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唐【204】脫胎換骨〔上〕
夜色和狂雪掩護了歐陽六人的身形,卻同樣模糊了他們的視線。
這將他們尋找歸路的旅程變得更加艱難,此時他們經過一個下午的跋涉,那匯合地已是在望。
今日下午不同,他們一改三日來暴露行蹤、一路呼號的行跡,專揀偏路小道靜聲繞滑,短短二十里左右的路程楞是滑了兩個多時辰,可謂蝸牛速。
假像在三日間應已造成,自己這一路牽著多數斥候的鼻子走,其他各火也是做出了多向突圍的假象,叫三千人和中軍大帳那位很難判斷出特種旅的真正意圖。
歐陽滑在離匯合地十丈左右的距離停了下來。他單手握拳,示意全部停止。伏身雪中靜靜觀察起來。
無聲,無影,一片靜寂。依據他們這六日來的經驗,營中士兵絕然不可能在夜裡設下埋伏,此處應是無恙。
待看了一刻左右,歐陽起身滑雪快速溜去,在左近能辨視的雪中來迴繞了幾圈才停在匯合地張手示意眾人安全。
正在他轉身之時,一聲輕呼在耳邊響起:「旅帥?」
歐陽心中大喜,心中暗呼「這是趙子昂的聲音!」,可尋聲望去卻是什麼都沒看到,定睛看了一會兒,仍是沒有發現,不禁心中大奇。試探問道:「可還想與我交手?」
這一問卻是巧妙,不問他是誰,不問他番號,卻因他初來營地時曾與這趙子昂幹了一架,將對方完虐。此時問出是對方銘心刻骨的一幕,不怕不知之人胡亂答應。
「待我學完再與你交手!」
歐陽一直盯著剛才出聲的方向並未放鬆,這時的回答讓他將目光聚集在一處雜草下面,先是雜草掀起,爾後露出一張雪臉,然後是兩隻胳膊和身子相繼從雪中出現,不是趙子昂還有誰?
待趙子昂從雪中爬出,他身後陸陸續續爬出不下三十餘人,整整一大片!
歐陽又喜又驚,喜的是這三十餘人無恙,安全匯合。驚的是他們竟能偽裝的如此之好,連自己都瞞了過去!
正在他思忖間,五郎等人已是來到身後,他們同樣目睹了特種旅三十多人的「出土」,歌夜滑了兩步走到前面,一拳搗在趙子昂胸膛上:「不錯,小子!能將八弟都瞞過去,看來有所收穫!」
趙子昂回頭看了眼眾人,傻傻一笑,擺手道:「皮毛,皮毛而已。」
兩撥人相遇自是高興歡喜,卻不能發出太大動靜。歐陽細數了一下這是三十六人,整整四火,還差兩火沒有回來。分別是潘江領的八人和葉鵬領的八人。
他倒也不急,現在剛入夜不久,說不定一會便回來了。
「趙子昂,你等實出我意料之外!這幾日過得如何,可曾有傷著的弟兄?」歐陽關切相問,其他都不重要,人才是重要的,這可是大唐第一批接受全新概念的軍隊,也是自己第一次帶領的旅隊。只要眾人在自己的系統訓練下,將來都是「一將難求」型的特殊人才,給他多少錢也不換。
趙子昂聞言扭頭看向身後眾人,用手指了指道:「旅帥,沒有傷,只有幾個抽筋崴腳的,不礙大事。不過話說回來,旅帥你剛才真的沒有發現我們三十六人?」說罷眼中露出期冀的神采,在他心中要歐陽犯個錯那個是千年不遇之事,一定要拿出來討論幾句才成,歐陽看著他擠眉弄眼的樣子,心道歲數比我都大,居然還有這種心態,當真少見。不過依然點頭道:「真沒發現,不想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學以致用、敢用更是難得!待我晉陽城中酒樓一起,定當請你們不醉不歸!」
一眾士兵都是低聲叫好,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又和幾位當火長的哥哥見了面,簡單聊了兩句幾日間發生的事情,都是頗有感慨。
閒聊幾句四十二人沒有再次入土,齊齊躲入剛才他們埋伏的枯草叢中,一邊休息一邊等待。
不及一刻,一支隊伍慢慢靠近了匯合地,卻在更遠的地方停下等了半刻才過來,歐陽一看是潘江四哥,當即起身迎去,眾人又是一陣輕手輕腳的熱鬧。
歐陽的心漸漸火熱起來,在他的預期中,至少有兩隊士兵要「犧牲」掉或是晚點誤了此最後行動,不想眾人爭氣,給了他一個大大驚喜。現在唯有葉鵬九人最後一火沒有回來。待人到齊,便可按照他的計畫來一次絕地反擊。
五十一人藏在枯草中默不作聲,只有漫天的大雪落下將他們一一覆蓋。
一個時辰後不見人影,歐陽身後眾人已有些焦躁,慢慢的伸腿坐地,舒緩著有些酸麻的雙腿。
兩個時辰後仍是沒有動靜,歐陽眉頭皺起,心中暗忖難道他們被圍住了?脫不了身還是已被「押送」回營?
由於當初分向時各自不同,現在完全沒有必要回頭問他們一句是否曾見過葉鵬所率之火。聽著身後眾人極低的議論聲,歐陽選擇了沉默,要是到了子時仍不見人,他將不得不率領這五十人返回營中「殺」一次。
時間緩緩流淌,眾人幾乎掰著指頭算時間等待最後九人歸來。
難熬的一刻後,匯合地外的山坡下突然響起了嘈雜聲。
「快......,看......旅帥......在,.......合」幾個斷斷續續的詞語從風聲中傳來,飄到歐陽耳中。
歐陽不敢起身,他無法在這麼遠的距離辨別出這到底是不是葉鵬的聲音,更不清楚他們為何如此嘈雜驚慌。
他拍了秦風的肩膀一下,急速說道:「七哥,速探!」
秦風二話不說,將腳上滑雪板脫掉,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幾個起落便消失不見,不及十幾息便縱躍返回,冷聲道:「追兵,十餘人!」
眾人聞言一愣,旋即心中緊張起來。
歐陽已是料到過如此局面,眼睛一轉吩咐道:「趙子昂,你所率之火將兵刃滑雪板交給其他士兵保管,裝作被俘樣!待到大營看我眼色行事!其它所有人都起身,先將滑雪板扔掉,將趙子昂火圍在中央隨我來,咱們渾水摸魚的好戲要開始了!」
「啥?!」趙子昂一臉不解,不想自己竟成了歐陽口中「俘虜」,心中極不情願。
「照做就好!要是今夜之計能成,首功有你一半!給我裝像點兒!」歐陽顧不得多加解釋,那便傳來的嘈雜聲愈發響亮,看來情況不容樂觀。
趙子昂一聽首功要佔一半,心中自是歡喜,回頭裝模作樣瞪了自己火中八人一眼,率先將障刀卸下交給身邊其它士兵,又將自己的滑雪板交給另一人扛在肩上,擺出一副垂頭耷耳的喪氣樣,有氣無力的開始隨眾人向前行走。
歐陽率領眾人前行沒幾丈,終於透過大雪看清了眼前情形,葉鵬等九個人跌跌撞撞的向自己這邊衝來,其中幾個士兵的滑雪板已壞的不成樣子,只能勉強前行。在他們身後七八丈外有十餘人點著火把追蹤而來。
歐陽向前竄了兩步堵在葉鵬身前,還不待葉鵬開口,對九人說道:「一切看我眼神行事!莫自亂陣腳!」
說罷退後兩步,大聲喝道:「來呀!又是一隊特種旅士兵,速速給我圍了!」
一聲令下,人群中呼啦啦躥出二十餘人將葉鵬九人圍了起來。
正在此時,那追蹤而來的十餘人也將將趕到。為首一人厲聲喝道:「先圍了!爾等何人!」
歐陽站出一步,聲色更厲,大喝道:「爾等又是何人!竟敢如此無禮!」
對面那人藉著火把仔細看去,眼前一眾人皆是唐兵不假,卻是滿臉泥垢,看不清容貌,可看他們將眼前自己追蹤而來的特種旅士兵團團圍住,想必不會與其同夥。傲然道:「我乃袁卿袁將軍麾下宣節校尉吳濤!」說罷掏出軍中信符晃了一下。
歐陽聞言,臉色略鬆,口氣漸緩道:「哦,原來是袁將軍麾下!我乃斥候營振威校尉竇泥丸!差點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己原來是一家人,切莫緊張!」說罷也從懷中摸出一枚銅質牌子,在火把下熠熠生輝。
吳濤一聽竟然是振威校尉,竟比自己高了三個官階。仔細看向那面銅牌,其上刻畫的形狀卻是振威校尉不假,可下面所注小字在如此夜色中如何看得清?心中衡量一下,勉強抱拳道:「某吳濤見過振威校尉!」
歐陽擺擺手示意無妨,出聲笑道:「看你臉色尚不相信,來,拿去我的信符銅牌一驗!免得出了差錯,軍中辦事就是要講個『認真』二字!」
吳濤一聽那校尉竟然如此大方,讓自己去勘驗銅牌,不自覺的前行一步卻是縮了回來,暗忖道軍中是要講究認真,可情面和人緣卻更是重要,那竇泥丸如此大方,再細細觀其形態,確實不像假的。臉色轉暖帶笑,躬身道:「竇校尉切莫誤會,我並沒有懷疑之意,只是按例需詢問一二,況且此時乃非常時刻容不得差錯,若有什麼失禮之處還望校尉海涵!」
歐陽呵呵一笑,將沾滿汗液的銅牌收回,暗道人情世故果然是必修之課。朗聲道:」大家辛苦,說不上什麼失禮不失禮的。既你是五里之外便追蹤而來,卻讓我堵個正著,咱們便一起將特種旅押回大營,你是頭功,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