見鍾情。自那天見後,便時常藉故去李家坐坐,和李遠說說話,心思卻都在李萱的身上。李萱對他倒也熱情尊重,話雖不多,可也沒有不耐煩的意思,錢孝儀越來越喜歡這個女孩子。

  他好幾次藉故想要接濟李家,誰知這兄妹兩雖然窮困,卻極有骨氣,從不接錢孝儀的銀錢。但李遠對能交上錢孝儀這個朋友非常自豪,幾乎每天都義務護送他回家。友誼也漸漸牢固起來。

  錢孝儀想表達自己的心意,又想不到其他法子,只好幾回在家裡偷偷拿些米糧肉等送去,但每次李遠或是李萱都堅持不受,等他發了火才勉強收下,回回如此,三人倒也樂此不疲。只是孝儀哥的心事一直不敢當面對他兄妹二人訴說,非常苦悶,只好再接再厲地悶頭送東西。要不是梁豐今夜問起,他還不知道要憋多久。

  事情簡單明白,就是這樣。但梁豐的問題又來了:「那有件事倒真的奇怪了。你錢孝儀現在名聲又大,錢也掙了不老少了。咱家又沒問你要銀子使,自己放點血,上街買去不可以嗎,幹嘛非拿家裡的?」

  小錢同學苦笑道:「師父有所不知,徒弟每日到桑家瓦子去說書,道路很遠,去時不過菜市,不好去買,而且買到了也不方便拿去他家。到了下書時分,總是一群愛聽我說書的朋友順路送我回家,實在推脫不開。要那時送去,須不好看。因此只好在家中拿了,每日早些出門給他家送過去。不過徒弟可不敢白拿,我都放了銀子在廚房的碗櫃下面,也不知道錢媽宋媽她們察覺沒有。」

  梁豐給小嫦擠擠眼睛,小嫦會意,親自跑去廚下尋找。不一會果然拿了幾錠散碎銀兩來。說是放得挺深,不易發現。梁豐看了銀兩,忽然哈哈大笑,笑得錢孝儀面紅耳赤。

  小嫦奇怪他笑什麼,梁豐道:「可嘆你號稱京城名嘴,每日這許多擁躉護著。沒曾想笨拙如此,連個女人都搞不定。真是白跟了我這麼久,看我跟你師娘,啊,嗯,好生學學罷!」一邊說一邊還歪眉擠眼。

  說得錢孝儀哭笑不得。

  小嫦插話問道:「那你看那李家小妹,對你可有情意?」錢孝儀回答看不出來,只是客氣熱情而已。小嫦回頭對梁豐說道:「不如咱們請個會說的媒人上門去試探試探如何?」梁豐道:「這也使得,就讓錢媽去找一個,上門試試。帶些禮物去,便是人家無此意,你也得謝謝那李遠這些日子護送你回家。」

  錢孝儀聽了,大喜過望,有師父幫助,比自己黑暗中苦苦摸索痛快多了,到時候好比押大小買定離手,一翻兩瞪眼,成與不成,也得個痛快。幸好他文化不高,要不准喊出:使天不生玉田,萬古如長夜來。

  趕忙千恩萬謝地謝謝了師父師娘,強忍著內心的喜悅慢慢退出門去,走得極穩,沒有摔倒。

  梁豐和小嫦看著錢孝儀轉身出去,兩人相視一笑。想起自己初識對方的情形,心裡充滿溫暖,攜手走進房內,吹燈拔蠟不提。

  第二天一大早,小嫦像往常一樣醒來要親自去給梁豐做早餐,忽然覺得身邊空空的,梁豐不見了蹤影。小嫦心中奇怪,平時都是自己早起,他不睡到太陽曬屁股別人叫他是斷不肯起的,今日卻是跑哪裡去了?

  此時窗外傳來一陣吭哧吭哧的喘氣聲,小嫦忙披衣下床推開窗子一點縫隙看時,梁豐穿了件小褂,正圍著小院小跑呢。鼻孔裡冒出濃濃的白氣,頭上全是汗水,想是已跑了半天了。

  小嫦見他大冷天的如此,心疼不已,趕忙穿好衣服,拿了他的冬衣出去,喊聲:「郎君。」

  梁豐聞聲止步,看到小嫦手拿衣服,俏生生地站在階前,滿是心疼地望著他。哈哈一笑,走過去接了衣服披在身上。小嫦又伸出袖子幫他擦去頭上的汗水,低聲道:「這麼冷的天,幹嘛出來發瘋啊,睡得好好的。」

  梁豐笑道:「昨日聽孝儀說話,倒是提醒了我。好吃懶做不行啊,身子骨最是要緊,別看咱現在還算結實,只是年輕而已。該好生打熬一下,免得不知哪日就像他似的,被人打了只好抱手抱腳躲著。趕明兒,我還要找個人好生學學拳腳槍棒呢。」

  大宋重文輕武,有點身份的人都以習武為恥,講究的是居移氣養移體,小嫦聽他如此說話,還真覺得這個郎君有些另類。不過看他跑了半天,神采奕奕的樣子,也是喜歡。只叫他悠著點就是。

  這時彩云彩屏也從偏廂房出來了。她姐妹二人早就發現少爺不太對勁,在院子裡抽風,不敢驚動,現在見了小嫦,就急忙出來服侍。

  吃著早餐,梁豐忽然想起今日已是臘月十九,快要過年了。自己兩輩子沒好好過個年,都快把此事給忘了。難得此生居然開始有家有業,人口也多起來,心裡不勝感慨。便想熱熱鬧鬧過個好年。

  於是問小嫦道:「好像快過年了吧?咱們是不是也該好生準備一下了?」

  小嫦笑道:「若等得郎君問起,怕是早就來不及了。奴已安排了各項事宜,只等郎君睡醒了問起好回話呢。」說完不免有些小小的得意和驕傲,胸脯都挺了不少。

  梁豐大喜,忙問都準備了些什麼。小嫦便一樣一樣地數了出來,還叫了錢媽、宋媽、永叔等過來應答。原來這些天來,在小嫦的精心安排下,打掃房子的長短笤帚、拂塵、年下貼的春牌、桃符、門神,做屠蘇酒的屠蘇、大黃、白朮、桂枝,年間吃的整隻全羊、半隻豬,兩條牛腿已經訂下,黃河鯉魚二十條、雞鴨鵝各五隻、時令菜蔬、米面都已備下,還等過了臘月廿四就要用黏黍打成年糕。

  小嫦細心周到,又吩咐給家裡每人縫製兩套嶄新的冬衣、褙子,又專給永叔加了一身皮襖,一頂皮帽,永叔、來福和孝儀各一雙皮靴。

  然後就是祭祀祖宗的各項物品,香蠟紙燭,神位等物,並鞭炮等等全都置辦得停停噹噹。

  梁豐聽了,大喜之下,顧不得約法三章,抱住小嫦伸嘴就是一頓亂拱,搞得小妮子滿臉都是菜味。

  新年將至,宮中府中俱是事多,那趙恆病有反覆,因此太子、王曾、錢惟演等人也並未來聒噪他,樂得梁豐安心在家過年。

  他見小嫦安排辛苦,心想外間沒個主事還是不行,便把永叔叫來,讓他管家。永叔推說自己不識字,做不了,梁豐說無妨,只管做,有要寫字算賬再請小嫦幫你。她一個女孩子家不好每日裡裡外外地操持。永叔聽了有理,便勉強做了。

  一時梁豐又覺得桃符不好,便吩咐買了紅紙來,自己裁成條,要寫春聯。其實春聯並未流行開來,小嫦也不曾見,好奇地問他,他回答說桃符家家都有,沒有新意,不如自家寫些吉祥話兒,編成對聯貼在門口,又喜興,又有意義。

  小嫦聽了大喜,不免也有些技癢,於是小夫妻倆便臥在房中,相互出聯對對,好的便寫下來,預備了除夕之夜便貼在門上。梁豐書法佔了見多識廣的便宜,一會兒羲獻,一會兒蘇黃,趙體、顏體、歐體,看的小嫦眼花繚亂,五體投地,心說這郎君肚子裡貨真多,比女人生的孩子還要多。

  小嫦書法也不遑多讓,小字清秀,榜書大字卻雍容華貴,端莊肅穆,頗有大家風範。小夫妻二人幹脆比學趕幫超,來了個二人組書法競賽。

  過了兩天,忽然錢媽喜滋滋地領了個媒婆來家裡。原來那日梁豐吩咐過後,小嫦便安排了錢媽尋找媒人,又買了幾匹上好布料,幾隻雞鴨、米面、肉等去了李家。

  李大漢那天出去做活,只李萱一人在,老遠見到錢媽和媒人上門,她並不認識,但聽說是找自己的,也忙客客氣氣請二人進屋坐下。

  錢媽看看李萱家裡,果然貧寒,卻樸素乾淨,心說果然是個會過日子的。便笑眯眯地拉著李萱的手說話,李萱又不知人家來是啥事,但見這中年婦女對自己甚是親熱,也不好抽開手,便任她拉著,秀聲秀氣地回答問題。坐了好一會兒,李遠回來,見有兩個老婆子在家,不免一愣。

  錢媽趕忙上前自我介紹,是錢孝儀的家人,受他託付,前來看看李家兄妹。只說要過年了,想送些東西來,又怕他兄妹不收,是以代勞。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3 02:41
46、錢同志結婚了

  費了三個禮拜的力氣,終於衝到本頻道最後一榜的十二名,見到了頻道首頁的陽光了。扇子謝謝各位!!!一定再接再厲!!

  ~~~~~~~~~~~~~~~~~~~~~~~~~~~~~~~~~~~~~~~~~~~~~~~~~~~~~~~

  李萱聽說是錢孝儀派人送來,心裡便明白了八九分,登時有些害羞起來。這些時日錢孝儀常來李家,兩人是很相熟了的。李萱已然成人,見到錢孝儀看自己的眼神,心中焉能不知?

  其實她也早已暗暗喜歡錢孝儀,覺得是個老實可靠的男人,人有靦腆,一點都不像想像中京城名嘴油嘴滑舌,高談闊論的樣子。但她自己一個女孩兒家,錢孝儀不開口,她便只好更加深深藏起心事,兩人只好互相暗暗喜歡,卻誰也沒能挑破。

  今天錢孝儀託了人來,看樣子是要攤牌了,李萱自覺在場反而不好,便讓哥哥陪了客人,自己出去做飯。錢媽等二人果然不好當她面說出,等她走開,兩個婦人互相遞個眼色,那媒人便開口和李遠說道起來。

  李遠聽了半天方才明白,原來孝儀哥是想追自己妹妹啊。兄妹倆相依為命多年,李遠性子粗疏,從未想過妹妹終有一日要離開,此時心中一下子懵懵的,恍惚中就在回憶自家兄妹從小到大的點點滴滴,說不上什麼感覺。任那媒人在旁使些老掉牙的招數,把錢孝儀誇得天上少有地上全無,李遠只做沒聽見一般。

  這女孩子嫁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李萱父母俱已不在,當然是他李遠說了算。可是那邊說了半天,看他全無反應,不由得急了,錢媽只好問道:「成與不成,小李哥給個準話才好啊?」

  李遠此時才反應過來,他是錢孝儀的粉絲,小錢同學雖然靦腆,但這段時間功課也是做得足足的。兩人關係本來就好,李遠心中也就不怎麼反對,只是本能地兄妹感情使他一下子還接受不了而已。因此忙道:「此事我須做不了主,還要先問問妹妹的意思。」那兩婆子忙說請他就去問來,自己們好轉去回話。

  李遠請她二位少坐,自己出門去問妹妹,見李萱正蹲在門外遠遠地淘洗米菜,就過去蹲下,把那兩位的來意和李萱所了一遍。問道:「妹妹,你願不願意?」李萱還是很害羞,就反問道:「不知哥哥覺得那孝儀哥哥如何?」因錢孝儀最近常來,李萱都稱他孝儀哥哥。

  「人倒是很不錯,同我關係也好,但這是你的大事,你先別忙回答,自己想清楚了,等過兩天咱們再給她們回話便是。」李遠道。便即回到家中,把李萱需要考慮兩天的意思給錢媽和媒人講了。

  錢媽和媒人忙說這個自然,須得等小娘子好生想想,過兩天她們再來,說完便告辭回去。

  今日一早,錢媽眼看家中過年諸事已準備得差不多了,找個空閒,又去叫了媒人,便一同上李家來聽信。其實錢孝儀已經等得快要崩潰了,強忍著不好催促錢媽而已,今天見她去了,又是高興,又是忐忑。

  「那就,但憑哥哥做主罷。」李萱紅著臉低著頭,聲音細細地回答道。這是今天錢媽二人又來,李萱對哥哥的答覆。

  「哦,那你就是答應了啊。」李遠聽了妹妹的話,知道她答應了,心中卻有幾分淡淡地不捨。但做哥哥的,見自家妹子終身有靠,是個好事,也代她歡喜。

  錢媽二人自然大喜,忙開口恭喜他家,雜七雜八說了一大通。兩家便講好,帶回去復了命,再擇日子來正是提親。

  得了准話,錢媽已立了大功一件,就攜了媒人,喜滋滋地回來覆命。這錢孝儀在一旁聽說成了,高興得一頭紮回屋子不再出來。梁豐哈哈大笑,命來福去把他從屋子裡拖將出來。眾人少不得又把他錢孝儀拿來打趣一番,小錢本來脾氣就好,這回心頭高興,任他們說笑,只是紅著臉跟著傻笑罷了。

  梁豐問他:「此事你看怎辦?」小錢忙說但憑師父作主就是。梁豐又問錢媽這東京城裡娶親的規矩如何。錢媽忙回答了,無非就是交換八字請人排演,準備彩禮上門求親,兩家說好訂下日子,吹吹打打上門接人,安排酒席招呼親友等等一些。旁邊的媒人和宋媽也嘰嘰呱呱作了很多必要的補充。

  梁豐一聽,皺眉道:「如此搞下去,豈不是要等到明年二三月間孝儀才能娶上媳婦?」錢媽等忙道:「誰說不是呢?哪家娶親都這樣啊。」

  「我娶親就沒這樣啊,當天說好,當天就成了。」梁豐愣聲道。小嫦在旁聽了,會想當日,很是甜蜜。她其實也才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女孩子,最愛熱鬧,想起自己出門子的情形,雖說環境不一樣,情況不同,但都不重要了。急忙說道:「那要不咱們也趕快一下,就請錢媽再去問問,若可以,乾脆就娶來過年便了。」

  錢媽正要笑自家娘子性急,梁豐就已經大手一揮道:「便如此了,你去問問。咱們家特事特辦,有錢沒錢,討個媳婦回家過年!」說得一家人都笑了,錢媽趕緊又吃了飯,拉了媒人便走。

  下午回來,錢媽和媒人笑著對錢孝儀說恭喜恭喜,李家已經答應了。就等換了庚帖,年前不拘哪天選個日子,便去迎娶就是。孝儀一聽,大喜過望,忙跑回屋裡取了一張關子過來,躬身遞給梁豐。

  梁豐皺眉道這是做什麼?錢孝儀忙說這是自己這幾月來的積蓄,既要娶親了,就交給師父,請師父代為操辦。大約有一百來貫錢。

  梁豐大笑道:「你是我徒弟,你娶親的錢該我出了,你的便留著過日子吧。」錢孝儀死活不依,說是若沒師父,自己如何能有今天?這錢也是靠了師父才能賺來,自己在家幾乎白吃白住,已經有愧,怎能再讓師父破費。

  師徒二人推來搡去,最後還是小嫦出來圓場折衷,不論花費多少,孝儀留下五十貫今後過日子用,其餘的由梁豐負責。這才停了爭執。

  才忙忙叨叨預備完過年的事,時間太緊,一家人趕忙又行動起來。永叔和來福專負責大宗物品的採買,包括請大廚上門、宴客的食材、洞房的家具以及娶妻儀式必要的器具等等;錢媽帶了彩云負責提親的禮物、請先生看日子、與李家議定程序等等;宋媽攜了彩萍只在家中準備各種物事,打掃洞房,張羅佈置等等。一時都安排完畢。

  第二天錢媽等便去換了庚帖,交與算命先生排了八字。那先生年關來臨,生意差了許多,這次急事急辦,便許了他五分銀子的利是。喜新翻倒之下,焉有亂說之理?當下便演出一對天造地設的好八字出來,說臘月廿八便是吉日,上上大吉。

  小嫦細心,知李遠家裡窮困,便於廿五日命錢媽彩云送去梳妝首飾並吉服等等,廿七日夜裡,李萱開始梳洗打扮,所在鄰里的一干長輩、自小交好的小姐們們俱來幫忙。李萱想起兄妹相依為命的艱難,想起從小哥哥對自己的照顧,一邊梳妝一邊流淚。這也是東京出嫁的規矩,喚作「哭嫁」,有感恩和不捨之意。

  李遠則擺了果子食物,專門招待前來道賀的鄰居朋友。

  到了廿八午時過後,錢孝儀身穿大紅吉服,胸配紅花,攜了花轎,吹吹打打來到李家。在眾人鬧鬧嚷嚷的擺佈之下,成了儀式,把李萱接上花轎,又吹吹打打而去。

  梁豐這邊也早已準備停當,等花轎一來,馬上鞭炮大作,鼓樂齊鳴,邁火盆,跨馬鞍,吃蘋果,又撒了滿堂的糖果,分與前來送親的李家相好鄰居朋友,熱熱鬧鬧。

  堂屋正中早已剪好大紅的喜字,一對兒臂粗般的紅燭點得亮堂堂的,新人上堂行禮,一旁司儀高聲喊著一拜天地等等。二拜高堂時,錢孝儀和李萱便要給梁豐和小嫦二人行禮,梁豐卻堅持不受,只叫二人對著堂上空空的椅子拜了,自己笑嘻嘻地牽著小嫦的手在一旁觀看。夫妻對拜完畢,二人進入洞房,梁豐吩咐酒宴開始。一時熱熱鬧鬧,來賓儘是錢孝儀在瓦肆交下的好朋友和這些時日護送他回家的粉絲,女方家送親來的鄰居姐妹等等,倒也滿滿坐了七八桌席。好生熱鬧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梁豐按時早起鍛鍊,小嫦也起來了。錢孝儀攜了新娘子來到二進,專門給師父師娘敬茶。此時沒了外人,梁豐和小嫦便在堂中坐定,待他夫妻二人端了茶上來,畢恭畢敬地跪下遞上。梁豐小嫦二人年紀均比他夫妻小,此時莫名其妙受了一拜,兩人反而尷尬得不得了,只好不言不語把茶喝了,趕緊把他們拉起來了事。小嫦早準備下了兩封紅包,分別遞給兩人。她又見李萱雖然瘦弱,但眉目清秀,新婚一夜,臉上紅撲撲的儘是喜氣,心中非常喜歡。忙又把腕上一隻鐲子摘下送與李萱,李萱萬般推辭不過,只得收了。

  四人來到廚下,李萱挽起袖子便去廚房幫忙做事,錢媽宋媽因她是新娘子,急忙阻攔,奈何李萱說道自己從小做事慣了,根本不在意新不新婚,無論如何也要參加集體勞動。

  梁家新來每個人,雖然時日不長,但一來梁豐生性豁達隨意並不苛刻,小嫦心地善良有禮有節,上下都非常敬重。相處和睦,真親如一家一樣,因此謙讓一回也就罷了,再和李萱拉扯反而見外,於是便高高興興地把李萱融入了集體。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3 02:49
47、悲催的寇老西

  又過了一天,正是除夕之夜。梁豐小嫦一早起來,家裡各人也都早起,各自忙活。梁豐又嫌春牌也太老式,便自取一張紅紙來,裁成四方,尖角對折過,拉過小嫦,央她在紙上寫了一個大大的福字。

  一時彩云彩萍過來,到房裡捧了春聯福字並門神等,來到一進院子裡,來福和永叔忙取出昨日熬好的漿糊,按照梁豐的吩咐把福字、春聯依次貼了。又拎來一對大紅燈籠,高高地掛在大門外面。

  偶有路過之人見了這家門掛紅燈籠,倒貼福字,兩旁春聯,很是驚奇,以前都是見到春牌桃符,這家卻新穎別緻,大有趣味。

  永叔又在二進堂中擺下祭祖神位和各類祭祀果品,梁豐帶頭,和小嫦一起,三人給梁家祖先上香奠酒,磕頭祭祀。完畢出來,廚房早預備下湯糰園子,一家人高高興興吃了。

  梁豐看看錢孝儀夫妻二人,忽然想到此時李萱的哥哥李遠一個人過年,有些淒涼,他也不顧什麼規矩,就命永叔和來福去請李遠過來,要大家同過。又覺那漢子估計是個死要面子的,未必答應,便讓錢孝儀帶著李萱同去,務必要把大舅子請了來,否則,他們便留在那裡過年算了。

  李萱心中感動,覺得這個小師父雖然不講規矩,卻處處替人著想。自己正傷心哥哥孤單一人過年,他就安排下來!忙含淚謝了梁豐,跟著錢孝儀出門而去。到了李家,四個人好說歹說,生拉硬拽,終於把那李遠拖到了梁家。

  晚間,華燈初上,年飯已經在堂屋備下。滿桌子的酒菜,都是小嫦帶領錢媽宋媽並李萱親手做出。色香味俱全,看得梁豐食指大動,不停地誇小嫦進步巨大,可以開館子了。短短幾月,小嫦已成熟許多,不再動不動就害羞,但今日是夫妻二人第一次過年,心中喜悅,聽得郎君如此誇讚,還是羞澀不已。

  梁豐叫眾人不必拘禮,大家團團圍坐一大桌子。梁豐下手便是李遠、永叔,挨著是錢孝儀、來福,小嫦下首是李萱,挨著彩云彩萍、宋媽、錢媽,十一人坐得滿滿噹噹。按規矩,女子原是不能與男人同桌的,還須得服侍完男人們吃完飯,自己才能吃。但梁豐怎能理會這些,硬叫眾人一起坐下,熱熱鬧鬧地過年。

  錢媽、宋媽年紀長,還想堅持,奈何梁豐小嫦一再堅持,也只好坐下。

  開始大家還客客氣氣,互相敬酒道賀新年,慢慢的男人們吃得口滑,不免就喧鬧起來,划拳行令,好不熱鬧。梁豐划拳也是個高手,又時不時的耍耍賴,來兩下什麼「剛剛五啊,恰恰七」啊什麼的,宋人老實得多,誰也沒發現他的小心眼,居然就被他灌了許多。梁豐得意地咧嘴大笑。

  而此時,距離梁家不遠的皇宮大內,又另是一番景象。

  趙姓皇家歷來都不太鋪張浪費,的別是今年趙恆身體實在不好,雖是過年,很多禮儀都免去了。除了官家賞賜百官、**外,自己倒是摳摳搜搜的,無非就是多點了幾盞大燈,準備些特製的炮仗等物,到了子時,由皇后帶領嬪妃等向官家獻上角子(也就是後來得餃子),胡亂吃完,放一通炮仗了事。大概就是這樣。

  為了預防緊急事務,朝廷也採取了重大節假日必須值班的制度。早就排好的班次,今夜就是東府王曾、西府錢惟演兩人各帶了一群曹官當值。

  東西兩府當值不在一處,而且時常變換。但相隔也不遠,今夜王曾在集英殿,錢惟演在龍圖閣。

  此時錢惟演正坐在小暖閣裡等待他想要的消息,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到外面急急跑動的聲音,自己的一個心腹進來,附身在錢惟演耳邊說了幾句,老錢聽完,臉上露出些許笑容。起來整整衣冠,喚了兩個曹官道:「快近子時了,閒得無聊,走,咱們到東府給小王相公拜年去!」又吩咐了餘人好生待命,自己便腆著肚子朝集英殿去了。

  王曾正在集英殿裡看書消磨時間,聽到外面曹官來報說是錢惟演來拜年,急忙整理衣冠起身相迎。老錢滿面春風地進來,兩人趕緊互賀新年,下面人獻上茶湯,二人坐下聊天。

  王曾平日雖然不喜跟錢惟演接近,但今天過年,只好強打精神陪著他閒扯。不過錢惟演學識淵博,本身才情又高,這邊王曾三元及第更是滿腹經綸,就算是耐著性子扯蛋,也是大有趣味,兩人說著說著便很入巷了。

  這會兒已經亥時過了,往年這個時候,官家都會賜下角子、酒食等物給當值官員食用,往往還會加上幾緡錢或幾匹綢緞之類慰問這些堅守崗位的同志們。眼看就該來了,曹官們正伸了脖子望著。

  不一會,果然有幾個黃門,卻空著兩手,神情嚴肅地朝集英殿走來,站在門口道:「有聖諭。」

  王曾急忙出殿接旨,因不是下給龍圖閣的,錢惟演便坐在裡面沒出來,卻聽得清清楚楚「著王曾覲見。」說完就掉頭走了。

  王曾急忙近來拿了笏板,向錢惟演告了罪便徑直朝**而去。

  福寧殿裡,趙恆便衣側坐,表情嚴肅。王曾進到殿中,拜見了官家。趙恆緩緩說道:「孝先,今年百官賀表,因何獨獨不見了寇平仲的。你知道嗎?」

  王曾聽了愕然道:「臣不知,今年賀表非由臣經手。」

  「那朕來問你,寇平仲現在何處?」趙恆沉聲道。

  「稟官家,寇平仲現在應該在道州了。」

  趙恆聽了,一拍桌子,怒道:「為什麼?朕如何不知?」

  王曾聽了,也不慌張,只把寇準被貶到道州的事慢慢說與趙恆聽了。

  要說寇準此人,倒是個有真本事,真性情的人。只是說話做事不留餘地,得罪了許多人,其中最厲害的就是丁謂。當年寇準罷相,丁謂當時因為自己資歷太淺,坐不穩一把手的位子,只好以參知政事身份奏請寇準復位。趙恆准了丁謂的提議,又把寇準調回中樞。本來好好的一件事兒,就被他寇老西的爛脾氣給壞了事。

  某一日,估計是開什麼年中總結會的時候,朝中重臣聚在一起吃飯。丁謂作為寇老西的副手,當然要緊挨著他坐。那時候人人都興留大鬍子,誰的鬍子長,多,就會顯得誰老成些,陞官就容易。當年對年輕幹部的提拔還是很謹慎的,不像現在動不動就有什麼八零後做廳級幹部之類的事。所以大家都對鬍子很注意保護。

  寇丞相估計是吃高興了,沒注意到,鬍子上就星星點點沾了些菜湯。旁邊丁謂見了,就很熱心地起身,伸出袖子給領導把鬍子擦乾淨。這事兒本來不大,人家小小一個馬屁拍來,你接了就是,無傷大雅嘛。不是說菜刀不剁送禮手嗎?呵呵,可是寇老西這把菜刀偏偏就要剁,老頭居然當著那麼多高級幹部的面,半是取笑,半是訓斥地說:「哎呦喂,瞧不出啊謂之,你堂堂一個副總理,居然還替領導溜須啊?哈哈,哈哈!」

  您瞧這話說的,那不是打人家臉嗎?從此,中國人就多了個成語叫做「溜鬚拍馬」。丁謂什麼人,那氣量,真是,崗崗的!不但不動聲色,還陪著笑聲。可一回家,連著吃了幾把降壓藥才緩過勁來。這梁子可就算結下了!

  後來發生了一件事,把丁謂和皇后劉娥緊密聯繫在了一起:就是寇準跟楊億商量,皇上估計病重了,說什麼也不能讓皇后干政。要不就跟皇上打個招呼,起草個太子監國的文件,咱們哥倆來輔佐太子吧?倆人一合計,就找到領導趙恆說了這事,趙恆也基本同意,但還沒明確態度呢。他二位心急,就開始起草文件了。

  估計那楊億也是個大嘴巴,眼看要當輔政大臣了,有些高興,回家就給老婆說了這事兒。他老婆也是大嘴巴,一聽自家老公要成事了,有些高興,回頭就說給了自己弟弟張演。她老婆弟弟張演也是個大嘴巴,一聽自己姐夫要發達了,回頭喝酒的時候就滿世界告訴朋友們,胸脯拍得咚咚響:「今後啊,有事您說話!」

  事兒就傳到了劉娥耳朵裡,那劉娥一聽,胸圍當時就氣大了兩個罩杯:「好你個寇老西兒哈,上回我們家四川親戚犯點小事,你不依不饒的,我都沒得空理球你龜兒。這回你居然要密謀老娘索?我跟你沒完!」

  於是就跑到趙恆那兒告狀,說他寇老西跋扈自大、不知避諱,官家還沒宣佈決定呢,他就敢先打印文件出來要挾領導。這是僭越之罪!

  這狀告得準啊,趙恆也怪不舒服的,心說寇同志你咋這麼沉不住氣捏?我還沒答應,你滿世界嚷嚷什麼啊?於是下旨,罷相位,改太子太傅,封萊國公。算是暫時劃了個句號。

  俗話說屋漏偏逢連夜雨,行船又遇打頭風。這人倒霉起來,喝涼水都塞牙,真是一點不錯。

  正當寇相公雞飛的時候,又有個人跑來把他手裡的蛋也摔在地上。此人說起來也大大有名,大宋朝後勤服務中心最大的二貨---周懷政。

  周懷政是內務大太監,很有些權勢,年輕時也做了些對百姓不錯的好事。可總看不慣丁謂。他想當個名垂青史那種太監。但總找不到機會當,苦悶了好多年。後來,周公公終於想出了個名垂青史的餿主意,聯繫自己的弟弟禮賓副使周懷信,加上客省使楊崇勳、內殿承製楊懷吉這幾個二貨,要殺了丁謂,奉趙恆為太上皇,把趙小六扶為皇帝。前幾樣都還好說,就是還有一條差點要了寇準的老命---他的計劃裡居然仍是請寇準做宰相!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3 02:58
48、聰明的錢惟演

  上新書精選推薦和三江潛力榜了,很興奮。希望大家以後繼續支持!!扇子有些慢熱,但一定拿出最精彩的故事奉獻給大家!!!

  ~~~~~~~~~~~~~~~~~~~~~~~~~~~~~~~~~~~~~~~~~~~~~~~~~~~~~~~~~~~~~~~~~~~~~~~~~~~~~~~~~~~~~~

  你說這二貨不是扯淡嗎?人家別人遇到這種事都是干了再說,他倒好,先把計劃擬好,還一副準備發表的樣子。寇老西兒這回真是躺著也中槍啊,莫名其妙就列入了謀反工作領導小組成員名單。

  劉娥皇后馬上召集當時的樞密使曹利用和另一個宦官雷允恭開會,商量這事。雷厲風行啊,馬上報告趙恆,當天半夜就把周懷政給逮了,宣佈罪狀直接處死。

  趙恆很生氣,後果很嚴重,下令徹查,於是又牽連了一大批人。趙恆本來就有病,一氣之下,病得下不了床,管不了事。正好,雷允恭和丁謂是死黨,和劉娥也是死黨,於是雷公公就幫丁謂搭上了劉娥這條線,幾個一劃拉,找出了共同的敵人。得,寇老西雖查無實據,但名列領導小組成員也不是玩兒的,罷為太常卿、知相州,立刻滾出京城,不許停留。老寇還沒到任,又通知他去安州。安州還沒到,又接到通知,貶道州司馬。

  而這一切,都是瞞著趙恆同志干的。後來老趙有時候也會問說怎麼老不見寇準啊?丁謂相公的朋友們都說,他身體不好了,老在家養病,且上不了班吶。哄哄也就過去了。

  但今天是過年啊,趙恆也許是感到自己時間不多了,有些留戀這世界。**們還沒來賀歲,按照慣例,他得把百官每年照例要上的賀表拿來看看。這玩意兒跟後來的賀年卡可不同,不是簡簡單單幾句吉祥話就可以打發官家的。得用心寫,寫長,寫漂亮,駢五四六的,有時候寫得好的也確實能讓人看了很高興。

  趙官家看著看著不對味道了,朝廷中位子排前三十的都送賀表來了,統計好的名單上也有寇準的名字啊,可是怎麼都找不到他的賀表。

  趙恆納悶了,於是他就問身邊人,身邊黃門個個瞠目結舌,都不知道咋回事。於是趙恆又問寇準現在的情況,這個有人知道,但是不敢說,雷公公現在領著殿崇班呢,誰敢找死?但不說也不行啊,只好含含糊糊地說內臣不知,可能外面值班的知道。趙恆就問今天誰值班?回答說是吏部侍郎、參知政事王曾相公。趙恆說那就叫他來。

  繞了這半天,事情大概也交代清楚了。

  趙恆心裡很憤怒,但還燒不壞腦子。這事牽連可大,又是老婆,又是大臣。老婆不壞啊,人還算比較善良的,不下死手整人。要不然按當時那形勢,胡亂添個罪名,一杯藥酒什麼的,老寇就現場直播了,還能到得了道州?

  倒是丁謂這小子有些操蛋,認真說起來,這就算是矯旨了。他整寇準,也就是因為寇準老說他奸佞引起的。不行,這人不地道,我在都敢這麼做,我要死了,寶貝兒子要他輔佐,可有點懸!

  還有眼前這個王曾,自己一直當他是寶貝的。要是馬上興師動眾,可不就把小王給賣了嗎?看他樣子倒是不怎麼怕,不過也不能讓人家寒心不是?左思右想,還是等等吧。於是揮手就讓王曾回去值班了。

  王曾前腳走,後腳劉娥就領著**的鶯鶯燕燕來到趙恆面前,喜盈盈地給萬歲爺祝賀新年。

  劉娥帶頭宮裝盛服,嬪妃宮女們魚貫進來,本來有些冷清的福寧殿裡馬上熱鬧很多。每個人手裡都端著黑底紅紋彩漆盤,盤裡有角子、年糕、圓子,象徵過了子時,便是新年到來,年年高興、如意團圓。

  官家拿起筷子地在劉娥碗裡撥拉一個角子吃了,點頭微笑,表示收到祝賀,依次楊貴妃等也送上托盤,官家在每個人的碗裡都吃了一樣。幸好宮裡做的東西不像尋常人家以大、滿、多為划算,只是小小巧巧的做個樣子。否則以趙恆的身體,當晚非出事不可。

  接受了**道賀,官家吩咐一聲賞,貴妃以下的嬪妃每人都得了賞賜,由楊貴妃帶隊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留下皇后劉娥與皇帝好生說說話。

  本來趙恆想起剛才的事,有些膩味劉娥,但看她在自己面前真誠的笑容和祝福,想起這個女子當年從四川一路走來,歷盡辛苦,終於到了自己身邊。付出的實在太多,況且一直苦學苦讀,生生讓自己從一個民間表演藝術家變成了母儀天下,勾當軍國要事的皇后。

  無情最是帝王家!

  趙恆對這句話深有體會。他也知道,劉娥能到這一步有多不容易,為了保護自己的利益、甚至是性命,有些事情看起來過分,卻正是她在那個地位不得不採取的必要措施。否則,她自己就要被別人吃得連骨頭渣滓都不剩。

  而且這個女人真的天性並不惡毒,幾乎沒見她害過誰的性命,總是見好就收而已。

  想到自己時日無多,今後留下這孤兒寡母,欺負別人,總比讓人欺負強吧?因此,剛才王曾奏對時的憤怒,已經化為繞指柔情。

  趙恆輕輕撫摸著劉娥已經不再年輕的臉龐,溫柔地看著她依然清澈,卻少了當年的天真明亮,多了幾分殺伐決斷的眼睛。一時間百感交集!

  深宮大殿,一對中年男女,就這麼有些淒清,有些柔情,有些心酸地對視著,度過了大宋天禧五年的最後一夜。

  隔著福寧殿直線距離不到三十丈,走路不過數百步的龍圖閣裡,錢惟演正在細細推算自己最近走的每一步。

  那天聽了梁豐的話,自己又反覆分析算計,終於認定梁豐給自己指的是一條可行之路。以現在丁謂對自己的態度,錢惟演覺得已到了朝不保夕的地步。只要官家一喊駕崩,他丁謂的權柄便會更進一步,屆時以託孤重臣的身份號令百官,那真是要一手遮天了。自己雖然王孫舊族,可壞也壞在這裡。凡是投降的、起義的、投誠的、回歸的,撐死了就混個政協委員什麼滴乾干罷了。偏偏自己賊心不死,一心想往上爬,不停地攀這個,附那個,唉,到如今後悔莫及啊。還真不如那小子看得透,當初自己就做自己的逍遙官兒多好?

  人吶,就是一個看不透!

  沒奈何,只好又把寇準拉回來,平衡平衡。仗著自己曾是翰林學士,拐彎抹角收買了幾個天章閣小弟。百官新年賀表歷來由天章閣彙總進獻,錢惟演就命人細細察了有沒有寇準的賀表。按規定,寇準還頂著萊國公的頭銜,是應該進賀表的。

  一查,還真有。只不過不是寇準原件,那老頭名為賀表,實際上在發洩情緒。這時候趙恆還蒙在鼓裡,要讓他見了這賀表,那還不真相大白?於是,就有不願意讓趙恆知道真相的人替寇準寫了一篇,準備送進去。

  錢惟演虛頭巴腦那麼多年,有什麼關係搞不好啊?他早就鋪好了路子,他瞄準了原內侍大佬之一鄧守恩的乾兒子,資善堂兼太子左右春坊司班頭鄧銘。

  鄧銘的乾爹才嗝屁不久,原是會建天章閣。人死了,茶還沒涼透,於是錢惟演就坐在家中,發展二線、三線等下線,七拐八彎地去勾搭鄧銘。

  鄧銘隨他乾爹,挺義氣,肯幫忙,都不知道是到底是誰托的情,硬是攬下一個差使,百官賀表裡,抽出寇準的放在一邊。

  錢惟演這一手做得漂亮,賀表由天章閣低級官員收存,核對名錄後交天章閣看守黃門。也就是這一轉手出了岔子。那鄧銘根本就不知道是他錢惟演的安排,只是曲曲折折受人之託,截留了一份賀表出來。

  幾乎查不到他身上,這是錢惟演第一個自信。第二個自信是,以趙恆的性子,絕不會去查誰抽了賀表,而是抓重點:寇準現在怎麼辦?

  等著吧,就看除夕夜官家有什麼反應了。

  反應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聽到心腹來送消息,趙恆看了賀表,要見王曾。他就明白,趙恆是要問寇準的事了,因為王曾領著吏部侍郎的銜啊,今晚又當值,不問他問誰?於是自己就施施然地過去和王曾扯淡,就等著黃門宣佈口諭那一聲呢。

  眼見王曾匆匆去了,錢惟演心裡又沉重起來,不斷地猜測王曾會在官家面前怎麼說此事。他倒不擔心王曾會輕描淡寫,那是個大嘴,不可能。反倒擔心王曾說得太重,震動宮闈是一回事,就怕官家當機立斷,連夜和皇后過不去,然後一下子傳詔召回寇準。那自己可就白忙活了,功勞人情都在王曾身上,自己成了活雷鋒。那怎麼行?

  又經過反覆推演,錢惟演斷定,今晚不太可能。王曾這個人向來有一說一,捕風捉影或無憑無據的事他不會越線。而且,以趙恆和皇后的感情,要讓他為了一個寇準,年三十晚上跟老婆吵鬧,還真有點難為他老人家。多半先平息幾天,等哪天有精神開朝會了,再輕描淡寫地提出來。

  關鍵是朝會會怎麼開?到底是大會呢,還是小會呢?

  這是個問題。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23 03:04
49、老錢寫信和拜年

  又到週一了,本該獻上精彩章節的,無奈過渡需要,沒辦法。您看著給。另外,創了一個群:277739209,歡迎來搞

  ~~~~~~~~~~~~~~~~~~~~~~~~~~~~~~~~~~~~~~~~~~~~~~~~~~~~~~~~~~~~~~~~~~~~~~~~~~~

  雖說最近因為官家身體原因,朝會規模大大縮水,幾乎都是一把手或者重要部門的二把手參與,自己前面有個馮拯,能混進去的機會好像不多。但新年朝會,怎麼著也得開個擴大會議吧?到時候自己還不是要列席?呵呵,想到這裡,錢惟演就比較高興了,有了點過年的心情。

  而距東京汴梁三千多里外的道州府寧遠縣驛館裡,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正躺在床上。房裡燒了火爐,卻溫暖不了老人冰冷的心。他就是大宋萊國公、太常卿,即將上任的道州司馬寇準。遙想兩年前,自己還依然意氣風發,統領朝中百官,想再轟轟烈烈建一番事業,頗有些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的意思,如今卻幾乎鬚髮全白,龍鍾老態了。

  因為走得慢些,來到道州時正趕上快要過年,大宋節假日多,交接不順,便讓他暫時住在驛館裡,待把年過了,才慢慢交接。

  寇準當時冷哼一聲,心想,若是老夫依然相國,恐怕你們早就搖起尾巴過來擁住老夫了。人情冷暖,事態如此,也無可如何,只好仍在驛館歇了。

  照例過年是要給官家上賀表的,寇準也沒例外,只是遞上去的賀表寫著寫著就變了味道,回憶了太宗對自己的禮遇,回憶了當今官家早期對自己的信任,君臣相得,做出了一番事業。如今自己雖然被貶在三千里外,依然不會埋怨官家,總是自己做得不好所致。只不過那個周懷政要謀反的事,真的和自己一毛錢關係也沒有。官家若見不慣自己,大可找個別的理由,這盆髒水,自己實在是受不了,等等。

  老頭倔慣了,他一直以為是趙恆親口把他貶黜的,心中一口氣實在難平,也不管自己寫的話官家受不受得了。

  大過年的,越想越是氣憤,躺在床上懶得起來。心中只道過一天算一天便了。

  這時候外面老家人寇安拖著兩條風濕老寒腿慢慢走進來,寇安也有五十多歲了,從小跟著寇準。當年在澶州城樓,自己同楊億喝酒下棋,他就在一旁服侍。那是他還方當壯年,出生入死地跟著自己,也不知道什麼叫做害怕,現在走路都困難了。

  寇安躬身道:「老爺,東京有人給老爺送了禮來。這是名刺。」說完雙手遞上。

  寇準撐著起來,接過名刺,上面赫然寫著「惟演頓首」四個字。寇準立時認為是錢惟演專門派人前來奚落自己,心中忽然一陣惡寒,但虎死不倒威,心想:「你們要看老夫怎麼死,老夫偏不讓你們得逞,哼,跳樑小丑,豈能被我放在眼裡。」霎時精神一震,彷彿回到了朝堂之上的威嚴,但等他打開帖子,越看越是疑惑:

  希聖頓首仲公:昔日朝夕相會,情意難疏。演降人不祥,輾轉騰挪,實欲求一自安。於是,謂之與公相惡,演亦知公不易得,無奈昧心已作,徒留鶴唳之悔矣!日思此事有載而已,前時方幡然,天予吾心,豈使為之齷齪也?今當竭力使公召還,方恕演百罪之萬一。順寄俗物,聊表此忱。再,事極機密,若成,公亦請忘之!書極草草,叩冬安!惟演頓首。

  寇準披衣而起,站在爐邊,雙手揉搓取暖,喃喃道:「難道朝廷又要變天了?」錢惟演送些什麼禮物他倒不關心,但是這封信給了他一線希望,也讓他疑慮叢生,不知這個錢惟演到底安了什麼心。

  大年初一,天下百姓熱鬧歡騰,尤以東京汴梁為最,一時城中人山人海,遊逛玩耍,各處瓦子更是使盡渾身解數,紛紛亮出平生絕技招攬遊客,天下太平的光景,總是如此繁華熱鬧。

  這也帶來了交通不便,任你多大的官出門,鳴鑼也好,開道也罷,總是行行停停。

  錢惟演今日去上司馮拯家拜年,尚書省浚儀橋邊到啟聖院,本來要不了多長時間,今天硬是慢慢擠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方才到巷子口。走到巷口,錢僖過來在錢惟演轎邊道:「稟老爺,那梁公子家就住在這裡。」

  錢惟演聽了,掀開轎簾說道:「哦?是哪一家?指給我看。」順著錢僖的手看去,不大不小的門口,白牆烏瓦,黃楊大門,中間倒倒貼一個大紅的「福」字,兩邊貼了一副對聯:天增歲月人增壽,春滿乾坤福滿門。屋簷下一對大紅燈籠迎風微微晃動,滿是喜氣。錢惟演看的呵呵笑道:「這個玉田,倒是頗有些趣味,不釘桃符,不掛春牌,卻弄起這些玄虛,煞是好看啊。呵呵,待我去拯公處拜年回來,定要上他家去吃杯清茶。」

  過年拜年是規矩,下屬到上司家拜年也是規矩。只不過今年錢惟演急了一點,按他這個級別,可以等到初三以後再來的。雖說同在西府,馮拯這個正使對他錢惟演這個副使卻是不怎麼待見,只是大家面子上過得去罷了。

  來到馮家,門裡通報了。少不得馮拯穿了常服出門相迎,錢惟演急忙躬身施禮道:「給拯公賀歲,豈敢勞動相迎啊,慚愧慚愧。」馮拯笑道:「今日希聖是第一個到老夫家中,虧你想得到啊。呵呵,請、請。」說完兩人攜手進門。

  要說馮拯這人,有兩個特點,一是官架子大,別看錢惟演來他出門迎接,換了其他部門,或是級別再低一點的,就只能先去堂上喝茶等他了。第二個特點是名為簡樸,暗自奢華。他家裡一進二進的院子裡都是一副寒酸相,好像挺節儉似的。要到了三進才明白老頭多會享受,多麼奢侈,這就是旁人不太知道的。

  以錢惟演跟他的交情,當然進不去三進,只好在堂上坐下,吃了兩口茶,照例遞上新年禮物和春帖,事情便差不多完了。

  不過今天有些特別,是馮拯主動和錢惟演拉話頭。馮拯道:「前些時日聽聞希聖又交了一個小友,名喚梁豐的,近來甚是有些名頭。老夫都聽坊間傳道『除此之外渾無事,好趁青春見玉田』呵呵,甚是好奇啊。」

  錢惟演聽了,得意笑道:「說起此子,下官確有幾分得意,非是那等只知詩賦才子可比。難得他留心政事,頗有見識,的確是個人才。」

  「嗯,此子就住在老夫寒舍的巷口,那天老夫路過,也曾見他門上貼了副對子:莫道貧廬,千秋抱懷三杯酒;休誇明月,萬戶憂樂一小樓。呵呵,志向確實不小。不知他長相如何?」

  錢惟演道:「公既知『好趁青春見玉田』之句,豈不知他一表人才,風流倜儻?」於是就把梁豐的相貌描述了一番,聽的馮拯心中甚喜,道:「希聖愛才,老夫亦愛才。擇日希聖可將他帶來,老夫見上一見,看看是否確如希聖所說。哈哈。」錢惟演道:「敢不遵命?」

  兩人話頭一轉,錢惟演道:「這幾日聽說官家又想改元了?可有此事?」

  「嗯,已擬好了,改元乾興,甚好,一陽復始,萬象更興。大宋正該如此氣象。」馮拯點頭道。

  「只是官家的龍體----,唉,下官有一言,想說與拯公聽,又怕拯公見疑啊。」錢惟演小心翼翼道。

  「希聖與我至好,有何不可說的?但說無妨,老夫洗耳恭聽。」馮拯聽了立馬多疑,但嘴上卻一定要鼓勵鼓勵。

  「不瞞拯公,惟演眼下頗為昔日之所作所為悔之!尤其平生最為痛悔一事,便是萊公。唉,想我錢家納降之族,欲圖個平安,不意就做了此件錯事,現在越思越是不安。惟演現無他意,只想如何使力,諫得官家召回萊公,或和贖我過之一二呀!」

  錢惟演說得越真誠,馮拯心裡越懷疑:你不是丁謂的親家麼?如何跑來試探起我來了?哦,想是知道官家大行不遠了,聽聽我的口風,看看老夫的態度,今後這朝堂之上,還等著你那親家呼風喚雨哩。

  馮拯輕輕呷了口茶道:「希聖此言,老夫卻不明白了。想汝與丁相結為親家,此事丁相若肯說話,豈不正好?你與老夫同在西府,對政事過問多了,恐怕官家聖人都要見疑。介時豈不尷尬?」

  錢惟演聽他的意思,自然還是多疑。卻須怪不得這老頭,自己本來就讓人多疑的。於是笑笑道:「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呵呵,拯公也許多慮了。」說完兩人又講了幾句閒話,錢惟演起身告辭,馮拯送到大堂而返。

  馮拯目送錢惟演離開,回到後院,老遠正看見馮程程帶了煥奴等幾個小孩在院子雪地裡放炮仗,一手拿香,一手捂著耳朵,半蹲著遠遠點燃引線。一時炮仗「砰」地一聲,程程又跳又笑。倒是旁邊兩個弟弟膽大得多,拿在手上點了方扔出老遠爆炸。

  馮拯看得微微笑,心道:「改天卻要見見這個梁豐了,錢惟演人品不怎樣,看人倒是挺有一套,信得過他。若真是個好人才,便與程程成全了這樁好事。」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忘情痞子

LV:8 領主

追蹤
  • 21

    主題

  • 34398

    回文

  • 7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