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臥唐 作者:河東三十吼 (連載中)

cx_2131 2013-5-25 13:15:3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8 54694
元本山 發表於 2013-9-27 12:12
臥唐【204】脫胎換骨〔上〕

夜色和狂雪掩護了歐陽六人的身形,卻同樣模糊了他們的視線。

    這將他們尋找歸路的旅程變得更加艱難,此時他們經過一個下午的跋涉,那匯合地已是在望。

    今日下午不同,他們一改三日來暴露行蹤、一路呼號的行跡,專揀偏路小道靜聲繞滑,短短二十里左右的路程楞是滑了兩個多時辰,可謂蝸牛速。

    假像在三日間應已造成,自己這一路牽著多數斥候的鼻子走,其他各火也是做出了多向突圍的假象,叫三千人和中軍大帳那位很難判斷出特種旅的真正意圖。

    歐陽滑在離匯合地十丈左右的距離停了下來。他單手握拳,示意全部停止。伏身雪中靜靜觀察起來。

    無聲,無影,一片靜寂。依據他們這六日來的經驗,營中士兵絕然不可能在夜裡設下埋伏,此處應是無恙。

    待看了一刻左右,歐陽起身滑雪快速溜去,在左近能辨視的雪中來迴繞了幾圈才停在匯合地張手示意眾人安全。

    正在他轉身之時,一聲輕呼在耳邊響起:「旅帥?」

    歐陽心中大喜,心中暗呼「這是趙子昂的聲音!」,可尋聲望去卻是什麼都沒看到,定睛看了一會兒,仍是沒有發現,不禁心中大奇。試探問道:「可還想與我交手?」

    這一問卻是巧妙,不問他是誰,不問他番號,卻因他初來營地時曾與這趙子昂幹了一架,將對方完虐。此時問出是對方銘心刻骨的一幕,不怕不知之人胡亂答應。

    「待我學完再與你交手!」

    歐陽一直盯著剛才出聲的方向並未放鬆,這時的回答讓他將目光聚集在一處雜草下面,先是雜草掀起,爾後露出一張雪臉,然後是兩隻胳膊和身子相繼從雪中出現,不是趙子昂還有誰?

    待趙子昂從雪中爬出,他身後陸陸續續爬出不下三十餘人,整整一大片!

    歐陽又喜又驚,喜的是這三十餘人無恙,安全匯合。驚的是他們竟能偽裝的如此之好,連自己都瞞了過去!

    正在他思忖間,五郎等人已是來到身後,他們同樣目睹了特種旅三十多人的「出土」,歌夜滑了兩步走到前面,一拳搗在趙子昂胸膛上:「不錯,小子!能將八弟都瞞過去,看來有所收穫!」

    趙子昂回頭看了眼眾人,傻傻一笑,擺手道:「皮毛,皮毛而已。」

    兩撥人相遇自是高興歡喜,卻不能發出太大動靜。歐陽細數了一下這是三十六人,整整四火,還差兩火沒有回來。分別是潘江領的八人和葉鵬領的八人。

    他倒也不急,現在剛入夜不久,說不定一會便回來了。

    「趙子昂,你等實出我意料之外!這幾日過得如何,可曾有傷著的弟兄?」歐陽關切相問,其他都不重要,人才是重要的,這可是大唐第一批接受全新概念的軍隊,也是自己第一次帶領的旅隊。只要眾人在自己的系統訓練下,將來都是「一將難求」型的特殊人才,給他多少錢也不換。

    趙子昂聞言扭頭看向身後眾人,用手指了指道:「旅帥,沒有傷,只有幾個抽筋崴腳的,不礙大事。不過話說回來,旅帥你剛才真的沒有發現我們三十六人?」說罷眼中露出期冀的神采,在他心中要歐陽犯個錯那個是千年不遇之事,一定要拿出來討論幾句才成,歐陽看著他擠眉弄眼的樣子,心道歲數比我都大,居然還有這種心態,當真少見。不過依然點頭道:「真沒發現,不想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學以致用、敢用更是難得!待我晉陽城中酒樓一起,定當請你們不醉不歸!」

    一眾士兵都是低聲叫好,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又和幾位當火長的哥哥見了面,簡單聊了兩句幾日間發生的事情,都是頗有感慨。

    閒聊幾句四十二人沒有再次入土,齊齊躲入剛才他們埋伏的枯草叢中,一邊休息一邊等待。

    不及一刻,一支隊伍慢慢靠近了匯合地,卻在更遠的地方停下等了半刻才過來,歐陽一看是潘江四哥,當即起身迎去,眾人又是一陣輕手輕腳的熱鬧。

    歐陽的心漸漸火熱起來,在他的預期中,至少有兩隊士兵要「犧牲」掉或是晚點誤了此最後行動,不想眾人爭氣,給了他一個大大驚喜。現在唯有葉鵬九人最後一火沒有回來。待人到齊,便可按照他的計畫來一次絕地反擊。

    五十一人藏在枯草中默不作聲,只有漫天的大雪落下將他們一一覆蓋。

    一個時辰後不見人影,歐陽身後眾人已有些焦躁,慢慢的伸腿坐地,舒緩著有些酸麻的雙腿。

    兩個時辰後仍是沒有動靜,歐陽眉頭皺起,心中暗忖難道他們被圍住了?脫不了身還是已被「押送」回營?

    由於當初分向時各自不同,現在完全沒有必要回頭問他們一句是否曾見過葉鵬所率之火。聽著身後眾人極低的議論聲,歐陽選擇了沉默,要是到了子時仍不見人,他將不得不率領這五十人返回營中「殺」一次。

    時間緩緩流淌,眾人幾乎掰著指頭算時間等待最後九人歸來。

    難熬的一刻後,匯合地外的山坡下突然響起了嘈雜聲。

    「快......,看......旅帥......在,.......合」幾個斷斷續續的詞語從風聲中傳來,飄到歐陽耳中。

    歐陽不敢起身,他無法在這麼遠的距離辨別出這到底是不是葉鵬的聲音,更不清楚他們為何如此嘈雜驚慌。

    他拍了秦風的肩膀一下,急速說道:「七哥,速探!」

    秦風二話不說,將腳上滑雪板脫掉,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幾個起落便消失不見,不及十幾息便縱躍返回,冷聲道:「追兵,十餘人!」

    眾人聞言一愣,旋即心中緊張起來。

    歐陽已是料到過如此局面,眼睛一轉吩咐道:「趙子昂,你所率之火將兵刃滑雪板交給其他士兵保管,裝作被俘樣!待到大營看我眼色行事!其它所有人都起身,先將滑雪板扔掉,將趙子昂火圍在中央隨我來,咱們渾水摸魚的好戲要開始了!」

    「啥?!」趙子昂一臉不解,不想自己竟成了歐陽口中「俘虜」,心中極不情願。

    「照做就好!要是今夜之計能成,首功有你一半!給我裝像點兒!」歐陽顧不得多加解釋,那便傳來的嘈雜聲愈發響亮,看來情況不容樂觀。

    趙子昂一聽首功要佔一半,心中自是歡喜,回頭裝模作樣瞪了自己火中八人一眼,率先將障刀卸下交給身邊其它士兵,又將自己的滑雪板交給另一人扛在肩上,擺出一副垂頭耷耳的喪氣樣,有氣無力的開始隨眾人向前行走。

    歐陽率領眾人前行沒幾丈,終於透過大雪看清了眼前情形,葉鵬等九個人跌跌撞撞的向自己這邊衝來,其中幾個士兵的滑雪板已壞的不成樣子,只能勉強前行。在他們身後七八丈外有十餘人點著火把追蹤而來。

    歐陽向前竄了兩步堵在葉鵬身前,還不待葉鵬開口,對九人說道:「一切看我眼神行事!莫自亂陣腳!」

    說罷退後兩步,大聲喝道:「來呀!又是一隊特種旅士兵,速速給我圍了!」

    一聲令下,人群中呼啦啦躥出二十餘人將葉鵬九人圍了起來。

    正在此時,那追蹤而來的十餘人也將將趕到。為首一人厲聲喝道:「先圍了!爾等何人!」

    歐陽站出一步,聲色更厲,大喝道:「爾等又是何人!竟敢如此無禮!」

    對面那人藉著火把仔細看去,眼前一眾人皆是唐兵不假,卻是滿臉泥垢,看不清容貌,可看他們將眼前自己追蹤而來的特種旅士兵團團圍住,想必不會與其同夥。傲然道:「我乃袁卿袁將軍麾下宣節校尉吳濤!」說罷掏出軍中信符晃了一下。

    歐陽聞言,臉色略鬆,口氣漸緩道:「哦,原來是袁將軍麾下!我乃斥候營振威校尉竇泥丸!差點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己原來是一家人,切莫緊張!」說罷也從懷中摸出一枚銅質牌子,在火把下熠熠生輝。

    吳濤一聽竟然是振威校尉,竟比自己高了三個官階。仔細看向那面銅牌,其上刻畫的形狀卻是振威校尉不假,可下面所注小字在如此夜色中如何看得清?心中衡量一下,勉強抱拳道:「某吳濤見過振威校尉!」

    歐陽擺擺手示意無妨,出聲笑道:「看你臉色尚不相信,來,拿去我的信符銅牌一驗!免得出了差錯,軍中辦事就是要講個『認真』二字!」

    吳濤一聽那校尉竟然如此大方,讓自己去勘驗銅牌,不自覺的前行一步卻是縮了回來,暗忖道軍中是要講究認真,可情面和人緣卻更是重要,那竇泥丸如此大方,再細細觀其形態,確實不像假的。臉色轉暖帶笑,躬身道:「竇校尉切莫誤會,我並沒有懷疑之意,只是按例需詢問一二,況且此時乃非常時刻容不得差錯,若有什麼失禮之處還望校尉海涵!」

    歐陽呵呵一笑,將沾滿汗液的銅牌收回,暗道人情世故果然是必修之課。朗聲道:」大家辛苦,說不上什麼失禮不失禮的。既你是五里之外便追蹤而來,卻讓我堵個正著,咱們便一起將特種旅押回大營,你是頭功,如何?
元本山 發表於 2013-9-27 12:13
臥唐【205】脫胎換骨〔下〕

吳濤聞言明顯楞了一下。他在軍中已有五年,深知軍中這潭水有多深。文官尚需熬資歷,武將更需立軍功。從大頭兵升至現在自己這個職位,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只有自己在夜深人靜時能回味其中甘苦。

    像如今大體承平年代,軍中升職比文官體系要慢了不知道慢了多少倍。戰時靠斬將殺敵積累,無戰時便要靠平日操練考核以及在各種突發狀況下的表現來評定功勛向上爬。

    他實在沒想到這振威校尉一開口便將首功讓出,完全出乎自己意料。要知道他們奔波六日都沒發現,早沒了先前卯著的那股興奮勁兒和銳氣。只是帥令難違,他們只能連夜駐守山間,待熬過今夜便可回營休整。可誰想天下還真有守株待兔的好事,就在希望盡失之時才發現了一隊特種旅士兵。本是滿心歡喜的追來,卻不想已被別人圍了起來,眼看到嘴的肥肉被人搶了去,心中何甘?是故在開頭見面時明知同營澤袍仍是厲聲相問。

    「竇校尉,這,這如何使得?」吳濤心知肚明軍中明面和暗地裡的規矩,思慮之後決定還是不要得罪人。

    歐陽呵呵一笑,見吳濤自覺「入甕」,向後一指朗聲道:「喏,我們今夜也圍了一堆特種旅士兵。我說實話,再搶你的首功沒多大意思,都是在軍中澤袍,總有守望相助的一日不是?」

    吳濤等人順著歐陽手指方向看去,只見對方二十餘人確實將一隊九人圍在中央。被圍的人低頭垂面,沮喪之至。偶有人抬頭望來的眼光甚是不忿。

    這麼一說一看。吳濤心中疑惑盡去。臉上笑容更盛,叉手謝道:「多謝竇校尉,某必不忘今日之情,來日但凡有機會一定還報!」其身後一眾士兵也是喜笑顏開,謝聲、恭維聲此起彼伏。

    歐陽心中暗忖過了今夜你們別記恨我就好,「還報」兒子那可不敢當。

    他擺手直言:「不必如此客氣,我也是大頭兵升起,深知軍功不易。不若咱們早些起行,也好搶個頭彩如何?萬一有其他人立了首功我等可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吳濤等人點頭答應,心下過意不去,急急去旁邊尋些合適趁手的枯木棒子做簡易火把給「竇校尉」等人用。

    吳鵬臉色鐵青,他真沒想到自己的旅帥不說掩護自己,卻是讓同旅士兵將自己九人圍起來,大談邀功領賞。他心中彷彿掛了千斤石墜直砸肺腑,呆立當場。他不知道其他各火情況如何,他只知道自己這一夥三日來驚險萬分,若不是旅帥一直以來的激勵埋在他們心中,怕是早已堅持不住。等等,旅帥說他自己叫什麼來這?」竇泥丸「?為何不用真名?其他與自己同甘共苦的兄弟怎忍心將趙子昂大哥等人也圍了起來?

    剛才怒火遮心,現在想來古怪百生。他疑惑抬頭,卻見旅帥歐陽宇施施然走來看了自己一眼,轉身離去之前輕快說道:」將戲演好!大營行動!「戲?什麼戲?難道......吳鵬不吭一聲卻是心中漸漸透亮。這個年輕的旅帥想來智計迭出,難道自己和對面趙子昂被圍也是連環計中一環?

    眾人整備完畢,吳濤率自己幾十號人打頭前行,歌夜領兵在後,而歐陽和劉宇軒卻是護翼兩側,將吳鵬和趙子昂十八人圍在中央。近百人舉了幾十隻火把浩浩蕩蕩向大營加速進發。

    此處離大營約莫三十里開外,葉總徒步需要兩個時辰左右。也就是說到了大營時正是後世的半夜三四點鐘,這正合歐陽宇的心意,那個時段正是人一日中最困的時刻,極為有利於歐陽等人偽裝下的矇混過關。

    走了近一個時辰,他們遇到兩撥駐守山中的斥候,吳濤上前匆匆應了兩句便急急趕路,生怕別人搶先自己一步。

    他不知背後那些斥候能殺人的羨慕眼神,更沒理會那壓得極低的哀嘆之聲。

    特種旅的士兵,不論行軍或是假意被俘的,這一路行來都是心潮澎湃,現在竟可以光明正大的從那些斥候精銳面前大膽行過,實乃六日來所不敢想。這要拜旅帥所賜,雖然他們心中到現在還不清楚這是演的哪一出。

    夜色深重,雪大風急,崎嶇的山路更是增加了趕路的難度。

    近百人各懷心思,可趕路這一目標卻是完全一致。終於在走了兩個半時辰左右來到大營門外。

    此時所有人都被夜雪覆蓋了一層,全身上下無不是一層厚厚積雪,甚至連眉毛胡才都染了一層霜白,如同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般。

    大營一片靜寂,只有營門的六座哨塔、箭塔上的士兵來回走動。

    歐陽回頭和歌夜對視一眼,心道終於迎來了關鍵時刻,該是好戲上演了!

    」何旅何營士兵!報上名來,示符勘驗!「營門左邊第一座哨塔上的士兵早已看到了近百人的隊伍,只是其身穿大唐兵甲,近幾日又有三千號人撒在大營周圍尋找特種旅蹤跡,心中知道萬萬不可能是敵軍來襲,所以沒有鳴號,只是待他們走近才詳加盤問。

    吳濤回頭看了歐陽一眼,只見其點頭微笑,示意自己出面,心中暗喜。

    放聲道:」速速打開營門!我等是袁將軍手下和斥候營兄弟,要勘驗信符自己下來看!「其口氣不悅,聲亦如雷,明顯不滿。

    那哨塔士兵嘟囔兩句,轉身迅速爬下哨塔來到吳濤面前,厲聲道:」喊什麼!不知道此乃都督所立規矩章法?拿來!「說罷伸手催要銅質牌符,口氣也是生硬。

    歌夜將拳頭握的死緊,五郎等人也是屏聲禁氣,心跳過速。更別提特種旅其他士兵,都是將心提到了嗓子眼處,生怕那守門士兵真的過來自己勘察,那必定要露餡的!

    吳鵬心想我等再山中六日來受了這多苦,好不容易完成任務卻造守門士兵盤問,心中更是不悅,盯著那守夜士兵沉聲道:」看清楚了!我們已圍了十八名特種旅士兵!有膽你便慢慢勘驗,若是貽誤了軍情,你自擔待!「他伸手摸出自己的信符一扔,轉臉看向別處。

    駐守哨塔的士兵一聽楞了半晌,結巴道:「你說啥?再,再說一遍?特。特,特種旅士兵?」這幾日特種旅士兵奇蹟般消失的傳言以傳成了神話一般,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吳鵬得意的揚起下巴,伸手向後一指:「自己去看,我唐唐翊麾校尉難道敢拿這種事說假話?他們新造出的『神速』板子還被我等繳獲呢!」

    那士兵自己看了幾眼,越看越吃驚。趕緊回身招手:「開門!開,開門!速報都督!」

    他當然不敢拿此等事做大,更不敢再仔細勘驗信符。若真是耽誤一絲軍情,怕自己少不得挨軍棍,更何況眼前眾人乃是立了首功之人,陞官指日可待,自己一個大頭兵憑啥和人家鬥氣?

    營門在吱吱聲中拉開,歐陽隱晦一笑,心道最關鍵的一關已是過了,大事可期。

    近百人急速穿過營門朝中軍大帳行去,一過大門,所有人心都落回肚子裡,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等一下!」一聲急喊傳來。眾人心中再次大驚。

    歐陽心裡也是咯噔一下,暗想難道自己這邊露了馬腳?被人看出了?他心念急轉,正在準備用出應急方案時,只見那名士兵大步跑來說道:「我剛想起,都督有令:凡有特種旅消息不必通傳,直接去中軍大帳即可!」

    這一波三折害得特種旅士兵差點兒沒背過氣去,真像回去抽那士兵一巴掌,有話不早說!

    眾人將十八名特種旅士兵夾在中央,火急火燎的趕向中軍大營,值夜巡邏的士兵都是詫異萬分,不過想起近幾日情形都是沉默走開。

    歐陽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血液漸熱,心緒難平。絕地反擊的機會就在眼前,一錘的買賣!

    一眾百人將將趕到中軍大帳三丈遠處,守在大帳門口的親衛徐達低聲喝道:「此時乃夜禁!爾等如此多人來此作甚?」

    吳濤急忙抱拳道:「徐哥,煩勞代為通傳,我等已圍獲特種旅士兵共計一十八人!」

    徐達一聽,眼中精光暴起,急問道:「你可知謊報軍情之罪?」

    吳濤眉小說擰成一團,急道:「我當然知道,我豈敢拿自己小命開玩笑?我等趕了近兩個多時辰的路才從山中轉回,萬萬不敢亂報!」

    徐達嘴巴一咧,竟笑了起來。臉上露出讚賞之意,點頭轉身入帳,一句話都沒留下。

    他心中直呼:「都督終於可以睡一個安穩覺了,這幫特種旅兔崽子,害的都督幾日來食不知味,寢不遑安。現在竟帶來十八個特種旅士兵,當真大喜!」

    他繞過屏風再掀起一簾,入了都督寢帳,只見徐世績輾轉反側,睡的極不安穩。

    「都督,都督?」

    「何事......」徐世績並不睜眼,伸手輕輕捏了下眉頭,出聲詢問。

    「都督,好消息!特種旅士兵已被圍到!現就在中軍大帳外!」

    「什麼!?」 本帖最後由 元本山 於 2013-9-27 12:24 編輯

元本山 發表於 2013-9-27 12:15
臥唐【206】盤龍營誕生!〔上〕

徐世績猛的睜開雙眼,眼中滿佈血絲,血絲間隱藏著星峰和不可置信。

    他疼的一下翻身而起,頓時睡意全消,使勁兒揉了幾下太陽穴,再次問道:「你說已找到特種旅的藏身處?......」

    「不!都督,是已圍俘十八名特種旅士兵!現在被押在中軍大帳門外。」

    徐世績一把抓過錦襖胡亂披在身上,軟皮靴子亂套在腳,向前疾步一邊口中唸唸有詞:「不可能啊,不可能!......快,隨我前去一看!」

    徐達看著都督罕見的失態,心中不覺好笑。急忙去過衣架上的厚披風追了出去。

    「等等!」徐世績猛的停步,險些被身後趕來的徐達撞到在地,他一把按住徐達肩頭急聲問道:「有古怪,為何六日間都不曾圍捕到一人,偏偏臨近終結之日卻突然捕了十八人之多?達子你可曾看清楚是誰人帶隊?又有幾人同來?」

    徐達心中暗忖,都督怎突然婆媽起來,生出如此多的想法。真是被這個歐陽小子害的不輕。想歸想,可都督發問他還是要據實回答,仔細回憶了一下剛才的情形答道:「都督放心,此次領隊之人是袁卿袁將軍麾下的精兵強將,翊麾校尉吳濤,我到也聽說過此人,在軍中五載有餘算是老兵了。還有一些斥候營的士兵一起,足有八十餘人。萬不會出錯。」

    「原來如此......」徐世績對吳濤有一層淺淺的印象,聽徐達口氣倒是言之鑿鑿。他輕輕點頭,覺得自己或許疑心太重,都有些草木皆兵的味道了。想到此處不禁灑然一笑,信手抄過徐達手中披風套在身上,又整了整衣裝方才漫步踱向帳外,又恢復了往日裡閒庭信步的模樣。

    歐陽等人在外面站了足足一刻有餘,卻不見大帳裡有絲毫動靜,心中漸急。種種不利的年頭閃過腦際,就連養氣功夫最好的秦風也是三踱兩轉,心浮氣躁。

    「竇校尉,你說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我等擾了都督休息?半天不見動靜!」吳濤本是滿心歡喜來請功,不想在這風雪夜中站了一會兒也沒個人來支應一下。這可是關乎評定軍功的大事,多等一分就多一分變數,他巴不得直接跑到徐世績榻前稟報才好。

    歐陽搖頭苦笑:「吳兄,我也不知。不如再安心等待一會兒,你首功在握,現在真沒什麼可急的,倒不妨用這會兒功夫想些應對的話,將追圍特種旅的過程細細『潤色』一下,待會不要抓瞎。」

    吳濤聞言點頭,拍了拍腦袋閃到一年琢磨去了。

    他前腳剛走,五郎和歌夜還有劉宇軒三人卻是並肩而至。五郎努努嘴道:「他也等不及了?八弟,大家剛才低聲聊了幾句,大概猜出你的想法和計畫了。這絕地反擊固然妙,可就怕都督不入套。他是誰?他可是軍旅十載的老將,又是熟讀兵法軍籍,只怕現在識穿了你的計謀。」

    歐陽點點頭又搖搖頭,轉身背對吳濤的士兵輕聲應道:「其實我也擔心這個。可想了片刻覺得不大可能。要知道人心最難捉摸。往往越是聰明的人、見識越多的人考慮的東西也就越多。常言道:『實則虛之,虛則實之。』虛虛實實間最難做出正確的判斷。六日裡的煎熬不僅是對我們特種旅而言,對其他士兵甚至都督都有莫大影響。現在帶了十八個假意被俘的弟兄來到大帳前,那是給他們扔了一份猛藥。」

    他回頭看了兩眼其他士兵見無人走來,繼續道:」就算都督今夜發現事有蹊蹺,咱們六人間的表現難道不夠精彩?無論怎樣,今夜過後特種旅將是一個全新的、不可被忽視的存在!咱們已經脫胎換骨了!「夜色中歐陽的目光越發堅定,當說到」全新「和」不可忽視「兩詞時,他眼中爆出攝人心魄的光彩。

    歌夜咧嘴笑了一聲,一把抱住五郎的肩膀不再多話。卻抬眼去看在場的特種旅士兵,他們彷彿一棵苗子般又茁壯了幾分,挺拔了幾分。」全新的、不可被忽視的存在。「他喃喃著重複了一遍歐陽最後所言,全身血液沸騰起來。

    正在眾人沉思間,中軍大帳的門簾被掀起,徐世績緩步走出,笑道:」是何人能在莽莽群山中將特種旅士兵圍俘,上前來讓我一看!「吳濤等了大半夜的辛苦瞬間全無,能得並州都督一句親口讚賞,對於他這個只能仰望徐世績的人來說那是莫大的榮幸。

    他一個箭步躥到隊伍前面,單膝跪地行禮道:」拜見都督!「身後所有士兵都是同樣行止單跪在地。

    徐世績的目光在吳濤身上遊走一番,心中卻有些嘀咕。這個校尉從言談舉止來說實在是中中之姿,圍捕特種旅的細節尚未得知。只不過現在面前呼啦啦跪倒一片,卻不好直言相問傷了麾下眾人的心。

    想歸想,可臉上笑容不減喜道:」軍中英才之多,乃我大唐之福。我卻讓爾等蒙塵,實乃我之過。聽徐達講你是袁卿麾下校尉?今日表現足可讓你心安理得首功榮耀,起身吧!「吳濤就差沒有感激淋涕,起身瞬間忽然意識到似乎忘了什麼事情。自己就如同唱獨角戲般一人在前說了半天,他回頭一看,才發現自己忘了什麼。竟是將把首功讓給自己的」竇校尉「和他手下的斥候給忘的一乾二淨。這十八名特種旅士兵中可有九名是人家的功勞,現在自己卻將所有功勞攬了下來,這還了得?

    只是那校尉品級不低,為何混在隊伍中不上前來?難道是等自己開口稟報?

    這個念頭一起,便再也無法壓下。他只覺得背後始終有一雙眼睛看著自己的每一個動作,聽著自己的每一句言辭。

    這廂徐世績看他楞了一下,還以為他是歡喜過頭。正待上前一步將他扶起,卻不想他突然再次拱手稟道:」多謝都督誇讚!某是不敢當!此次並非全我之功,有一半是斥候營竇校尉和他麾下兄弟的功勞,我剛才一時激動,竟忘了......「「哦?還有這等事?」徐世績回頭瞪了徐達一眼,暗想這可是鬧了個烏龍。心中速速回憶了一遍,沒有關於竇校尉的印象。轉頭又看向跪在地下的近百號人,哪裡分辨的出哪個才是他口中的「竇校尉」?

    他聞言道:「無妨無妨,一時激動而已。竇校尉......竇......」說道這裡,他突然停下,一種古怪難言的表情躍然臉上,急急問道:「他全名是甚?可是『竇泥丸』!?」

    「啊!都督你怎,怎知道的?」吳濤一臉尷尬樣兒,不想他和那校尉如此熟稔,都督竟是一口道出。

    徐世績閉上眼睛,仰天長嘆,嘆聲中又是惆悵又是歡喜,極為複雜。看得他身邊的徐達和吳濤都是不明所以。

    他慢慢張開眼睛,卻換了一幅徹底放鬆的模樣,苦笑道:「達子,去吩咐火頭軍速速起床造飯,順便發號將所有在山中搜尋的斥候和其他營的士兵召回,特准他們休整兩日!」

    徐達每聽一句話便楞一下,待聽到將搜尋的斥候和精兵召回,更是大奇,急急問道:「都督,這......」

    徐世績擺了擺手:「去吧,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還尋個什麼勁兒?」

    眾人更是不懂,完全摸不著頭腦。

    徐世績苦笑幾聲,吸氣大喝道:「臭小子,算你贏了!怎的,還要我過去扶起你不成?我的』逗你玩』校尉!」

    吳濤呆呆起身仔細看向身後眾人,只見「竇校尉」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積雪,原地整裝。他夾在都督和竇校尉之間被兩人的啞謎搞的一塌糊塗,卻不敢開口相問。

    眾人的目光早就釘在了歐陽身上,只見他整裝肅容,卻不走上前來。而是站在一邊兩腳分開與肩同寬,兩手握在背後挺拔而立,沉聲道:「特種旅!整隊!報數!」

    呼啦啦的起立聲響起,近百人中散在中央和兩翼以及尾後的士兵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歐陽面前列隊,不出三息已是列成整齊的六列,歌夜和劉宇軒各領三列,面向而立。

    「一!二!三!......八!九!」六列同時開始報數,又是同時止聲,短促清晰,語聲有力。

    歌夜轉身,立正,行了一個標準的新式軍禮,中氣十足報導:「報告旅帥,特種旅甲隊、乙隊、親衛隊應到五十九人,實到五十九人!」說罷如同歐陽宇的站姿一般兩腳分開,兩手背握。

    歐陽聞言肅聲道:「稍息!」

    至此全部動作完成不及十五息!

    歐陽說罷不理身旁其他看傻了的一眾士兵親衛,小跑到徐世績面前,「啪」的雙腿一併,行了個「特種旅」式的軍禮。朗聲道:「報告都督,特種旅六日特訓歸來!全員而歸!已完成特訓目標,現已包圍大營主帥,達到預定目標。請指示!」

    徐達傻了,吳濤傻了,吳濤麾下的三十號人更是傻的雲裡霧裡,完全不知道身處何地。

    雪狂飄,夜色濃。卻未掩去那便如標槍般肅立的五十九人,更掩不去他們眼中驕傲的、興奮的、自豪的眼神。

    他們雖是衣衫襤褸、面色不濟,他們雖是滿身積雪、一身泥垢,可他們五十九人安靜的站在那裡,就如同千軍萬馬列陣眼前,壓的人心膽俱碎,呼吸困難。

    歐陽不用轉身,他知道自己的兵。

    「他們終於脫胎換骨了!」
元本山 發表於 2013-9-27 12:16
臥唐【207】盤龍營誕生!〔下〕

徐世績盯著眼前的年青人,他才僅僅二十歲,竟然讓身後五十九名平日裡桀驁不馴的漢子俯首聽命,不!準確來說應是同結一心。他做到這一步只花了不到十日的時光,而自己的老部下劉宇軒領著那幫潑皮幾個月都沒見成形,更別說同心。兩相對比,高下立判。

    這小子前途不可限量!

    他人如謎,做事更如謎,總是能在需要的時候冒出天馬行空般的謀策。

    自己三千人完敗,面前的小子領著五十九人毫髮無損的殺到自己面前,將自己徹底「圍死」。用腳趾頭可以想到,這要是在真實的戰場,自己必然已死於刀下或被俘,在這一帥一將定勝負的冷兵器時代,自己的墜落意味著數萬士兵的潰敗、幾十萬平民的遭殃、數百里方圓土地的易主。

    以極小的代價甚至是零代價就換得如此大的成就,簡直逆天到極點!

    這便是歐陽小子口中「特種旅」的真實涵義所在?

    一念及此徐世績額頭竟是冒出幾滴冷汗,他還是低估了特種旅這支奇兵所蘊含的巨大能量。

    即使這只是一次演習,即使他們運用了各種漏洞,即使他們「欺騙」了自己的澤袍,可種種行為在整個大營誰又能想出,誰又能做出?「演習就是實戰」,徐世績不禁想起歐陽臨行前和他說過的一句話,直到現在如此尬尷卻值得慶幸的場面出現在自己眼前時,他才深刻領悟到這句話的含義。

    一想到特種旅從神秘消失到那快速滑行的種種奇行奇事,徐世績心中又是一片火熱,忍不住想把這小子拉進大帳秉燭夜談,讓他將六天中的點點滴滴細細講來,必定生動有趣,收穫頗多。

    「臭小子,還在將我軍?我認輸就是!馬有失蹄,人有失手,讓你得逞一次吧!呵呵」徐世績將所有想法放下,解決面前的局面才是首要任務。

    歐陽臉上終於沒了如現在冬夜一般肅冷的顏色,轉瞬換上嘻嘻哈哈的模樣,抱拳道:「不勝不負,這只是一次磨練而已。都督,你可滿意這六日的訓練?」

    徐世績無奈點頭,指著歐陽卻轉頭看向特種旅的五十九名士兵沉聲道:「從今日起,爾等必然成為軍中翹楚。所有訓練、生活起居我完全撒手,爾等自定。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將這臭小子所有的東西都給我學會、吃透!不許拉下一件!在爾等學成之時,戰陣磨礪之後,必將在整個大唐軍中升任高職。那時你們每個人都將有自己的士兵,都會將自己所學傳遍大唐軍旅,為我軍中憑添一支極為重要的軍事力量!爾等可能做到?」

    「必不負都督所望!敢不效死!」五十九人早被眼前發生的一幕將胸膛攪得激盪不已,此時聞言,都如打了雞血一般,直粗著脖子喊了出來。

    歐陽轉身小跑到自己特種旅前喝道:「全旅聽令,今日起放假三日,不限地點,三日後必須歸營點卯!不得違反軍紀,不得違犯國法!現在解散!」

    「是!旅帥!」五十九人轟然應道,在答應之後卻是「哦!——」的一聲大喊,如一窩蜂般湧向特種旅的營地,去討論接下來三天的精彩假期......

    旁邊吳濤和他的士兵看得兩眼發直,徐達更是有些不滿,上前一步低聲斥道:「歐陽校尉!都督在這裡還沒發話,你卻私自放假,眼裡還有都督?還有軍紀軍法麼?」

    歐陽轉身小跑回來,又恢復了嬉鬧模樣,開口回道:「徐達大哥,難道你望了剛才都督已將訓練生活起居等權利下放給我了?」

    「你!......」徐達被噎的無語,被這個都督口中的「臭小子」口甜的喊了一聲「大哥」,實在不好再說什麼。

    「達子,若比口舌,怕是軍中無一人是這小子對手。你吃癟不虧!且速速去傳我帥令,讓大家好生安歇。這六日來搜尋特種旅的斥候精兵也放假三天罷,但不許出營,去吧。」徐世績看著自己剛把權利給了歐陽,歐陽現成的拿來就用,除了無奈只有無奈,狠狠瞪了歐陽一眼,轉身向大帳內走去:「臭小子給我滾進來!」

    歐陽亦步亦趨的跟上,口中卻是喃喃:「有權不用,過期作廢......」

    一支燭,一壺茶,兩角陶杯,一方案几,兩個男人。

    徐世績安坐矮幾後,雙手撫膝,身姿挺拔,兩眼時睜時閉,靜默的如同不存在一般。

    歐陽站在矮幾前,臉上笑意不減,卻是垂手而立,態度恭敬。

    剛蓄滿的茶壺嘴兒冒出縷縷霧氣,在略冷的大帳中,在兩個男人的視線中瀰漫飄蕩。

    徐世績不說話,歐陽也不說話。兩人似乎都在等待對方先開口,更似在比拚耐性。

    只見霧氣繚繞中徐世績伸出右手觸到了茶杯邊緣,看都不看歐陽一眼。

    歐陽苦笑,迅速踏上一步兩手端起茶壺將徐世績面前的空杯倒滿,不灑一滴。

    「咳咳——」徐世績清了清嗓子,眉毛一挑,單手握杯,出氣輕吹,吹了沒有十幾息,將一杯滾燙的茶水一口入肚。似乎極為暢快,出聲問了一句:「如何?」

    若是旁人在場,必然不懂這是何意。簡直牛頭不對馬嘴,不知意指何物。

    可歐陽卻是一笑答道:「都督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廢話!」

    「牛飲!」

    「咳、咳咳!」徐世績猛的咳嗽起來,差點兒被自己嗆的喘不上氣來,待咳嗽一陣笑罵道:「那假話呢?」

    「飲牛!」

    「你!.......」

    歐陽趕緊上前一步繼續給徐世績將茶杯蓄滿,一邊笑道:「都督,實話『牛飲』乃是指你喝茶之法,從泡茶起便不對,更是一口喝下,如同牛嚼牡丹,浪費。可假話的『飲牛』卻是恭維之詞,稱讚都督喝茶之態豪爽,一口可吞牛。」

    「真拿你沒辦法......」徐世績將又滿杯的茶水放下,起身來到身後巨大的屏障面前,看著上面巨大的軍事輿圖問道:「若我是突厥大將,你此次演習有幾成把握殺到如同今夜的程度?」

    歐陽將茶壺穩穩放下,拱手沉聲道:「一成沒有!」

    「什麼?!」徐世績不可置信的轉身回頭,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是自己此時最為看重的麾下所言。

    歐陽仍是絲毫無懼,朗聲道:「不知軍情,憑空估算,我做不到,也不會做。」

這話一出徐世績臉色好轉許多,心中暗讚。

點頭道:「小子你所言不錯,是我問的唐突。」

他轉身繼續看向輿圖,想了一番決定還是先將自己的諸多想法放下,輕聲道:

「將六日情形給我一一道來,不得錯漏。」

歐陽本就口才不錯,又是兩世為人。

講起自己親身經歷的東西來也不停口,話中無虛假,詞中無浮藻,說說停停間將那六日訓練娓娓道來,聽得徐世績長呼短嘆。

    「三寸地面?埋了多半日?還有什麼,什麼呼吸導管?滑雪板?小子你過來,讓我將你腦袋撬開,看看裡面究竟裝了什麼?竟能如此計謀多端卻又扣絲入理。」

徐世績感覺自己在聽天書,還不是一般的天書,而是完全不同於這個時代的天書。

    歐陽退開一步,假意怕都督真將他腦袋撬開,認真說道:

「都督,其實什麼埋地入雪,滑雪板等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真正的目的是要他們從心中認可這支全新的部隊,要讓他們的思維打開,不要侷限在自古以來的兵書兵法中。
要讓他們嘗一嘗特種旅的味道,是苦?是酸?是甜?是辣?讓他們心中的那桿秤去稱量,讓他們用心去感受,以致達到脫胎換骨的目的!」

    「這......」徐世績頓時陷入沉思,歐陽的話對他來說不亞於一場心靈風暴。這六日來的種種竟然只是為了讓另外五十九人去體會,去感受,去磨練心性,用行動來奠定一種莫名的基礎。若果這樣只算一個開頭,那麼結尾如何?自己不敢去想,只知道練出的兵一定很強,很強!說不定真和歐陽口中的「大唐第一強兵」無限接近。

    想到這裡,他急急問道:「你教導這五十九人豈不是屈才?這樣,你官職不動,我特准你教導千把來號人,如何?」

    歐陽吃了一驚,沒想到徐世績只嘗到一點兒甜頭便敢放手放權又放人,真有賭徒的素質。他搖頭開口道:「都督,這又不是蒸饃饃,料上好了往鍋裡一架,蒸就是了。我之所以將劉大哥帶的這幫子『敢死隊』接手,乃是因為他們本身就有遠超尋常人的強韌心態,他們次次大戰鬥是列於最前,直衝一線的存在。在別人眼裡他們是只知道廝殺拚命或者不要命的漢子,可在我眼中都是千金不換的寶貝。更不用說我一個人如何將這種全新的理念教導千人之多,那不是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徐世績聞言神情一落,暗道可惜。只能等待五十九的成長,待他們出師之時便是撒福之日。

    「我不管你如何去搞,只有一條,不准犯了軍法和國法就好!離一月大比還有半月,到時候可沒這六日這般輕鬆,我且拭目以待,等著看你們的表現!想來你六日心神身體都是疲勞到極點,先去安睡一日,待醒後再來大帳,我有事和你商量。」徐世績心中仍有很多問題,可看到歐陽眼中的血絲沒由來的一陣擔心。強行壓下自己心中的好奇、興奮和震驚,決定先讓他去休息。

    不想歐陽並不動身,卻是嘻嘻一笑,掛了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湊上來說道:「都督,既是打賭,必有綵頭,怎可讓我空手而歸?」

    徐世績一手撫鬚,聞言猛的用力不小心拽下幾根鬍鬚,疼的呲牙咧嘴,罵道:「臭小子,你難道要我一一點明你得了的好處?你......算了,說罷,只准一條,要合情合理!」

    歐陽如同無賴得逞一般笑了兩聲,卻清清嗓子肅容認真道:「一定合情合理!怎會讓都督為難?我想給特種旅冠名,從今日起取名『盤龍軍』!」 本帖最後由 元本山 於 2013-9-27 12:22 編輯

元本山 發表於 2013-9-27 12:23
臥唐【208】誘惑抉擇

「盤龍軍?」徐世績啞然失笑,安坐矮幾之後。《純》

    「小子,你如何想到用此名?我倒是聽說過你在盤山村因『盤龍弓』而兄弟結義的事情,難道此時和這有什麼聯繫不成?」

    歐陽心想八成是三哥歌夜曾將此事稟告過他,灑然笑道:「都督,其實也未必有多少淵源。只不過對這個名字有感覺罷了。龍乃是帝王象徵,我當然不會染指此意。在我心中,龍乃是我們華夏名族的圖騰,能顯能隱,能巨能細,能長能短;春分登天,秋分潛淵,呼風喚雨無所不能。我意特種旅取其精髓,兼其精神,歷一番磨練後能如龍一般保護我大唐子子民!」

    「妙!此言甚善!本來『龍』之一字不可隨意使用,個別說在軍中。但這次我便應了你所求,賜特種旅為『盤龍軍』!望日後真能如你所言,輔我明君頂天立地,助我華夏長久不息,澤我子民永享盛世!」徐世績竟是有幾分激動,將期望值架得如此之高。他第一次從歐陽的言語間聽到如此積極向上的言語,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歐陽的志向,但僅軍人一職來說,只要這個小子肯將自己一身才華撒到軍中,必是並州軍甚至唐軍之福。

    現在僅他知道的最為清楚,就好像自己懷揣絕世利刃,在必須出招時將其亮出,一招將勝利的砝碼壓向自己這邊。那種感覺經久不有,自己現在正偷偷樂著。

    自己說動盡興處,又是習慣性的一把抓起茶壺蓄了一杯,咕咚咕咚下肚,也不管「牛飲」還是「飲牛」,繼續說道:「我本來向讓你先回去休息,待睡好後再和你談一事。可現在我竟是有種不說不痛快的感覺,還是決定提前讓你知曉此事,也好有個準備!」他一邊說一邊從懷中摸出一個黃色錦袋,打開從中取出一封信遞給歐陽。

    歐陽抬眼一看,只見信封上寫著「並州都督徐懋功親啟」六個大字,並在封口處蓋了大印,上了封蠟,顯然不同尋常。

    他先是叉手行禮,恭敬的謝過徐世績特准「盤龍軍」之事,疑惑問道:「這是?......」

    「一看便知!」

    歐陽雙手將信接過,展開信紙快速瀏覽一遍,眉頭漸漸蹙起。這竟是兵部尚書杜如晦親寫,其內容正是歐陽所知關於不久後收服東突厥的事情。看完來信,心中急跳了兩下,暗道:「歷史的軌道終究未變,雖被自己這只小蝴蝶撞了幾下,可大致方向卻不曾缺漏轉移!」想歸想,他早已知道這場大事。可現在卻不能露底,臉上肌肉抽搐了幾下,驚奇道:「都督,難道今年會對頡利發動總攻?大起北伐?」

    徐世績心中暗笑,你小子也有不知道的時候。立即做了一個噤聲手勢,低聲道:「此乃軍中最高機密,你自己知道就好,萬不可洩露!」

    歐陽點頭,將信捧至桌上出聲問道:「某銘感都督信任!只是,只是不知道都督有何安排?」

    徐世績撫鬚一笑,作出一番世外高人的模樣。神秘道:「有道是機不再失,失不再來。眼下就有一個絕佳的機會,以你和特種旅,哦不,該叫盤龍軍了,以你們的能力,這個機會便是報志、立功兩不誤的絕佳契機!」

    歐陽並不急於回答,他已看了信中內容。這封信正是杜如晦和李世民以及侯君集三人密議後的結果,欲從河東道並州軍中暗地抽調一部分精銳,前往京城長安由真正的飛虎軍主帥侯君集挑選。

    徐世績這般行為,擺明是要自己隨他前往,在他心中,自己這支新成立不到一月的特種旅已達「精銳」標準。

    歐陽手握「金手指」,豈有不知道滅掉東突厥一戰的關鍵所在?正是侯君集練出的一支精兵被李靖率領偷襲頡利可汗得手才贏得了戰爭的先機。

    如果自己和特種旅眾人被選中,那必然是一個難得的契機。可是自己這邊基業未定,訓練初始,許多計畫和想法尚在開始階段,自己如何能扔下一大攤事便安心去長安?無論從長遠或短期目標來看都有有弊無利。

    歐陽想的眉頭皺起,看得徐世績暗自揪心。暗忖這小子八成是要拒絕自己的安排。這可是別人夢寐以求的機會!

    「都督,我想我沒還是留在軍中。等待大軍開拔共赴前線一日最好。現在去了長安,對特種旅來說沒什麼好處,畢竟特種旅的根基尚淺,訓練方法和理念又是獨特。要是去了京城怕又被扭回原路,那便是拔苗助長,得不償失。不如等我再打磨打磨,將基礎打穩,才能多給大家一些活命殺敵的本錢!」歐陽倒也不拐彎抹角,直言心中所想。

    於他這個特種旅帥而言,都督亦師亦友,並不像別人那般拘束。

    徐世績前後想了一番,輕輕頷首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便不再強求。只是有一點,過幾日我便要動身,你須得多多上心,期望我回來之時給我更多的驚喜!」

    「謹遵帥令!」歐陽抱拳起身,拜別了都督轉回營去......

    歐陽前腳剛出賬門沒幾步,大帳簾子又被掀起,一陣寒風湧入,吹的大帳中碳燼各半的火盆「呼」的閃出許多火星。

    徐世績正在收拾信件揣入懷中,聽到走來的腳步聲頭也不抬道:「丫頭!怎的,擔心你的心上人了?」

    只見來人正是多日不見的長孫霖鈴,面容憔悴,兩隻眼中神色盡失,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聽了徐世績的問話,懶懶答道:「徐叔切莫如此說,我才不喜歡那個臭男人!」

    話雖如此,可心中卻沒由來的一痛,腦際突然浮現出前些日子在酒樓後宅中和歐陽以及狄雪巧遇的一幕。

    「我要以身相許!......我要以身相許.......把頭髮撒到海中,便算是祭奠......」自己臨行前的那句話至今仍刻骨銘心,要一年!要等候一年之久才能知道答案!

    想到此處她又有些委屈和怒意,重重的補上了一聲「哼!」

    徐世績不想這丫頭到現在還這般氣大,當日她心中受傷,回來後只告訴自己去明察暗訪突厥動向以及其它密事便消失了個無影無蹤,直至今日才歸來。

    呵呵一笑,招手道:「心口不一!你不是說自己敢愛敢恨?怎連這點情感挫折都經受不起?丫頭,且想開些,畢竟還要一年期限,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心累容倦,何苦來哉?」

    長孫霖鈴聞言長嘆一聲,喃喃道:「徐叔我就是覺得心中憋悶,我對他如此,可他為何當時拒絕了我?難道,難道我們真的無緣無份?」

    說道這裡她竟是眼中起了氤氳,罕見的有些失態。

    徐世績心中一緊,不想這丫頭如此情深,句句不離歐陽。趕緊從矮幾後起身趕上兩步走到她身旁,拍了拍她肩頭道:「男女之事,要兩情相悅才好,莫要強求。以我看來,歐陽不是負情之人,說不定不到半年你這分憨勁便打動了他。」

    「真的?徐叔你說的可是真話?」長孫霖鈴一把抱住徐世績的胳膊來回搖個不停,急急相問。

    徐世績實在不理解這丫頭平日裡個頂個的聰明,否則怎能獨自帶領一支小隊被委以重任密探突厥?可為啥到了這情感事上便如孩子一般。要是歐陽在的話,必然以一句經典告之:「戀愛中的女人智商為零。」

    他其實並沒有太大把握,迄今為止他只能把准歐陽為人,卻更本無法掌控其情感方向。這可是大唐,男婚女嫁自由的年代。他憑什麼去猜,憑什麼去管?現在這麼說只是對長孫霖鈴一眾變態的安慰罷了。

    他無奈點頭,應和道:「我說的是真話,真話,可好了吧?」

    長孫霖鈴整個人頓時如同活過來一般,眼中又了身材,精氣神明顯來了個大轉變。

    她美目一眨,不再繼續追問。如花般燦爛一笑輕聲問道:「叔,剛才何事?他怎麼大半夜的跑來中軍大帳,我看你這裡燈火未息才跑了進來,不想卻遇到了他。快說,快說嘛!」

    她竟是是撒起嬌來,她人本身就美豔無匹,這嬌憨和直爽混合的神態搞得徐世績心都狂跳了兩下。急急拉開她的雙手道:「你身職密探,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不過......」

    「不過什麼?徐叔你到是說啊!」

    「不過依他的意思是要在並州大營多留些日子......」

    她柳眉一蹙,聽得摸不著頭腦。出聲問道:「什麼多留些日子,叔你的話好怪!」

    徐世績心中一驚,這丫頭現在反應竟是如此之快,自己一時最快放出一句便被她抓了漏洞。撫鬚沉吟半晌,才悠悠說道:「丫頭,真不是為叔的不告訴你。是此事關乎我大唐安定,萬千子民身家性命的大事。具體內容我實難相告。在是有一條,他會在幾個月內一直留在並州大營中。」
cx_2131 發表於 2016-9-22 05:14
【209】那一抹思念

歐陽四肢大展,隻身躺在特種旅營區的帳篷中看著火盆發呆。他現在什麼也不去想,什麼也不願想,腦中一片空白​​。

“有床的日子真好!”慵懶的感嘆一聲,扭動幾下身子調整姿勢,讓身體更多部分接觸到行軍床上萱軟的的毛墊上。

六天來的精神和身體雙疲勞彷彿在這一刻得到盡情的釋放,沉重如鉛的眼皮漸漸合上......

溫暖的陽光灑下,不刺眼,不發燙,恰如其分的溫度讓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歡呼雀躍起來。

白色的沙子滑入腳趾間,清澈透明的海水一股一股輕拍在腳腕。太妹了!自己何時來到這迷人的海灘竟是一時想不起來。更另人奇怪的是,這麼美的海灘竟沒有其它任何人,只有自己。

管他,自己都不清楚有多少天不曾有過如此美妙的時光,此刻只應盡享。

他彎腰從腳邊銀沙處拾起一塊美麗的貝殼,那貝殼依然一張一合不曾死去。他朗聲一笑揚手將貝殼甩出,劃過一道弧線“噗通”一聲落入海水中,一朵小浪花迅速濺起便瞬間消失,彷彿從不曾出現過。

他剛要躺下身子在沙中來個舒暢的日光浴。

突然幾聲銅鈴般的歡笑從遠處飄來,雖時斷時續,卻格外清晰。他循聲望去,只見在三十丈外的一處崖邊上,一個女子一手拉著一個小孩,一手指向大海。

女人的長發隨風而起,一聲令人驚豔的獸皮短裝掩不住姣好的身材和健康的麥色皮膚,而她手中拉著的小男孩更為有趣,兩腳不時在崖邊跳動,彷彿和著海浪的節奏再起舞一般,跳到高興處不時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笑聲再次傳來,愈發清晰。

歐陽看得痴了,聽得楞了。

著裝可易,膚色可變,可那刻骨銘心的熟悉卻無法從心頭抹去。遠隔三十丈,無法看清他們的容貌,可自己的心卻彷彿在呼喚,這就是他們,沒錯!這就是他們!

莫名的興奮湧遍全身,腎上腺激素猛的加量分泌。周圍所有的動作都在變慢,也更加清晰。

他想呼喊,環函自己的老婆和孩子,可嗓子卻如啞了一般,任憑自己如何用盡全力就是不發一聲。好似整個空間的空氣全部都被抽掉,沒有了聲音傳播的介質,只有自己在那裡呼喊的動作。但那孩子的“咯咯”笑聲卻再次傳來,傳進自己的耳朵,自己的心,自己的每一個細胞。

喊不了,他要拔腿狂奔,但自己的雙腿如同灌了鉛一般重的無法抬動,自己整個人都像中了魔咒一般,只剩下思維和心跳。

他拼盡全力,試圖打破哪怕一絲詭異的狀況,可最終卻是徒勞。

自己的妻子向這邊眺望過來,看了一眼又轉回身去,拉著孩子向崖下退去,亦步亦趨,漸行漸遠。

心在滴血,如同一把利刃刀刀戳心,他快要痛不欲生。

自己所能做的就是呆呆的站在那裡,像一座空虛透明的雕像一般看這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兒離去。

這到底是哪裡?自己到底怎麼了?

清澈透明的海水,銀白色的沙灘,高聳的椰子樹。這是哪裡?

“這是哪裡!?”歐陽狂呼著醒來,沙啞的驚呼聲扔在帳篷中迴盪。

火盆仍旺,照亮了他滿佈汗水,有些猙獰的臉。

原來是場夢!可夢境如此真實,真實到自己無法從夢中自拔,已無法分辨現實和虛幻。

自己有多久沒有夢到他們了?一個月?兩個月?還是更久?他伸手抹去頭上的冷汗,試著動了動雙腿,可移動!喉嚨咕噥一聲,沙啞的喊出四個字:“夢馨,悠悠!”

聲音僅可自己聽到,剛才果然是一場夢,夢醒時分卻寧願再回到夢境,不要醒來,哪怕自己化作一座雕像佇立海邊,等待著她和兒子的下次到來。

幾滴苦澀無言的淚混著臉上的密汗從臉頰滑落,他咧嘴一笑,如同洩去全身的力氣直接倒在床上,呆呆的看著帳頂......

不知過了多久,悠長渾厚的軍號響起,鳴了三遍,辰時已到。

歐陽依然如同一具木乃伊一般躺在床上不動分毫,連眼珠也不曾轉動半分。只有輕微起伏的胸膛和隔了好久才眨動一下的眼皮證明他仍然活著。活著是活著,可靈魂歸竅與否尚未可知。

他不想起床,因為全身沒有一絲多餘的力氣,只能維持心臟的跳動和呼吸。

他不願起床,生怕自己不斷重複回味的夢境就此消失殆盡。

他努力將夢境中的每一個細節深深的刻在心中。他有種預感,一種強烈的預感,自己的妻子和兒子確確實實活在大唐的這個世界中,只是不知道在地球上的哪個角落。

一念及此,那莫名的興奮迅速蔓延全身,讓了“活”了過來。

“旅帥!旅帥?”帳外一聲呼喊響起,歐陽慢慢轉動腦袋,沙啞的喊道:“進來!”,喊完便雙手撐著木頭墊起的矮床坐起身來。

簾子掀開,一抹刺眼的陽光傳入,外面竟是難得的好天氣。

簾子落下,歐陽睜開眼自己看去。來人正是劉宇軒。

“旅帥,你起的也不晚啊?只喊了你一聲便應了。莫不是我擾了你的覺吧?”劉宇軒走過來抱拳行禮,臉上仍有幾分疲勞之色,只是精神頭卻是不錯。

歐陽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並不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沙沙的出聲問道:“劉哥,號聲才想,怎不多睡一會兒?”

劉宇軒自來熟的拉了個矮腳板凳坐在床前,苦笑搖頭道:“別提了,想睡可睡不著。一聽到號角聲響過,心裡變惦念著每日的事情。苦命一條,沒辦法享福。我來這裡一是問你可有什麼特殊的安排,二是訂正一下,可真的有三天假期?”

歐陽低頭一笑,起身坐在劉宇軒身旁“劉哥難道我說話不作數?既然都督授權與我,莫說三天,就是放十天半月我說了便算。那三天假自然是真的。安排麼?沒什麼特殊安排,記得準時歸營,不要違犯國紀軍法就可!”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26 05:26
臥唐 第二卷 鬥北都 【210】廚子來了〔上〕

    軍中職位最高之人,可他還要聽命於徐世績。自己在軍中十餘年,見得多了,聽得多了,更是知道都督向來以治軍嚴謹著稱。

    他從未聽說過那支軍中營旅能說歇便歇,說練便練。這可是一萬人的大營,若都如歐陽這般被都督放權,那還了得?這正是劉宇軒最為奇怪也最為歎服的地方。

    “旅帥想多了,我只是想為什麼啥事一輪到你頭上便諸事順利,跟上你這個旅帥到是苦了能吃,福也能享。”

    歐陽聽劉宇軒說了幾句,睡意又漸漸襲上身來。灑然笑道:“劉哥我最喜歡你最後一句,更我苦也能吃,福也能享,這才是同甘共苦嘛。對了,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劉哥你轉告下大家,咱們旅從今日起便有了自己的名號,都督特准的,名曰’盤龍軍’!”

    劉宇軒兩眼瞬間睜的牛來大,吶吶道:“啥?盤、盤龍軍?”

    “嗯!”

    他直接從矮凳上跳起,退後一步大喜道:“旅帥,不是開玩笑?”

    “又來!?”

    “你......這......”

    歐陽復又躺倒在床,蒙聲道:“估計咱們三日休假歸來,盤龍軍的幡旗便下來了,等著吧。”

    劉宇軒二話不說,拔腿奔向帳外,狂呼道:“有了!有了!”帳外頓時嘈雜聲響起。

    歐陽聽得想笑,怎麼聽怎麼像歷經艱辛得知有了九代單傳孩子的父親,喜得只知道喊“有了”。他看著消失在帳簾後的身影,第一次發覺這個不惑之年的男人竟是如此可愛。忍不住笑出聲來。

    此時帳外的嘈雜聲漸漸響亮,爾後又突然沒了動靜,再然後突然爆發出一陣猛烈的歡呼聲,中間還夾雜著一些“他娘的”之類的粗口葷話,只從聲音來聽,都是激動得無以復加。

    想都不用想,一定是那幫漢子聚在門外等待長假的消息,不想卻得知了一個另他們驕傲自豪、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歐陽並不起身,任由他們分享著突如其來的喜悅,這是他們應得的。

    他們這一喊,並未讓歐陽清醒幾分,卻反而如同催眠劑一般,讓一夜沒好睡的歐陽漸漸合上雙眼。

    “八弟......八弟......快醒醒......”

    歐陽努力的抬起眼皮,幾個人影在眼前晃動,模糊不清。

    他使勁揉了揉雙眼,眯著眼仔細看去,五郎七郎,歌夜,宋金剛......七個人的腦袋一個不差,都是擠在歐陽頭上,滿臉焦急。

    待看到歐陽睜開眼,五郎兩手如同鉗子般緊緊抓住歐陽的肩膀大喜道:“終於醒過來了,臭小子你要嚇死我嗎?”

    歌夜則是一把拍開五郎的胳膊,輕聲急道:“輕些,使那麼大的勁兒作甚?”

    七人表情各不相同,卻都是關心不已。

    歐陽納悶的瞪著眾人,小心翼翼的問道:“各位哥哥,你們怎麼了?”

    “咳!能說話,肯定沒問題!”五郎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焦急之色退去大半。

    還不等其他人說話,歐陽愈發覺得詭異,趕緊雙手撐起身子,再次問道:“到底怎麼了?”

    “你要嚇死個人!剛才我們一起進來找你回家,卻怎麼叫你也叫不醒,搖你也搖不醒,只見你身上臭汗直冒,還有些腥味。七弟說你這可能是武功有了進展,正在內息狀態。可他也拿不準,沒把我們嚇死!”七郎的嘴如同機關槍一般霹靂巴拉說了一堆,聽得歐陽一愣一愣。

    急急低頭扒開衣服一看,汗液未見,卻有一些已經幹了的黑漬貼在皮膚表面,一股子腥臭味撲鼻而來,直衝頭腦。

    “咳咳,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只覺得剛才睡的甜美,似乎很久沒有睡這樣的好覺了!”歐陽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索性不管。現在他是是感覺身上又輕了幾分,並沒特殊感覺。

    “走吧,先回家再說,七日不回去,怪想家的!”

    “怕不是想家,是想嫂子了吧?”

    “不是嫂子,是嫂子肚中的孩子那!”

    一群漢子瞬間被回家的歡樂包圍,簡單收拾一下便向家奔去,一路上八人倒不無聊,談些六日來的訓練,說些旅中搞笑的事情,再幻想些未來的情景,連素來沉默的五郎和秦風都時不時插嘴說上一二經典語錄,惹的眾人不是深思一番就是開懷大笑。而歐陽的心情卻並不輕鬆,期間他們抓捕的俘虜一事都督至今未提,家中諸事是否妥貼至今不知,還有那一絲風雨欲來,硝煙將起的味道只有他能“聞”到,這讓他不禁有些“眾人獨醉我獨醒”的意境。看著腳步飛快的七人,他暫時不想將這些想法說出來,希望他們少一些負擔,多一分快樂。

    并州大營離晉陽並不遠,曲折三十里的樣子,腳快些只需一個多時辰就能趕到。

    當八人再次回到那條熟悉的北街時,人潮洶湧中的叫賣聲、唱喏聲、馬車聲卻讓他們都感到無比新鮮,彷彿在山中住了半輩子,突然見了世面一般。

    “哎!看,那不是咱們的盤龍酒樓?”宋金剛立在街口,將手指向不遠處被大紅麻高高披下的酒樓,興奮的像個孩子。

    八人駐足不前,無聲的齊齊望向那裡,彷彿多年不歸的遊子一般。

    離家越近,心中那股難以抑制的激動卻將心裡填的滿滿。五郎用手指抹了下鼻子,嘟囔道:“又不是走了三年五載,激動個啥......”可他卻是第一個向前奔去的,身後響起七人的笑聲。

    還未到酒樓門口,卻是被圍在正門處的人潮嚇了一跳。正門外裡三層外三層圍了不下兩百多號男女老少,人群外排了一長溜各色的騾馬車,直接延伸了幾十米遠。

    八人心切,都以為出了什麼事,對視一眼趕緊跑了過去打問。

    這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

    旁邊一挑著貨擔的中年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八人一眼,有些鄙夷道:“咋連這麼大的事都不知道?這酒樓高酬聘廚的大事連街上的三歲小孩兒都能說上幾句,你們沒聽過?”

    這一問沒把八人噎死,歐陽笑著走到前面,指著一溜排去的騾馬車問道:“這位大哥,敢問這麼多車可是來應聘大廚的車架?”

    中年將頭轉回看都不看歐陽一眼,下巴揚的老高哼了一聲算是回答。

    歐陽無奈一笑,卻不從正門進入,帶著眾人來到後院側門。

    五郎最為性急,走上台階“梆梆”將門拍的雷響,可半天都沒動靜。待眾人好奇之時,側門裡響起一聲憤怒的吼聲:“告訴你們別想走後門,速速去前門報名!再來這裡,直接取消資格!”

    八人又是一愣,這是哪一齣。

    歐陽聽著這底氣十足的喊聲,頓時反應過來,笑著喊道:“李金來,反了你了!我們哥幾個回來,你就這番招待?年底紅包不想要了啊你!”

    “啊——!”一聲如殺豬般的喊聲響起,只聽快速倒騰的腳步聲響起,一聲“噗通”的摔倒聲夾雜著慘呼,過了幾息才是側門的門閂聲響起。

    店小二李金來先探出半個腦袋,待看到果然是歐陽等八人,迅速將側門大開,急急說道:“我說東家,我真的不知道是你們回來了,要知道是你們,您借我一個膽子也不敢啊!”

    只見膝蓋和肘處沾滿了泥灰,一臉苦瓜相,滿是慌張。

    八人不禁笑了起來。歐陽上前一步扶著李金來道:“李哥,我和你開玩笑那!你這樣優秀的店小二,滿晉陽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第二個,我可捨不得放你走。可是摔倒哪裡了?要緊不要緊?”

    李金來一聽,長期職業特性熏養出的反應發揮出來,緊張痛苦的臉色迅速轉換為感動和欣喜,急急拱手作揖道:“哪敢勞東家放心,哪裡有東家說的那麼好......我,我沒事,看我這胳膊腿兒,耐著那!”

    歌夜一把攬住李金來肩膀,看的直樂:“行了,行了。別東扯西扯,趕緊說說酒樓門口那是怎麼回事,還有剛才你喊個什麼?”

    李金來一聽頓時來了精神,先把八人讓進院子,一邊揉著“超耐摔”的胳膊肘子,一邊解釋道:“東家和各位兄弟走了的這些日子,斷斷續續來了不少廚子,都是來應聘的。打前日起便是這番模樣,人多的不得了,有附近潞州、相州、汾州的,也有來自河南道、河北道和隴右道的,甚至還有京城裡來的廚子,嘿,高矮胖瘦,長臂短腿......”

    “行了,王哥,不是讓你說書呢!說重點,我走時並未說如何選廚子,娘親是如何選的?”歐陽將李金來滔滔不絶的順口話擋住,急問重點。

    一個好廚子可是占了號酒樓成功條件的半壁江山,不由他不上心。

    這一問將李金來急的抓耳撓腮,不知道該如何說起,突然靈光一現,一手引路,彎腰喜道:“眾位客官,一看便知!”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26 05:29
臥唐 第二卷 鬥北都 【211】廚子來了〔中〕

    八兄弟也不多話,這剛回家便遇到選大廚的盛事,歡喜的緊。哈哈一笑便隨著李金來向正樓快步行去。

    還未走走進正樓,只聽到裡面叮噹作響極為熱鬧。

    鐵勺掂鍋聲,菜刀剁案聲,鍋碗相碰聲,還有低聲的呼喝,交雜成一曲美妙的樂章。

    李金來將厚簾一掀,一股熱浪襲來,八人彷彿置身暖春,讓人寒意頓消。

    抬眼一看,一樓大廳所有傢俱物什全部挪在一邊,中間偌大的場面上兩溜排開十四爐灶,旁邊還有專用的桌子。一灶對一廚,一廚配兩到三個下手打幫,正在那裡忙的不亦樂乎。

    而在挨著入門櫃檯處卻是擺了一張正椅,李王氏安坐其中,雲娘、楚湘分站兩側。在三女身前不遠又是擺開十張矮幾,上面個擺了一幅杯碟碗筷和一大碗清水。在十張矮幾後坐著不同年齡的男女老少,小至三四歲,老至六十餘,都有睜大眼睛緊張的看著對面的廚子在那裡各展所長。

    老太太並不像眾人那般緊張不已,安靜的坐在椅上,極為從容。

    而云娘和楚湘則不同,兩女都是眨著美目看得歡喜,在這個時代,女紅和廚藝絶對是平常人家女子兩門必修功課,同時也是她們無限熱情發揮之處。她們兩人時不時交頭接耳聊上幾句,看到新奇處眼中都是閃過異樣的神采,看到驚心處都是暗自驚呼,將手摀住嘴巴不讓自己發出聲。

    除了這些人之外,旁邊更是擠滿了看比賽喜熱鬧的鄰里街坊,熱情空前高漲,這怕是他們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廚子的比賽,只從他們的表情動作便可知道極為歡喜。

    八人並不出聲,在挨著後院通向大廳的走廊安靜站好,仔細看了起來。他們並不想因為自己的到來引起不必要的騷動。

    只看這陣勢,歐陽便知先前給那些雲遊商旅和腳驛的“宣傳費”沒有打水漂,更讓歐陽覺得驚訝的是,以老太太為首的三人竟能想出如此巧妙的方法來考校廚師。

    三女並未看到自己,他索性將注意力集中到十四名廚師的身手上。

    前面七八個廚子無論做功還是品相都是一般,歐陽只多看幾眼就不感興趣。

    待看到第二排第九位廚師時,突然眼前一亮。

    廚師顯然是河東土生土長的老鄉,身材不高,相貌平平。引人注目的是他的雙臂,粗而長,就如同兩根柱子一般,與那身材極不相稱。他正在瓷盆中和面,由於要做十幾人的份量,盆中麵糰已近邊緣,滿滿一盆怕不止五六斤的樣子。

    他一手張開如爪,指尖觸面輕旋,另一隻手成掌,不停在麵糰表面遊走下按,看似輕鬆,可每按一下卻直沒手腕。待和了十幾下,右手猛的變成刀掌,貼著瓷盆邊緣抄下,猛的將面托起向空中一拋,左手迅疾跟上拍在面底,兩手倒替拍面,竟讓那麼大的一團軟面在空中翻來覆去,如同耍雜技一般。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歐陽雖不是廚子出身,只看其拍擊輕鬆極富韻律,一臉平靜如的樣子,便可以想像他的雙臂之力必不尋常,更兼之沒有數年的功底,無論如何也不會這般嫻熟。

    正暗忖間,卻見他低喝一聲,最後一掌猛然加力向上拍去,“啪”的一聲大響,麵糰飛起兩三尺高,看也不看右手直抄身旁桌面,一把抓起一面瓷盆底大、光亮可鑒的薄鐵片迎向空中,而左手則是從腰間摸出另一個形如半月的鐵片。待那麵糰落下時,右手鐵皮正好接住麵糰向下一托舉至肩部前面,左手半月鐵片已是貼到面頂,飛速的削了起來。

    “刀削麵!”歐陽低呼一聲,竟然在自己的大廚比賽中看到了極為尋常的麵食。

    麵食是尋常麵食,或許并州十戶有九戶會做,可要做到賞心悅目、可口美味的人卻是鳳毛麟角。

    他只有一個下手,早已將面前灶上的鐵鍋煮的滾沸。那廚子目光平視鍋中沸水,左手如飛一般不停的削著麵糰。他手中的半月鐵片在快速移動中就如一把刀般,只見其刀不離面,面不離刀,胳膊直硬手端平,手眼一條線,一棱趕一棱,平刀時扁條,彎刀是三棱。

    真是一葉落鍋一葉飄,一葉離面又出刀,銀魚落水翻白lang,柳葉乘風下樹梢。

    面入沸水,周邊的觀眾已是驚呼起來,這手絶技一亮相,簡直要技壓全場。

    歐陽暗數了一下,他每分鐘削出的面葉約有一百多葉,試問常人如何做得?

    旁邊下手轉而迅速的將小灶上的鹵攪動幾下,文火煨著,在揭開鍋蓋的剎那,飄香四溢,沁人心脾。歐陽已不用去嘗,待成品面端上,必是極品!

    歐陽不再去看,這個廚子他勢在必得,一定要留在樓中。

    ”看不出來,真是藏龍臥虎!”歌夜一邊摸著自己如雜草一般的鬍鬚,一邊搖頭感嘆。

    站在歌夜身旁的五郎則是tian了tian嘴,嘀咕道:“正好趕上俺餓了,走了一個多時辰的路,腹中空空如也,待會一定要吃一碗!”

    幾人聞言低笑起來,笑罵這位“大哥”嘴饞。

    歐陽笑著搖頭,繼續向下看去。又接連看了三四個廚子,再沒有剛才的驚艷感。直到第十四名廚子,也就是最後一個時,他看得竟然傻了。

    先不為其它,那廚子竟然是一女子,說不上多麼美,卻是一臉的溫婉,完全不同於前面十三個高矮胖瘦的漢子一般。

    更令歐陽吃驚的是,她竟然一直不動手,卻是不停的看向其它廚子,眼神中古井不波,極為平靜。

    妖異,太妖異了!

    這時大部分廚師的拿手菜已經做完,就連歐陽最看重的那位麵食廚師也開始裝面澆鹵。

    這時那女廚師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回頭看了一眼給他打雜的一個十三四歲少年。

    女子手上開始有了動作,將一口鐵鍋架到武火上,伸手從身旁桌子上隨身帶來的木箱中取出一個葫蘆,拇指用力“吧”的一聲將葫蘆嘴彈開,“咕咚咕咚”的從中倒出不少青綠色的液體。

    這時已有不少觀眾發現了她的存在,甚至有的廚師順著眾人的目光也是扭頭看來。待看到她從葫蘆中倒出的青綠色液體都是不明所以,場面頓時安靜下來。

    “油!”歐陽的小心臟不爭氣的猛跳一下,一聲低呼脫口而出。據他所知,用油炒菜的實際應用是從宋代開始,不想唐朝居然已經有人將油用出,怎能叫他不吃驚。

    當歐陽所說一字脫口而出時,那女廚師似乎聽到,快速的轉回頭來看了歐陽一眼,眼中飽含驚訝和一分驚喜,不過這分特殊的情緒迅即壓去,只是呼吸間便轉為平靜,回頭繼續自己的參賽作品。

    她倒完油後靜待幾息,那少年抽出一蒲扇在灶下均勻有力的猛扇了十幾下,鍋中沸油顏色轉深。

    她將鐵勺放入鍋中一攪,握著勺柄的右手用力一擰,鐵勺在沸油中隨即翻轉,油花四濺,油火躥起,“呼”的一下躥得老高。

    “啊!”不少人驚呼出聲,從未見過這般液體著火的跡象,都是嚇的不輕以為要失火。

    而那女子卻是一臉平靜的從身旁的盤子中將二十餘塊核桃般大小的排骨順著鍋邊倒入油中,油火即滅,卻是肉香四起。剛炸至微微的金黃,她取出漏勺將排骨取出放入瓷盤中,又換了一柄小一號的鐵勺摟起一個排骨,如同先前攪油那般先後在澱粉和一種紅色的湯汁中旋轉而過,那滾燙的排骨被沾的極為均勻,而澱粉和紅色湯汁卻是一滴都未撒出,待排骨裹滿了澱粉和紅色湯汁,她竟開口對身後說道:“冰!”

    這一個字出乎所有人預料,包括歐陽在內。在這個時代敢在做菜用將冰用出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整個大廳瞬間安靜到極點,就連老太太也是從正椅上走了下來,由兩女扶著走到一旁安觀看。

    女廚師並未受到眾人影響,她身後的少年從木箱子中連續取出兩個袖珍的木桶,打開蓋子將純淨的冰塊倒入另一個瓷盆中。女廚師將勺子繼續旋轉,卻是轉入了一盆冰塊!

    略轉了五六下,裹了一層澱粉和紅汁的排骨被一層晶瑩透明的薄冰裹起,煞是誘人!

    爾後繼續,將剩餘所有的排骨都如法炮製,絲毫不見停頓,只是轉到最後動作略微變慢,卻不影響這一手所引起的轟動。

    所有的排骨都盛入一個大瓷盤中,被薄冰裹著的排骨相碰竟是叮噹作響。

    女廚師取鍋收具,又從木箱中取出一塊潔淨的白巾淨手淨臉。然後彷彿沒事兒人一般微笑著看向周圍目瞪口呆的眾人。

    “這,這難道是......咕咾肉!”歐陽已呈現痴呆狀,盯著盤中的冰咕咾嚥下一口吐沫。

    他這句話在落針可聞的大廳中被所有人都聽到,那個女廚師當然也不例外。

    她迅疾轉身,盯著歐陽的雙眼閃現出前所未有的驚訝和疑惑,玉齒輕啟:“你是誰!” 本帖最後由 cx_2131 於 2016-10-28 01:07 編輯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28 01:08
臥唐 第二卷 鬥北都 【212】廚子來了〔下〕

    這一問卻將所有人的目光轉到歐陽身上,別人不知,但此女廚師心中的驚訝絲毫不亞於歐陽.

    當他喊出“油”時已經讓她足夠吃驚,這青綠色的液體正是荏子油,她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自己已故的師父孤本中學來煉製而出。不想這個站在一旁邋里邋遢的青年竟能一口道破。這盤“冰咕咾”也是從師父孤本中學來,據師父生前推測大唐識得此菜之人不出一個巴掌之數,可這青年竟然也認識。

    難道他也是此道高手?還是他的師父也是天下有數的廚道高手?

    種種疑惑湧上心頭,讓她有些失態,脫口而問。

    歐陽咧嘴一笑,正要回答,那邊老太太卻是驚呼一聲:“宇兒!五郎,七郎......你們都回來了!?”

    八人穿過人群來到老太太身邊,齊齊跪下叩首道:“孩兒見過娘親(義母)!”

    “好!好!回來就好,快起身讓為娘看看!”老太太一看八人,心中大喜,臉上的褶子瞬間平整許多,臉上散發出奪目的神采。

    這一拜倒是解了大家疑惑,都知道了那個出聲的青年原來是酒樓老太太的兒子。

    女廚師站在自己的灶前沉思片刻,旋即恢復平靜,開始端著自己的“冰咕咾”向這邊走來。

    老太太仔細端詳了自己的八個兒子,鬆手將雲娘和楚湘放開,她早瞧見五郎和七郎那不停瞟向二女的眼神兒,哪裡想阻著兩對鴛鴦的團聚?起手撫了下鬢角的銀絲,笑道:“眾位鄉親,眾位街鄰,此酒樓的東家便是我兒歐陽,今日老身攢越暫代聘請大廚之事,但我兒回來這裡就交給他了。兒啊,來見過大家!”

    歐陽點頭上前一步,轉身面向眾人,掛上迷不死人不放心的笑容,抱拳朗聲道:“小子歐陽宇見過眾位叔伯姨嬸、兄弟姐妹!小子在這裡謝過大家前來捧場,時值如此盛事,我只希望大家看得精采,吃得香、胃口開,待我們酒樓開張之日,大家還能再來捧場!”

    “一定一定!”

    “那是自然!”

    眾人當然不會潑冷水,只看這陣勢,又看到兩位大廚的絶活兒,待這酒樓開張之日必定要來一飽口福。恭賀之聲四方響起。

    歐陽笑著向眾人再作揖,轉身朝十四位大廚點了點頭,示意他們繼續。

    十四人早已將自己的拿手絶活兒盛盤裝碗,托著走到十人的“公眾評審”席前,彎腰一一輕在座的十位男女老少過口過目。換做平日他們是萬萬不會如此親自伺候食客,只是今日來就是衝著一月三十兩加年底分紅,說不定得了東家青睞還有店裡的股份拿,這樣好的待遇莫說晉陽,就是放到長安都是聞所未聞。

    天上掉餡兒餅的事兒這是頭一遭,也可以從這餡兒餅中看出東家對大廚地位的認可,對這個職業的尊敬。要知道這個時代可是正兒八經的君子遠庖廚的時代,若不是生活所迫,一般人不會選擇廚藝這一行。種種原因早在他們來的路上已經想透,不需別人親口點明。所以儘力發揮之餘,也要客竄一把“店小二”親自將這十位請來的評審伺候好。

    第一位廚子來自隴右道涼州,做得乃是餳面和腊肉,都是地地道道的家傳手藝,不求精美,但求可口。眾位評審吃了之後有喜有憂,褒貶不一。而第二位廚子來自江南道泉州,只這趕路的辛苦便可知一二,寒冬季節趕路至此先要乘船半路,再換馬車翻山越嶺,小二李金來站在歐陽身旁如數家珍一般將所知信息一一輕聲講解給歐陽。他所做的乃是湖頭米粉和魚粉粥,這都是當地極富特色的東西,這時十位評審嘗過之後都是點頭,至於最小的三歲那一位,則是一口氣將不多的嘗品吃盡,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那來自泉州的大廚一看,喜上眉梢,忍不住無聲的笑了起來。

    眾位廚子一一過場,都是將少量的食物放在每人盤中,既不影響速度,也不怕評審吃飽導致無法品評後面廚師的手藝。

    及至第九位并州大廚將刀削麵澆鹵端上來時,坐著的十人早已按捺不住,剛才只觀其手法,便知道這位廚師必不是平庸之輩,每個人都是猴急的將不多的刀削麵盛入盤,用筷子吸溜吸溜的吃起來。

    “好吃!”

    “香啊!咱晉陽咋沒見過有這麼好手藝的!”

    至於那個孩童評委,則只知道在那裡塞著滿嘴面“嗚嗚”出聲了。

    歐陽眉頭一挑,朗聲道:“給我來一份!”

    那麵食大廚聞言,眼中一亮。這可是酒樓東家親自開口品嚐的第一份,怎能不心喜?

    他三步並作兩步上前,親自取了一個乾淨的瓷碗,將面和鹵調在一起,雙手奉上。

    歐陽並不接過,先取來一碗清水淨口,又用濕巾淨了手,方才微笑著雙手接過。

    只這一番動作,那名并州麵食大廚便有幾分感動,這已充分證明了自己路上的猜想。這東家人雖年青,卻是如此看重自己所做的刀削麵,竟要先淨口淨手,雙手接過品評。這是尊重,對這手絶活兒的尊重,對社會地位卑微的廚子的尊重。

    歐陽接過瓷碗,先是觀賞一番。每葉刀削麵都有半指長短,最厚處目測不到半釐米,最薄處已是透明,估摸只有幾層紙那麼薄。長短厚薄都是極為統一,那鹵也是鮮艷奪目,在白白的麵食上極富色彩感。

    “好!”歐陽未品先贊,取筷啟食。

    面入口,香軟並具,竟如一隻魚兒在自己口中游動一般,甚是滑溜。待自己幾口嚼下,厚薄不勻的大幅度口感變化讓歐陽暗嘆自己有口福,吃了幾口已是把持不住想要如同牛嚼牡丹一般幾口吃盡,吃它個酣暢淋漓。

    歐陽忍住了,一直保持一種速度將面和著鹵入口細嚼,充分享受其味其口感帶來的愉悅。

    “好!”歐陽食畢,再次淨手,盯著面前明顯比自己大很多的廚師問道:“這位師父,我想請教您一個問題,在您眼中,這碗麵代表著什麼?”

    歐陽讚了兩聲,又來一問,早已將所有人目光引來。這一問更是問得突兀,似乎和今天的比賽不著邊,又似乎極富涵義。

    那大廚聞言也是一愣,不想面前的年青東家竟問出這樣難回答的問題,低頭沉思片刻,吶吶道:“東家,俺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只是,只是這刀削麵乃是娘親在世時親傳,起先我並不在意,可及至娘親走後我才開始練習,不為其它,只是一種對娘親的念想,時間久了,每次做這刀削麵時都能想起娘親待我種種親愛,我想......這,這碗麵代表著對娘親的思念更為多些。”

    “好!”歐陽笑容更盛,這位大廚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但惟獨只一份思念卻是融入了自己後來的活計中,回答甚為樸實,可卻直擊心靈。

    歐陽連嘆三聲,轉身對李王氏躬身一禮道:“娘,這酒樓我雖是東家,但須稟明娘親。我觀這位大哥,手藝沒得說,人品更是好。我欲當場相聘!”

    老太太早在一邊將發生一切落入眼中,微笑著點頭應過。

    歐陽方才轉身作揖,微微躬身面向這位并州大廚平靜道:“您若不嫌棄,請在小店屈就。月俸十兩,年底花紅,外加乾股半成,若能長久於此,一成封頂!待做夠十五年可退居養老,月俸照發!”

    “什麼?!”

    “啥?”

    “我沒聽錯吧?”

    歐陽沒說一句,眾人便是一愣。一段話如同連續撞擊的大鎚一般,將所有人擊打的一愣一愣,簡直要瘋了!

    月俸十兩也就罷了,還年底花紅!還半成乾股!最讓人吃驚的是,待做夠十五年不做時,居然要以十兩銀子月俸的標準將其養老至終!

    所有人的表情都已僵化,有的下意識得去掏耳朵,以為自己聽到了天方夜譚。

    歐陽看著眾人表情,心中暗中感嘆,他只是將前世的養老金照搬到這裡,不想眾人就要發瘋。這在前世只是一種最普通的福利制度,卻在大唐人心中引發了一場大地震。

    他之所以現在將這種制度現在拿出來,一是要告訴眾人自己對他們的重視,自己的求才若渴;二是要在自己以後所有的生意中將這項制度推廣開來,將人心聚攏,也同時福澤眾人。

    歐陽看著仍在僵立的眾人,搖頭苦笑,若再這麼僵下去,只怕後面的五位廚師的拿手好菜就要涼了。

    他正要出聲,不想面前的麵食大廚雙手“啪”的抱在一起,眼中淚水滾動,拜道:“娘在世時說過這世上有將心比心的東家,六年來我從未見過。不想今日得見!某江童願一輩子在酒樓中供職,至死方休!”

    歐陽哈哈大笑,扶起江童道:“只管放心做!咱們酒樓的好日子不遠了,某是謀著大唐第一而去,咱們共力相扶!”

    旁邊的大部分廚師都是看呆了,心裡百般滋味不知如何言語。 本帖最後由 cx_2131 於 2016-10-28 01:18 編輯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28 01:10
臥唐 第二卷 鬥北都 【213】我要聽你唱歌

    歐陽於招聘大廚現場重拳出擊,可謂一箭數雕.人心、口碑穩穩納入囊中。

    前面的八位廚師都是暗恨自己不入東家法眼,心中發誓回去後定要將自己的手藝錘煉的爐火純青,待有了機遇再來比拚。後面的四位廚師臉上表情明顯忐忑不安,他們既希望自己也如同這江童一般走大運,又是擔心如同前面八位一樣白辛苦。只有最後一位女廚將眼定定的盯著歐陽,依舊是一副古井不波的模樣。

    歐陽讓李金來帶著江童去安排入住等雜事,轉身揮手比賽繼續。

    接下來的四位廚師所做都可算作中上品,可離歐陽心中標準就是差了那麼一線,只能暗嘆自己運氣不好。

    待輪到女廚上場,氣氛又漸漸熱了起來。一是因為女廚本身少見,長相又是不俗。二是因為剛才她露的那一手著實讓人看的眼花繚亂,期待十分。

    女廚笑著走上前來,並不直接將盤中“冰咕咾”分發。而是將其端在面前,開口道:“此物正如東家所言,是咕咾肉,只是我取冰將其裹起,將鮮美之味閉在其中。大家且請一嘗。”說罷竟是襝衽一禮,竟有些大家風範,取過筷子將冰咕咾給眾評審每人分發兩枚,給那三歲孩童多發一枚。又取了盤子給李王氏分發三枚,再轉回身來將盤中所剩端到歐陽面前,垂眉輕聲:“東家既然識得,必是此中高手,且請品評一二。”

    歐陽連忙搖頭道:“高手不是,庸手倒是一個。以前曾見家母做過,故而識得。”

    他病不能直言自己在前世早已見過,只好再將種種不可解釋道事情推脫到已“尋不到”的家人身上。

    那女廚師一聽,眸子瞬間亮起,按到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可令她費解的是茬子油的使用和“冰咕咾”的製作過程,難道竟和面前這個年輕東家的母親的做法竟是如出一轍?

    歐陽神獸接過盤子,見盤中還剩六枚咕咾排骨,再次淨手淨口然後用筷子夾起其一枚送入口中。入口瞬間冰爽清新,輕咬一下,在外面一層薄薄的冰砰然破裂,他甚至可以聽到那輕微的“啪”的一聲脆響。冰層中裹住的紅色汁液噴發而出,濺滿了口腔內壁,一股酸酸甜甜的熱流刺激著他口腔的細胞和舌苔上的每一個味蕾。

    先冷後熱,由靜驟動,陪骨肉還未咬到,口中的諸多變化已讓歐陽喜上眉梢。

    那女廚師緊盯著歐陽的每一個動作和表情變化,見歐陽瞬間表露的喜悅和滿足,嘴角亦是翹起。

    歐陽並不停頓,用舌頭將“冰咕咾”在口腔中迅速的攪動一番,吮吸完酸甜可口的汁液才咬起排骨肉,骨肉酥軟,齒間留香。只是......歐陽咀嚼幾下略微一停,看得那女廚不由緊張起來,可愛的眉頭猛的蹙起。

    細細將排骨嚼碎,甚至連細小的骨棒也不放過。吃完一枚,歐陽心中已由定策。

    他躬身一禮開口道:“我欲以江童大廚的待遇同樣聘請你,你可願意?”

    那女廚沉吟片刻,張口道:“並非我不願在東家酒樓供職,只是我有一願,要走遍天下,嘗遍天下美味,順便學其竅門一二。今次來此參賽,實是我目標中的一環。所以......”

    其他人聽了都是大吃一驚,萬萬沒有想到這樣的答案,在別人看來可遇不可求的待遇,這個女子竟是絲毫不動心,卻誇言要遊遍天下品美食、學廚藝。

    說實話,這個答案也是讓歐陽費解了一瞬,他想到種種可能,偏偏沒想到這個答案。不過眼前女子是他酒樓志在必得的一人,心念電轉間已是有了辦法。

    “敢問大廚姓名?”

    “小女子姓柳名煙蘿,江南人氏。”

    “原來是煙蘿姑娘,我有一問在心,不問憋得慌。”

    “東家請講。”

    “敢問姑娘何謂天下?”

    “天下?......天下便是大唐,我泱泱大唐,統四方之域,納數計臣國,疆土之大,天下第一。”

    “姑娘可聞天竺,姑娘可知新羅?姑娘可曾見過吐火羅,姑娘可見過漂洋過海而來的法蘭克人?我等膚色為黃,還有白皮膚、黑皮膚的人存在,他們存在的國度,亦有‘廚’之一道的存在。他們有的不用筷子,有手抓,用刀叉;他們有的不吃米面,只吃肉食,甚至只吃蔬菜。在這個世界上,大唐只是百中之一,還有很多你不知道的,尼沒有見過的。敢問姑娘何以遊遍天下?重洋萬里,山巒沙漠,冰雪接天......以上種種都是天下的一種。難道姑娘只遊遍大唐覺再無遺憾?”

    歐陽連珠炮般提問,盯著柳煙蘿震驚的近乎痴呆的摸樣,暗忖不給你來點兒猛藥,你是上不了鈎。

    且不論柳煙蘿作何想,其餘所有在大廳內的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氣。歐陽竟然知曉如此眾多國度,難道是從書中得知?還是已經游過?挺他的口氣,只要柳煙蘿今日應下,之前歐陽所說種種怕都要讓她一一實現。

    如何不震驚?如何不震撼?

    煙蘿輕咬嘴唇,歐陽的一番話已超出她能想像的極限。她仔細的回味歐陽的每一個字,每一個詞,試圖從中找出破綻加以否定,可她發現自己根本無從下手,因為她所知道的的東西在歐陽面前竟顯得如此單薄,不堪一擊。

    她心中正在天人交戰,眼中神色迷茫。突然間心中長久以來的目標失去了方向,心中簡直要亂成一團。

    歐陽並不著急讓她回答,眼前這個女人,在這個時代可謂標新立異,有自己的理想,又不為金錢所惑,實在算得一個大唐的另類。只是這個另類,卻是歐陽酒樓所需,一定要把她拿下!

    盞茶時間轉眼便到,柳煙蘿攥緊的雙拳漸漸鬆開,臉上迷茫震驚的神色漸漸恢復正常。似乎已經有了定論,她起手輕撩秀髮,露出一副極為認真的樣子問道:“我並不在乎你給我多少錢,我之有一個要求,讓我儘量走遍你口中的世界。若可以我便供職於此,若不能即使給我再多的錢也沒有絲毫意義。你能做到嗎?”

    歐陽心道只要給我時間,必能達成你的心願。微笑道:“現在的條件尚不成熟,但我以我的名譽保證,十年內必如你所願,你可能等得了?”

    “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柳煙蘿斂衽一禮,微笑著退到李王氏身旁再不說話。

    歐陽心中大喜,今日真是撿了寶。他中意的兩員大廚都能收入酒樓,可謂機遇使然,若是他晚上一秒,就有可能錯失著兩人。江童守舊,卻精益求精,將一碗普通的刀削麵融入自己的情感方能做出極品麵食。而柳煙蘿卻是不同,從她的志向和做菜手法便可看出一二,她是一個虛幻創新的人。這一守一創,就入雙劍合璧。自己的酒樓有福了!

    旁邊的街坊四鄰已經更不上這兩人的思路,除了吃驚外只能恭賀。

    歐陽又說了幾句場面話,命老掌櫃王世文給沒有選中的廚子好生安排,在晉陽短住幾日,並略備薄禮和盤纏算是心意,方才結束這場熱鬧的大賽。

    雲娘早已領著柳煙蘿去後院廂房安歇,一家人團聚自由一番熱鬧。歐陽卻是覺得尚未睡夠,反正有三天可休,索性去洗了一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然後躺床大睡。

    這一覺睡的甚是甜美,直至被人從屋外喊醒。

    “小弟!你快醒醒!小弟!”

    歐陽迷迷糊糊間聽得有人在喊,睜開眼看了看窗外,依然大亮。他此時正是迷糊間,還在床上想著:”誰是小弟?人人都喊我八弟麼!“雙手扶床起身仔細一聽,竟然是雲娘。雲娘本是其嫂,可兩人親情日厚,早已姐弟相稱,一家子中也只有雲娘有這個特權喊歐陽”小弟“。

    聽她喊得急,歐陽急忙應道:“姐姐,出了什麼事?”

    “喊你喊了半天了!快點兒給我出來,再不出來我便進去了!臭小子,你的狄雪來了!”

    不聽則已,一聽嚇一跳。自己剛回來,狄雪怎得了消息?跑的比兔子還快,已經找上門來。

    歐陽匆匆整理了下著裝,開門走出,只見雲娘手中抱著一個小巧的銅質暖爐,正在那裡跺腳。

    “姐,咋是你來喊我?哥哥們呢?還有,那,那狄雪怎麼跑來了?”歐陽急忙上前行禮,脫口而問。

    雲娘凍得冰紅的臉上泛出笑意,一指頭戳向歐陽腦門,笑罵道:“死小子回來就知道睡覺,你哥哥們都各有事,誰有閒情來管你這個大東家?怎的,看得這個暖爐可好?這可是我未來的弟妹送我的,好用著呢!”

    說罷使勁推了一下站在那裡發楞的歐陽,向正廳走去。

    一路上雲娘告訴歐陽,最近狄雪來的頻繁,總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樣子。在歐陽親口應了狄雪終身,老太太又是點頭同意後,這丫頭便不自覺的總往酒樓跑,有事兒沒事兒打著看望老太太的藉口來查看“軍情”,實則是想和老太太等三女儘快熟稔起來。

    幾日間她盡纏著雲娘講歐陽的往事,以前在盤山村的種種聽了三五遍都不覺得膩味。今日又是來做“功課”,不想正好撞上歐陽回來,喜得如同開春的雀兒一般,急急催著雲娘幫她將歐陽喊起相見。

    歐陽一路聽來,之有苦笑的份兒。雖說這大唐在古代各朝算是開放,可也沒想到開放熱情道這種地步。正想著如何應對,不想已是走到正廳門前。雲娘看著歐陽的傻樣兒捂嘴一笑,自奔酒樓忙活去了,只剩下歐陽傻傻的站在那裡。

    歐陽左顧右盼一番,見無人在旁,暗笑自己已是沒有心結,怎還如此畏首畏尾,正要先開門簾進去,不想一個女子風風火火的掀簾而出,差點兒沒將歐陽撞個列跌。

    歐陽定睛一看,不是分離小半月的狄雪又是誰?

    狄雪驚呼一聲,臉上瞬間掛滿了喜悅和羞澀,拉著夏荷的手是鬆了又攥,攥了又鬆,不知如何是好。

    歐陽仔細看著從脖子紅道臉的狄雪,這罕有的美態可不多見。

    “哼!給別人唱了一首歌!須得給我唱兩首!”不想狄雪臉上微有怒意,蓮足以跺,輕斥一聲。 本帖最後由 cx_2131 於 2016-10-28 01:1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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