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小娘子,請留步
“嗯”,高興鼻腔中發出一聲沈悶的呻吟聲,他眉頭輕皺,臉上帶著似是舒爽,又似是疲憊地神色,四肢先是蜷縮在一處,然後再竭盡全力地舒展開來。
如是再三,高興才停下動作,緩緩睜開緊閉的雙眼,一骨碌從床榻上爬將起來,挑開薄薄的帳幔,將目光窗外投去。
一股清涼的晨風吹撫在臉上,讓高興一陣神清氣爽。屋外,晶瑩地露珠隨著搖曳的樹木花草的枝葉飄搖蕩漾,打折轉,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七彩的光芒砸落在地面。
“奢侈啊,一覺睡了這麽久!”高興長長嘆了口氣,迅速穿上鞋襪下得地來。
自從來到這個紛亂不休的時代,睡覺這個對於凡人來說必須的生理需要在高興身上卻是極其奢侈的事情。除了繁忙的公務,高興還必須堅持修習《長生訣》。強大的力量,尤其是真正切切掌握在手中的力量才是生存的資本,才是實現理想的基石。
這數月來,高興走南闖北,從未有一刻安歇。直到昨日,高興終於將南青州境內所有的土地丈量統計並分發完畢,如此他也得了個好空閑安心的歇息下來。卻不想這一睡,卻是睡了整整六個時辰。
高興推開門,瓦藍澄澈,沒有一絲雲彩的天空映入眼簾,讓人心胸為之一空。微風浮動,將院中那爭奇鬥艷的花卉的馥郁芬芳卷入鼻端,讓他不禁有些陶醉。
“浮生偷得半日閑”,高興心中正如此感嘆,院外卻突然傳來沈穩有力的腳步聲,不一會,張順之的身影便出現在門口。
“大人,您醒了?”張順之快步來到高興面前,恭敬地見禮道。
“順之啊,不用客氣。”高興笑著擺擺手,然後問道:“有什麽事嗎?”說著,高興邁步來到院中的石桌邊坐下,靜靜地看著緊隨著自己腳步移動地張順之。
“大人,是這樣。”張順之略微沈吟片刻,整理了下思路這才沈聲說道:“大人,屬下發現,近幾日來,有不少大戶人家竟派遣門下家丁仆役冒充普通百姓前來領取糧食種子,與此同時,他們還暗中大肆受夠刺史府賤價賣出的糧食。”
“有這樣的事?”高興眉頭頓時一皺,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怎麽,難道他們覺得我高興脾氣太溫和,殺的人太少了麽,竟敢如此陽奉陰違?”
高興雖然重新按人頭分配了土地,但有田無種自然不可。因此,高興以官方的名義,按人頭發放了一批糧食種子和極少數救濟的錢財,同時又官方賤價出售一些糧食,以此來讓飽受災禍戰亂的百姓能夠有活路,喘過一口氣來。
雖然高興也曾想到會有些不安分的人打著鬼主意,但他卻沒想到這些人竟然敢如此猖獗。南青州不過剛剛平定下來,就有人不安分起來,這無疑是對高興權威的挑釁。
同樣的政策,高興在青州實行的時候便無人敢於如此,實在是因為高興“吃人”的魔鬼形象深入人心。雖然南青州之人對此偶有耳聞,但在他們想來這多是以訛傳訛。強龍不壓地頭蛇,高興縱使手握重兵,他們也不是泥捏的。
須知,富商大戶人家雖然沒有多少武裝力量,但每家每戶數百號人還是有的,若是加上依附於他們的佃戶,那人數還可以增加上數倍。高興沒有大肆逼迫他們,實在是不想看到狗急跳墻的事情發生。雖然這些人就算鬧起事來也奈何不得自己,但一個城市不穩定,那談何發展?
“大人,依您看,咱們該如何應對?”張順之見高興心情不甚好,說話的聲音不由有些小心。
高興皺眉看著張順之,有些不悅地說道:“順之,你又沒有做錯什麽,你拘束什麽?自然點,不然我都有些不自在了!”
張順之渾身輕輕一顫,眼神微動,嚴肅的臉龐軟化了一些,語音有些發顫地說道:“是,大人。”
張順之可以說是高興親密的心腹,但也正因如此,張順之才時刻提醒自己不可有任何逾越之處。在高興交代的事情上,他總是盡心竭力,兢兢業業,生怕出了什麽差錯。如今,高興已經展露出欲要爭霸天下的意思,張順之對高興則更加尊敬,一是他有自知之名,二是他要取得表率作用。
“那些富商大戶想囤積居奇,哄擡物價,想要制造混亂啊!很好,既然他們出了招,那我怎麽能不接招呢?”高興點頭,冷笑一聲,然後話鋒一轉,淡淡地說道:“順之,吩咐下去,叫負責這些事情的人註意,從現在開始,無論是在我們這裏領過糧種與救濟錢,還是購買糧食的人都給我做好記錄,務必要清清楚楚,仔仔細細。這糧食和錢是借給他們的,秋後可是要翻倍收回的,他們既然願意多領,那就讓他們多領好了,記錄在我手上,害怕了他們不成?”
“另,公告全城,所有百姓現在互相監督,只要舉報一個將賤價糧食轉賣他人的人,拿到確切的證據就可以來刺史府領取一份相同數量糧食。而敢將糧食賣於他人者,第一次,沒收一半土地,第二次罰沒所有財產,至於第三次麽,呵呵,直接發配成奴隸。這南青州的城墻委實有些殘破,是時候修葺一番了!”
高興的聲音雖然很淡,但語氣中的冷意卻讓張順之心中頗是凜然。這些時日,張順子陪著高興轉戰四州之地,也算是見識了一下高興的魔鬼手段。
以當前北齊的大形勢,當地的大族富戶,身上沒有背負人命官司,茍且勾當的幾乎沒有。所以只要他們範到高興手上,那絕對逃不了好。在張順之看來,落在高興手上,死亡實際上還是一種解脫。這倒不是說高興有多麽殘忍,實在是他處理別人的手段當真**。
做高興手中的奴隸,實在時間痛並快樂的事情。因為高興從來不讓奴隸挨餓,也不鞭笞他們。但經受過高興調教的奴隸,之後卻乖巧得不行。
舉個例子,前血煞寨二當家易風,滾刀肉一樣的人。在奴隸營中幹了幾天重活,見高興沒有殺心,便耍橫,威脅高興有種就殺人。高興對此卻是不屑一顧地一笑,二話不說,直接將易風丟進一個暗無天日的小屋子內。
那屋子面積十分狹窄,縱使一個人坐下也無法將退伸展開來。小黑屋很牢固,更是安靜得可怕。當易風咋裏面呆了三天三夜,再出來時,整個人都瘦了一圈,那張揚蠻橫的脾性再也瞅之不見,幹起活來更是積極異常。當周圍人問起小黑屋中感受時,易風便會渾身顫抖,一臉驚恐,對其中的情形諱莫如深。
再比如,膠州有個尚算殷實的人家,因為反對高興收繳五成財產的提議。高興找出這人貪贓枉法,**擄掠的罪證,直接抄沒了那人的家產,貶斥成了奴隸。為了殺雞儆猴,高興和張順之陪那人在一個燈火通明的屋子中呆了三天三夜,沒有讓那人合上一下眼皮,喝過一滴水。這一招直接將那人制的服服帖帖,再也不敢叫囂。
“是,大人!”張順之連忙躬身應道。
“嗯,你去吧,我去軍營中看看!”高興揮揮手,然後站起身,整理了下衣衫便向外走去。
張順之落後高興一步,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態度甚是恭敬。對此,高興輕輕搖搖頭,卻也不能說什麽。在這個時代,人與人之間等級甚是森嚴,尤其是如今自己乃是一方諸侯,張順之雖然是自己身邊的紅人親信,但說到底他還是一介白丁。
出了刺史府,高興讓張順之自去,沒有讓人陪同緩緩向城中的校場而去。
據丐幫傳回的消息,高思好不日必敗無疑。北方很快就會安歇下來,自己必須要將膠東四州的局勢穩定下來,同時也要訓練出一支可以一戰的武裝力量。
南青州比起盱眙城實在有些過於蕭條,更不必說與一國之都的鄴城相比。雖然這之中高興“功不可沒”,但主要還是北齊昏聵的政治所導致。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這句話不止適用於封建時代,更適用於後世。無論什麽時候,絕對的公平都是不存在的。人與人之間的總是存在著差距與等級,或為財富,或為權力。大自然的法則就是弱肉強食,物競天擇才能不斷推動社會的進步。
高興雖然入駐南青州已有十天,但城中百姓認識他的並不太多,如此一來,高興也樂得自在。許是修習《長生訣》所致,許是前世在黑暗中太久的緣故,高興向來不喜歡萬眾矚目的感覺。他喜歡融入人流,撲通撲通,瀟灑淡然,卻有超然物外,用一個旁觀者的心態去感受黎民百姓的喜怒哀樂。
“小娘子,請留步!”
突然,高興的目光被一個年近三十的和尚所吸引。
看著那和尚鋥光瓦亮的光頭,高興不自覺失笑著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幾個月過去,雖然那頭飄逸的長發還未回歸,但高興的頭發已經勉強能夠挽出一個發髻,這樣讓他不再那麽引人註目。
高興看和尚,倒不是因為那碩大的光頭。實在是因為那和尚此時正攔住了一個模樣清秀,愁眉緊縮的年輕女子,而和尚雖然臉上一片慈悲之色,但高興卻敏銳的發現那和尚眼底偶爾閃過的一絲陰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