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奇幻] 不朽王庭 作者:斑駁的徽章 (連載中)

 
siaxing 2013-5-23 21:29:09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6 109452
siaxing 發表於 2013-9-9 23:12
第一百六十章 明天的帝國

  徹底平靜下來,原本就都不是習慣宣洩情緒的人,這裡也到底不是合適的場合,索菲婭和伊麗莎白便也沒再多說什麼,只是越過一地屍體,索菲婭淡然看了眼對面的斯坦福貴族們,尤其多看了陰沉始終沉默的克拉克伯爵幾眼,便重新將視線放到面前的伊麗莎白身上,然後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笑道那我們回去吧?伊麗莎白沒有第一時間給出答案,坦白說,是在猶豫,沒找到奧古斯都也依然完全沒有奧古斯都的消息,她真的不願意就這樣離開,但她不傻,當然也很清楚以這樣姿態出現在斯坦福區的索菲婭究竟背負著怎樣的巨大壓力,說是很有可能因為這件事情而再不可能在帝都立足興許都毫不過分,即便她是君士坦丁的公主殿下,所以她不能拒絕,於是就在她這樣的猶豫矛盾中,儘管相處的時間算不上太長,但畢竟是一類人,索菲婭很快便瞧出了伊麗莎白的偏執與為難。
  
  她看著伊麗莎白的眼睛,隨意道:「對了,尼古拉斯已經有了奧古斯都的消息,跟這些人無關,那天晚上的人應該是異端裁決所的人。
  
  異端裁決所?
  
  那個被異端稱為『血腥劊子手」被北境巫妖稱為『上帝腫瘤」甚至就連教廷內部部分狂熱信徒都認為那根本是上帝休憩時滋生的黑暗產物的幽靈機構?
  
  可這個可怕機構的影子為什麼會出現在這件事情裡?
  
  並不知道奧古斯都魔法天賦的伊麗莎白一時間斷然找不到答案,但她也很清楚這個時候肯定不適合去找到答案,既然有了奧古斯都的下落,她留在這裡自然也毫無意義,她看向騎在馬上位於索菲婭身後的那個中年男人,迎著後者從來都是溫和微笑的臉孔,等到索菲婭的私人管家尼古拉斯點頭致意,也確認了索菲婭所說的話,她便再沒有任何猶豫輕輕點頭,煞後在索菲婭的引領下,她們走向索菲婭的馬匹,也走向金桂花騎士團,似乎是要就這樣離開。
  
  完全無視了對面的斯坦福顯赫貴族們。
  
  也完個忘記了不久前這裡所發生的慘烈戰爭,以及她們兩個直接造成的遍地鮮血。
  
  還有什麼屈辱能夠比赤裸裸的無視要更屈辱?
  
  尤其是對於尊貴而驕傲的貴族們來說。
  
  所以幾乎是一臉不敢相信的看著索菲婭跳上戰馬,也伸手將伊麗莎白拉了上去,斯坦福的貴族們便終於沸騰了,羅德里安伯爵率先沒能抑制住幾乎填滿了他胸膛的屈辱與憤怒,竟然迎著金狂花重甲騎士團往前走了半步,他向著馬上的兩個少女咆哮道:「想走?哪怕佛羅多都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安然離開!」
  
  佛羅多。
  
  這個名字讓索菲婭輕輕蹙眉,但她並沒有說話,也沒有停下她的動作,只是隨意調轉了馬頭,依然是要這樣離開。
  
  這種收尾工作當煞不需要她來理會。
  
  羅德里安怒不可遏,再次踏前半步,似乎又要開口咆哮,但恨快,幾乎是腳步剛落地,他便瞬間失去咆哮的勇氣,也終於找回理智。
  
  一個格外溫和的男人笑臉出現在他的視野。
  
  是尼古拉斯。
  
  作為索菲婭的私人管家,為她的殿下處理一切大大小小的問題本身就是他的本職工作,並且他也很願意相信,他有能力用最快的速度最溫和的手段處理所有的所謂麻煩,他微笑著,先是看了眼身後兩旁的僉桂花重甲騎士團,隨後才看向對面的羅德里安伯爵,沒有威脅,只是用最溫和最平靜的口吻笑道:「伯爵大人,您確定要留下我的小姐?可這樣一來,金桂花的騎士可就沒辦法離開了,我個人建議您最好還是考慮清楚,好嗎?」
  
  再次清晰想起前一刻這支重甲騎士團為斯坦福帶來的噩夢。
  
  鮮血的味道到底還瀰漫在斯坦福的天空。
  
  沒有人敢說話了,再憤怒再屈辱,他們也必須得死死克制著他們的憤怒與屈辱。
  
  尼古拉斯輕輕微笑,環視面前不知道是因恐懼還是屈辱而面色泛白的眾位大人們,他的視線最終停留在竟然還是沒有開口的克拉克伯爵身上。
  
  他意味深長的最後深深凝視。
  
  然後留下輕笑聲,他緊隨他小姐的腳步便也轉身離開。
  
  沒人阻攔,也沒人再發出任何聲音。
  
  就這樣輕鬆收尾,在重甲騎士團的護衛下,斯坦福的尊嚴與驕傲被他們狠狠踩了幾腳,煞後一腳踢開。
  
  在路上,尼古拉斯的眼睛始終停留在就走在他身前的老人背上,他有些好奇,不疼嗎?那支利箭造成的傷口難道他真的完全感覺不到?可雖然利箭被拔出,但傷口畢竟真實存在,鮮血也始終流淌,他怎麼可能完全感覺不到,就連身軀也沒有表現出任何受到影響的跡象?
  
  「還真是個不像人類的老怪物。」尼古拉斯悄然感慨。
  
  但下一刻,他始終掛在臉上的徵笑陡然凝滯。
  
  因為傷口,因為外套終究被撕裂,老人背部的肌膚便不可避免的偶爾會出現在他的眼前。
  
  在那裡,赫然有一隻紫色的翅膀。
  
  跟隨在君士坦丁老公爵身旁許多年,也接觸過無數帝國辛密的尼古拉斯突煞想起一個只存在於傳說中的家族紋身。
  
  是巧合?
  
  沸沸騰騰也喧囂了大半天的斯坦福終於因金桂花騎士團的離開而重新平靜,只是這種平靜比起以往怕是用死寂來形容更為確切,他們離開了,沒帶走斯坦福任何東西,但他們留下的卻是一副比地獄還要恐怖的鮮血畫面,屍體遍佈,鮮血橫流,血肉模糊,這絕對是斯坦福建區以來最可怕也堪稱災難性的一天。
  
  尤其諷刺的是,這場災難竟然是因一個卑徵罪民而引起!
  
  終於有了宣洩情緒的空間,也終於不需要再面對那支讓他們恐懼的重甲騎士團,對肆無忌憚的君士坦丁第六順位繼承人所擁有的恐懼,顯然不會出現在他們極為瞭解的克拉克伯爵身上,哪怕他們根本沒理由指責克拉克,但既然作為他們中最為強大的一個人,克拉克當時的沉默顯然便是他們這時的情緒宣洩口,這種事情對他們來說原本也就是再順理成章不過的事情。
  
  他們眾目怒視克拉克,然後到底還能克制他情緒的卡斯蒂亞伯爵開口說話,他沉聲道:「為什麼?」
  
  克拉克依舊沉默。
  
  這種沉默在這樣的環境中明顯更能點燃貴族們的情緒火焰,不過,就在他們集體爆發之前,克拉克終於開口,他重複了一遍卡斯蒂亞伯爵的話,為什麼?然後驟然冷笑,完全就沒照顧他身邊這些同伴的情緒,他冷笑道:「難道到現在你們真的還認為這只是一個小女孩發瘋,另一個小女孩跟著發瘋的可笑事情?難道你們真的認為金榷花重甲騎士團的發瘋只是因為君士坦丁第六順位繼承人的肆無忌憚?」
  
  沉寂。
  
  到底都是榮辱沉浮了大半輩子,如果之前因為恐懼因為憤怒而導致他們的理智受到影響,那在克拉克提醒之後,他們當然也能注意到這件瘋狂事情表面下所隱藏著的可怕內幕。
  
  克拉克眯起眼睛,望著眼前的地獄場景,也望著重甲騎士團離開的道路,道:「看看吧,那是金崔花最精銳最強大的真正的重甲騎士團,如果不是君士坦丁那頭老狐狸授權,你們覺得就憑那個小女孩就能夠調動他們?並且還是悍然闖入帝都,直接在斯坦福展開屠戮,完全沒有顧忌斯坦福可能的反應,也完全沒顧忌皇帝陛下的態度,這種事情,除了老公爵還有誰能決定?」
  
  「可老公爵為什麼要這樣做?」
  
  雖然隱約都把握到了問題的重點,但有的人顯然不可能看的更深。
  
  比如亞特蘭特子爵。
  
  所有人的視線都放在了他的身上,克拉克伯爵轉身輕蔑看了他一眼,嘲弄道:「為什麼?因為我們屬於斯坦福,而他們屬於卓洛區。」
  
  在帝都,看似平靜的局勢下從不曾真正平靜過,尤其是近些年在波旁皇室大力扶持新興貴族,一手締造斯坦福新興權勢貴族區的大背景下,帝都就更不可能擁有真正的平靜,因為波旁皇室這個手段的用意根本就沒有太多粉飾,他們想讓類似克拉克伯爵這樣的新興貴族上台,便當然需要給予克拉克等人真正的權勢,而權勢從哪來?除了從帝國根深蒂固了數百年之久的老牌龐大家族手中掠奪,還能從哪來?所以斯坦福的成立,原本就是波旁為了對抗卓洛的強勢,這是波旁的態度,也是帝國的需要。
  
  當然,波旁到底是帝國的主人,無論從哪個角度去看,波旁都擁有這樣做的權利,卓洛區也只能服從波旁的一切安排。
  
  但不要忘了,帝國從來都不是只屬於波旁。
  
  因為帝國是波旁的帝國,帝國同樣也是貴族的帝國。
  
  這並不矛盾。
  
  真正的矛盾在手,為何這麼年來始終只是暗地裡紛爭的鬥爭會被君士坦丁老公爵突然擺到檯面?並且還是這種一出手便勢若雷霆的血腥乎腕?這到底只是君士坦丁驟然的宣戰信號,還是卓洛區早有預謀的一次衝鋒?
  
  並且更重要的是,為什麼偏偏選擇在這個時候發起衝鋒?
  
  跟那個從荒原來的小傢伙有關係嗎?
  
  疑問實在太多了。
  
  但有一點毫無疑問。
  
  克拉克深深眯起眼睛,望向眼前鮮血橫流的地獄,他彷彿看到了明天的帝國。
siaxing 發表於 2013-9-9 23:17
第一百六十一章 斯坦福的反擊

  真正能夠戰勝恐懼的,不是勇氣也不是希望,而是更深的恐懼。
  
  金崔花重甲騎士團帶來的恐懼很快消弭,察覺到潛藏了許多年的老牌貴族與帝國之間的博弈廝殺終於緩緩浮出檯面,處於衝突第一線的克拉克、羅德里安、卡斯蒂亞等人無疑更能深切體會到這場不見硝煙的戰爭有多可怕,他們沒辦法不恐懼,想想他們對面的敵人吧,不管是掌握帝國財政命脈的君士坦丁、還是在帝國軍部根深蒂固的龐培、以及擁有帝國行政最終解釋權的范多姆海恩,又或者牢牢把持帝國元老會喉舌的赫爾曼,哪一個是他們這幫所謂新興貴族所能抗衡?
  
  況且還是同時面對這四個龐然大物。
  
  哪怕身後站著神聖帝國的主人,也是帝國五大巨頭中最為龐大的波旁皇室,可他們又怎麼可能樂觀而不恐懼?要知道,爬的越高,接觸越多,他們便越能體會到這些老牌貴族的真正可怕,尤其可怕的是,他們能夠看到的還只是表面上的可怕。
  
  看不到的地方呢?
  
  再沒人發表意見了,場面也壓抑到幾乎讓人崩潰,並且這種情緒跟他們周圍的鮮血屍體還沒有半點關係,一直持續沉默了很長時間,甚至有幾位尊貴大人連呼吸都下意識粗重起來以後,作為斯坦福區不多的幾個頭面人物之一,卡斯蒂亞伯爵便終於清醒的意識到不能再讓這種恐懼情緒蔓延擴散了,否則不用等到卓洛區有下一步動作,他們率先便會在恐懼中四分五裂他抬眼看向站在最前,猶如一座山峰的克拉克伯爵,儘管私底下他也會嘲弄這位崇尚巨劍的暴發戶野蠻粗俗,完全沒有貴族的優雅氣質,也根本不配與他一起被視為斯坦福的頭面人物,但必須得承認,這個時候斯坦福格外需要的恰好就是這頭公牛的野蠻粗魯。
  
  他努力平靜了心中震駭,沉聲問道:「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
  
  這個司題顯然也是所有人最關注的問題,一時間,克拉克真有那麼幾分斯坦福頭號頭面人物的氣勢。
  
  「反擊! 必須得採取強有力的反擊措施。」
  
  克拉克擲地有聲,沒有絲毫猶豫退縮,似乎真的沒意識到他口中反擊的對象到底是誰,那些家族又有多麼可怕。
  
  他沒有理會身後那些人的愕然與驚駭,條理極為清楚道:「斯坦福沒有退縮的餘地,因為我們目前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波旁賜予,那既然波旁賜予我們這些原本就是要讓我們站在卓洛區的對立面,我們便當然需要表現出我們的價值,不然一具波旁對我們失去信心,斯坦福就真的完蛋了。」
  
  確實是這個道理。
  
  在絕境中尋找希望也的確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很快想通這點,卡斯蒂亞伯爵悄然眯起眼睛,難道是從前與他接觸太少的緣故?倒真沒發現這頭公牛竟然也能擁有如此敏捷的心智。
  
  他沒有說話,繼續等待克拉克明顯沒有說完的話。
  
  克拉克也沒有讓他們等上太久,只是稍微停頓,他緩緩轉身,滿是絡腮鬍子的粗獷臉孔正面看向已經處於一條船上的他們,他漠然揚唇,冷聲道:「至於反擊的具體策略,不需要我們考慮,我們要做的也只是跟著他們的動作便就是了,比如眼下,他們選擇了通過這場孩子們的遊戲向我們宣戰,那我們也只能基於這場遊戲進行反擊:我的思路分兩點,第一點是君士坦丁的第六順位繼承人,這點不需要我們多做什麼,想必這個時候佛羅多也得到了他這位小公主率領重甲騎士團入城的消息,考慮到君士坦丁這幾位繼承人之間的鬥爭已經白熱化,佛羅多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讓他這位仇視他的小公主掌握君士坦丁這樣強大的一支核心力量,所以我們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佛羅多或者君士坦丁其他的繼承人為我們扼殺這位君士坦丁的第六順位繼承人。」
  
  「第二點就是那對來自荒原的兄妹。」
  
  說到這裡他突然停頓了一下,沒再繼續說下去。
  
  而他對面的他們則依然沒有插嘴,不管這個時候他們究竟各自懷著怎樣的心思,起碼表面上他們確實表現出了願意聆聽克拉克的態度。
  
  這已經足夠了,克拉克當然也不會愚蠢到會相信他們真的願意跟隨他的腳步聽從他的安排,只是恐懼讓他們不得不暫時安靜,他繼續道:「說起來,我們一直認為那個來自荒原的小傢伙之所以和我們的繼承人格格不入,不過是孩子們無聊的嫉妒與遊戲,所以我們幾乎都沒想過要理會他們這場無聊的遊戲衝突。可現在,我越來越感覺這一切都是那個小傢伙的事先預謀否則他一個罪民憑什麼讓我們所有人的繼承人都去仇視?甚至就連赫爾曼家族那個格外驕傲的孩子也同樣仇視?難道真的只是因為君士坦丁的第六順位繼承人?如果是,那後來的一切是不是太巧了?幾乎是他剛踏入帝都,便恰好有一場我們所有繼承人都會參加的晚宴與他對峙,讓他成為眾矢之的?我更願意相信那根本就是專門為他構建的平台,目地就是為了讓他引起所有人的仇視。」
  
  「想想看吧,為迎接凱旋歸來的波旁皇子而舉辦的沙龍,可皇子回來了嗎?從前有過這樣名目的晚宴嗎?」
  
  「你的意思是,有人刻意安排他這個時候來到帝都,就是為了讓他與我們為敵,然後以他為向我們宣戰的契機?」卡斯蒂亞順著克拉克的思路接口。
  
  同樣鎮定下來的羅德里安皺眉道:「可為什麼要從荒原找來這樣一枚棋子?他有什麼資格成為卓洛那群傲慢傢伙手中的棋子?按照我們對那個小傢伙的瞭解,他又為什麼願意當這樣一顆注定滅亡的棋子?難道在他來到帝都之前,他或者他的阿爾弗雷德已經與卓洛區有著一定的關係了?」
  
  場面稍微凝半。
  
  這些顯然都是很難找到答案的問題。
  
  但很多時候很多問題其實並不重要,結果才最重要。
  
  所以幾乎只是一個沉思的功夫,克拉克伯爵很快冷笑又道:「到底是他主動成為這顆棋子,還是一頭紮進帝都的他不知不覺被人利用成為棋子,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眼下他確實在扮演著這個角色,他也確實是卓洛區射出的第一支利箭,那我們要做的就是折斷這支利箭,讓卓洛區看到我們的態度,也讓波旁看到我們的忠誠,這樣我們才有機會在波旁的支持下找到希望,甚至一取代卓洛。」
  
  「同意。」卡斯蒂亞伯爵面無表情,很快響應。
  
  緊接著,羅德里安伯爵也陰沉道:「如果他沒死還活著,那我們就等他回來,殺死他,將他的頭顱懸掛在卓洛的街區。」
  
  「可如果他死了呢?」
  
  「儘管這有些殘忍,但帝都終究還有一個跟他擁有相同姓氏的少女。」
  
  「贊同。」
  
  步調很快一致。
  
  但奇怪的是,幾乎沒人提起他們口中要殺死的那雙兄妹還有一個強大老管家,並且這一地的屍體大部分也都是那個可怕老人留下的彪炳戰績。
  
  同一時間,帝都卓洛區的東南角落。
  
  跟斯坦福區錯落有序風格類似的建築規劃最大的區別是,卓洛區的建築幾乎每一座府邸都有它獨特的風格,譬如坐落在東南角的君士坦丁公爵府邸,外觀是帝都不罕見的莊園式佈局,但主樓卻是帝都不多的高聳城堡,巍峨聳立在卓洛區的角落,幾乎與帝都最高的建築聖約翰大教堂持平,也明顯高過帝都最中央的波旁宮殿,置身於這樣一座高聳的城堡頂樓,可以說,整個帝都甚至整個神聖帝國,都在眼下,也都在腳下。
  
  佛羅多便尤其喜歡在他君士坦丁的這座城堡頂端大陽台上享用他的晚餐。
  
  事實上在帝都,君士坦丁的第一順位繼承人佛羅多伯爵一直擁有只高不低的人氣指數,這不僅僅是因為他身體裡流淌著的高貴血脈與頭頂上的尊貴頭銜,也不僅僅是因為他本身所擁有的足以匹配他高貴身份的卓越才能,更多的也還是因為除了君士坦丁第一順位繼承人、成熟政客等等身份外,佛羅多同時還是一位享譽整個帝國的詩人,很多年前那本出自他筆下的『峭壁鮮花,也幾乎將他推崇到比肩浮士德的文學地位,所以這一點再加上他獨特而儒雅的氣質,很是為他爭取了無數帝國貴婦人的媚眼與誘惑。
  
  試想,在君士坦丁城堡最高的大陽台上,沐浴著美麗夕陽,享用著豐盛晚餐,再點綴佛羅多伯爵談諧而睿智的言談,那該是多迷人的一個場景?再往深處想想,有幾個女人能夠拒絕跟這樣一位『權力場上擁有卓絕手腕,大床上又能堆砌出無數華麗動人情話,的完美男人,共同度過一個美好的夕陽晚餐?
  
  這就導致有不少貴婦甚至公開表示願意與這位君士坦丁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在任意地點、深入的交流文學方面的各自見解。
  
  這裡的任意地點,傻瓜都能明白。
siaxing 發表於 2013-9-30 22:12
第一百六十二章 君士坦丁,父子

一份三分熟維埃小牛排,半杯醇厚黑格蘭烈酒,夕陽下的弗羅多伯爵安靜想用他簡約卻絕不廉價的精緻晚餐,他喜歡烈酒,尤其是出自帝國東南黑格蘭地區的高原賣酒更是他的最愛,儘管帝都上流圈子中有許多貴族私底下認為黑格蘭是『罪惡的源泉』『下等人口舌上的毒蛇』,但佛羅多伯爵情有獨鍾,這不是說他特立獨行,關鍵是也只有這種烈酒才能為他帶來理想中的激情,對佛羅多伯爵來說,如果說帝都大小晚宴中並不缺乏的各種名貴葡萄酒溫醇香甜,如同男人的妻子,那麼黑格蘭烈酒便猶如男人的情人,火辣奔放,也最能為男人帶來持久的熱情,所以自從很多年前他失去他的妻子,他便在沒有想過要重新找一個溫順的妻子陪伴他,而只是用一杯杯濃烈烈酒,一個個火辣情人維繫著他持續的熱情。

他輕巧切下一塊仍帶著血絲的小牛排,輔以烈酒送入口中。

在他長長餐桌的對面,是一個相貌明顯遺傳母系因子更多的年輕男人,年輕男人有一雙狹長眼睛,點綴在他英俊的臉龐更為他增添了許多陰柔氣質,他是圖靈——君士坦丁,龐大君士坦丁家族的第四順位繼承人,也是對面佛羅多唯一一個還活著的兒子——這裡有一個細節相當耐人尋味,那就是某種程度上,圖靈既是君士坦丁家族第一序列的直系繼承人,同時也還是君士坦丁家族第一順位繼承人佛羅多伯爵的嫡系繼承人,而這個在帝國稱不上罕見,但也確實並不常見的情況,其實也是嫉妒佛羅多伯爵在貴婦圈子中良好人員的眾多男性貴族最喜歡攻擊佛羅多的一大突破口。

還有什麼事情能比跟自己爭奪家族繼承權要更難堪?

父子二人安靜用餐,沒人說話,就連眼神也很少交匯,但即便整個晚餐過程幾乎零交流,餐桌上的氣氛並不沉悶更不壓抑,只是一味的安靜安靜再安靜,似乎他們父子相處的模式一向如此,也本該如此。

於是寬敞的君士坦丁城堡大陽台上,帝都距離夕陽最近的地方,除了刀叉與盤子不時相交所發出的聲音,便在沒有其他聲響打擾佛羅多父子的晚餐。

一直到一個中年男人悄然出現在陽台上,也出現在佛羅多伯爵身旁,這種平和的安靜才終於堪堪打破。

是佛羅多伯爵的私人管家。

他在佛羅多伯爵耳邊說話,聲音很輕,對面的圖靈也完全不可能聽到他所說的內容,吐過圖靈少爺似乎也並不感興趣他對佛羅多所說的話,從頭到尾享用著他的晚餐,他連投也沒有抬起,而佛羅多伯爵則是邊聽邊安靜用餐,神情始終淡然平靜,彷彿他的私人管家打擾他的晚餐只是匯報一些無聊的事情,並不重要。

管家說完就很快退下。

這期間對面的圖靈少爺終於用眼角餘光稍微留意了下他父親的神情以及用餐時的動作細節,然後想了想,他到底還是微不可查的稍稍挪動了他的位置,往後靠了一點,也離餐桌稍微遠了一點,放棄了他面前盤中的食物,也停止了他的晚餐。

佛羅多伯爵像是沒有察覺。

再次切下一塊小牛排放入口中,也將杯中黑格蘭一飲而盡,他輕輕扯下脖子上的潔白餐巾,優雅擦拭他原本就很乾淨的唇角。

這一系列動作下,他依然安靜。

但下一刻,隨著他將餐巾丟在面前餐桌,猶如一頭驟然暴怒的雄獅,他猛然便掀起了餐桌上的餐布,將盤子食物打落在地,也將整個餐布推到地上,導致食物殘渣差點濺到他必聽的衣服上,也差點濺到圖靈身上,他肆意發洩著他明顯憤怒的情緒

於是如血的夕陽,一地的食物殘渣,晚餐終於不在安靜。

不是所有貴族都面癱陰沉輕易不會流露他們真正的情緒,就拿佛羅多伯爵來說,他便始終認為情緒是上帝賜予人類最美好的禮物,人類沒道理可以掩飾情緒辜負上帝的恩賜——當然,表達情緒是一個概念,但表達出來的情緒是否跟他真正的心思構成正比卻是另外一個概念,就像當年有位君士坦丁的旁系子爵跟佛羅多伯爵交談聊天,佛羅多一直暢快大笑,貌似極其欣賞那位跟他有著四分之一相同血脈的親戚,但等談話結束,他毫不猶豫便將可憐子爵直接丟到了帝國最南部的邊疆地區,原因很莫名其妙,佛羅多伯爵覺得能夠通過談話取悅別人的人更適合成為一個馬戲團的小丑,而非君士坦丁的政客。

他深深吸了口氣,很快調整他的情緒。

然後他陰沉道:「剛得到消息。重甲騎士團入城,並且踐踏斯坦福區肆意屠戮,重重打了斯坦福那幫傢伙一個響亮耳光。」

圖靈少爺無動於衷。

在表達還是掩飾情緒這個選項上,他顯然選擇了另外一個極端。

佛羅多伯爵挑唇冷笑繼續道:「真不愧是我驕傲跋扈的小公主,帝都有多長時間沒有發生過這種聳人聽聞的大事件了?還是兩個少女決然做出的事情,這份魄力這份手腕足以讓你們這群所謂跋扈所謂飛揚的男性繼承人羞憤欲絕了吧?恐怕你們活到現在所看到的的鮮血都沒有她們兩個今天製造出來的要更多嗎,比起你們嘴上的勾心鬥角,暗地裡的小手段小陰謀,她們血液中的雄性因素才堪稱最勇敢的男人啊。」

到底在文學道路上有著深厚造詣,很難聽出佛羅多伯爵到底是諷刺還是讚揚。

圖靈輕輕抬頭。

隔過他和他父親之間的一地狼藉,看向坐在他對面的父親,他皺眉輕聲詢問:「是尼古拉斯?」

聲音如他相貌一樣中性而磁性。

「尼古拉斯?」那個阿萊克斯雅克特家潛伏在君士坦丁的小偷?就憑他?你覺得他調的動金槿花重甲騎士團?沒有你的祖父,我的父親在背後支持,他敢讓金槿花的騎士在波旁的腳下如此肆無忌憚?佛羅多伯爵白皙的臉孔除了憤怒便是嘲弄,毫不掩飾他對君士坦丁老公爵曾經私人管家的憎惡程度,他緩緩起身好,跨過一地狼藉,走到城堡陽台的邊緣,眺望甚至望不到盡頭的臃腫帝都,他在夕陽下漠然道:「我們一直在猜測你的祖父為何堅持要索菲婭入局,又給了索菲婭那些牌面保證她的地位,現在答案出來了,而且一出來就是一張致命的牌面,重甲騎士團,那可是君士坦丁家族最核心的力量之一,我真費解為何我那位睿智的父親沒有直接把君士坦丁的舵盤交給她,這樣一個多此一舉的舉動究竟有什麼意義。

圖靈沒有接口。

他這個時候已經是背對著他的父親坐在椅子上,但他還是沒有起身的意思,只是坐在那裡,他沉默分析者這個突發事件到底對帝都,對君士坦丁,對他會產生怎樣的不可估量的巨大影響。

帝國的家族,尤其是越龐大的家族,越難掰扯清楚親情、父子、兄弟、敵人、盟友等等關係中,究竟哪種關係佔據著據對的主導權,就像圖靈和他的父親佛羅多,眼下的確站在同一戰線一條心,但圖靈真的敢完全把他的父親視為他的父親嗎?如果他這樣做了,那個他同胞的兄弟、瞎了眼的戴維會不會就是明天的他?哦,對了,聽說戴維還沒死?可他現在跟死了有什麼區別?就連他的父親都認為他已經死了啊,儘管他是為他而死。

他的思緒很不應該的出現偏差。
還好他的父親很快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站在城堡頂端的邊緣,高處的風將佛羅多身上筆直的風衣吹拂的輕輕擺動。他驟然眯起眼睛,喃喃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聖約翰大教堂那邊最近有什麼消息?」

「沒什麼太值得關注的消息,還是一如既往的教廷元老會反對彌撒集成諾伊教區紅衣大主教一職,說是教廷也從沒有代理紅衣大主教這個先例。」很快反應歸來的圖靈依舊背對著他的父親,他沉吟道:「對了,倒是來自南方的蒂法諾督主教獲得教廷元老會格外的青睞,已經成為彌撒最有力的競爭對手,唯一的遺憾就是他的民望不夠資格,這影響了元老會最終的決斷,也是這次教廷選舉遲遲不能定論的跟本原因。」

「民望?」佛羅多唇角勾勒起濃郁的冷笑弧度,:「對於帝國來說,那種東西就像非法的婊子,你需要時它就在,你不需要它時,隨時可以一腳將他踢開,但對教廷來說,它無疑只能是合法的婊子,也就是所謂的妻子,不管你想不想,你都無法將他一腳踢開,這興許也是教廷時候總無法讓波旁的皇帝跪著受『王冠禮』的最大原因,他們太虛偽,太需要那個婊子的認同。」

多磨尖酸刻薄的一段評論。

圖靈下意識忘記他父親的精彩評論。

佛羅多伯爵猛然抓緊陽台的欄杆,斷然道:「既然依舊沒有結論,那就不需要等待聖約翰大教堂的最終結果了,不管選舉什麼時候結束,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盡快讓索菲婭永遠的離開君士坦丁,哪怕這需要付出再多的代價。」
siaxing 發表於 2013-9-30 22:17
第一百六十三章 神的安排

  圖靈並沒有很快接口,他明白佛羅多的意思,在君士坦丁的優勝劣汰競爭法則下,要讓一個處於第一序列的繼承人永遠離開無非是有三個途徑,一是家族現任掌舵者的意志,可考慮到君士坦丁老公爵對索菲婭的『寵溺,程度,這點顯然不太可能;再就是死亡,這毫無疑問也是最直接有效的一個手段,就像索菲婭入局之前暴斃的蘭斯—君士坦丁,他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便當然也永遠的離開了君士坦丁,但索菲婭終究不是蘭斯,不說他們能否在老公爵親自指派的、不知深淺的私人管家尼古拉斯守護下殺死索菲婭,就算能,可殺死之後他們所需要付出的代價也斷然不是他們所能承受,因為某種意義上來說,教廷最耀眼的驕陽彌撒督主教檯面上擁有的實力與影響力就不弱於君士坦丁,甚至他手中掌握的教廷資源一旦傾洩,哪怕佛羅多是君士坦丁的第一順位繼承人,他都只能面臨最悲慘的結局,所以畢竟沒到不死不休的地步,這條途徑理論上來說也不太可能——那就只剩下最後一個途徑了,她自己退出,自己離開。
  
  可她為什麼要離開?
  
  即便家族上下都很清楚索菲婭對君士坦丁的權利王座並不是太熱衷,但這到底不是一場簡單遊戲,她的入局本身又是老公爵直接的意志,那沒有充分而無法拒絕的理由,她怎麼能夠想離開便就離開?所以想了很多種可能都只能被一一否認後,圖靈最終還是開口問道:「怎麼做?什麼時候做?」
  
  佛羅多悄然流露微笑。
  
  站在大陽台的邊緣。俯視腳下帝都,從他的神情很輕易便能看出他已經輕鬆了許多。這可能是因為這件事情終於還是有了結論的緣故,他的視線集中在清晰能夠看到一幢幢整齊高樓的斯坦福區,隨口笑道:「怎麼做?很簡單,我們要和她講道理,讓她知道,她在斯坦福做出的事情,如果家族不出面,她根本沒辦法承擔斯坦福的憤怒與報復。那既然需要家族為她解決她的大麻煩,她便當然有必要表現出她的誠意歉意以及退讓態度,否則家族憑什麼和斯坦福那邊談判?沒理由讓家族為她一個人的行為與整個斯坦福為敵不是?即便她是君士坦丁的小公主,也是我的女兒。」
  
  「可如果她不理會斯坦福的仇恨呢?既然她掌握著金槿花重甲騎士團,想必斯坦福也不敢輕易採取針對她的復仇行為。」
  
  「相信我,她會的。」
  
  佛羅多轉身意味深長的看了眼他這個背對著他似乎什麼都不懂,但其實什麼都懂的繼承人。繼續道:「誰都知道斯坦福不會直接針對她,但同時所有人也都知道斯坦福斷然不會放過那兩個從荒原來的罪民,而對於我們從來都是感性打過理性的索菲婭來說,那其實就是針對她,她也肯定不會袖手旁觀斯坦福對那兩個罪民的復仇,所以她需要家族為她處理斯坦福的這件事情;再者。她不是一直都想要跟隨那個卑賤的罪民嗎?而我們敲是在滿足她的心願,她有兩個選擇,一是眼睜睜看著那兩個從荒原來的罪民在斯坦福的報復中流盡最後一滴鮮血,直到死亡,二就是她和那兩個罪民一起離開。你猜她會如何抉擇?」
  
  「除非那兩個罪民真有我們想像中這麼重要。」圖靈輕聲說道。
  
  「對我們而言,他們不值一提。但對我們的索菲婭來說,那可就太不一樣了。」佛羅多笑了笑,用極具詩人口吻的態度感慨道:「愛情是讓人神魂顛倒的毒,沾染了它的毒,哪怕冰天雪地,她也會無懼風寒,尤其是索菲婭這樣敏感而脆弱的年紀,相信我,放棄她的毒,等於讓她放棄生命。」
  
  就這麼簡單?
  
  始終面無表情看著眼前潔白餐桌和餐桌旁一地狼藉的圖靈其實很清楚,事情就是這麼簡單,這實際上也是他願意追隨佛羅多腳步的重要原因,跟許多喜歡將簡單問題複雜化的聰明人不同,佛羅多總能將再複雜的問題簡單化,然後從容解決。
  
  他緩緩離開椅子站了起來,輕輕道:「那我們只需要等待斯坦福的復仇,等待那個罪民回來便就是了。」
  
  「真期待他能早點回來。」
  
  眺望著看不到的遠方,佛羅多逐漸眯起眼睛。
  
  ……
  
  「很難相信平靜如一灘死水的帝都竟然會因為一個卑微罪民而沸騰重新煥發活力,這簡單就是不折不扣的小人物締造奇蹟事件,坦白說,這個時候就連我也不得不相信斯坦福那幫傢伙所謂的陰謀論調了,否則一個罪民憑什麼成為龐大神聖帝國的核心焦點?可如果真的從頭到尾都是計畫好的一場陰謀,那藏匿在陰謀下的主導者可就實在太可怕了,非但精妙掌握著阿爾弗雷德那個小傢伙從離開荒原後的一舉一動,更是輕易唆使了整個帝都的下一代站在了他的對立面,這個人究竟得站有多高擁有著怎樣的影響力?難道真如斯坦福那幫人所猜測,完全是卓洛區那些老傢伙的安排?如果是,他們便不僅僅是欺騙了我們,欺騙了整個帝都,甚至就連波旁皇帝陛下都被他們一起欺騙,這可是一件足夠改變龐大神聖帝國接下來走向的大事件啊。」
  
  斯坦福的鮮血很快傳遍帝都的每一個角落。
  
  但跟斯坦福的憤怒,君士坦丁城堡陽台上的情緒戲劇性轉折所不同的是,帝國最高建築聖約翰大教堂上的兩個人卻完全是以旁觀者的角度,用戲謔調侃的口吻在幸災樂禍,說話的是一個中年男人,他只披著一件單薄而碩大的白袍,雙手環臂在胸,白袍下裸露的身軀不時露出腿上的腿毛,跟他身後那副象徵著教廷權威的巨大十字架直接構成一副極具諷刺意味的褻瀆畫面,讓人毫不懷疑他這身不嚴肅的裝束站在這個位置,一旦被教廷聖事部的執法者看到,他必將被冠以『瀆神罪,被送到異端裁決所的審判局。
  
  不過很遺憾,他本身就是審判局的審判者之一。
  
  在他身旁,同樣站在巨大十字架的前方,是一個相貌普通但眼睛格外深邃的年輕男人,他神情平靜,但這種平靜透露更多的卻是一種詭異的死亡寂滅感,彷彿他的世界只有一種顏色,而這實際上還不是最吸引人眼球的,最讓人注目的,便是他肩頭蹲著那頭小白貓,小白貓安靜趴在那裡,跟他的白袍一個顏色,如果不是它的眼睛湛藍而明亮,很難一眼便就看到它的存在。
  
  他漠然道:「是誰安排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一切都是神的安排,神的旨意。」
  
  中年男人側頭,玩味看著身旁這位來到帝國不過三個月多的時間,便已經成為他大人竭力栽培繼承人選擇之一的年輕男人,他的視線最終停留在他肩上的小白貓身上,伸手似乎想要挑逗小白貓,卻遭到前一刻還是格外安靜的小白貓劇烈反抗,於是他只能放棄他的挑逗,漫不經心戲謔道:「我似乎從你的話中嗅到了興奮和期待的味道,這種仇恨終於要被鮮血洗刷的感覺是不是很讓人著迷?可惜,你敵人溫熱的鮮血最終還是不能由你親身體驗,否則一切都沒有遺憾了。」
  
  「不,我會親手挖出他的心臟,在他面前,讓他看著他的心臟一點點離開他的胸膛。」
  
  年輕男人淡然說道,口吻並沒有任何情緒流露,只是看著教堂旁的那座小房子,他安靜等待,在那裡,有一場看不見硝煙的戰爭正在慘烈進行,而戰爭的結果,則直接決定了教廷接下來20年權力交迭。
  
  「真是讓人不寒而慄的殘忍啊。」中年男人神情誇張的假裝畏懼,緊了緊身上白袍,他舒展手臂,笑道:「等他回來,等他的心臟被你親手捏碎,等你的仇恨被鮮血洗刷,接下來你是不是應該聽從大人的安排進入異端裁決所接受歷練了,如果一切順利,下一個20年可就開始是屬於你的年代了。」
  
  「不,你又錯了。」
  
  年輕男人毫無徵兆的突然轉身,迎著中年男人有醒解的神情,他認真道:「他死,並不意味著我的仇恨結束,難道你忘記了?我的敵人有兩個,一個是他,一個是你,他死了,還有你。」
  
  中年男人陡然瞳孔緊縮,然後露出白牙露出微笑,最後便是肆無忌憚的猖狂大笑,在大笑中,他肆意道:「所羅門,必須得承認,你竟然已經讓我開始期待你能夠殺死我的那一天。」
  
  「相信我,那不會讓你等上太久。」
  
  叫做所羅門的年輕男人平靜轉身,面向他們身後的巨大十字架,他在胸前畫下一個十字符號,道:「這同樣也是神的安排,神的旨意。」
  
  肩上的小白貓突兀站立,雪白的毛髮根根乍起,湛藍的眼眸竟然全然漆黑。
  
  一如所羅門眼中的世界,除了黑便是黑...... 本帖最後由 siaxing 於 2013-11-25 13:26 編輯

siaxing 發表於 2013-9-30 22:21
第一百六十四章  我醒了

所有人都在等他回來,然而有趣的是,這似乎有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在耶盾區往外廢棄修道院一間相對幹淨的屋子裡,如果有人能夠看到躺在狹窄石床上年輕男人的臉,相信最近幾天潛藏在帝都大環境的躁動和不安必然會平復許多,年輕男人自然只能是來自荒原的卑微最民——奧古斯都——阿爾弗雷德,他靜靜躺在簡陋石床上,依然緊閉雙眼,明顯還是處於昏迷狀態,但儘管依舊昏迷也昏迷了很長時間,可他身上的傷勢似乎一直受到精心照料,非但血跡斑斑的破爛襤褸的外袍被清理丟在一旁,便連他的身上也裹滿了潔白繃帶,很大程度上避免了他的傷口感染,也的確保證了如果他還能醒來,他的傷勢也肯定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良好恢復,而這一切,自然只能是他身旁那個女人的功勞。

女人穿著一身黑紅相間海地風格的華麗宮裙,跟破敗修道院處處腐朽慘敗的環境可是在格格不入,尤其是她那張動人臉龐所流露出的嫵媚氣質,甚至讓這間簡陋石屋都顯得不再寒酸,她小心拆解者奧古斯都身上潔白繃帶,為他更換新鮮的草藥,這對雖然不是貴族出身但從小便享受著上等貴族優渥生活的她來說堪稱一項浩大工程,因為傷口是在太多了,密密麻麻,前心後背,即便已經照顧了他好幾天,可每當看到他這一身的傷口,她依然會感覺觸目驚心一陣窒息,哪怕知道現在她也還會驚嘆這樣的傷勢這樣的身軀,他居然沒死還活著,這該是怎樣的一個奇蹟,他又該多麼的怕死,多麼的不想死?

可不想死又怎樣,幾天前來的那位白袍司祭可是清清楚楚的說過他能醒來,唯有神恩。

神恩。

神恩會降臨在一個異端身上嗎?

女人纖細的手指認真塗抹著碾碎後的藥物,從胸膛到腹部,她跳過了他腹部最嚴重的傷口,而先處理他背上的箭傷,這個過程並不漫長,但她依舊很快細汗密佈,他是在太重了,要讓她這個不折不扣的小女人翻過他的身軀,確實不太輕鬆,然後重新將他放平,便就只剩下了他腹部的那個傷口,而在處理這個傷口時,即便只是輕輕掀起哪裡的紗布,女人都緊張到連手指都開始微微發顫,她永遠都忘不了第一次看到那個傷口時的噩夢感,沒吐出來完全是因為恰好當時沒有用餐,實在是胃裡沒有食物,所以雖然已經看到了好幾次,在她掀開那條紗布後,她還是會下意識神情緊張喉嚨聳動,幾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瞬間便吧剩下的所有藥物全部糊在了那個傷口上——多聰明多伶俐啊,這樣一來可就都看不到啦,當然依舊不會在害怕。

女人有些得意的微笑起來。

接下來也就輕鬆了,她需要做的就是用手指將那一團黑乎乎的藥物塗抹均勻便是了,在這個過程中,可能也是因為輕鬆,她手指沒停,眼睛卻放到了他安詳的臉上,那是一張跟英俊絕緣的年輕面孔,不稚嫩,也不滄桑成熟,既沒有帝國年輕貴族刻意的優雅傲慢,也沒有成熟貴族的腹黑城府,難道只是因為他處於昏迷狀態的緣故?不太可能。女人微笑,不像貴族,倒像她小時候還生活在平民區是周圍的那些人,哦,對了,他甚至連平民都不如,他可是從遺棄荒原那個可怕的地方走來的罪惡最民呢。

想到最民,她的微笑緩緩消失。

塗抹著差不多已經足夠均勻的藥物,她沒頭沒腦的自言自語道:「喂,奧古斯都,如果你真的再也不能醒來真的下地獄了,你可不能再地獄裡詛咒我,要知道,這不能怪我,儘管那天晚宴上我確實有意讓他們的目光集中到你的身上,但就算沒有我,他們終究還是會注意到你,要怪也只能怪你,誰讓你冒冒失失一頭紮進了帝都的漩渦?再說,就算是我有一點點責任,可這幾天我一直在照料著你,也算彌補了啊,說起來,你更應該謝謝我呢,不過不用了,我們扯平了。」

沒有反應。

再次看了眼他緊閉的雙眼,也又一次完成藥物的更換,他便終於起身打算清洗她的雙手還有裙子上不可避免沾染到的一點污痕,而就在離開房間前,看著年輕男人身上遍體鱗傷的傷痕,她悄然感慨,喃喃道:「奧古斯都,你最好還是不要醒來了,這興許才是主對你最大的恩賜。」

她轉身離開。

便就沒能看到那一瞬間,躺在石床上的奧古斯都緩緩睜開了他緊閉的眼睛。

早就醒了,從昨天晚上天色還只是灰濛沒有徹底漆黑的時候,他便清醒了過來,只是他不願睜開眼睛,他需要時間仔細整理自從他來到帝都這所有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至於女人最後離開時所說的他最好還是不要醒來,奧古斯都音樂也能明白,但問題能不能醒來到底不是他能掌握,主才能。

神恩?

應該是神的詛咒恐怕才更確切吧。

奧古斯都再一遍整理這所有的一切,確實意識到這一切發生的是在太快,太巧,太有連貫性了,從他踏入帝都的土地,便恰好是在克拉克家族那位約克少爺對伊麗莎白失去耐心的時候,不早也不晚,巧合到莫名其妙,也巧合到更像是在等待著他的到來;然後就是那場晚宴,真的完全是因為索菲亞的緣故?現在的奧古斯都很是懷疑,這不僅僅是因為邀請函是她給的,剛才照料在他身旁的恰好也是晚宴上為他吸引眾多貴族繼承人目光的帝國第一交際花露西婭,更重要的是奧古斯都也想起,他那天艱難跑到修道院門口,所看到的便恰好是給他邀請函的她,那露茜婭和她,這兩個女人之間究竟是怎樣的關係?並且不管關係如何,一個給邀請函,一個吸引帝都貴族繼承人的仇視值,說是沒人安排,傻子才會相信。

那既然這一切都和她脫不開干係。她的扈從騎士阿爾伯特呢?

阿爾伯特在其中是否也扮演著某個角色?

奧古斯都不願意繼續往下去想,他一直很感激阿爾伯特,也一直認為在荒原上給她莫大幫助,一手將他引領上騎士道路的阿爾伯特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都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必須信任必須感激的人,沒有之一,甚至他來到帝都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也是尋找阿爾伯特,可現在呢?

躺在石床上的奧古斯都面部表情。

信任?

這個世界哪裡有什麼信任?

奧古斯都下意識握緊了他的拳,他已經感覺不到疼痛,所以他能夠不管露西婭怎樣折騰,他都無動於衷,他望著頭上天花板,眼神渙散而無神。

一陣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思路。但他似乎忘記了閉上他的眼睛。

當然只能是去而復返的帝國第一交際花露西婭小姐,從這個角度來說,露西婭小姐對奧古斯都的照料堪稱無微不至,她出現在石屋,便第一時間走到了奧古斯都的身前,沒有看向奧古斯都的臉,便沒能察覺到奧古斯都睜開的眼睛,只是拎著裙子彎腰俯身查看著奧古斯都的傷勢,由於潛意識根本沒想過慘不忍睹的奧古斯都還能醒來,她便沒有避諱她海地風格的宮裙太過寬鬆,導致她胸前的潔白一片徹徹底底的恰好暴露在奧古斯都的眼前。

她神情輕鬆愉快,從腹部最嚴重傷口一直往上看,便終於看到了奧古斯都的眼睛。

四目交會。

直接驚悚。

露西婭忽然『啊』的尖叫一聲,便捂著她的胸口連連倒退,好不容易站穩身子。伸手指向奧古斯都,一口氣說了許多個『你』,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而奧古斯都則依然望著頭頂的天花板,完全沒反應。

露西婭有些抓狂道:「你竟然醒來了?」

還是沒有反應。

露西婭緊接著又說:「你什麼時候醒來的?」

不出意外。

到底還是平靜了下來,察覺到一隻手還捂在胸部,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露西婭或許是太緊張,但也可能只是想問她剛才說的話他是否都聽到了,開口很可能是口誤,竟然道:「剛才的一切你都看到了?」

感謝主,他終於有了反應。

奧古斯都緩緩側頭,看著這位臉龐動人,一身宮裙更是將它本就不俗的身材映襯得格外高挑的美麗交際花,他平靜道:「不用擔心,我一直堅持認為女人躺在床上的厚度要遠遠重要過她躺在床上的長度,所以我對你沒有你想像中的興趣。」

愕然。

露西婭很長時間都沒能明白奧古斯都這句話的真正意思。

然後等她終於明白,她白皙而動人的臉孔便瞬間漲紅,咆哮道:「你是在說我胸小,沒有厚度嗎?」

奧古斯都沒說話,但平靜眼神力流露出的不容置疑顯然比說話更讓人崩潰。

從來都是優雅如蓮花只可遠觀的露西婭小姐頓時歇斯底里。

但沒給她失控的機會,躺在床上的奧古斯都突然說道:「你有兩個選擇,第一,安靜呆著。第二,安靜離開告訴戴安娜,我醒了。」
siaxing 發表於 2013-9-30 22:21
第一百六十五章  無關緊要

感覺太屈辱了,16歲活躍於帝都各大小晚宴沙龍,接受也拒絕過無數英俊騎士送來的鮮花與情詩,當然也受到過更多貴族見光或見不得光的各種覬覦圖謀,其中最有趣的一次,一位年輕騎士在等待了足足有一個月以後,終於獲得與露西婭單獨聊天的機會,可就在當天晚上,一位衣裳華麗的子爵大人因酗酒而衝動闖進了露西婭的莊園,導致年輕騎士與子爵大人,也恰好正是騎士的父親在那段時期成為帝都貴族茶後最大的揶揄談資,所以可以說,要不是戴安娜女王,踏入帝國上流社會的第一交際花恐怕五年前就死了,而這其實也變相意味著,從來都是萬眾矚目眾星捧月的露西婭怎麼可能受到過這樣的無視羞辱。

讓她沉默?

他是正常男人嗎?

說她厚度不夠?

天啦,他眼睛是用來呼吸的?還是他的審美已經超出了正常男人的範疇?

露西婭緊緊咬著她鮮豔欲滴的薄薄紅唇,抓狂讓她幾乎抑制不住的想要用最殘忍的言語將這個該死的男人送入該死的地獄,一度看著眼神重新放到了天花板上繼續無視她的他也差點就脫口詛咒了出來,但最終她還是沒有,竟然真的就這樣沉默安靜了下來——因為她再次看到了他身上塗滿了黑色的道道傷口,忽然覺得他真的很可憐,收了這麼嚴重這麼嚴重的傷,也差點就死了永遠都不能再醒來,再加上他如今這樣的下場多少也跟他有那麼一點點的關係,她很不應該便產生了的憐憫與愧疚感,最後便只是站在那裡,一邊詛咒著,一邊想著好吧,我不和你計較,露西婭姐姐到底走的是善良、善解人意路線。

她沉默。

他也沉默。

眼睛渙散看著頭頂天花板,奧古斯都似乎完全不奇怪這位帝都第一交際花竟然真的安靜了下來,彷彿露西婭真的透明。

沒有人知道這個時候他在想什麼。

不知道過了多久。

居然是要求她安靜下來的他主動打破沉默,他依舊望著青色的巨石天花板,毫無感情意味突然問道:「是憐憫嗎?」

走了神的露西婭下意識輕輕點了點頭,但即使他跟本沒有看她,她也很快反應過來又迅速搖頭,接著她苦澀道:「雖然我盯著帝都第一交際花的光綵頭銜,但說到底我終究只是個高級點的玩物,這樣的我,和擁有高貴血統的你相比,我哪有資格憐憫你。」

「知道就好。」

奧古斯都隨意而肯定的一句話直接讓露西婭膛目結舌, 真的是再無法忍受了,哪有這樣刻薄惡毒的混蛋?說他血統高貴簡直是在侮辱高貴這兩個字啊,她一句話,不,一個字都不想再和他說了,甚至哪怕在這房間裡多停留一秒,她都覺得格外的屈辱,她臉色瞬間鐵青,轉身走向門口,露西婭拉門便要離開,然而,她的手剛剛碰觸到門的把手,門卻突然由外被人推開,正好擋在露西婭身前,也出現在了房間的正門口。

當然只能是他和她都在等著的那個人。

即便依舊平躺在石床上的奧古斯都確實沒辦法看到來人,但既然差距到露西婭的腳步停了下來,他便當然知道是她來了。

自然不會愕然意外的露西婭終於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像是好不容易抓到救命稻草,她相當自然的便第一時間挽上了來人的手臂,抱怨道:「你可算來了,這個傢伙完全就是混蛋,我和他根本沒辦法溝通。」

後者輕輕微笑,柔和而親切,只是拍了拍露西婭挽在她手臂的手,她並沒有說話。

然後她看向躺在石床上的奧古斯都,沒有猶豫,抬腳前行。

露西婭亦步亦趨,並順手將椅子拉到了石床前。

她輕輕坐下,第一次正面面對這個年輕的阿爾弗雷德掌舵者。

奧古斯都也同時扭頭,同樣第一次正面面對這位帝國歷史上頭一位女性首席國務卿。

沒人說話。

必須得承認,一身紫底蘭花緊身裙,外帶一件炎熱夏季披在肩頭的黑色薄紗,褐色的長發垂在腦後,實在是將戴安娜女王映襯得尊貴到了極致的地步,她筆直的坐著,雙手指尖相接平放在她的腿上,矜持堪稱高貴端莊的代名詞,毫不客氣的說,在奧古斯都來到這個世界所遇到的所有人中,也只有眼前這個女人給他一種讓人必須仰視,必須敬畏的純粹感,尤其是再聯繫到她的身份,她的地位以及層層權勢賦予她的壓迫力,恐怕這整個帝國除了一雙手數的過來的極個別人外,跟本不可能有任何一個男性能夠坦然坐在她的對面。正視她的眼睛。

她就坐在那裡,彷彿坐在雲端。

女神?

這興許是擁有兩世人生的奧古斯都所能找到形容這個女人最貼切的詞彙了。

然而。

奧古斯都依然平靜。

不是說他感覺不到那種悄無聲息的壓迫感,關鍵是他這個時候已經很清楚,造成他來到帝都便寸步難行甚至命懸一線的罪魁禍首就是眼前這個女人,他內心的憤怒也基本強大到了足以匹敵這種壓迫感的程度;再說,不就是所謂女強人嘛,他前世的秘書面對下屬的時候同樣也能端莊高貴到讓人心生惶恐不是?所以說,類似擁有這種屬性的女人,前世的奧古斯都非但見過許多,最終推倒在他昂貴鵝絨大床上的也不在少數。

那他有什麼好畏懼的?

他擁有的屬性恰好就是赤裸裸的女神控啊。
……

想是這樣想,但奧古斯都看著坐在他身旁的女人卻就是感覺越發無趣,突然覺得一起都再沒有意義,這一世他終究站的太低了,儘管她就坐在他的面前,但實際上的距離呢?就算他歇斯底里的表現出他的憤怒,可後者能看到他的憤怒,會理會他的憤怒嗎?

這樣的距離,興許她的眼裡跟本就沒有他吧?

奧古斯都有些意興闌珊,原本等她到來想要問的許多問題,也突然再不想去問。

然後可能也是察覺到奧古斯都情緒上突兀變化,戴安娜女王輕輕推了推鼻樑上的黑框眼鏡,柔聲問道:「有什麼想問的嗎?」

聲音很親切,像隔壁阿姨。
要不是能夠確定這一切都是她操控,奧古斯都也很難相信用這樣口吻和他說話的女人竟然就是一步步將他逼到懸崖邊的那個人。

他面無表親掠過戴安娜線條柔和的側臉,重新望向只有一種顏色的天花板,隨口道:「沒有」

旁邊的露西婭微微愕然,斷然想不到他們之間的開場白竟然如此平淡。

似乎是有些冷場?

當然不是。都是聰明人。既然察覺到了這位年輕阿爾弗雷德掌舵者的情緒變化,戴安娜肯定也能猜到奧古斯都是清醒意識到了現實,他也完全明白了不管他問什麼,也不管答案是怎樣,他都無力改變這一切,甚至也無力反抗這一切。

可問題是,他怎麼可能這樣平靜接受?一點反抗的意圖都沒有?這可實在不像她直接或間接瞭解的他啊。

她有些疑惑。

但沒等她稍微流露出她的疑惑,奧古斯都緊接著又道:「不過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聽聽你這一系列的安排與佈置,看看我的猜測是否都準確無誤。」

戴安娜悄然微笑。

他到底還是不甘心吶。

「好。」

她沒有遲疑,肯定了一句,想了想,便詳細道:「就從我知道你離開荒原的那個時候說起,不錯,我確實是在你離開荒原的第一天就迫使你盡快趕來帝都,那是因為我不想讓你按照你的計畫有條不紊的趕來帝都,那樣的話,你在帝都會從容許多,所以你剛一抵達諾伊行省,便得到了你妹妹即將遇到麻煩的消息;所以你會感覺急迫,會感覺著急,也沒有時間再去和即將流放到遺棄荒原的道格拉斯家族接觸,便就不可能在帝國得到道格拉斯可能的幫助——而這樣的結果是,你來到帝都,會覺得毫無頭緒,猶如困獸,找不到方向,也會產生這一切發生的是在太快,就像從荒原來到帝都之間出現了斷層一樣的錯覺。」

奧古斯都冷笑挑唇、

但確實如此,這個女人也的確成功的讓他產生了她想要的感覺。

戴安娜似乎完全不介意奧古斯都的冷笑,微笑了笑,繼續道:「再就是晚宴,這單沒什麼可解釋的,當初你接過我讓阿爾伯特給你的邀請函時,你就應該能夠想到那場晚宴本就是我所安排,目的也就是讓你站在帝都的面前,或者對立面,至於晚宴上克拉克第一繼承人的挑戰,其實從你來到帝都的當天晚上,也就是你扼殺可憐的約克靈魂時,便已經注定;哦還有,猛獁輪盤的事情,索菲亞的影響力當然不足以影響到猛獁輪盤,但我想為你額外添加點樂趣,猛獁輪盤便當然會給你這份額外的樂趣,大致就是這樣,你瞧,其實都很簡單,我也並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複雜,我所做的,只是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
siaxing 發表於 2013-11-25 13:11
第一百六十六章 螞蟻與大象

無關緊要。

奧古斯都臉上冷笑逐漸凝滯,肯定憤怒,也再沒有什麼事情能比他的命運被他人完全掌握,隨意擺弄,而他根無力反抗要讓他更憤怒了,尤其是他的掌控欲本身就相當強烈,可憤怒歸憤怒,奧古斯都卻也必須得承認,這整件事情中,戴安娜女王確實只是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儘管就是這幾句無關緊要的話幾乎讓他永墜地獄,也幾乎讓整個帝都陷入動盪,但那又如何?能為戴安娜帶來任何影響嗎?

顯然不能。

這只能讓奧古斯都更深切的意識到,在帝都,在他看不到的許多大人物眼中,他這個罪民的命運真的微不足道。

荒原的王?

不還是罪民?

奧古斯都緊緊攥拳,憤怒和屈辱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他閉著眼睛躺在石床上,握緊的拳無數次鬆開再握緊,顯然是在艱難克制著他的情緒,他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一直過了很久,直到他的呼吸終於平緩,手掌也再不緊握,他這才側頭看向依舊微笑端坐在他身旁的戴安娜女王,用平靜到讓人心悸的口吻緩緩道:「我喜歡您的陳述總結,尤其是最後的無關緊要。」

始終掛著微笑的戴安娜微笑的更燦爛了:「是嗎?真好,看來我們已經找到了談話的共同切入點。」

奧古斯都沒再說話,不意外這位帝國首席國務卿的落井下石,儘管直到現在他都不知道戴安娜為何會一早能猜到他會逃到這座廢棄修道院,也明顯早就等在了這裡,但既然這整件事情都有她的影子,奧古斯都當然也不會認為她就是來救他,充當他救世主角sè的。

他沒反應,戴安娜微笑也沒再說話,沉默氛圍中,倒是一旁露茜婭小姐的憤怒與忿忿徹底消失——實在太歡樂了。這個刻薄罪民的一切痛苦根源那必須是露茜婭小姐的快樂源泉啊。

「阿爾弗雷德和您有仇?」

奧古斯都沒頭沒腦的問題打破了沉默,也打斷了露茜婭小姐的愉快心情。

然而戴安娜女王似乎完全不覺得奧古斯都這個問題有多突兀,甚至更像是早就料到了奧古斯都會有這個問題,她直接搖頭,沒再落井下石,也沒有嘲弄他到底還是忍不住開口提問,只是迎著奧古斯都一味平靜的臉。用她特有的溫和口吻笑道:「當然沒有,為什麼會這樣問?」

奧古斯都眯起眼睛:「這是我第一次離開荒原,也是我第一次來到帝都,至於能夠面對面坐在您的面前,那更是我意料之外的第一次,再考慮到我這個卑微罪民和您之間的距離絕對要比天塹還天塹。我就更是沒可能也沒機會招惹到您;既然如此,除了阿爾弗雷德家族或許曾經得罪過您以外,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理由能夠讓您說那幾句無關緊要的話,您又到底有什麼理由想讓我留在帝都,再不能活著離開。」

「好像確實是這個邏輯。」

戴安娜饒有興致的想了想,突然毫無徵兆收斂了她的微笑,認真道:「不過在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想知道,你對你的阿爾弗雷德究竟有多瞭解?」

奧古斯都愕然。

一是不知道戴安娜為什麼會有這個問題,再就是他也確實知道他對阿爾弗雷德的瞭解遠沒有他想像中那麼多,因為從他來到這個世間,他就知道阿爾弗雷德一定不是他看到的那樣簡單,不然當初那種搖搖欲墜的情況下,阿爾弗雷德家族憑什麼能夠保證整體上的穩定運轉?真的只是因為伊麗莎白?再有,如果阿爾弗雷德只是荒原上一個被遺棄的沒落家族。那他怎麼可能跟捷琳娜口中最古老強大的隱修會扯上關係?隱修會又為何要置他父親於死地?還有他唯一的依靠老弗農,阿爾弗雷德怎會擁有這樣強大的一位老管家?而這樣強大,也堪稱人類世界金字塔頂端存在的老弗農身上又究竟有著多少秘密?

疑問太多了,並且隨著他這幾個月接觸越多,奧古斯都對阿爾弗雷德的疑惑便也同步更多。

……

「或者說,你為什麼會來到帝都?」

可能也是察覺到奧古斯都遲遲沒有答案,戴安娜女王擺明是刻意引導。

但問題是他對阿爾弗雷德的瞭解程度和他來都帝都有什麼關係?

奧古斯都輕輕皺眉。不提伊麗莎白,他來到帝都主要是有兩件事情,第一是尋找機會試圖瞭解那個他看不到的敵人隱修會究竟是怎樣一個組織,可這件事情顯然跟這位帝國首席國務卿不可能有任何關係。因為如果她和隱修會有關聯,那她便根本沒理由在這裡等他,直接看著他一步步走向死亡深淵不是更好?再怎麼說這位看起來很隔壁阿姨的國務卿即便不是日理萬機,但也總不至於有那種進行貓與老鼠無聊遊戲的空暇時間吧?

第二件事情便是關於他父親筆記裡多次提到的阿提拉。

阿提拉。

想到這點,奧古斯都豁然睜大眼睛,死死凝視坐在他面前的戴安娜。

他確實震駭,驟然產生的這個荒誕念頭也的確為他帶來極大衝擊,他完全不敢相信這個可能,但潛意識又忍不住去想如果這個可能成立,那結果又會如何?

結果很清晰,如果真是這樣,她詢問奧古斯都對阿爾弗雷德瞭解程度的原因和奧古斯都來到帝都的原因就有了必然聯繫,甚至她為何會出現在這座修道院救下奧古斯都也有了一個合理的解釋——可問題又來了,這怎麼可能?

高坐云端的帝國首席國務卿、龐大范多姆海恩家族的實際掌握者怎麼會跟骯髒荒原上一個犯了罪的家族扯上關係?

奧古斯都感覺口中發乾,他眯起的眼睛也再掩飾不住他的震驚、他的驚疑不定。

他艱難開口:「阿提拉?」

收斂了微笑的戴安娜神情不變,不隔壁阿姨了,一味的平靜終於讓她徹徹底底的擁有了符合她身份的凜然氣質。

但她終究還是沒有對奧古斯都這莫名其妙的三個字表現出她理應產生的困惑,甚至像是一直在等待奧古斯都提起這點,她無視了奧古斯都從震驚到震駭再到滿臉不敢相信的一系列情緒變化,平靜道:「教廷『創世紀』記載,阿提拉是主遣派在人間的第一名使徒,從遼闊的愛琴海到遙遠的古大陸,他的足跡遍佈人間,使無數人信主並願意終生侍奉主,在教廷內部,這位無冕使徒被認為是開創神聖大陸的第一人,而傳說中他當年征服大陸時所握著的劍,便是上帝之鞭。」

上帝之鞭。

奧古斯都猛然想起他昏迷前趴在這座廢棄修道院門前所看到的那塊石碑。

似乎這座修道院的名字恰好也是上帝之鞭?

答案逐漸揭曉,即便奧古斯都再如何的不敢相信這個荒誕事實,但他已經很清楚他看到的聽到的都是事實,他突然感覺他似乎抓到了很多問題的答案,但等他認真去想他心中的每一個問題,他又悲哀的發現,他終究是對阿爾弗雷德以及這個世間瞭解的太少,這個時候的他就像站在一片迷霧叢林,隱約能夠看到出口,但又根找不到方向,所以最終,他便只是陰沉道:「我不明白。」

不明白被放逐的阿爾弗雷德怎會跟這位帝國首席國務卿保持緊密聯繫,更不明白既然這些年在這座修道院中,戴安娜女王跟他的父親一直有著接觸,那她為何要說那幾句無關緊要的話置他於死地?

「沒什麼可不明白的。」

戴安娜女王輕描淡寫,從她出現在奧古斯都面前,一直到現在她都始終保持同一坐姿,可見她強大的控制力與心智,她繼續道:「你的父親死的太突然,而我對你又缺乏足夠的瞭解,再考慮到你的年齡,儘管你在荒原做的事情某種程度上已經證明了你的能力,但我依然有必要對你進行進一步的考驗,我需要瞭解你,瞭解你的能力,瞭解你的手腕,繼而才能決定你是否能夠接手阿爾弗雷德的一切,所以說,你在帝都遭遇的一切,不過是場考驗。」

明白了。

原來挑唆整個帝都站在他這個罪民的對立面,也幾乎讓他墜落地獄不過是場考驗,考驗他這個阿爾弗雷德的掌舵者究竟有沒有能力完全接手阿爾弗雷德的一切——滑稽?諷刺?可能都有,但對奧古斯都來說,最多也最大的其實還是悲哀。

他很想問她究竟憑什麼,他有沒有能力掌握阿爾弗雷德、接手阿爾弗雷德的一切跟她有什麼關係,憑什麼她來決定他的命運,可到最後他還是什麼都沒有問,因為他很清楚他根沒有資格去問——就像一隻螞蟻出現在一頭大象前行的道路上,大像有必要爭取螞蟻的意見等它挪動腳步嗎?螞蟻有資格發表意見讓大象繞路或者稍等一下嗎?

沒資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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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axing 發表於 2013-11-25 13:13
第一百六十七章 拼了命的逞強

「這個尖酸刻薄的混蛋算是一敗塗地了。」

安靜站在戴安娜身後旁聽這場一旦洩露必然震驚整個帝國的對話,露茜婭小姐暗暗感慨,的確是感慨而非嘲諷,連露茜婭自己也很費解她為什麼沒有幸災樂禍反而感慨,難道是氾濫的同情心再次發作?又一次該死的同情這個刻薄混蛋?是感慨某種程度上這個混蛋和她一樣都是命運掌握在他人手中嗎?肯定不是,露茜婭悄然揚唇,如這個混蛋所說,她不過是高級玩物,人家可是血統高貴的貴族,她哪有資格和他相提並論?她這時的感慨八成也是替安娜感慨,感慨安娜一如既往的卓絕手腕,也感慨這段並不晦澀的對話所蘊含的龐大信息量;不過不管怎樣,接下來不出意外的話,這個刻薄混蛋便只能面臨受人擺弄的局面了,他也只能按照安娜的思維一路潰敗下去,是跪著活還是站著死,都由不得他來做主。

真可憐呢。

不知不覺到底還是沒能全面遏制她同情心的露茜婭望向石床,似乎是想要捕捉那個混蛋該有的頹喪該有的絕望,可她的眼睛剛放到他的身上,她便看到居然在這種話沒說完的壓抑氛圍中,他竟然掙扎試著從石床上爬了起來。

是要離開嗎?

同樣意外的還有從頭平靜到尾的戴安娜女王,可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逝,她覺得這個小傢伙只是虛張聲勢,也只是想通過這種沉默的方式進行他無力的反擊。因為他畢竟是阿爾弗雷德家族實際意義上的掌舵者,他不可能不想知道荒原上被放逐的阿爾弗雷德家族怎會和她這位帝國首席國務卿保持著聯繫,更不可能不想知道強大的隱修會又究竟為何要置他阿爾弗雷德於死地。何況這兩者任何一個都擁有輕易埋葬阿爾弗雷德的能力,他便更不可能這樣輕易離開了。

但出乎她的意料,奧古斯都真的是打算離開了。

作為螞蟻,他沒發表意見的權利,也無法撼動大象的龐大身軀,但左右都逃不過被大象碾死的結局,奧古斯都這只螞蟻起碼能夠選擇他的死亡方式。所以沒理會身前的戴安娜,奧古斯都艱難坐起來以後便低頭將他那雙殘破的小皮靴套在腳上,接著他站起身。一瞬間可能是失血太多,也可能是躺了太久的緣故,他感覺一陣暈眩,然後喘息片刻。等他終於站穩。他便隨手拿起石床上可能是露茜婭之前為他準備的衣服披在身上,再沒有任何遲疑的向門口走去。

這個過程中,奧古斯都也承認他的確是在想,當年他的父親是不是就是在這間房裡和這位帝國首席國務卿私下接觸,他也承認他確實很想知道以他父親那樣的身份,和這位高高在上的國務卿暗中接觸究竟是為什麼,但想歸想,奧古斯都真沒有尋找答案弄清整件事情的。他不傻,從這位國務卿給他考驗的態度上很輕易便也能夠看出。一旦他問了,那以後不管是在荒原,還是帝都,他做任何事情也都需要經過這位戴安娜女王的首肯,那個時候,他的命運,整個阿爾弗雷德的命運,可就徹徹底底的交到了這位國務卿的手中,儘管作為等價交換,這位國務卿應該也會給他提供必要的庇護,但那真不是奧古斯都想要的。

在站著生和跪著活這兩個選項上,奧古斯都的偏執本身就不可理喻。

他走向門口。

身後端坐在石床前,視線依舊放在石床上背對著奧古斯都的戴安娜終於忍不住開口,她的口吻依舊平淡,聽不出是戲謔還是疑惑:「難道你真不想知道你父親當年為何前來帝都?」

奧古斯都停下腳步,輕輕挑眉。

他沒有回頭,眼睛放在身前的木門處,他的唇角勾勒起一道自嘲弧度:「想,怎麼不想?可就算你不說,我也能想得出來既然您這位首席國務卿都甘願放下身份去和荒原上一個罪民暗中接觸,那所密謀的事情肯定非同小可;我畢竟不是我的父親,我天生膽小,加上還算有點自知之明知道我甚至差點死在您小小的考驗之中,我便更不敢參合到您們所密謀的事情中了,既然惹不起,我躲開總行吧?所以有一點我希望您能明白,我不是我的父親,如今的阿爾弗雷德既然由我掌舵,便也不會再是從前的阿爾弗雷德,不管之前我的父親為什麼要來帝都見你,那都跟我沒有半點關係,也跟以後的阿爾弗雷德再沒有半點關係。」

戴安娜頭一次流露神情變動。

她輕輕皺眉。

確實沒想到這位年輕的阿爾弗雷德掌舵者居然能夠如此光棍,在她這個位置上,帝國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貴族哪種她沒見過沒領教過?可以說,不管是驕傲的自負的愚蠢的膽小的奸詐的,她從沒有覺得有誰是真的完全無法掌握的,可眼前這個小傢伙呢?政治場上有個策略叫做以退為進,那這個小傢伙這時的策略是不是就是純粹的以退為退?還真難辦啊,阿爾弗雷德那樣睿智的一個人怎麼會有這樣一個毫無原則毫無底線的繼承人?

她舒展眉頭,轉身,看向奧古斯都的背影,譏誚道:「躲?躲得了嗎?就算我不說在我和你父親的關係中,隱修會扮演著怎樣的角色,可你認為即便你再不理會阿爾弗雷德的這些事情,隱修會就會放過你,放過阿爾弗雷德嗎?」

奧古斯都依然沒有轉身:「所以我不會再輕易離開荒原,在我足夠強大之前我也不會再試圖來到帝都,只要我不離開荒原,我便不覺得我有必要懼怕隱修會,你可能不太清楚,我來自荒原,我屬於荒原,荒原,同樣也屬於我。」

「還真是無知者無畏呢。」戴安娜女王嘲弄感慨。

「可能是吧,但那又如何?即便我真的低估了隱修會也高估了我的能力,我在荒原被隱修會徹底埋葬又如何?」

奧古斯都突然轉身,迎著雍容華貴,神情漠然的戴安娜,他深深的眯起了他的眼睛:「重要的是,這是我的選擇,哪怕是死,也是我的決定,我無法改變這個世界也無法改變我周圍的環境,更沒有辦法阻擋隱修會以及您的態度,可起碼我能夠讓您知道,沒有人能夠對我的命運指指點點,哪怕上帝,都不能。」

這是偏執?還是歇斯底里的瘋狂?

戴安娜微微愕然,突然感覺她在這個孩子的身上看到了當年他父親的影子,同樣的倔強也同樣的自我,她很想把這整件事情,包括阿爾弗雷德的許多隱秘以及她和他父親之間的所有事情都告訴他,因為這樣一來,他多半也會改變主意停下腳步聽她說完,當年他的父親不也是一開始斷然拒絕,後來知道內幕後沉默改變了主意?可她到底還是沒有,不是怕他跟他父親一樣會最終因為這些內幕而慘遭襲擊,關鍵是既然他父親的死已經證明了無論他們做的再隱秘,那些人總能找到蛛絲馬跡查到源頭最終殺死阿爾弗雷德,那她為什麼不能換種方式?讓這個孩子一無所知的在荒原紮根不也同樣是種策略?

她沉默沒再說話。

奧古斯都便也再不遲疑,重新抬腳走向門口。

他伸手拉門。

沉默了片刻的戴安娜突然又道:「對了,有些事情你這幾天昏迷還不知道,你的妹妹,也就是伊麗莎白以為那天晚上是你在帝都的敵人襲擊了你們,所以三天前她和你的老管家前往斯坦福區尋找你的下落,過程很不和平,據說那天斯坦福區死了起碼30名騎士,還不包括劍士。」頓了頓,可能也是察覺到奧古斯都瞬間的僵立,她也沒有無聊等待奧古斯都焦急,很快繼續道:「當然,你不用擔心,伊麗莎白和你的老管家都沒有事情,是君士坦丁的孩子及時趕到,不過這並不意味著事情就結束了,你應該知道斯坦福那幫傢伙有多珍視他們微不足道的驕傲與榮耀,因鮮血而產生的仇恨終究只能由鮮血終結。」

「這就是說,留在這裡留在『上帝之鞭』,你便是安全的,而一旦走出『上帝之鞭』,你便失去了我的庇護,你將面臨整個帝都的仇恨與怒火,哦對,還有教廷的異端裁決所,他們可都在等著你回去。」

奧古斯都從緊張到輕鬆,他暗暗鬆了口氣,只要伊麗莎白沒事,那便一切都無關緊要。

他轉身,右手握拳貼在胸膛,一個優雅的貴族禮,他竟然還能燦爛微笑:「多謝您的提醒。」

然後他一腳跨出房門,也跨出這座有著戴安娜女王庇護的廢棄修道院,似乎毫不擔心外面在等著他的世界。

這顯然是戴安娜料到的事情,她沒有意外。

可一旁的露茜婭小姐就搞不明白了,明知道是死,還要這樣無謂的去死嗎?就算不願意留下來,就算不願意妥協於安娜,可在修道院多留幾天養好傷再離開不是更好?這難道就是這個刻薄混蛋所謂的驕傲?

露茜婭眼神複雜望著那個混蛋離開的方向,突然想起『浮士德詩集』中的一句話。

「拼了命的逞強,是男人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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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axing 發表於 2013-11-25 13:15
第一百六十八章 對比

  可惜奧古斯都始終沒時間翻看浮士德詩集,否則看到這句話他肯定忍不住腹誹我浪漫你一臉好不好。
  
  幾乎是剛走出那間跟整個廢棄修道院破敗環境格格不入的乾淨房間,奧古斯都便再沒有辦法遇制他劇烈心跳、驚駭情緒,沒辦法不震驚,他的父親居然在過往許多年中一直跟神聖帝國首席國務卿保持聯繫?筆記中提到的『阿提拉,竟然是他父親與戴安娜女王暗中的接觸地點?這實在太可怕了,被放逐到荒原的卓微罪民到底能有什麼事情和帝國首席國務卿秘密碰面?奧古斯都簡直覺得他一直是在做夢,要不是他擁有的兩世人生造就他心智強大,早在房間裡他便無法壓抑得下他的情緒jī變,甚至即便離開了那裡,可一路走到修道院門口的路上,奧古斯都也始終是頭腦空白,雙手忍不住隱隱顫抖。
  
  太瘋狂了。
  
  站在修道院門口,奧古斯都並沒有第一時間跨出破敗修道院,但肯定不是畏懼他離開這座修道院後便需要面臨的整個帝都,事實上他這會兒也真沒心思去考慮其他事情,只是深深望著那間很可能便是他父親當年潛入帝都時所停留的房間,他腦中關於這許多堪稱驚天動地的大疑問不停翻滾一~他首先想到的還是他父親和他的阿爾弗雷德家族究竟是怎樣一種存在,然後念頭便不受控制的迅速扭轉到關於他父親和戴安娜女王之間的關係上,雖說他狠本沒頭緒去分析這些事情,但起碼他絕對能夠肯定,隱修會之所以會襲擊阿爾弗雷德,殺死他的父親,必然跟這件事情有很大關係,並且不知道為什麼,奧古斯都同時也毫無理由的認定,很可能就是為了阻止他的父親和戴安娜聯繫或者為了阻止他的父親和戴安娜想要做的事情,隱修會這才佈局荒原,試圖將阿爾弗雷德徹底埋葬。
  
  這其中究竟有著怎樣的秘密?
  
  或者說,在荒原又到底埋藏有多少秘密?
  
  好奇和求知的欲望幾乎撕裂奧古斯都的胸膛,但即便如此,奧古斯都也只能用他殘存的理智依舊死死壓制著他的欲望,他很清楚他不能問也不能知道不僅僅因為一旦他知道了,他便很可能走上他父親的道路,跟戴安娜女王保持聯繫將命運徹底交到戴安娜手中,更因為無論是相對於戴安娜,還是隱修會來說,他都實在太渺小太微不足道,參合到他們的事情中也斷然不會與虎謀皮那麼簡單,甚至興許將來他怎麼死的他都不會知道。
  
  好奇心殺死貓這句話可絕對不是說說那麼簡單。
  
  奧古斯都深深吸了口氣,最後凝視一眼那個房間,他便再不遲疑跨出門檻,他必須得離開了他也的確擔心他在這裡再多停留任何一秒,他都會忍不住回頭去知道這所有的秘密『千萬不要覺得他在房間裡時的平靜還能再維持多久那本身就是最大的折磨。
  
  走下土坡,走回帝都。
  
  根本沒多餘的心思去考慮他身上還未痊癒的傷勢只能一遍遍自我催眠,強迫他暫時不去想那些可怕而瘋狂的疑問,他強行將他的心思扭轉到他眼前需要面臨的事情上。
  
  到現在,基本算是真相大白了,也果然不是因為索菲婭的緣故而導致他成為帝都的焦點,這一切不過都是戴安娜女王隨意的安排要說憤怒要說仇恨,奧古斯都肯定都有也絕對不少,但同時他也知道,在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裡,他也肯定沒有表現出他的憤怒進行復仇的機會,因為論整體實力,貧瘠荒原上的阿爾弗雷德家族要走多久才有可能對抗帝國五大巨頭之一的范多姆海恩?論單體實力,不要忘了,大陸第一騎士阿爾伯特恰好便是戴安娜女王的扈從騎士,並且當初奧古斯都能走上騎士的道路,本身就是阿爾伯特一手引導。
  
  這實際上也變相解釋了為何當初阿爾伯特會停留荒原,一步步引領他走上騎士的道路。
  
  只是當初這件事情中似乎也有彌撒督主教的身影?
  
  那是否還意味著彌撒督主教在這些大疑問中也有影子?
  
  奧古斯都一陣頭疼,感覺怎麼繞他都根本無法甩開那些可怕的疑問。
  
  他一路走向來時的帝都耶盾平民區,有些奇怪,當時逃亡時感覺路那麼漫長,這時不知不覺他便已經出現在了巍峨的帝都城外。
  
  又一次回到了帝都。
  
  奧古斯都眯著眼睛站在帝都城外,仰望壯觀雄奇的帝都城牆,他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了他的渺小。
  
  他抬腳走向帝都。
  
  突然,
  
  一陣陣喧囂吵鬧的呼喊狂歡聲從帝都城內傳入他的耳中。
  
  今天的帝都是鮮花的海洋。
  
  橫穿布克魯商業區,連接卓洛與斯坦福,也幾乎貫穿整個帝都的主街道上,一隊人數約莫百人上下的騎士團緩慢行走在帝都主街道上,他們身披整齊明亮的銀色鎧甲,與戰馬上的鎖子甲互相輝映,連成片也構成銀色的的主旋律,在夏季的陽光下閃爍著刺眼光芒,也更將這支騎士團映襯的格外威武---這是一支從帝國南部叢林凱旋而歸的皇室騎士團,儘管在這樣的季節這樣的天氣下穿著這樣的笨重鎧甲無論怎麼看都應該是個折磨,但對騎士們來說,這點折磨顯然遠比不上他們所收穫的歡呼與掌聲,尤其是鎧甲越明亮,姑娘們拋來的鮮花便越燦爛,他們甚至恨不得讓折磨來的更漫長些。
  
  和平時期的帝都民眾,上到貴族下到平民,對英雄情節似乎有一種近乎畸形的崇拜欲,這種嚮往崇拜的情緒便直接導致哪怕這支騎士團只是在帝國南部一場甚至稱不上戰爭的衝突中收穫了一場小勝利,他們都完全不會吝嗇他們的熱情,從街道的盡頭一直到看不到盡頭的盡頭,人山人海的場面就是今日帝都的真實寫照,他們圍在街道兩旁,歡呼聲,咆哮聲,雷鳴般持續不歇的掌聲,完全籠罩整個帝都。
  
  而走在騎士團最前端的,是一位身穿黃金鎧甲的年輕男人。
  
  但實際上最引人注目的卻也還是漫步跟隨在他戰馬旁邊的一頭獨角白虎,那是來自帝國南部叢林的叢林王者,很難想像這樣一頭血腥暴虐的畜生竟然能夠在人群如此喧鬧的氛圍中安靜跟隨,也很難想像這樣一頭兇殘的叢林王者居然會對一個人類如此順服,但不難想像的是,這樣一頭獨角白虎無疑更能點燃民眾的熱情,以及對年輕男人根本不假以掩飾的狂熱崇拜。
  
  尤其是他本身便是這支騎士團乃至這整條街道上唯一的焦點。
  
  他自然只能是回到帝都的哥倫王子殿下。
  
  如果說赫爾曼的繼承人奧斯汀少爺是帝國最璀璨的星星,也可以被稱為是帝國明日之星的話,那麼哥倫王子便只能是帝國的明日希望,並且比起奧斯汀某些時候可能稍微顯得陰鬱,哥倫王子便始終是沐浴陽光,他沒有任何缺點,幾乎整個帝國都認為,如果太完美也算是一個缺點的話,那哥倫王子便只有這樣一個沒有人能夠抗拒的缺點。
  
  他騎在戰馬,始終掛著溫和但又不至於顯得太過熱情的矜持微笑,這份微笑在他一頭燦爛金發,英俊臉龐的襯托下顯得格外陽光。
  
  他身邊跟著一頭叢林王者。
  
  他看向哪裡,哪裡便歡呼雷動。
  
  他停留哪裡,哪裡便會被鮮花淹沒。
  
  萬眾矚目。
  
  與此同時,帝都的另外一個方向,同樣也有一個人在今天回到了帝都,只不過與這幅浩大場面構成鮮明對比的是,出現在骯髒耶盾區的奧古斯都沉默獨行。
  
  他順著他逃亡的路往回走,耳畔傳來的喧鬧聲沒能影響到他的思路,他在考慮是應該先到索菲婭的紫羅蘭莊園確認伊麗莎白的安全,讓伊麗莎白放心,還是應該先回石頭城,看看捷琳娜女王有沒有在等他,說起來不管是伊麗莎白還是捷琳娜奧古斯都這時都不是太擔心,伊麗莎白那邊畢竟有著索菲婭,在帝都,即便索菲婭再如何的勢單力薄,可起碼還有君士坦丁,還有不知道有沒有離開聖約翰大教堂的彌撒督主教,至於捷琳娜女王就更不用擔心了,雖說奧古斯都已經不可避免的對阿爾伯特產生了芥蒂,但他非常願意相信阿爾伯特一定會確保捷琳娜的安全。
  
  他邊想邊走,不知不覺便走出了耶盾區,也走到了布克魯商業區那條主街道附近的街道。
  
  喧鬧聲更加喧囂。
  
  奧古斯都猶豫了下,還是走向主街道的方向。
  
  於是他便恰好看到那支騎士團的背影,也恰好看到那名身穿黃金鎧甲的年輕男人背影。
  
  那麼耀眼。
  
  幾乎不用他去考慮,耳邊人群吵雜的議論聲便讓他輕易知道,年輕男人便是回到帝都的哥倫王子。
  
  他驟然一愣,終於意識到他已經昏迷了3天。
  
  這便意味著索菲婭的成人禮就在眼前。
http://cjoe.com.tw 新竹長青中醫--真正用心看病的診所 小腦萎縮症、漸凍人症、腦瘤、耳中風、眼中風、紅斑性狼瘡、無痛埋線 都是為了您能更好 本帖最後由 siaxing 於 2013-11-25 13:27 編輯

siaxing 發表於 2013-11-25 13:17
第一百六十九章 鋼琴師

怪不得從修道院回到帝都的路上並沒有遭遇任何來自帝都貴族或者異端裁決所的狙擊,原來是哥倫王子的回歸和索菲婭明天的成人禮讓他們沒必要多此一舉,根本不需要奧古斯都分析考慮,他輕鬆便能斷定,在索菲婭的成人禮上,一定有一場波瀾壯闊的大戲碼在等待著他,這沒什麼懸念,也的確是帝都這幫貴族大人們慣用的手段,儘管奧古斯都不太清楚隱藏在帝都平靜下的暗流潛湧,但在帝都這些天,他多少還是知道點關於卓洛區和斯坦福區之間的矛盾衝突,所以在君士坦丁公主殿下的成人禮上殺死他,既可以用他的鮮血洗刷仇恨與恥辱,同時也震懾他們潛在的敵人,還能夠用這種最殘酷最鮮血淋漓的方式讓索菲婭,讓君士坦丁,也讓傲慢的卓洛區知道,斯坦福的驕傲與榮耀不容褻瀆,更不容任何人隨意踐踏。

完全是一舉多得。

「這就是說過了明天一切便都會結束。」

奧古斯都沉默站在人群中,竟然發現哪怕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他依然沒有半點惶恐或者擔心,甚至當他想到明天一切都會結束,他第一反應竟然是想明天是他來到帝都的第幾天?當初在猛獁輪盤上他可是下了重注賭他能夠在帝都呆上13天,然後活著離開帝都,按照113的賠率,再算上安吉莉娜小姐那把鑲嵌滿了寶石的劍起碼價值10萬枚波旁金幣,10萬的13倍,奧古斯都突然感覺一直陰霾的心情居然瞬間明朗許多,幸福來的實在太突然了。

於是人群在歡呼,人群中的他便也合群的笑了。

陽光明媚。

似乎完全不知道他明天還能夠活著的概率幾乎為零。

他終於抬腳擠進人群,順著騎士團前行的方嚮往前行走,但當然不是跟著他們,只是既然明天一切都會在紫羅蘭莊園畫上句號,那他今天便自然也沒有必要過去。而回往石頭城的路恰好也是這個方向——說起來,似乎有很長時間都沒有捷琳娜女王的消息了。

獨自穿過喧鬧歡騰的人群,走過一地的鮮花與榮耀。

沒有人會注意到他。

到了石頭城,華麗酒館不出意外的冷清寂寥,顯然所有人都在街上向他們的哥倫王子殿下表達他們的崇敬與狂熱,奧古斯都一路上樓走回他的房間,幾乎連一個人都沒有碰上。在房間門口,他猶豫了片刻才終於伸手推門,然後安靜的房裡果然沒人,捷琳娜女王也果然還是沒有回來。

樓下歡呼喧鬧依舊。

奧古斯都沉默在門口站了很長時間才下意識走向窗戶,拉開窗簾,讓陽光照射進來。

他的目光放在腳下的騎士團和人群上。心裡想著的卻是:這樣也好,反正明天多半是活不下去了,小捷琳娜從出現在他身旁已經為他付出了他根本承受不起的許多許多,再讓她跟著他一同面臨絕境面臨死亡,他肯定也會相當愧疚,不在就不在吧,最好今天晚上不回來。明天也不要出現,雖說他對阿爾伯特的信任已經不再純粹,但好歹是大陸第一騎士,阿爾伯特應該能夠給捷琳娜絕對的安全,將她送回北境吧?

那麼,你就安心做你的薩滿女王。

小薩滿要開心幸福的活著呀。

奧古斯都胡亂想著,眼神溫柔。

房外突然傳來敲門聲。

奧古斯都驟然一愣,剛要迅速轉身。卻莫名其妙的苦笑出來,也對,捷琳娜要是會敲門那她可就不是捷琳娜女王陛下了。

那會是誰?理論上伊麗莎白沒理由知道他回來了,難道是石頭城的侍者?

他沒有抬腳,隨口道,門沒鎖。

房門打開,一張英俊到堪稱妖嬈嫵媚的年輕男人臉孔出現在他的視野。讓奧古斯都頓時愕然失神,實在太意外了,他也完全沒可能想到居然是他第一時間前來找他,並且他不過剛剛回來。他又是怎麼知道的?

年輕男人隨手帶上房門,明顯也是察覺到了奧古斯都並沒有掩飾的疑惑,他笑了笑,露出潔白牙齒,伸手指了指奧古斯都房間的對面,解釋道:「我可沒有跟蹤你,只是既然知道你住在這裡,又不知道這幾天你在哪裡,我便只能在這裡等你,哦對了,我這幾天一直住在你的對面,所以我能夠看到你。」

奧古斯都神情古怪:「你該不會還是為了那支鋼琴曲吧?」

帝**部的實際掌握者,龐培家族最另類也最有特點的一位繼承人,昆廷少爺展演微笑,要不是奧古斯都很清楚他的性別,他也根本不敢相信男人居然能夠長的如此動人,他連連點頭,走到奧古斯都身前,名貴香水味頓時充斥整個房間,他眼神炙熱,毫不掩飾他的意圖,直接道:「當然,我總不會因為你英俊才會等你吧?說起來,那支鋼琴曲的最後一段你想好怎樣改了沒有?我還是堅持認為那天你彈奏的最後一段實在敗筆,牽扯到你太多的個人情緒了,奧古斯都,你要知道,作為一名鋼琴師,將完美的音樂呈現出來才是你最應該做的事情,哦對了,我把鋼琴也帶了過來,就在對面,有沒有興趣再試一下?」

奧古斯都徹底崩潰。

剛從地獄走回來,也剛剛經歷一段讓他窒息的驚駭對話,哪能想到第一個來找他的居然是昆廷少爺?又哪能想到即便是這種情況下,昆廷少爺孜孜不倦的尋找他竟然還是為了那該死的鋼琴見鬼的鋼琴曲?

他一陣無語,雖說他斷然不會因為昆廷少爺之前表現出來的一點善意而認可對方,但他也確實不會厭惡昆廷,這就導致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拒絕他,最終只好將視線重新放到樓下越走越遠的騎士團那邊,他無奈道:「可是,你真的認為在明天之前的今天,我還會有興致去觸碰鋼琴?」

明天之前的今天。

昆廷當然知道奧古斯都所指的明天是什麼意思,他雖然固執,甚至固執的有些幼稚。但那並不意味著他就是傻子,事實上他本身就比奧古斯都還要清楚明天等待奧古斯都的會是怎樣一個慘烈局面。

可要讓他放棄還真是不太甘心吶,尤其是萬一明天奧古斯都死了,那那支他從沒有聽到過那樣美妙樂曲的鋼琴曲又該怎麼辦?

他張口,欲言又止,不過還好,終於還是理智戰勝了固執。儘管他美麗的桃花眸子中滿滿都是遺憾不甘,最後長長的嘆氣也表現出了他的遺憾,但他到底還是沒有說話。

他站在奧古斯都身旁。

順著奧古斯都視線望去,一路望著樓下被人群重重包圍的騎士團,最終視線定格在騎士團最前端那名黃金鎧甲騎士的身上,他很好的掩飾了他的譏誚與嘲諷。漫不經心問道:「在想什麼?」

奧古斯都其實對自來熟天生排斥,但還是那句話,昆廷畢竟給過他有限的幫助,他不好刻薄生硬,於是明顯敷衍大過回答,奧古斯都指著身披黃金鎧甲的年輕男人,隨口道:「我在想那件鎧甲究竟只是金子的顏色。還是真的由黃金打造?」

「看來今天是你的幸運日,你算是問對人了。」

昆廷微笑,格外美麗,迎著奧古斯都的疑問,他笑道:「我恰好知道這件鎧甲的來歷,這件鎧甲是由帝**部監督打造,裡面材質不是黃金,但表面絕對是貨真價實的金子。並且儘管裡邊不是金子,可想必你也聽說過葛祖瑪長鬚羊皮的價值,再加上幾名起碼8級往上第三法下不同元素掌控者繪製在上面的稀缺魔法陣,各種輔助、魔抗、累積綜合起來,這件鎧甲絕對要比純粹的金子打造的笨重鎧甲要來的更加昂貴。」

「有多昂貴?」

「我這麼跟解釋,根據我這幾天對遺棄荒原的大致瞭解,不要這麼看我。事實上從你出現,帝都已經有許多人終於回想起來帝國還是遺棄荒原那麼一塊地方——在荒原你的領地,如果說3萬上下波旁金幣足夠支撐你領地內所有子民一年生活的話,那麼這件鎧甲足以讓你很多年不必再考慮你的子民該如何生存。並且這還只是你看到的,還有你看不到的,就像哥倫腰間那把長劍,奧古斯都,你懂得該如何計算一把被附加了魔法的長劍的價值嗎?」

奧古斯都聽的津津有味。

可等昆廷說完,他突然毫無徵兆的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昆廷嘆息。

都是聰明人,這位越瞭解給他驚喜越多的阿爾弗雷德掌舵者肯定知道他想說什麼,然而,他還是坦誠道:「我是想讓你知道荒原和帝都的距離,奧古斯都,你知道嗎,隨著我們對荒原的瞭解越多,我們對荒原的輕視便也只能更多,你從那個地方來,就算你再有手腕再聰明強大,可你憑什麼與帝都這幫人抗爭?放棄吧,不要再做無畏的掙紮了。」

他迎著奧古斯都逐漸眯起的眼睛,真誠道:「我現在正式邀請你成為我的私人鋼琴師,我可以給你提供龐培的庇佑,雖說我不務正業,但請你相信我在我在父親心中的份量,你可以活下去,也可以活著離開,至於你的妹妹伊麗莎白,只要你能夠脫離那個漩渦,相信我,他們不會為難她的,況且索菲婭也有足夠的能力保證伊麗莎白的安全。」

奧古斯都有些意外。

他不知道這位美麗昆廷少爺究竟為什麼會試圖幫助他,他也想不出他有什麼可被昆廷利用的——但不管怎樣,在帝都,昆廷是第一個向他正面表示出善意,想要幫助他的人。

他有些感動。

但他不能接受。

這無關驕傲。

他緩緩伸手,低頭看著他的雙手,他平靜道:「鋼琴師?可是很抱歉,比起用我的這雙手握緊琴鍵的黑與白,我更想用它扼緊命運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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