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建隋大業 作者:江水濤濤(連載中)

 
uuuuuuuuuu 2013-5-28 21:47:5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56 20370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20:46
第五百三十二章 百姓足,君孰與不足?

    催季舒皺眉,低聲道:“不能。”

    高興轉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又將目光落在庭院中充滿勃勃生機的花樹上,語音低沈地道:“年饑,用不足,如之何?”

    “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聽見高興此問,催季舒條件反射一般脫口而出答道,不過話出口,心中卻更覺疑惑,仔細思量起高興如此問的用意。

    高興與催季舒的一問一答出自《論語﹒顏淵》,正是魯哀公與孔子弟子有若的問答,正因如此,催季舒才會張口即給出了答案,這正是體現了孔子“政在使民富”的儒家思想。

    “民富,君不獨貧,民貧,君不獨富。愷悌君子,民之父母,未見其子富而父母貧者也,故明主必謹養其和,節其流,開其源,而時斟酌焉,潢然使天下之有余,而上不憂不足。如是則上下俱富,多無所藏之,是知國計之極也。”

    催季舒的眉頭皺得更緊,高興說的這段話出自《荀子﹒富國》,所要表達的意思依舊是“富民則國強”。催季舒雖沒有執當世儒學之牛耳,但也是德高望重的大儒,對於儒家的經典如何能不熟悉。也正因如此,催季舒才對高興的意圖更加困惑。

    “叔正啊,自先秦開始,到兩漢、三國兩晉,直到如今,國家的滅亡雖然與昏君當道,佞臣橫行脫不了幹系,但最主要的原因卻是土地兼並,階級矛盾,社會矛盾到了不可調和的頂峰,國家註定只有敗亡一途。”

    催季舒一怔,眉頭皺得更緊,對高興所言似懂非懂。

    就在催季舒苦苦思索時,只聽高興繼續說道:“建國之初,全國土地重新分配,相對來說比較公正公平,然而其後天災人禍,再加上貴族刻意收購兼並田地,終有一天百姓無田可耕,那時候所有的矛盾便將爆發出來,國家動蕩不安,烽火四起。大亂之後便是大治,如此周而覆始,朝代更叠,什麽時候才是盡頭?

    國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農業對於國家雖然極為重要,但重農抑商卻殊為不智!

    ‘商不厚,工不巧,農不力,不可成治’,農、工、商三業是社會治理的基礎,相輔相成,然重農業而輕工商,卻是打破平衡,只會束縛自身的發展。

    土地終有限,人口卻是不斷增長的,總有一天會無田可分,到時候我們該當如何?唯有工農商三者並重,使人有其位,各盡其責,自食其力,社會才會進步,才會平穩。”

    說到這裏,高興轉過身,靜靜地看著皺眉不已的催季舒,淡淡地問道:“叔正,你任山東高官已有三年,我且問你,府庫稅收,來自農業幾何?來自工商幾何?”

    催季舒一怔,然後道:“農桑十之一二,工商十之八九。”

    “那當今青州比之曾今如何?百姓可是悉數棄農經商?大家可曾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社會可曾因此動蕩,犯罪激增?”

    在高興一連串的問題下,催季舒頓時啞口無言,不知該如何回答。

    封建時代之所以提出“重農抑商”,除了因為所謂的“重義輕利”,最主要的卻是統治者想要將農民緊緊束縛在土地上,供他們不斷壓榨,體現他們地位的高貴。

    士族出身的催季舒對於商人是發自骨子裏輕視的,但三年時間,商人所創造的巨大財富卻讓他艷羨,甚至嫉妒。作為山東的管理者,他更清楚山東這三年來天翻地覆的變化。

    如今的青州,論人口比之曾今增長了近十倍,但百姓卻沒有無田可耕的尷尬,而人們生活卻更加富足,府庫中堆積的錢銀糧草更是如山高海深,青州也沒有動蕩不堪,反而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以前催季舒也曾為此而驚奇而恐懼,但從未仔細深思過其中的究竟,而今高興一番離經叛道,振聾發聵的話語卻讓他萬分震撼,對於古人所言也隱隱有些疑惑起來。

    “都說商人‘重利輕義’,普及教育,不正可以教導‘孝悌禮儀,倫理道德’,頒布律法不正可以約束工商行為,使他們不敢恣意妄為?況且工商對於依賴於農業,更會促進農業的發展。

    國無法不治,民無法不立。百姓識字讀書,才能知法守法,國家方能長治久安啊!”

    高興意味深長地看著催季舒,十分鄭重而嚴肅地說道:“民為水,君為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君,是我,亦是你;這水,是農;亦是工商。”

    催季舒渾身一震,高興所言催季舒雖不能完全理解,但這些話卻似乎在他眼前打開了一道嶄新的門。雖然只是一道縫隙,還有些朦朧,但他卻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沖過去,一窺究竟。

    與催季舒的一番深談,可以說是高興與當世主流思想第一次深刻的碰撞。

    時代的不同,價值體系的不同,使得高興所發布的各項政令並沒有完全按照他的意願來執行,是以高興才會有上面一段驚世駭俗的言論。

    按照高興對山東、江蘇兩地的掌控,他完全可以強勢執行自己的每一條政令,但剛極易折,事極必反,過於強硬的態度難免會讓催季舒等人心有芥蒂,對於國家是不利的。

    改革必然會輕犯到一部分人的利益,這就需要妥協平衡。而高興想要達到他的目的,自然不能一蹴而就,唯有徐徐圖之,才能達到最佳的效果。

    ……

    春風送暖,大地回春。

    在青州市東方數十裏外,有一片連綿的山脈,山坡上的花草樹木吐故納新,春意盎然,在清晨如絲的細雨中,朦朦朧朧,飄飄渺渺,煞是美麗。

    因是山地,遠離城郭,是以杳無人煙,然而這山中卻是另有洞天。

    連綿的山脈中央是一個碩大的山谷,幽靜的山谷中座落著一個巨大的城堡。城堡整體呈青灰色,高大而厚重的城墻給人以莊嚴肅穆的感覺。尤其是城上密布碉樓箭塔,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守備極其森嚴。

    在這如煙如霧的春雨中,一道白色的身影忽隱忽現,自山外向著城堡而來。到得近前,才發現是個極為英俊的少年,伸手敏銳迅捷,似是山中靈狐,白衣飄飄,好不瀟灑。

    “什麽人!”

    白衣人並未刻意隱藏身形,是以當他接近城堡五十米時便被城堡上當值的守衛發現了行蹤,冰冷肅殺的喝聲撕破雨幕,響徹天空,同時還有機簧絞索扭動發出的“嘎吱嘎吱”的聲音,顯然,若是白衣人來意不善,城上的守衛定會發起最為強烈的攻擊。

    “我是高興。”清朗的聲音悠悠響起,白衣人也在三十米外停下腳步。

    聽見高興自報名姓,城堡上明顯是首領模樣的人並未有絲毫的放松,依舊警惕地看著高興,冰冷地說道:“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卻用他尋找光明。”高興笑著答道。

    “印信。”城堡上那首領目光一閃,緊緊地註視著高興,冷聲道。這人約莫二十出頭,相貌普通,氣勢沈凝,漆黑的雙目中散發著絲絲冷意。

    高興伸手入懷,然後抖手一揚,一個瑩白的物事劃過一道柔和的弧線落向城堡。

    城堡上的首領擡手一抓,便將高興拋出的物事抓入手中。他低頭看去,便見手中是一枚小巧的,只有成人半個手掌大小的令牌,令牌呈菱形,中部是上好的藍天暖玉,正面雕刻著一條吞雲吐霧的神龍,龍紋精細,栩栩如生,背面則是一個蒼勁有力的“高”字而在外圍則是黃金打造,其上刻著一串阿拉伯數字。

    看著手中瑰麗精致的令牌,感受著其上淡淡的溫暖,首領嚴肅的臉龐頓時柔和起來,便連那冷峻森寒的眼中也隱隱多了些暖意,“開門,快開門!”首領的聲音有些發顫,顯然心緒有些激動。

    城堡的正門緩緩開啟,高興輕輕一笑,腳步輕易,便踏著濕漉漉的地面向著城堡而去。

    “屬下零一,參見公子!”高興跨入城堡時,那首領已經恭敬地跪倒在面前,雙手捧著那枚精巧的令牌,聲音再度恢覆了冰冷,但語氣卻十分恭敬。

    高興伸手接過令牌,將之重新收入懷中,溫和地看著跪倒在地的零一道:“起來吧。”

    “謝公子。”零一起身,恭敬地站在高興面前,身子挺立如松,一動不動,雙唇緊緊抿著,一言不發。

    “我不在的時候,這裏可還安定?”高興一邊向城堡深處走去,一邊問道。

    “回稟公子,這裏一切安好,沒有外人知道這裏的秘密,裏面的人除了魯大師,也沒有一人出去過。”零一認真地說道。他靜靜地跟在高興身後,似是影子一般。

    “很好,你們都很好。”高興滿意地點點頭,然後道:“將通行令牌給我,你便回去,我自己進去。”

    “是。”零一說著,雙手將一枚黑色的令牌奉上。

    令牌形似盾牌,遠不如高興那枚令牌精致漂亮,正面刻著一個“龍”字,背面是“零零”二字,而在令牌的邊緣,則同樣有一串阿拉伯數字銘刻其上。 本帖最後由 410555 於 2019-9-19 20:59 編輯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21:00
第五百三十三章 龍魂

    高興手中的秘密勢力,論隱秘不是蕭凌訓練掌管的“夜刺”,而是在這裡,這支不到千人的,代號“龍組”的中隊,尤其是代號“龍魂”的核心百人小隊。

    自三年前高興來到青州時,“龍組”便悄悄建立,至今成員才有九百八十七人,年齡最大者只有二十歲,而最小的只有十五歲。

    龍組成員,每一個都是高興精挑細選,他們無一例外,都是根骨絕佳,心性堅毅的孤兒,經受住了魔鬼一般嚴苛的訓練,只比外圍成員便堪比夜刺和吳三桂手下特總兵的佼佼者,至於核心弟子龍魂的實力,卻是達到了一個駭人的程度。

    龍魂只有八十七人,他們每一個的身手都是堪比秦瓊的存在,死在他們手上的人命更是數百上千,由此可見高興組建龍魂之艱難,所耗費心血物資的巨大。

    高興最大的依仗便是《長生訣》,而這八十七人的龍魂小隊所修煉的正是這部奪天地造化的神功。

    因為《長生訣》的神奇,威力奇大,所以修煉起來甚是艱難,不僅衝關進階之時凶險萬分,初期進境更是十分緩慢。為了讓龍魂形成強大的戰鬥力,高興使用無數珍惜藥材為龍魂小隊成員鞏固鍛造身體,更是不惜損耗自身功力,為龍魂成員疏導經脈,提高修煉速度。

    然而即便龍魂成員個個都是心性絕佳之輩,又有高興保駕護航,但原本百人的龍魂小隊依舊有十三人因為走火入魔而喪生。三年的修煉,龍魂成員大部分都達到了《長生訣》第三重,只有極少數人突破到了第四重,最強者的零一也只不過達到了第四重後期,要想突破至下一個層次,還有很長的距離。

    龍魂成員,沒有名姓,只以數字編號,他們各個都是黑夜中的王者,也許真氣不如當世一流高手渾厚,但生死相搏卻是絲毫不弱,尤其是他們冷酷無情,手段很辣,對高興更是忠誠無比。

    這處城堡,不止是龍組的駐地,更是高興麾下最為隱秘的研究基地,其中有高興數年來搜羅的許多技藝十分精湛的工匠,在魯平的帶領下,根據高興的指導,研究著當世最先進的器械,尤其是威力巨大的武器。

    基地守備十分嚴密,不止崗哨密布,層層守衛,進出需要獨特的切口與令牌,切口每日更改,令牌上更是有獨特的數字編碼,而且只有極少數人才有權力進出。

    這基地雖小,但縱然說是龍潭虎穴也不為過,莫說是人,縱然是個蒼蠅想要貿然闖入也是難上加難。

    編號“零零”的令牌正是高興所持,高興不在此地時則由龍魂隊長“零一”保管。這枚令牌與高興手中那金鑲玉的令牌一同出示,方可在基地中暢行無阻,來去自如。

    將兩枚令牌懸掛在腰間,高興便邁步,走過一道寬闊的石門,面前豁然開朗,卻是一個水泥築成的校場,十分平整寬闊。

    有高興的指導,魯平研究出水泥自然不是難事,只是條件還不太成熟,是以高興才未大範圍生產,將之用於生活。

    春雨細細,天氣微涼,但校場上卻依舊有數百精瘦的漢子在熱火朝天地訓練著。他們分成幾組,有的則赤著上身,揮汗如雨地錘煉著自身的力量、抗擊打力,有的則捉對廝殺,瘋狂的咆哮著,招式很辣歹毒,沒有絲毫容情。

    高興的一身白衣在眾人的黑衣中顯得極其突兀,但這些龍組成員卻對他視若不見,眼中只有面前的訓練器械,或者是對手。他們的眼神堅定而瘋狂,氣勢沉凝而肅殺。

    看著熱火朝天,玩命訓練的眾人,高興嘴角扯出一抹滿意的笑容。突然,他眼中光芒一閃,身子忽然如風而動,眨眼間便來到一個正瘋狂擊打沙袋的漢子身側。沒有出言提醒,也沒有猶豫,高興修長的右掌帶著凌厲的掌風,重重地向著那漢子右胸擊去。

    “嘿!”

    那漢子雖然專注面前的沙袋,但自身的警覺卻未曾有半刻鬆懈,感受到襲來的勁風,想也不想,砂缽大的拳頭便猛然折向,向著高興狠狠砸去。

    “碰!”

    漢子應對得不可謂不及時,然而實力的差距卻改變不了失敗的命運。高興雖然只是用了四分力道,但漢子依舊被他擊得向後跌退出去,粗壯的右臂一陣發麻,半天抬不起來。

    “殺!”

    高興渾身殺氣大盛,衣袂飄飛,眼神凌厲地向著四周看去,挑釁的意味十足。

    “殺!!”此間的變故早已吸引了校場上所有人的注意,再見高興挑釁,眾人頓時齊聲怒吼,停下手中的事務,以最快的速度向著高興沖來,眼中沒有畏懼,有的只是如狼的凶狠和如火的戰意。

    這些人並沒有一擁而上,而是在行進中迅速組成一個個戰鬥單位,相互配合著將高興團團圍住。

    “殺!”

    細雨中,一場搏殺在慘烈的喊殺聲中拉開了序幕。一身白衣的高興如同下山的猛虎,氣勢張狂而凌厲。而龍組中人則如獵食的狼群,他們不斷地變換著隊形,相互配合,向著高興發出綿密而凶狠的攻擊。

    “噼劈啪啪!”

    拳肉交擊的悶響如同雨打芭蕉般連綿不絕,但場上卻無有一聲慘呼發出,有的只是一聲比一聲淒厲慘烈的喊殺聲。交戰的雙方雖然只有數百,但所散發的殺氣,爆發的氣勢卻如同千軍萬馬一般雄渾凌厲。

    終於,攔在高興面前的最後一人拋飛出去,跌倒在五米開外,掙扎半晌再也爬不起來,這場激戰才算結束。數百龍組成員橫七豎八地躺倒在地,鼻青臉腫,氣息萎靡,而高興如血的白衣此時卻已經凌亂不堪,前胸後背沾染了不少污漬。

    方才一戰,高興雖未下殺手,但也沒有留手,用了整整一刻鐘方才結束戰鬥,讓所有龍組成員都失去了戰鬥力,而他身上也挨了數十拳,前胸後背更是隱隱作痛,可見這些龍組成員的強悍。

    高興矗立在雨中,任由細雨沾濕了髮絲衣衫,威棱四射地環顧四周,躺在地上的眾人頓時羞愧不已,紛紛低下頭去,高興卻突然輕輕一笑道:“我很欣慰,你們沒有辜負我的期望,很好,很好!”

    連續兩個“很好”,羞愧自責的眾人頓時抬起頭來,眼中迸射著驚喜激動的目光,周身的痛楚似乎也減輕了不少,疲憊的身體瞬間恢復了許多氣力。

    眾人強忍著身體的疼痛,相互攙扶著,掙扎著,在高興鼓舞的目光中,顫巍巍地站起身來,終於艱難地排列成整齊的隊形,面色嚴肅,目光灼熱地看著高興。

    看著竭力將身子挺直的眾人,高興臉上露出一抹滿意的笑容,微微點頭道:“你們的表現很好,放假三天,酒肉管夠!”

    “謝公子!”眾人振奮地大聲答道,聲震四野。

    高興再次看了眾人一眼,輕輕擺擺手,然後便邁步向著城堡深處走去。

    ……

    “小王爺,您來了!”高興進入城堡深處的研究基地時,魯平已經等候多時。

    魯平的面色有些蒼白,顯然是久不見光所致,而他身上的衣衫也甚是凌亂腌臢,身上還隱隱有些異味。雖然魯平的雙眼佈著血絲,但眼神卻十分有神,充滿了睿智與執著。

    “魯先生,辛苦你了!”高興伸出雙手,緊緊握住魯平的雙手,渾沒有在意後者污濁的雙手和身上的異味。

    魯平眼中閃過感動之色,搖頭道:“小王爺言重了,小老兒只是盡了本分而已。小王爺,裡面請!”

    士為知己者死。高興不僅挽救了魯智深,更是讓他見識到了許多神奇的東西,是以對高興,魯平充滿了感激。縱然他如今統領工部,官職不低,但在高興面前卻是謙遜恭敬一如往昔。

    “好,魯先生里面請。”高興笑著點頭,客氣地說著,便與魯平聯袂而行,向著後者的居所而去。

    請高興落座後,魯平便告罪離去,雖然高興不拘小節,但穿著髒衣服示人,總是不禮貌的。時間不長,魯平便匆匆梳洗過,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衫回到了會客室。

    “小王爺,小老兒這裡只有粗茶,委屈您了!”魯平奉上茶水,有些羞愧地說道。

    高興擺手道:“品茶不在茶之珍貴與否,而在乎心境。今日與古舊相見,我心甚喜,則茶甚是香甜,何來委屈之說?”

    魯平“呵呵”一笑,高興依舊是那個高興,雖然氣度日益威嚴,但依舊仁慈寬厚。

    “魯先生,山中生活清苦,若是有什麼需要便請名言,我一定盡力滿足。”高興嘆息一聲,認真地看著魯平道:“你們深藏山中,默默無名,但卻立下無數功勞,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啊!”

    魯平渾身一顫,用力搖搖頭,情難自禁地顫聲道:“小王爺,有您這句話,我們縱然老死山中也是值得的!”

    “魯先生,謝謝!”高興長身而起,鄭重地向魯平施禮道。

    魯平慌忙扶住高興,激動地道:“小王爺快坐下,莫要折煞小老兒,快請坐!”能夠跟隨如此寬厚誠摯,尊重自己的主公,縱然再苦再累,又有什麼關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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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四章 魯平制

    與魯平敘了一會家常,簡單說了些魯智深的表現,魯平老怀大慰之餘對高興更是感激不盡。放下手中的茶盞,高興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斂,有些嚴肅地看著魯智深道:“魯先生,不知最近實驗進展如何?”

    聽高興說起公事,魯平也忙收懾了心神,坐直身體,認真說道:“回小王爺,恕小老兒愚鈍,您吩咐下來的實驗有些完成了,有些卻還沒有多少頭緒。”

    “魯先生先不必自責,且看看再說?”高興擺擺手,溫和地笑著站起身來。

    “是,小王爺請隨我來。”魯平應聲,向高興做了個請的手勢。

    在魯平的引領下,高興沿著幽僻的小徑,一路七拐八轉,向著魯平工作的地方走去。

    基地最外圍是龍組的基地,再往裡是眾工匠的生活區,最裡面則是實驗場所,也是佔地最為廣闊的部分。實驗區被分成一個個獨立的院落,既封閉且幽靜。魯平的工作區處於城堡最深處,也是佔地最大的一處院落。

    “突突突……”

    甫一推開掩蔽的大門,突然有一陣強勁的噪音從院內傳來。聽著著震撼,有些熟悉卻有陌生到幾乎遺忘的聲音,高興猛然頓住了腳步,眼中露出一抹驚奇的色彩。

    “這是……”高興疑惑地看向魯平,待看見後者肯定的目光後,高興的呼吸都不自禁有些急促起來,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間,但也可見他心情的激動。

    深吸口氣,高興邁著堅定地步伐推門而入,便遠遠看見院子中央正有一個通體烏黑的龐然大物,其下是一條筆直的軌道,一直延伸到數百米外,頭頂上則噴吐著滾滾濃煙,給人強烈的震撼力,那“突突突”的充滿壓迫力的、如同野獸咆哮般的聲音正是來自於此。

    雖然這龐然大物看上去十分笨重,做工粗糙,但高興還是一眼認出了這正是火車機車頭,乃是以蒸汽機為核心推動的火車機車。

    “小王爺,按照您的指導,小老兒集合二百名工匠,歷時整整十八個月才將這火車鑄造而成,還請小王爺檢驗!”魯平落後高興一步,指著機車對高興說道,他的聲音雖然平靜,但眼中的喜色與自豪依舊無法掩飾。

    看著機車頂部裊裊的黑煙,高興的眼神不禁有些迷茫渙散。來到這個世界已有四個年頭,他也已經熟悉了這個“通行完全靠走,通訊完全靠吼”的年代,如今,熟悉又陌生的火車機車驟然出現在眼前,前世的記憶紛至沓來,高興的思緒不由有些恍惚。

    “小王爺,要不到那火車上去試試?”魯平的聲音打斷了高興的思緒,高興看了他一眼,點點頭道:“也好,看看你們的勞動成果,走!”

    說著,高興便當先向著機車行去,魯平連忙跟上,同時揚聲喊道:“春兒,快些出來,見過小王爺!”

    “噯,來了,師父!”

    聽見魯平的聲音從火車中鑽出一個瘦小的黑影,卻是一個身形清瘦的少年,十一二歲的樣子,穿著一身粗布黑衣,臉上更是沾滿了煤灰,黑漆漆的,然而一雙眼睛卻是燦若星辰,骨碌碌轉個不停,一看便是個精靈機巧之人。

    “這是隋王世子、北平郡公、車騎將軍、小王爺高興,你還不快快過來見禮,真是不知禮數!”魯平見少年轉著眼睛上下打量著高興,頓時板起臉來,語氣甚是嚴厲,隱隱帶著責備之意。

    “啊!”少娘輕呼一聲,連忙跳下機車,三步並作兩步來到高興面前,靈巧地似是一個猴子。少年一拜到地,恭敬而惶恐地道:“草民李春叩見小王爺,怠慢之處還請小王爺見諒!”

    “李春?”聽見這個名字,高興不由一怔,原本想要示意少年起身的右手也不由凝滯在空中。李春之名高興並不陌生,存世一千四百多年,大名鼎鼎的趙州橋(安濟橋)正是他所建造,李春也因此而名傳千古。

    “免禮,平身!”高興愣了愣便恢復了平靜,微微伸手示意李春起身。且不說此李春是否彼李春,再者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初來乍到,對於見到歷史名人也就沒有多少震撼。

    “謝小王爺!”李春恭敬地叩首,然後站起身來,漆黑的小臉上滿是笑意,靈動的眼睛裡充滿了好奇與敬畏之色。

    “小王爺要試試火車,你快去準備!”魯平嚴肅地吩咐一聲,然後衝高興解釋道:“小王爺,這孩子正是劣徒,本是孤兒,小老兒見他可憐又乖巧,遂帶在身邊。”

    “小傢伙不錯,很聰明!”高興看著李春靈活地鑽進機車,和善地笑著道。雖然李春此時還是籍籍無名,但靈動的眼神和過人的膽色卻顯示著他的天賦不凡。

    魯平“呵呵”輕笑,顯然是因為高興稱讚李春而欣慰,頓了頓,魯平恭敬地道:“小王爺,請上車!”

    “好!”高興應一聲,本是平靜的心情又微微有些激動起來。上一次乘坐火車還是四年前,但高興卻感覺有千年之久。

    攀上火車,頓時有一股熱浪伴隨著刺鼻的煤煙味撲面而來,卻是來自機車上熊熊燃燒的火爐,瘦小的李春正拿一把小鐵鍬向著火爐中添煤。

    “師父,一切準備就緒,可以開始了!”李春放下鐵鍬,喘著粗氣說道。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擦拭著臉上的汗珠,卻將笑臉抹得更花,但一雙大眼睛卻愈發明亮。能親自為小王爺展示勞動成果,他又如何能不激動興奮。

    “好!”魯平重重地點頭,然後來到操作台前,深吸口氣,這才鄭重而緩慢地扳動控製手柄。容不得魯平不莊重,若是在高興面前出了紕漏,不說一年多的辛苦付諸東流,更是有負高興的信任。

    “突突突突!”

    急促響亮的轟鳴聲中,機車慢慢震動起來,而且愈發劇烈,便似是沉睡的猛獸即將甦醒一般,終於,機車動了,速度雖慢,但卻執著而堅定地沿著軌道向前前方駛去。

    看著兩側滑過的景物,高興臉上露出滿意而歡愉的笑容。魯平能將此物鑄造成功,不枉他的信任,投入巨大的財力物力來供他使用。

    “魯先生,依你之見,將火車投入使用還需多少時日?”從火車上下來,高興摩挲著地上堅硬而冰冷的鐵軌,有些希冀地問道。

    魯平皺了皺眉,思索了片刻,這才有些遲疑地答道:“小王爺,火車雖然鑄造成功,但要真想投入使用,條件還不成熟。且不說火車運行需要鋪設軌道,沿途更是要設置添加煤、水的站點,再者火車速度緩慢,用它來運輸貨物,成本並不低。”

    聞聽此言,高興火熱的心驟然冰冷了不少,魯平所言都是事實,正是因為諸多原因,歷史上火車從發明到真正投入使用之間也相隔了數十年。

    “不過小王爺也不必心急,有您的指導,這火車可以該進的地方很多,依目前的進展,預計再有兩年光景就能投入使用了。”

    “哦?如此甚好,一切有勞魯先生了。”高興站起身來,誠摯地看著魯平道。兩年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畢竟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

    “小王爺放心,小老兒一定竭盡所能。”魯平鄭重地保證著,頓了頓,又道:“小王爺,您說的槍我們也已經鑄造成功,只是準度與射程還達不到您的要求,尤其是子彈製造起來很是艱難,不僅速度緩慢,而且十分危險,已經有十數名工匠被火藥炸傷。”

    高興皺了皺眉頭,有些沉重地道:“緩慢不要緊,安全最重要。這裡的每一個工匠都是彌足珍貴的,一個都不能損失。實驗之時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一切以人為重。”

    “是,小王爺。”魯平感動地看著高興。士農工商,在外人眼中他們是最為低賤的,但高興卻給了他們難得的尊重與愛護。

    “走,帶我去看看你們其他的成果。”高興笑著點頭道。

    接下來,在魯平的帶領下,高興檢驗了基地中一年多的實驗成果。

    高興帶到這個世界許多千錘百煉的理論知識,這就為魯平等人節省了無數摸索探究的時間,只需實驗、驗證,然後製造成品,投入使用即可。是以魯平鑄造出火車並不稀奇,便是實驗用發電機也有兩台,只是想要投入使用還需要不斷的時間。

    相比起火車,發電機,高興最關心的卻是槍砲,若是這些能批量製造,一年橫掃天下也就不是妄想。只是礙於精密工藝技術有限,威力強大的槍砲依舊處在實驗的階段,而能投入使用的槍砲威力實在差強人意,在戰爭中還達不到扭轉乾坤的地步。

    高興離開基地的時候已是三天之後的傍晚,天色已經微微泛黑。三天時間裡,高興與基地中的神匠們幾乎不眠不休,深刻地探討著各種知識。雖然許多東西高興並未有深入的研究,但他見識不俗,給出的方向對於魯平等人研究的意義卻是無比巨大而深遠的。

    來時高興兩袖清風,去時手中卻多了一支手槍。手槍形狀類似毛瑟軍用手槍(盒子炮,駁殼槍),槍身很是寬大,在見慣了後世緊密槍械的高興看來實在有些粗糙醜陋,不過這卻是魯平幸苦一年,純手工打磨而成。彈匣裝彈二十枚,有效射程在五十米到八十米,能連續射擊,實在是出門在外,殺人越貨,防身必備的利器。

    因是魯平製作而出,高興遂將它以冠名魯平,為此魯平激動得熱淚盈眶,幹勁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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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五章 女護士

    “大娘,您小心路滑,慢走!”

    “謝謝你,小姑娘,謝謝!”

    易穎目送著雨幕中逐漸走向遠方,那有些蹣跚的身影,一臉的擔憂關切之色。一想到那大娘眼中的感激,易穎便覺得渾身疲累盡去,心中更是暖意容容。

    易穎年方十六,白白淨淨的很是清秀,身上雖只是一身粗佈白衣,但卻難掩她那股乾淨而善良的氣息。易穎濟州農戶出身,以前生活很是窘困,直到那個霸道的高鑫出現,一切才有了改觀。

    原本易穎對高鑫很是仇視,就是因為他,她才不得不拋家舍業,背井離鄉來到這青州市,然而想像中被奴役,苦不堪言,暗無天日的日子並沒有出現,等待她的反而是從所未有的幸福。

    幸福來的太快,太突然,時常讓易穎如在夢中。那個臆測中,霸道專橫,實際上對待普通百姓卻是那般溫和善良,尤其是嘴角的笑容讓人溫暖沉醉,易穎曾遠遠躲在人群中看過一眼,一眼卻再難忘記。

    來到青州,家裡有了田產,自己又在工廠幫工,每月得到不少銀錢,家裡的日子越來越好,父母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易穎對神秘英俊的總督也愈發感激崇敬起來。

    半年前,易穎母親突然一場重病,險些撒手人寰,好在有青州醫院的孫神醫出手,母親才恢復健康。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這句話不止說人的身體會在大病之後十分虛弱,對於亂世中普通的家庭來說,生病幾乎等於判了死刑。在貴族眼中九牛一毛的醫藥費在貧民眼中卻是天文數字,若是再碰上一個刻薄的大夫,足以將一個家庭徹底拖垮。

    雖然青州醫院只收取基本的藥費,但對於易穎的家庭來說依舊是個巨大的負擔,為了償還醫院的藥費,易穎留在了醫院,成為了一名總督口中的護工,第一名女護士。

    青州醫院與以前的藥舖不同,不說裡面坐堂的大夫很多,醫術十分高明,他們對待患者的態度也十分和善親切,絕不會為了金錢故意坑害病人,而且這裡的藥物數目繁多,種類齊全,價格也最是低廉公道。

    善良純真的易穎很快便喜歡熱愛上了這份救死扶傷的工作,看著病患痊癒露出純粹的笑容,看著他們感激的眼神,易穎便覺十分快樂,渾身都充滿了力氣。

    易穎正要轉身進入院中,突然看見雨幕中出現了一個白色的身影。初時尚遠,但很快便來到近前,易穎忙停下腳步,溫和地說道:“這位公子,你是瞧病還是抓藥?”

    一邊說著,易穎一邊打量起高興。這一看,眼中頓時充滿了驚奇。這人隻身而來,既沒有打傘,亦沒有披著蓑衣,然而他一身白衣卻是一塵不染,便連腳上的靴子也沒有半點泥漬。

    “你好,我找人。”看著眼前一身白衣,靈秀溫婉的女孩,高興臉上的笑容更是和煦了幾分。

    “找人?”易穎蹙起了秀氣的眉頭,疑惑地看著高興,這一看卻是愈看愈熟悉,突然,易穎想到了一種可能,靚麗的眼睛霎時瞪得溜圓,小口圓張,遲疑著道:“高、高,總督,您是總督大人?”

    “咦,你認識我?”

    “民女易穎不知總督大人駕到,慢怠之處還請總督大人恕罪!”易穎“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似是激動,似是慌亂,又似是敬畏,聲音很是急促而尖銳,而且帶著顫音。雖然他見過的“高鑫”帶著面具,但他嘴角那獨特而深刻的笑容卻深深烙印在她的心中。

    “起來,起來,不必如此多禮!”高興袖袍輕揚,易穎頓覺一股輕柔的風拂面而來,接著便不自覺地站起身來,看著高興那如春風般和煦的笑容,心中的慌亂盡去,但心緒卻依舊激盪不已,俏臉上更是浮上淡淡的紅暈,更添一分麗色。

    “我見到了總督,我竟然能見到總督!”

    傳聞中兩省總督高鑫為隋王世子小王爺高興所敗,自此下落不明。兩省曾有許多人扼腕嘆息,感嘆英雄氣短,蒼天無眼。然而如今,那在心中至高無上,奉若神明的人當真出現眼前,易穎卻有些恍惚,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高興能看出易穎眼中發自內心的激動與感激,心中湧上一股有由衷的欣慰,縱然千夫所指,罵名滿身,但能為這個動盪混亂的世界做些事,能為苦苦掙扎在底層的百姓出出力,一切都是值得的。

    “易小姐,不知道孫思邈,孫神醫可在?”高興溫和地笑著問。

    “在、在的,總督,裡面請!”易穎的心緒平靜了不少,受寵若驚地道:“總督,切莫稱呼民女'小姐',民女不敢當。”

    “好,易穎,那就勞煩你引我進去見孫神醫。”高興笑看著易穎,意味深長地道:“這裡只有高公子,沒有總督。”

    易穎一怔,隨即似是想起了什麼,乖巧地點頭,恭敬地道: “高公子,裡面請。”

    高興笑著頷首道,當先向院內走去。

    青州醫院佔地廣闊,雖座落在鬧市之中,環境卻很是幽靜,十分適合病人休養。高興在易穎的帶領下向著醫院深處行去,一路上不少病人都向易穎問好,醫患之間的關係很是和善。高興看在眼裡,心中對易穎更多了幾分好感。

    青州醫院的建立,高興參照了後世的模式,大夫都有獨立的診室,孫思邈更是擁有一座獨立的院落。他身為青州醫院的院長,更擔任著醫學院的院長,又要鑽研醫術,一個安靜獨立的環境必不可少。雖然孫思邈的公務甚是繁忙,但每天他還是會抽出一個時辰為病人診治,當然,交由他的自然是些疑難雜症。

    當高興二人來到孫思邈院外時,後者雙目低垂,正為一個老者悉心診治,似乎渾沒有看見高興二人的到來。易穎正準備出言呼喚孫思邈,高興卻及時地制止了他,而是尋了個角落靜靜地等候起來。

    約莫半刻鐘後,孫思邈終於完成了對老者的診治,一邊送病人離開,一邊抬頭衝高興歉然道:“小王爺大駕光臨,老夫有失遠迎,還望海涵!”

    高興輕笑著擺手道:“孫神醫客氣,我是我打擾才對。神醫這裡充滿仙靈之氣,沾上一絲半點也足以讓人受益無窮。”

    孫思邈灑然笑道:“小王爺謬讚!”說著,孫思邈示意易穎離去,一邊讓高興落座,一邊為高興沏茶。

    “孫神醫,不知近來工作如何,可有什麼困難需要我幫忙?”兩人分賓主坐定,高興開門見山地問道。孫思邈乃當世高人,不喜世俗繁文縟節,是以高興也不過多客套。

    孫思邈聞言搖搖頭,臉上閃過一抹敬意,喟嘆道:“小王爺宅心仁厚,心系天下,實在是萬民之福啊!”

    “孫神醫過獎了。”高興搖頭,有些傷感地道:“我雙手沾滿血腥,只希望多做些事化去身上的戾氣罷了。”

    孫思邈眼中閃過一抹異樣的光彩,笑著道:“小王爺太謙虛了,沙場對壘,生死有命,莫可奈何,但天下間能如您這般心系萬民者卻是絕無僅有啊!”

    高興笑笑,轉移了話題:“孫神醫,我最近偶感身體不適,您可否為我瞧瞧?”

    孫思邈頷首道:“小王爺請!”說著,示意高興坐在診桌前,伸出右臂。

    孫思邈右手搭上高興的手腕,左手卻輕輕地捻著下頜的鬍鬚,眼簾低垂,如同老僧入定。

    乍一看,孫思邈不過中年,但面色紅潤,肌膚細膩,猶若嬰兒一般,尤其是那雙修長的手掌,白皙晶瑩,便似是上好的玉石一般,溫潤中帶著絲絲清涼,讓人神清氣爽。

    突然,孫思邈捻著鬍鬚的左手一頓,眉頭也緊緊皺起,眼角輕輕地顫了幾顫。而就在這時,高興感覺到一股細若游絲的清涼氣流順著孫思邈的手指從肌膚滲入經脈,然後緩慢地向著他體內而去。這股氣流極是精純綿長,帶著一種奇特的力量,讓人莫名地心安神靜。

    此時高興與孫思邈近在咫尺,若是後者暴起發難,依後者的功力,高興縱然不死,恐怕也免不了重傷之局。不過高興卻沒有絲毫防備,就連體內的真氣也在他的收懾下乖乖地蟄伏在丹田之中。

    終於,孫思邈睜開了雙眼,眉頭皺得緊緊,頗為困惑地說道:“小王爺,老夫雖不敢自負醫術獨步天下,但也不會妄自菲薄,您的身體不僅沒有絲毫問題,而且十分健康,精氣十足!您為何會認為身體有恙呢?”

    “難道神醫也查不出原因嗎?”高興臉上頓時露出一抹失望之色。

    孫思邈深邃而明亮的雙目緊緊地盯著高興,見高興神情不似作偽,眉頭擰成了一個深深的“川”字。突然,當孫思邈看見籠罩在高興眉宇間那微不可查的戾氣,他陡然想到了一種可能,不由遲疑道:“小王爺,若是老夫所料不差,您一定是到了突破的邊緣,心魔未除,是以身體才會不適。”

    高興渾身一震,認真地看著孫思邈沉重地道:“孫神醫所言不錯,許是因為我殺戮太多,是以心魔甚重,有好幾次都險些喪生心魔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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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六章 神醫的建議

    “小王爺,請恕老夫冒昧,”聽見高興坦誠相告,孫思邈緊皺的眉頭舒展了少許,他認真而誠摯地看著高興,頓了頓,這才用低沉的聲音說道:“傳聞說小王爺修煉了神秘的《長生訣》下卷,一身武功出神入化,已臻化境,不知此事可是屬實?”

    高興的面色霎時嚴肅起來,臉上雖然依舊帶著笑,但那笑容中的溫暖親近卻是盡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殺氣,一股無形,但卻磅礴的威壓慢慢自高興身上彌散開來。

    因為《長生訣》,這幾年不知有多少人尋找高興的麻煩,若非他走南行北,踪跡難覓,又有千萬大軍在側,也不知道要有多少場惡戰。儘管如此,高興也為此煩不勝煩,此時聽見孫思邈如此說,心中自然警覺憤怒。

    眼見高興變了臉色,孫思邈連忙道:“小王爺,老夫並無別的意思,只是希望能更多地了解你的情況,如此才好因人而異,對症下藥。如果小王爺不想說,抑或是不方便說,就當老夫未曾問過便是。”孫思邈的語氣不急不緩,不溫不火,深邃的如同歷經滄桑萬世,卻又澄澈的雙目中滿是真誠與坦蕩。

    高興毫不退縮地與孫思邈對視,渾身氣勢如同決堤的江河,排山倒海一般向著孫思邈迫去。

    “轟”的一聲悶響,似是從人心底傳出,雖不可聞,但卻又讓人能清晰地感覺到它的存在,而高興周身的空氣則在這無形的氣勢下劇烈波動起來。平地生風,孫思邈診桌上的紙張頓時肆意飛舞起來,更有一張突兀地從中撕裂開來,便似是有鋒銳的刀劍為之一般。

    孫思邈頓覺渾身一沉,似是陷入泥淖一般,呼吸都變得有些遲滯艱澀,尤其是那撲面而來的的殺氣,冰冷而鋒銳,讓人不寒而栗。孫思邈雙目驟然一瞇,端坐不動,眼神依舊澄澈而誠摯,嘴角浮現出一絲淡然的笑容,身上突然便散發出一股若有若無,卻異常奇異的氣息。

    高興臉色微微一變,漆黑的雙目愈發深邃冷寂,森冷的寒意似欲直透人心,而他身上的氣勢則在剎那間攀升至頂峰,剛猛凌厲的氣勢直讓空氣波動愈發劇烈,窗櫺更是顫抖哀鳴起來。

    然而任由高興催動體內真氣,將自身氣勢提升至極致,孫思邈卻是猶若未覺,依舊泰然自若,不為高興氣勢所動,整個人似是融入了虛空之中,明明就在那裡,卻讓人察覺不到他的氣息。

    “天人合一?”

    高興心下駭然,他還是第一次遇到完全無法撼動的對手,更是有一種面對天地自然的錯覺。給過高興這種感覺的人迄今為止只有兩人,一個是拜月教太上長老劉忠,另一個便是面前的孫思邈,然而前者與後者相比,卻是天差地別。

    對上劉忠,高興自忖能夠以重傷而將其擊殺,然而面對孫思邈,高興卻沒有能夠擊殺他的信心,最好的結果也是兩人同歸於盡。這個結論讓高興心中一陣憋屈,但這卻是事實。

    良久,高興終於有些無奈地散去周身的氣勢,平靜地看著孫思邈道:“孫神醫,不瞞你說,我修煉的正是《長生訣》。”

    孫思邈只守不攻,顯然是向高興傳遞著他的善意與誠意,是以高興也不再咄咄逼人,而是開誠佈公地面對孫思邈。且不說孫思邈乃是厚德長者,絕世強者,一身醫術更是鬼神莫測,與其結交自有不盡的好處。

    縱然早有耳聞,但當聽見高興親口承認,孫思邈心中還是不禁有些震撼,澄澈的雙目更是泛起一絲細微的波瀾,但只是一剎那便又歸於平寂。

    “小王爺,老夫欲再次探查您的身體狀況,希望您不要刻意壓制自身的真氣。”孫思邈認真地道:“只有熟悉您的真氣,老夫才能助您一臂之力!”

    高興點點頭,示意孫思邈任意施為,而他則放鬆了對體內真氣的壓制。自從高興隱隱觸摸到“勢”的境界,他體內的功力便又有了精進,雖然還未能突破至《長生訣》第六重,但距離卻是縮短了不少,而他體內的真氣更是隱隱有氣向霧轉化的傾向,運轉速度也比以前緩慢了少許。

    再次為高興診脈,孫思邈心下又是一驚,不止是為高興年紀輕輕便有如此深厚的功力而驚訝,更是因為高興體內那神奇的,生機勃勃的真氣特性而驚訝。

    孫思邈小心翼翼,又極是細緻地探查著高興經脈中流淌的真氣,突然,他低垂的眼皮輕微地跳動起來,就連呼吸也有一瞬間變得凝滯起來。

    就在方才那一瞬,孫思邈突然在那磅礴得如汪洋大海的生機中察覺到了一絲死氣,雖然那死氣只是一閃即逝,但其中似欲毀滅一切的氣息卻讓孫思邈如墜冰窟,仿似靈魂都不自禁顫栗起來。

    約莫一刻鐘的時間後,孫思邈才緩緩睜開了雙眼,眼神雖然恢復了平靜,但眼眸深處卻依舊有著一抹微不可查的驚懼。舔了舔有些乾澀的嘴唇,孫思邈這才斟酌著道:“小王爺,您的真氣委實奇特,實乃老夫生平僅見啊!魔由心生,若想渡過此劫,還是要靠小王爺自己,老夫怕是幫不了太大的忙。”

    就在高興微皺眉頭,有些失望時,孫思邈話鋒一轉道:“不過天下有幾個人也許能幫得上小王爺。”

    “哦?不知這些人都是誰,還請神醫告知,高某感激不盡。”高興不由來了興趣,忙追問道。

    “布衣神算袁天罡,赤目金剛智炫,牡丹仙子凌素華。”孫思邈一字一頓地說道,臉上的神情很是嚴肅莊重,顯然他口中的三人俱不是凡俗之輩,否則又怎會被他如此尊敬。

    “袁天罡,智炫,凌素華?”高興頓時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神棍袁天罡和智炫和尚他都有過數面之緣,尤其是袁天罡曾兩次現身為高興預言劫難,可謂與高興有過善緣。至於智炫,高興對他的感覺倒是談不上好惡,畢竟沒有深交,至於凌素華,高興雖未見過,但也從章蓉和凌蕭雲口中知道,她正是魔教四派之一的百花宮宮主。

    “不錯,正是他們。”孫思邈點頭道:“布衣神算袁天罡精通算術占卜,一身武功更是超凡入聖,世間少有人及,若是能有他在側守護指導,輔以藥石之力,心魔自不足為懼。

    赤目金剛智炫是佛門巨擘,佛法精湛,小王爺若是肯放下凡塵,與他虔心修佛,過得數年,身上戾氣業障自是不難消弭,不過佛門清規戒律繁多,和尚又多是虛偽迂腐之輩,實在無趣得緊。”說到這裡,孫思邈不由搖頭哂笑。

    高興頓時莞爾,顯然未料到似是世外高人的孫思邈也會有凡人的一面,顯然他對佛門並不怎麼喜歡。就在這時,孫思邈已經說起了第三人。

    “牡丹仙子凌素華,武功雖然遜色袁天罡和智炫二人,但卻擁有天下最神奇武學之一的《牡丹經》。《牡丹經》論威力雖在拜月教《飛星逐月》之下,但它卻擁有世間所有武功都不具備的奇特能力,完全沒有走火入魔之虞,而且能夠幫助他人去蕪存菁,提煉真氣,防止走火入魔。”

    聞聽此言,高興連閃的笑容霎時凍結在臉上,心中震驚得無以復加。

    “走火入魔”四字對於修煉者來說不啻於洪水猛獸,頭上枷鎖,然而《牡丹經》卻能避免走火入魔,這是何其神異,更不必說能夠防止他人走火入魔。

    要知道,高興修煉《長生訣》至今,期間經歷過多少次生死,哪次不是凶險萬分,若非他心性堅毅,又有神物傍身,恐怕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

    ……

    當高興離開青州醫院之時,如絲的細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下,天上已是繁星點點,輕柔的夜風拂動面龐,帶來死死沁涼,還有泥土的芬芳。

    高興悠閒地漫步在街道上,一面享受著夜色寂靜,一面回味著與孫思邈的談話。

    以前,高興只當孫思邈是閒雲野鶴一般的世外高人,只是仁義善良,醫術精湛罷了,如今才發現孫思邈遠不是表面那般簡單。且不說他那一身深不可測的武功,便是對天下五大勢力秘辛如數家珍,卻也不是凌蕭雲和章蓉可比。而且高興敏銳地感覺到,孫思邈與袁天罡定然有著不為人知的關係。

    離開之時,孫思邈曾交給高興一個有助於修煉者凝心靜氣的藥方,普通人長期服用自可耳聰目明,神思敏捷,而武者服用則能凝神定氣,對於修煉大有裨益。

    “五大勢力,真是讓人頭疼啊!”看著閃爍的群星,高興吐出一口濁氣,有些煩悶地喟嘆道。

    如今,隨著對五大勢力了解得愈深,高興的心情也更加複雜起來,起初那種徹底滅絕五大勢力的念頭卻變淡了許多。它們沒有皇室強大,但卻比皇室更為難纏。

    “妥協與戰爭,政治的藝術,政客的手段。”高興有些失落,有些傷感地嘆息一聲,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便有爭鬥,很多時候,人真的會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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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七章 風起雲湧

    鄴城,皇宮。

    自新年伊始,難得高緯第一次出現在了禦書房,這個皇帝處理重要軍政大事的機要之地,難得他第一次沒有展現他的荒唐,他的暴虐。

    懶散地坐在書案後的龍椅上的高緯,臉色十分蒼白,便是顴骨上的青筋也是隱隱可見,眉宇間籠罩著淡淡的疲憊與虛浮,整個人看上去病怏怏的。然而他那佈滿血絲的雙目此時卻甚是有神,閃爍著妖異的色彩,嘴角的笑容透著邪氣,是振奮,是激動,亦是瘋狂。

    在書案之前,則是一身富貴的韓長鸞,同高緯一樣,他的臉上也是一種瘋狂而得意的笑容。

    “韓愛卿,高湝果真已經到了並州外,已經派遣使節前往晉陽,規勸叛逆高延宗洗心革面,歸附朝廷麼?”高緯睜大雙目,緊緊地盯著韓長鸞,語音甚是低沈地問道。

    “是!”韓長鸞點頭道:“五日前晉王高湝便兵臨並州,不僅派遣使節前往晉陽勸降反賊高延宗,更是規勸吳王高長恭能深明大義,幫助朝廷收復並州,平定叛亂。

    據晉陽的細作說,高延宗與吳王目前的關係十分僵硬,當面起了不小的爭執,險些就要兵戎相見。高湝目前正積極部署,估計周王獨孤永業北上之時,便是他發動攻勢之時。”

    “很好!”高緯聞言大笑,笑聲中除了報復的暢快,還有深深的怨懟,“大齊積弱已久,兵羸將弱的,讓朕的這些叔伯兄弟們一起練練兵也是好事啊!”

    頓了頓,高緯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冷笑道:“高孝珩如今如何了,是否已將青州拿下?”

    韓長鸞皺著眉頭道:“回稟陛下,魯王和青州的戰爭依舊膠著,青州城高牆厚,物資充沛,吳王麾下士卒不僅精悍無匹,更是人多勢眾,魯王憑藉區區三萬大軍要想攻下青州何其之難,如今更是損兵折將,糧草不足,士氣低迷,恐怕就要敗下陣來啊!”

    “嗯?”高緯眉頭一皺,臉色不禁陰沈了幾分,語氣冷冽地道:“該死的高長恭,當年朕就該殺了他!”頓了頓,高緯續道:“可不能叫高孝珩戰敗,否則朕的盤算不就落空了,傳令慕容三藏,讓他速速徵兵兩萬,調撥一批物資交與高孝珩。

    傳令王琳,命他即日北上就番,否則以謀逆論處,誰能擒殺於他朕就封誰為新任楚王!傳令獨孤永業,朕要在清明之前看見高延宗的狗頭,否則就叫他提頭來見!”

    高緯這一席話說的是鄭地有聲,殺氣騰騰。而他的這幾道命令又是何其狠毒,足見高緯如今已經徹底癲狂,所思所想莫不是要將這個國家完全毀滅,讓千萬百姓為他陪葬。

    就在高緯在算計著天下,施展他的滅世計劃時,黃河之畔,一身白衣的高興正靜靜地註視著一身粗布麻衣的斛律鐘都。

    自被秦瓊俘虜至今,已有數月光景,較之曾今,斛律鐘都精瘦了些,不過氣色卻沒有多少低迷頹唐,反而更顯穩重沈凝,便連臉上的稚氣也消弭了不少。

    “斛律鐘都,數月不見,可還安好?”高興笑著問道。

    “怎麼,想到了處置我的方法了,那就來吧!”斛律鐘都不答反問,語氣有些冷意,眼中隱隱帶著敵意。對於高氏皇族之人,斛律鐘都心中很是仇視,更何況心高氣傲的他被敵人囚禁數月,雖沒有虐待,但心中的落差與憋屈外人又如何知曉。

    高興不以為意地笑笑,輕聲問道:“你想報仇嗎?”

    “什麼?”斛律鐘都一怔,一時竟反應不過來高興所言何意。

    “百升飛上天,日月照長安。高山不推自崩,槲樹不扶自豎。”高興轉身看向面前如同一條匹練般的黃河,清朗的聲音悠然響起,在激蕩的,滾滾奔流的黃河的映襯下帶著奇異的力量,直透斛律鐘都心底。

    高興雖未轉身,但他敏銳地觸覺還是感覺到斛律鐘都的呼吸停頓了一瞬,旋即變得粗重而紊亂,他的雙拳猛地攥緊,牙關緊咬,嘎吱作響,渾身殺氣凜然,臉龐扭曲而猙獰,一雙眸子更是泛起了血色,發自內心的仇恨與憤怒噴薄而出,似欲擇人而噬。

    就是因為這首童謠,他的父親,北齊最傑出的將領,有落雕都督之稱的斛律光慘死在祖珽與穆提婆的讒言之下,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高氏皇族的族長,北齊帝國皇帝高緯。

    念及在屠刀下無辜慘死的數百叔伯兄弟,宗族子弟,斛律鐘都心中的滔天恨意便無法遏止地爆發出來,血脈噴張得讓他幾欲發狂,恨不能將高緯生吃活剝。

    “我可以給你一個報仇的機會。”高興轉過身來,臉色十分平靜,語氣淡然地說道。

    斛律鐘都因憤怒仇恨混沌的大腦陡然一清,雙目圓睜,跨前一步,灼灼地盯著高興沈聲道:“此話當真?!”他的聲音有些嘶啞,顯然是心緒劇烈波動所致。

    高興靜靜地註視著斛律鐘都,不疾不徐地說道:“我可以給你一個親手斬殺高緯的機會,將來也可以讓你能親手除去穆提婆,但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只要能夠為我父報仇,親手斬殺高緯和穆提婆,莫說一個條件,縱然是個百個又如何?!”斛律鐘都猙獰的臉上滿是瘋狂之意,語氣鏗鏘有力,堅決如鐵。

    “好,我只要你一個條件,便是你的忠心。”

    斛律鐘都微微愕然,但他只是猶豫了片刻便“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右直立,指尖向天,一臉莊嚴而肅穆地道:“黃天在上,後土在下,今日我斛律鐘都在此以列祖列宗之名立誓,倘若高興能幫我手刃仇寇,以報殺父之仇,我必定誓死追隨於他,生生世世,永不背棄,若違此誓,人神共棄,願受千刀萬剮之刑,死無葬身之地!”

    斛律鐘都的聲音不大,但堅定而瘋狂的聲音卻是河水奔騰的聲音也無法遮掩,讓人不自禁有些膽寒。

    “主公!”見高興頷首點頭,斛律鐘都身上的殺氣驟然散去,恢復了平靜,一臉恭敬地叩拜道。

    “起來吧!”高興伸手示意,待斛律鐘都起身,這才道:“落雕都督英明一世,卻未小人構陷,實在令人扼腕。高緯倒行逆施,天怒人怨,他若不死,大齊江山終難保全。三日後我將出兵攻打鄴城,重整朝綱,肅清奸佞。”

    “主公,小人不才,願做先鋒!”斛律鐘都再次跪倒在地,一臉熱切誠摯地看著高興大聲說道,因是心情激動悲憤,堂堂七尺漢子,眼圈竟有些泛紅。

    “落雕都督德高望重,門生故舊遍及天下,如今我們要為都督沈冤昭雪,天下必然雲集響應,我擬讓你居中聯絡鄴城有誌之士,與我裡應外合,一舉攻破鄴城,不知你意下如何?”高興嚴肅地看著斛律鐘都說道。

    斛律鐘都堅定地看著高興道:“多謝主公信任,小人定不負所託。”

    “好,你這便前往鄴城,若是遇到困難,可以求助蕭淩。”說著,高興指了指不遠處靜靜矗立,如同雕塑一般,一身黑衣的蕭淩,眼神忽而變得一場淩厲,如同森冷鋒銳的利劍,直射斛律鐘都心底,語氣冷冽地道:“記住,你只有三天的時間,我這裡從來不要廢物!”

    斛律鐘都心中一凜,沈默了片刻,然後重重點頭。

    ……

    晉陽,攝政王府。

    雖然高延宗只是一個傀儡,高長恭才是並州真正的掌權者,但有些事情還是不好僭越,否則只會弄巧成拙。是以高長恭並沒有堂而皇之地鳩占鵲巢,住在皇宮,而是將穆提婆宗族駱炳家的豪宅選作了王府。

    此時,在攝政王府的會客室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此人是個精神矍鑠的老者,滿面紅光,氣勢沈穩,雙目精芒內斂,讓人不敢小視,這人正是拜月教太上長老劉忠。

    高緯雖然貴為帝王,但處在深宮內院,如今又眾叛親離,他的消息顯然沒有拜月教靈通。在高緯以為高孝珩正與高長恭打得不可開交,劉忠卻知道這一切不過都是高興散出的煙幕,濟州、齊州也早已落入了高興的手中。而且不止如此,拜月教還隱隱收到風聲,高興正積極整飭軍備,準備渡河北上討伐昏君。

    對於高興,劉忠既是惱恨又是忌憚,他怎麼也沒想到,拜月教拿出了這般誠意,高興居然還是張狂如斯,不留情面,不說將濟州納入囊中,更是重傷了不少拜月教精銳弟子。

    拜月教是一個枝繁葉茂的龐大勢力,其中的利益關係也是錯綜複雜,派系林立,劉忠縱然是太上長老,權勢極大,但也不能完全主導拜月教的方向。

    拜月教本身便有相當一部分人對高興全無好感,如今高興幾次三番恣意妄為,教中反對與高興結盟的聲音也愈發響亮,劉忠焦頭爛額之餘對高興也難免生出些許怨懟。

    不過劉忠也不是短視之人,他很清楚,如今齊國能一統江山的只有高長恭父子二人,選擇與他們作對對拜月教並非好事。話雖如此,拜月教該爭取的利益他自然也不會輕易放過。是以,在與高興洽談無果下,劉忠不得不隻身前往晉陽拜訪高長恭,希望能與他達成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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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八章 赤霄

    高長恭是在王府的會客廳中接見的劉忠,對於拜月教之名,高長恭自也聽高興提起過,雖然沒有高興對拜月教了解得多,但也知道則個隱藏在暗中的龐然大物不可小覷。是以高長恭雖然忙於整合併州各方勢力,整飭軍備,防備晉王高湝的進攻,但他還是同意見上劉忠一面。

    “拜月教劉忠向王爺請安,祝王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當高長恭自後堂轉入會客廳時,劉忠忙站起身來,雙手抱拳作揖,紅潤的臉龐上帶著溫暖的笑容。

    劉忠並未大禮參拜高長恭,說話的語氣雖然客氣,但卻絕不恭敬得諂媚,不卑不亢,不溫不火,不像是庶民參見王爺,倒像是地位同等之人相見一般。

    一邊說著,劉忠眼角的余光一邊打量著一高長恭,心中不由一贊:好個器宇軒昂,瀟灑風流的美男子。

    高長恭身形頎長,一身華貴的官服更襯得他身姿挺拔,玉樹臨風,雖是人到中年,但臉頰白白淨淨,看不見一絲褶皺,漆黑的雙眼瑩潤有光,偶爾閃過一抹歷經滄桑的光芒,使得他更加睿智與沈穩,而嘴角那一抹淡淡的笑容,卻如春風般和煦,溫暖人心。

    看著慢慢接近的高長恭,劉忠的腦海中不由閃現出一個白色的身影。高興與高長恭一般的豐神俊朗,神態之間雖有相似之處,卻又大有不同。如果說高長恭是一個溫文爾雅,仁慈寬厚的謙謙君子,那麼高興就是一個胸懷天下,殺伐果決的霸王。

    不知為什麼,在見到高長恭的第一眼後,劉忠突然有一種“不該來”的感覺。直到後來,劉忠才恍然,原來他從高長恭身上只看到了王者之氣,卻缺少了些皇者之氣,雖只是一字之差,但卻是天差地別。

    在劉忠打量高長恭的時候,後者也正打量著他。高長恭能感覺出劉忠的不凡,南征北戰十數載,歷經生死,閱人無數,身上自有一股王者的威嚴,常人莫說侃侃而談,就是敢於坦然直視者也是寥寥無幾,然而從劉忠臉上卻看不見敬畏的神色。

    “王爺,這老者不是凡人,您可要萬分小心。”甫一從堂後轉出,凌蕭雲就覺後脊一陣發涼,頭皮發麻,這是武者先天對危險的觸覺。凌蕭雲渾身肌肉緊繃,身子迅速靠近高長恭一些,一邊在他耳邊低語,一邊緊緊地註視著劉忠的動向。

    而一旁一臉清冷的陸晗玥也是如臨大敵,雖然面上不動聲色,但熟悉她的人便會發現她那靚麗的眼眸冷意更甚,修長纖細的玉手更是放在距離劍柄最近的位置,雙腿微微彎曲,以便在最短的時間拔劍攻擊,阻擋那未知的危險。

    高長恭一邊頷首示意凌蕭云自己知道,一邊笑著說道:“免禮,請坐。”說著,高長恭便當先在主座上坐下。他的動作高貴而優雅,灑脫而自然,舉手投足都有一股自骨子裡透出的威嚴氣度,雖然淡淡的,但卻讓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謝王爺。”劉忠道謝,一邊大馬金刀地坐下,一邊隨意掃視了凌蕭雲與陸晗玥一眼。

    雖然只是一眼,劉忠便收回了目光,但凌蕭雲與陸晗玥卻覺得渾身一緊,猶若芒刺在背,讓他們幾乎忍不住要拔劍進攻。相互對視一眼,凌蕭雲和陸晗玥都看見了對方眼中的驚駭。

    “高手,絕世高手。”

    凌蕭雲和陸晗玥頓時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一邊調集周身功力,準備應付劉忠的突然攻擊,一邊微微調整著站立的方向,以便更好地保護高長恭。

    凌蕭雲二人心中驚訝,殊不知劉忠心中也遠不如表面那般淡定平靜。高興年紀輕輕有堪比自己的功力已經讓劉忠震撼莫名,而面前的兩人,如此年紀就有這般讓人驚羨的修為,這讓他驚詫之餘更是疑惑。

    “江湖中何時出了這麼多年輕的高手,他們究竟出自何門何派,與我拜月教關係如何?”

    只是一瞬間,劉忠的腦海中便出現了一連串的問題。他很篤定,如果沒有神奇的修煉法門,不世高手指點,陸晗玥和凌蕭雲想在這個年紀達到如此高度,可能性幾乎為零。雖是如此,劉忠卻沒有出言相詢,只是暗中觀察著凌蕭雲與陸晗玥二人,希冀能夠看出些線索,從而探查到兩人的身份。

    “王爺,劉某這裡有一物想要送給王爺,請王爺過目。”說著,劉忠伸手指了指身邊的小幾,其上正有一個長木匣,木匣光澤暗淡卻十分圓潤,其上的花紋綴飾也很是古拙,顯然很有些年代。

    “哦?”聽劉忠如此說,高長恭三人這才主意到桌上的木匣,頓時有些好奇,既是好奇匣子中的物事,亦是好奇劉忠的意圖。

    在三人的注視下,劉忠緩緩將木匣打開。頓時,一股逼人的寒氣撲面而來,屋中溫度驟降,讓人不自禁打了個寒顫。凌蕭雲和陸晗玥一直未曾放鬆,此時感覺到那股寒氣,雙目瞳孔緊縮,長劍出鞘,周身更是爆發出凌厲的氣勢向著劉忠壓迫而去。

    “嗡——”

    一聲清越的龍吟聲突然響起,聲音雖然低沉,但卻帶著一種淡淡的無上威嚴,瞬間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尤其是凌蕭雲和陸晗玥二人更是瞪大了雙眼,臉上充滿了震驚之色。

    就在那龍吟聲中,他們手中的長劍似乎有些輕微的顫抖,而他們更是有一種莫名的壓抑與畏懼。

    凌蕭雲和陸晗玥都是一流的武者,心性絕佳,縱然是對上不可戰勝的對手也決計不會畏懼,但此時偏偏有了這種感覺,而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這種感覺居然是來自手中的佩劍。劍是否可以傳遞情緒陸晗玥不知道,但她卻很肯定心中的畏懼之感確實是來自手中的佩劍,這是何等詭異的事情。

    抿了抿嘴唇,陸晗玥收懾心神,將目光投向木匣,只一眼便再也挪不開目光。

    木匣中,明黃色的,華貴的緞子上靜靜地躺著一柄劍,劍長三尺,無鞘。劍身仿秦劍,繡有花紋,飾有七彩珠、九華玉,刃如霜雪,寒光逼人,劍身鐫刻著兩個古樸的篆字,字體遒勁有力,渾然天成,帶著俯瞰蒼生的滄桑與威嚴。

    “赤霄?!”

    凌蕭云不由將那兩個篆字低聲輕念了出來,雙目中爆發出團團精芒,死死地註視著木匣中那絢麗的長劍,渾身都微微有些顫抖起來。

    漢高祖劉邦斬蛇起義,提三尺劍立不世之功。赤霄劍便是因此而名傳千古,乃是世人公認的帝道之劍。且不說赤霄劍的象徵意義,單是其鋒銳無匹,削鐵如泥的特性,天下劍客無有不想將之納入懷中。

    “此劍正是赤霄,今日劉某特將寶劍贈與王爺,還望王爺笑納。”劉忠雙手托起木匣,將其遞向高長恭,一臉真誠地說道。

    高長恭頓時從赤霄劍的絢麗中醒過神來,擺手阻止道:“無功不受祿,如此珍貴厚禮,本王不能收,閣下還是收回吧!”

    劉忠聞言笑著道:“攝政王高風亮節,仁慈寬厚,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頓了頓,劉忠又道:“所謂'寶劍贈英雄,紅粉贈佳人',天下間也只有此劍才配得上王爺這等蓋世英雄,也只有王爺才能不讓明珠蒙塵。”

    “閣下過獎了,'蓋世英雄'之名本王卻是受之不起。”高長恭笑著搖頭道。

    “王爺不必謙虛。”劉忠認真地看著高長恭道:“去歲周軍犯境,宇文邕率軍三十萬大軍來犯,偽帝高緯膽小怯懦,妄信小人,丟盔棄甲,一退再退,致使我大齊軍心渙散,士氣低迷,城池土地淪入敵人之手,同袍手足任由賊寇奴役。

    是王爺,不辭艱險,率軍北上,歷經生死,力挽狂瀾,不僅擊敗周軍三十萬大軍,收復失地,振我軍新,更是讓周主飲恨平陽,如此不是功勳,若還當不得'蓋世英雄',天下還有誰能當得?!”

    這一番話劉忠說的是鄭地有聲,氣勢磅礴,直讓人熱血沸騰。高長恭雖然早就看破名利,但聽見旁人對自己如此推崇,心中也難免有些歡喜,畢竟他始終希望高氏一族的榮耀,大齊江山可以一直延續下去,繁榮昌盛。

    “閣下,你的好意本王心領了,只是這赤霄劍實在太過貴重,本王斷不能收,你還是收回吧。”頓了頓,高長恭又道:“閣下可是有事要尋本王?若是有什麼需要幫助,不妨明言,若是不違背朝廷律法,不傷害黎民百姓,又是本王力所能及,本王自會盡力相助。”

    “王爺大義,實乃黎民之福!”劉忠放下手中的木匣,拱手一揖到地,這才道:“王爺,實不相瞞,劉某此來確是有事相求。”

    “哦?你且說來。”高長恭此時已經完全恢復了平靜。劉忠找上門來,必然是有事所求,贈送如此重禮,顯然所求不小,高長恭宦海沉浮這麼多年,又怎會不明白。

    劉忠先是喟然長嘆,額頭緊擰,很是有些落寞地道:“王爺,實不相瞞,劉某此來確實有事請求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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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九章 最後的掙扎

    高長恭輕輕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劉忠不以為意,略微收拾了心情,這才說道:“王爺,都怪劉某疏於管教,才讓侄孫章名亢養成驕傲自大,目中無人的頑劣性子,數月前更是衝撞了小王爺。劉某此來正是向王爺請罪,還望王爺能看在亢兒年幼無知的份上高抬貴手!”

    “章名亢?”高長恭聞言頓時皺起了眉頭,有些疑惑地說道:“有這回事?本王卻是不曾知道啊。”

    劉忠還當高長恭故作不知,眉頭微微一皺,心中隱有不悅,但臉上的笑容卻不減半分,誠摯地說道:“王爺,亢兒雖然有些紈絝,但本性不壞,劉某可以保證,回去後必定對他嚴加管教,再不讓他無故生事,還望王爺看在拜月教面子上原諒無知小輩的無禮之處,拜月教上下感激不盡。”

    說著,劉忠向高長恭抱拳行禮。他的言語雖然客氣,但卻談不上恭敬與畏懼。

    高長恭皺了皺眉頭,劉忠話語間隱隱的懷疑,不滿之意他又如何聽不出來,繞是他的謙遜溫和的脾氣,對於劉忠的傲氣也微微有些不舒服,不過他的涵養卻是極好,並未動怒,依舊溫和地道:“閣下,本王毋須騙你,此事本王確實不知。”

    “這——”劉忠頓時擰起了眉頭,神色間依舊有些不信。

    高長恭眉頭微微一挑,側首看向凌蕭雲,後者會意,忙湊近高長恭輕聲說道:“王爺,去歲章名亢曾行刺小王爺不成反被小王爺重傷擒下,如今正被囚禁在府中的大牢中。”

    “竟有此事?”高長恭的眉頭頓時又緊了幾分,臉色也在剎那間變得陰沉起來,雙目威棱四射地看向劉忠,沉聲道:“劉忠,你那之孫好大的膽子,竟敢以下犯上,行刺朝廷大員,莫非真當本王好欺嗎?”

    高長恭的音調不高,語氣也十分平和,但眾人卻覺心中頓時一緊,屋中的氣氛似乎也在剎那間變得僵硬壓抑起來。

    原本看在劉忠帶來的厚禮,以及拜月教那龐大的勢力上,高長恭雖然不喜劉忠,倒也算客氣,但如今聽說拜月教曾刺殺獨子高興,高長恭頓時勃然大怒。

    要知道,高長恭雖然貴為王爺,權勢滔天,但高氏皇族,兄弟叔伯卻無一人真個將他當親人看待,唯有鄭氏和高興才是他最為親近之人,他又怎麼會容許有人傷害自己的親人?

    居移體,養移氣,高長恭縱橫沙場十數載,麾下雄兵數十萬,自身自有一股威嚴無比的王者之氣,論武功雖然不如劉忠,但身上那股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卻讓劉忠臉上的神色一僵,心中微微一凜。

    “呵呵”,劉忠乾笑一聲,試圖緩和有些僵硬尷尬的氣氛。你刺殺了別人的愛子,又如何能奢求別人能有和善的態度。此事己方理虧,劉忠的底氣便虛了幾分。

    頓了頓,劉忠滿臉堆笑道:“王爺,我拜月教並無與王爺和小王爺為敵的意思,章名亢年輕識淺,實是受了奸人的挑唆才如此魯莽行事,好在並未鑄成大錯,他也受到了重罰,王爺是否能就此高抬貴手,放他一條生路。王爺的恩情,在下銘感五內,日後我拜月教必有所報!”

    說著,劉忠長身而起,恭敬地向高長恭行了一禮。無論是稱呼,還是舉止神態倒是比方才誠懇謙遜了許多。

    “哼!”高長恭冷哼一聲,淡漠地看著劉忠道:“閣下不必再言,人既是小兒所擒,如何處置自由他來定奪,本王不想干涉。”頓了頓,高長恭揮手道:“本王還有要事,失陪了。蕭雲,送客!”

    說著,高長恭便站起身來欲向後堂走去。他的態度很明確,就是不放人。

    “王爺請留步!”劉忠忙急切地出言阻止道。

    高長恭停下腳步,頭也不回地道:“怎麼,閣下還有事嗎?”

    高長恭如此高傲冷漠的態度讓劉忠很是不忿,但他此時卻是不敢動怒,且不說這王府中精兵強將成千上萬,高手如雲,劉忠就算殺了高長恭也沒有信心全身而退,再者殺了高長恭只能是和高興徹底決裂,不僅有違初衷,更會引起高興幾十萬大軍的瘋狂反撲,後果不堪設想。

    深吸口氣,強壓著心頭的怒氣,劉忠拱手沉聲道:“王爺,我拜月教雖是江湖門派,但在北方卻還有些影響力,若是王爺不棄,我教願助王爺一臂之力,一統河山!”

    高長恭沉默了半晌,平靜溫和的聲音再次響起:“閣下的意思本王知道了,若要章名亢,自去尋我兒高興。慢走,不送!”說著,高長恭便邁步向後堂走去,沒有絲毫的猶豫。

    劉忠還想再說什麼,凌蕭雲已經走上一步,淡淡地道:“劉先生,請!”

    看著在陸晗玥陪同下消失在屏風後的高長恭的背影,精芒閃爍地雙目死死盯著面前一臉嚴肅而冷漠的凌蕭雲,劉忠籠在袖中的雙拳攸的收緊,周身不禁散發出絲絲殺氣。

    感受到劉忠身上那迫人的氣息,凌蕭云如芒刺在背,如同被眼鏡蛇盯上一般,呼吸都不禁微微一滯,但他卻運轉體內真氣,強壓下心中的不適,笑著低聲道:“劉先生,百花宮特使天仙子和罌粟花三日前已經到了青州。”

    劉忠頓時一怔,有些驚詫地看著凌蕭雲,正要開口相詢,後者卻是再次出言道:“劉先生,請吧!”

    劉忠深深地看了一眼凌蕭雲,突然開口問道:“你與天道宗有何關係?”

    凌蕭雲臉色陡然一變,但卻很快恢復了平靜,靜靜地註視著劉忠道:“我與天道宗並無關係,劉先生何出此言?”

    “哦?”劉忠眼中光芒閃了幾閃,輕輕點了點頭道:“請轉告小王爺高興,老夫改日再登門拜訪,告辭!”說著,劉忠便一揮衣袖,向著客廳外大步而去。

    “先生請留步!”凌蕭雲忙叫住劉忠道:“您忘了赤霄劍!”

    “這是送給王爺的禮物,怎能收回呢?”劉忠頭也不回,擺擺手,衣袂輕揚,很快便消失在凌蕭雲的視線之外。

    凌蕭雲看著小几上那絢麗的帝道之劍赤霄,眉頭輕皺著搖搖頭。東西雖好,卻不好拿,高興注定要和拜月教糾纏不清,是好事還是壞事他也無法預料。

    就在高長恭接見劉忠時,晉陽皇宮高延宗的寢宮中同樣也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來人白面無須,看上去四十出頭,面色紅潤,但一雙眼睛卻是飽經風霜,開闔之間偶爾有精芒閃過,使得他整個人都顯得銳氣逼人,與身上那一身太監服格格不入。

    “你當真有把握成功刺殺高長恭,助我一統江山?”高延宗胖臉上的小眼睛瞪得如同牛眼,目光灼灼地註視著對面的老者,聲音十分低沉,語氣中滿是熱切之餘也充滿了深深的懷疑。

    這人自稱拜月教太上長老章嵩,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雖然出示了拜月教的信物,但對於他的來意,高延宗仍舊十分懷疑。對拜月教,他的情緒是十分複雜的。曾今,是拜月教將他送上了巔峰,也是拜月教將他推落谷底,如今他們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直言要刺殺高長恭,助自己一統江山,但他們究竟有什麼意圖呢?

    章嵩眉頭一挑,直直地看著高延宗道:“怎麼,皇上不相信我拜月教的實力?”

    “你可知這晉陽城中有多少精兵悍將,這宮中又有多少高長恭的親信?”高延宗雖未回答,但他顯然心有疑慮,對章嵩所言沒有多少信心。

    “哈哈哈哈!”章嵩聞言不由大笑,“高長恭麾下雖有精兵強將,但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老夫自有辦法殺他,不過卻要皇上相助。”

    高延宗聞言眉頭頓時緊緊皺起,肥胖的身子深深埋在椅子中,臉上的神色變換不斷,心中劇烈地掙扎著。

    高延宗雖然貴為皇帝,然而卻是名不副實,莫說城中文武百官,就連這宮中的宮女太監,他能指揮的也是寥寥無幾,深居皇宮,便似是囚禁在籠中的鳥獸一般,哪有半分快樂。

    想他血脈何等高貴,如今卻要在高延宗那庶出的賤種面前卑躬屈膝,委曲求全,任其擺佈,高延宗便怒不可遏,但一想起高興那可怕的魔鬼,他又恐懼地渾身顫栗,冷汗直冒。這幾個月來,他簡直是度日如年,備受煎熬,想要反抗,卻又不敢。

    就在高延宗想要徹底放棄掙扎時,章嵩卻突然來到他面前,他那顆即將沉寂的心不禁翻滾動蕩起來。成敗勝負在此一舉,是進是退,高延宗不禁陷入了迷茫和猶豫之中。

    高延宗很清楚,一旦事情失敗,等待他的結局只有一個,高興不可能會再次放過他;然而若是事情成功了,他不僅能一雪前恥,更能坐擁萬里江山,從此風光無限。

    見高延宗面色陰晴不定,遲遲不能決斷,章嵩臉上閃過一抹不屑,再次出言道:“皇上,實不相瞞,我拜月教與高興仇深似海,不死不休,上次高興雖然僥倖逃脫,卻是因為動手的只是我拜月教徒孫罷了,功力不足老夫三成。此次老夫親來,莫說一個高興,縱是三五個,老夫殺之也不費吹灰之力!”似乎是為了增加高延宗的信心,章嵩話音一落,身上便猛然散發出一股驚濤駭浪般的氣勢。

    高延宗渾身巨震,駭然地看著章嵩,呆愣了半晌,狹小的雙目終於迸射出兩道狠厲的光芒,咬牙切齒地道:“一切全憑老先生吩咐,朕必殺高長恭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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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章 反常的高延宗

    碧空如洗,萬里無雲。在這和煦的春日,微風拂面,當是愜意踏青的好時節,然而晉陽城外高湝五萬虎視眈眈,卻讓晉陽城上下數十萬人心頭都蒙上了一層陰影。

    周軍剛退,晉陽才太平了幾天,內戰又起,經歷過數月慘戰的晉陽百姓已經有些麻木,倒是沒有過於恐懼慌亂,但他們心中的怒火卻是熊熊燃燒起來。

    遇到外敵,高緯溜之大吉,一潰千里,置黎民百姓,江山社稷於不顧,如今外敵才退,他又想乘此搶奪勝利的果實,如此寡絕陰險的作態實在令人髮指。

    高緯的毒計想要讓北齊徹底陷入紛亂的戰火之中,讓千萬百姓為其陪葬,但這也使得他的威信將至冰點,而高長恭的威望卻是愈甚,城中百姓對他愈發愛戴。

    雖然高延宗才是名義上的帝王,但所有人都不會忘記,晉陽城頭那個力挽狂瀾,猶若戰神的白色身影,更不會忘記正是高長恭父子率軍而來,周軍三十萬大軍才倉皇而逃。

    也許你認為平民百姓是愚昧的,但淳樸的他們分得清究竟誰對他們最好。也許他們目不識丁,不懂得什麼聖賢之道,但他們卻知道安分守己,知恩圖報。

    藍天煦日下,晉陽城中的氣氛壓抑得有些詭異,一種異樣的情緒悄悄醞釀,只等時機一到,必然會演變成驚濤駭浪。

    攝政王府,高長恭正與蕭摩訶、秦瓊等一干高級將領商議防御之事,屋外卻突然有侍衛傳報:“王爺,宮中來人,皇上請您移駕宮中,共同商討應對高湝和獨孤永業之策。”

    “嗯?”高長恭聞言不由皺起了眉頭,將目光從軍事地圖上移開,看向蕭摩訶等人,其他人也紛紛向他看來,眼中也盡是疑惑不解之色。

    自從高延宗下詔敕封高長恭為攝政王,統領一切軍政大事後,高延宗便基本不再理會朝政,乖乖地做起了傀儡。如今他突然提出要與高長恭商討大事,如何不叫眾人奇怪?事有反常既有妖,疑惑之餘,眾人更是警惕。

    “咦?那胖皇上找王爺作甚,就算要對付任城王高湝他也起不了絲毫作用啊?”說話的乃是一個鐵塔般的壯漢,聲音粗獷響亮,猶若洪鐘,直震得眾人耳膜“嗡嗡”作響,正是陌刀軍的統帥,性子火爆急躁的程咬金。

    “不過王爺您也毋須怕他,咱們這就去宮裡瞧瞧,那胖小子打得什麼算盤!若是他不聽王爺的話,俺老程一定擰斷他的脖子!”

    說著,程咬金便猛地站起身來,銅鈴大眼中泛著著森冷的血色,一股剽悍狂野,肅殺血腥的氣息瞬間彌散開來。

    高延宗頓時無奈地揉了揉眉頭,原本有些沉悶的心情倒是被程咬金一番驚天地泣鬼神的渾話給沖散了不少。

    程咬金活脫脫一個不可一世的混世魔王,熊心豹膽,張狂之極,天下少有人放在眼裡,更何況是肥胖如豬的傀儡皇帝高延宗。沒有直呼高延宗“胖子”、“肥豬”已經是高長恭和蕭摩訶數次批評所致,但那個“胖”字他卻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捨去。好在這裡都是自己人,程咬金這般稱呼雖然聽著微微刺耳,但也是無傷大雅。

    “王爺,此行恐怕不妥,當要謹慎小心啊。”不等高延宗說話,蕭摩訶有些遲疑的聲音響起。

    程咬金嗤笑一聲,正要反對,蕭摩訶便聲色俱厲地斥道:“你這莽夫,何必要做意氣之爭?萬一有詐,你豈不是要至王爺於險境?若是王爺有個好歹,我倒要看你如何向小王爺交代?!”

    程咬金頓時住口不語,不過他卻梗著脖子,眼中透著不忿,顯然他心中對蕭摩訶所言並不以為然,他之所以沒有繼續反駁,除了因為蕭摩訶提起高興的緣故,還有一個原因便是程咬金在一次比試中輸給了蕭摩訶,底氣不足。

    程咬金好勇嗜戰,在軍中常找人捉對廝殺,蕭摩訶威名赫赫,曾勇冠陳國三軍,程咬金又如何不見獵心喜,上前挑戰。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蕭摩訶雖然性子沉穩許多,但武人骨子裡的熱血卻未冷卻,對程咬金的挑戰自然欣然應約。

    程咬金天賦異禀,力大無窮,經歷過戰火的磨礪,高興偶爾的指點,如今更是突飛猛進,招式大開大合,渾身縈繞著慘烈的殺氣,整個人便似發怒的猛獸,實在難纏。

    然而蕭摩訶勇武不下關張,戰鬥經驗何其豐富,又有一手連高興都感到驚豔的暗器功夫,程咬金與蕭摩訶大戰三百回合,終於被老道的蕭摩訶抓住機會,一柄飛鏢打散了髮髻,定了勝負。

    雖然對敗於蕭摩訶手下程咬金有些耿耿於懷,但對後者那詭異犀利的暗器功夫,自負如程咬金也不得不服。

    高長恭沒有表態,將目光投向其他人,淡淡地問道:“你們怎麼看?”

    “王爺,末將贊同蕭將軍之言,皇上突然相召,在此強敵環伺的時刻,我們不得不防啊!”秦瓊一臉嚴肅地說道,比起程咬金,他則要顯得沉穩冷靜許多,“城中勢力已經基本整合,縱然王爺不去,皇上也無何奈何。”

    “王爺,不去恐怕不妥。”見眾人都看向自己,一身戎裝的楊麗華卻沒有絲毫畏怯,而是徑自說道:“雖然皇上在晉陽城的影響力有限,但城中居心叵測之人卻不再少數。如今局勢動盪,藩王亂戰,大義則更加重要,若是我們明確表現出與皇上分列對抗的姿態,只怕會被有心人利用,從而陷入被動,反而不美。”

    頓了頓,楊麗華緊蹙蛾眉,凝重地道:“拜月教勢力雄厚,又潛伏在暗,態度曖昧難明,前日他們拜訪難保不是為了麻痺我們。所以此番我們一定要做好完全的準備,在保證王爺絕對安全的前提下,試探皇上的意圖,最好能徹底瓦解他的力量,讓他從此一蹶不振!”

    楊麗華這一番話說的是鄭地有聲,堅決如鐵。平陽城被楊堅利用拋棄後,楊麗華心中對北周,對楊家便再無念想,一顆心徹底拴在了高興身上,也真正融入了北齊帝國。如今,隱藏掉心中的悲傷,這個俏麗的女子愈發堅強果決,終於顯露出了他不讓鬚眉的冷靜與睿智。

    “好,就依麗華之言行事。”高長恭沉吟片刻,重重點頭道。

    ……

    當高長恭領著四名侍衛來到御書房外時,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宮人通傳後,高長恭便推門而入,衝高坐上首,一身龍袍的高延宗拱手笑道:“微臣參見皇上,公務繁忙,未能及時前來,還請皇上見諒。”

    高長恭並未大禮參拜,以如今的形勢,他根本沒有必要如此委屈自己。更何況,對於這個一直鄙夷輕賤自己的弟弟,高長恭也甚無好感。

    “四哥說的哪裡話,您操勞國事,殫精竭慮,為朕這個弟弟分憂解難,朕感激不盡,又哪裡會怪罪你呢?”高延宗一臉欣喜的笑容離座而起,快步走下來,親熱地抓住高長恭的手道:“四哥啊,你可算來了,這些日子聽說高湝來犯,朕可是寢食難安,如今看到你,朕的心突然便安靜下來,再不慌亂恐懼。”

    高延宗一張胖臉笑得如同花兒一般,熱切的雙目更是緊緊盯著高長恭,不知為何,對於高長恭身後的四名侍衛他卻是視若不見。

    文武大臣入宮,不但要解除佩劍,僕從侍衛更是要侯在宮門之外。如今高長恭不僅腰間懸劍,身後更有四名跨刀佩劍的侍衛相隨,高延宗卻連絲毫憤怒都沒有流露出來,反而表現得異常親熱。

    如此詭異反常的一幕頓時引起了高長恭五人的主意,尤其是高長恭身後的四名侍衛,相互對視一眼,愈發警惕起來,右手悄悄地握住了腰間的兵刃上。

    高長恭挑了挑眉頭,眼中精芒一閃而逝,輕笑著道:“皇上放心,晉陽城兵多將廣,物資充盈,必然萬無一失。”

    “好,好,好!”高延宗頓時喜不自禁,開懷大笑起來,“來人,設宴!今日朕要與四哥把酒言歡,不醉不歸!”

    “皇上不必客氣!”高長恭輕輕搖頭道:“軍中尚有要事,若是皇上沒有吩咐,微臣這就告辭了!”

    見高長恭欲走,高延宗眼角輕輕抽搐了一下,忙緊緊抓住高長恭的手道:“四哥,朕知你心憂國事,既感且佩,但生活總要張弛有度,不然累垮了身子,豈不是我大齊的損失?你我兄弟,聚少離多,難得有個把酒暢談的機會,四哥就不要拒絕了吧!”

    “多謝皇上美意!”高長恭一臉感動地道:“只是如今強敵在側,實在不能鬆懈,不若待微臣退了外敵,再陪皇上一同喝他個三天三夜可好?”

    高延宗眼中閃過一抹失望和怨毒之 ,就要再次開口,殿外突然傳來侍衛的傳報:“報——啟禀皇上,攝政王,敵軍已經在城外集結,即將發動攻勢,是以蕭將軍命小人奏請皇上和王爺定奪!”

    “什麼?!”高延宗頓時一臉驚愕,高長恭也是面露驚色,忙從高延宗手中抽出收來,嚴肅地道:“皇上,微臣這就出去看看!”說著,高長恭轉身即走,右手更是握住了腰間的劍柄。

    “高長恭,哪裡走?納命來!”就在這時,一個蒼老而淒厲的怒喝在大殿中響起,接著便有一道凌厲剛猛的勁風鋪天蓋地而來。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21:03
第五百四十一章 家族的恥辱

    聽著這突如其來的厲喝,高長恭等人心頭頓時一驚,循聲望去,便見一個黑影從天而將,還有一點璀璨的寒芒在眾人瞳孔中逐漸放大,一股逼人的鋒銳與森冷直入骨髓。

    “王爺小心!”

    話音未落,凌蕭雲腰間的長劍便已出鞘,如同蛟龍出水般破空而出,以極其迅捷的速度向著直刺而下的長劍迎去。

    在凌蕭雲動作的同時,其他三名侍衛也應聲而動,清冷孤傲如雪中仙子的陸晗玥橫身攔在高長恭身前,渾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一臉警惕凝重。鐵塔也似的則程咬金怒吼一聲,手攥鋼刀,挾著剛猛的力道向著從天而降的黑影斬去,而沉著冷靜的秦瓊則持刀擋在高長恭身後,防備著後方的敵人。

    既然想到高延宗可能心懷不軌,高長恭又怎會不防,是以雖然他只帶了四名護衛,但卻是麾下武功最高的四人。

    “叮叮叮叮!”

    襲擊之人自上而下,速度極快,眨眼間便與凌蕭雲的長劍與程咬金的鋼刀撞擊在一起,密集如雨的金鐵交擊聲中,無數亮麗的火花四散飛濺,肆意的勁風直迫得近前的高延宗不住後退,面如土色,冷汗淋漓。

    “噹噹!”

    連續兩省巨響,黑影撲下的勢頭終於減弱,但凌蕭雲和程咬金手中的兵刃也都被蕩了開去,二人悶哼一聲,不自禁地向後退出半步,氣血翻湧間臉上騰起一抹紅暈。

    這一番動作雖然是電光火石,但其中的凶險之處外人卻是無可想想。而這時,偷襲之人的樣貌也終於呈現在眾人的眼中。

    此人灰衣黑髮,白面無須,看上去雖然四十出頭,但是一雙飽經風霜的眼睛卻與他的年紀很不相稱。此時,他緊緊抿著嘴,充滿殺機與仇恨的雙目死死地註視著被秦瓊和陸晗玥護在中間的高長恭,手中一柄長劍如秋水般散發著幽幽寒芒。

    “老雜毛是誰,好大的力氣!”程咬金裂了裂嘴,瞪大了一雙牛眼,凶狠地看著四五米外的灰衣老者冷冷地道。

    “小畜生,找死,老夫的名號你還不配知道!”灰衣老者眼中怒火大熾,身上殺機更盛,一股凜然氣勢山呼海嘯般向著程咬金幾人迫來。

    程咬金眉頭皺了幾皺,在灰衣老者的氣勢下有些不適,不過這卻是激起了他心底的傲氣與戾氣。程咬金冷哼一聲,碩大的右腳狠狠地向前踏出一步,“碰”的一悶聲,大地似乎都承受不住他的巨力微微一顫,而接著這一步,程咬金身上那剽悍狂野,如猛獸般慘烈的氣息完全被激發出來,竟然勉強與灰衣老者的氣勢分庭抗禮。

    雖然越靠近感受到的壓力愈大,猶若泰山壓頂,但程咬金卻強裝毫無所絕,血盆大口開合間,張狂至極的聲音便響徹了整個御書房:“老雜毛,本來看在你一把年紀的份上,俺老程還想給你一個全屍,讓你留下名號,既然你如此不識抬舉,就休怪俺老程不講情面!老而不死是為賊,今日你便躺下吧!”

    “好畜生,真個不知死活!”灰衣老者暴跳如雷,咬牙切齒地呵斥著,握劍的右手更是青筋暴突,“嘎吱”作響。

    “畜生罵誰?”灰衣老者話音放落,程咬金便立即問道。

    灰衣老者脫口而出:“畜生罵你!”

    “噗嗤——”

    在這劍拔弩張的當口,一聲不合時宜的笑聲卻突然響起。御書房頓時安靜得詭異,便似是暴風雨來臨得前夕般,壓抑得可怕。

    “啊——”灰衣老者心中的怒氣再也壓制不住,完全爆發出來,他雙目如血,面目猙獰地看著高長恭五人,淒厲地嘶吼道:“你們都要死,全部都要死! ”

    “殺!”

    就在灰衣老者擎劍準備再次撲向高長恭幾人時,凌蕭雲卻是率先持劍沖出,如同一道閃電般,森冷的長劍直奔灰衣老者的前胸要害而去。

    程咬金雖然粗豪,但卻是粗中有細。方才的一番交手雖然灰衣老者突襲出手,但己方反應也極其迅速,並沒有失去先機,然而對方以一敵二卻還佔據上風,可見其之強悍。程咬金也知道,此時不是切磋,一切以高長恭的安全為重,是以他看似莽撞張狂,但卻是為了激起灰衣老者的怒火。

    發怒的人可以激發出更為強大的力量,但失去理智的人卻會露出更多的破綻。程咬金成功地挑起了灰衣老者的怒火,使之陷入了癲狂的境地,一旁的凌蕭雲又如何會放過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高手相搏,往往只爭一線。

    “蚍蜉撼樹!”灰衣老者怒吼一聲,怒髮衝冠,衣袂翻飛,手中長劍盪劃出一片銀亮的光幕,將撕裂身前的空氣,狠狠地刺向撲來的凌蕭雲。

    這灰衣老者正是章嵩,原本他見偷襲一招未能建功,想要通報名號,問問孫子章名亢的下落,卻不想程咬金一番囂張的胡言亂語讓他怒不可遏,心中的仇恨頓時翻江倒海,只想速速將這聒噪的畜生以及那卑賤的王爺斬殺當場。

    “老雜毛,休得猖狂!”在凌蕭雲扑出的痛死,程咬金也暴喝一聲,雙手握刀,便似蠻牛惡虎一般兇猛地沖向章嵩。

    “滾開!”

    章嵩厲吼一聲,袍袖飛舞長劍翻飛,一股浩如煙海,威嚴無比的氣息突然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直讓蕭凌和程咬金前衝的勢頭微微一餒,而就在此刻,章嵩手中的長劍迸發出驚天動地的劍氣,如狂風驟雨般籠罩在程咬金和凌蕭雲二人身上。

    “叮叮噹當!”

    一陣凌亂刺耳的巨響後,兩道身影突然拋飛出去,狠狠地撞在御書房的牆壁上,沉悶的巨響聲中,整個樓宇都狠狠一顫,屋頂的灰塵撲簌簌落下。

    這拋飛出去的兩人正是凌蕭雲和程咬金。

    “哇——”

    程咬金噴出一口鮮血,掙扎了數次方才扶著身邊的巨柱站起身來,粗壯的身子卻是微微發顫,口角的鮮血如注便落下沾濕了大片破碎凌亂的衣襟,而他那黝黑的面色卻呈現出了蒼白之色,凌厲的雙目更是萎靡不振。

    凌蕭雲看上去也不比程咬金好上多少,口鼻溢血,面色蒼白,崩裂的虎口處,殷紅的鮮血順著斷折的長劍滴落地面。顯然,他也在方才的碰撞中受了不輕的傷勢。

    另一邊,章嵩一身粗布灰衣露出了七八個破洞,露出了不少肌膚,在胸腹間還有一道尺余長的口子,雖然不深,但鮮血淋淋的樣子依舊有些駭人。章嵩的頭髮已經徹底散亂開來,遮住了他大半張臉,不過露出的半張臉上浮現著不正常的紅暈,顯然,一招將凌蕭雲和程咬金兩個高手擊退,章嵩自身也並不好過。

    雖然論功力他要超出兩人不止一籌,但失去冷靜的他在被程咬金和凌蕭雲聯手攻擊下,勝得依舊不易。

    “蕭雲,咬金!”看見凌蕭雲和程咬金淒慘的模樣,高長恭頓時大驚失色,想要走上前去,卻被陸晗玥阻住。

    “王爺,無妨,俺老程還死不了!”程咬金喘著粗氣,一邊用手抹著嘴角的鮮血,一邊咧嘴說道。

    高長恭眼中閃過一抹嗔怪,一抹歉疚,一抹感動,他默默點了點頭,旋即將目光落在不知何時坐迴龍椅的高延宗,厲斥道:“高延宗,你當真要與我反目成仇,手足相殘嗎?”

    “哈哈哈哈!”高延宗聞言頓時狂笑起來,一臉戲謔嘲弄地道:“高長恭,這是你逼朕的,你不過是個區區雜種,竟然妄想覬覦九五至尊的位置,你這高家的恥辱早就應該消失在這世上!”

    高長恭聞言頓時痛苦地閉上了雙眼,一張俊臉更是扭曲起來,面色煞白,胸口劇烈地起伏著,緊握的雙拳中更是因為指甲刺破掌心流出絲絲鮮血。

    雖然他早就知道自己不受眾兄弟待見,受盡冷眼,但如今被如此赤*裸裸地斥罵為“雜種”,被嘲諷侮辱,高長恭感覺整個心臟都利刃絞得粉碎,巨大的痛楚幾乎讓他窒息。

    “爹爹,您有妻兒,有愛戴您的將士,振作點!”見高長恭痛苦萬分的樣子,陸晗玥清冷的眼眸中閃過一抹心痛憂慮,檀口輕啟,清冷的聲音如涓涓細流道直入高長恭的內心。

    高長恭渾身一震,緩緩睜開了佈滿血絲的雙目,眼中是濃得化不開的哀傷。高長恭深吸口氣,遙望著高延宗道:“你真的就不念一點兄弟手足之情嗎?”

    “兄弟?你配嗎?!”高延宗瘋狂地看著高長恭,一躍站在龍椅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高長恭,嘶聲厲吼道:“你去死吧,去死!章先生,殺了他,朕封你為國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拜月教也將成為我大齊國教,受天下萬民供奉!”

    高長恭如遭雷擊,身子顫了幾顫,踉蹌著向後退出幾步,臉色煞白,虎目中更是留下兩行熱淚。高長恭嘴唇顫了幾顫,喉間終於發出沙啞的聲音:“父、父王,對、對不、不起!”

    他的聲音十分低沉,低得就連近在咫尺的陸晗玥也未曾聽清楚。而這句話說完,高長恭“哇”的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似乎被抽空了力氣一般,軟軟向後倒去,落在了秦瓊的懷中。

    “高長恭,今日就是你的死期,納命來!”就在高長恭向後倒去,陸晗玥失神驚呼之時,章嵩立時厲喝扑出,身隨劍走,氣貫長虹,驚艷凌厲的一劍猶若從天而來,妙到毫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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