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建隋大業 作者:江水濤濤(連載中)

 
uuuuuuuuuu 2013-5-28 21:47:5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56 203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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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二章 拜月山莊

    蕭淩認同地點點頭,如果持槍者是普通人,蕭淩自信能夠百分之百避開子彈,因為普通人的反應速度與他相去甚遠。不過若是持槍者換成高興這等超一流的高手,蕭淩要想再避開子彈就十分困難了。

    這不止是因為高手擁有超一流的反應和速度,更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直覺,他們瞄準靠得更多的是氣機之間的感應,做到百發百中並非妄言,而這種近乎鎖定的感應要想完全避開也是極不容易的。

    今夜鄴城一戰可以說完全顛覆了蕭淩對戰爭的認知。

    鄴城曾為曹魏政權帝都,如今又作為北齊帝都,數十年來被歷代皇帝苦心經營,城高墻厚,縱然用固若金湯來形容也不為過。

    雖然因為連番失敗,鄴城中兵力空虛,但外城守軍和內城加起來好歹也有七萬人,再加上達官貴族豢養的武士家丁,能戰者近十萬,攻城這十萬人也許不行,但守城卻是能發揮出不弱的實力。

    然而,鄴城縱然再堅硬,有十萬甲士,卻依舊在頃刻間破碎被高興率軍攻入。這之中雖然有高興來的太突然,鄴城措手不及的緣故,也有城中有內奸,讓他們防不勝防的原因,但更重要的卻是火藥的威力。

    誰能想到,其貌不揚的火藥竟有如斯威力,居然直接將堅固的鄴城門炸毀。而這突如其來,驚天動地的變故所造成的傷害並不大,但他帶給所有人的震撼卻是無與倫比的。

    高興雖然焦躁易怒,不過還謹守著一絲理智,看似行動魯莽,但每一步計劃莫不是之前就深思熟慮的。

    以火藥炸毀城門,先聲奪人,使得鄴城守軍心神震撼,士氣低迷,魯智深五萬大軍正好長驅直入。城中本就有內應,再加上龍魂小隊對軍中高級將領的控制暗殺,使得守軍群龍無首,指揮混亂,魯智深若還不能控制外城,那實在是天理難容。

    而在皇宮前,高興斬殺高緯侍衛,雖然是即興所為,旨在援救那幾個宮女太監,但以手槍為之卻是高興早就打算的,目的同樣是為了震懾眾人,瓦解禦林軍的士氣。

    之後高興怒登皇城,狀如瘋魔大殺四方,亂戰中射殺韓長鸞,吳三桂又如法炮制以火藥炸開皇城,使得敵人軍心大亂,最終被魯智深部擊潰。

    堪稱天下堅城的鄴城就這般輕而易舉的破了,如今想來還有些如在夢中,難以置信,但熱武器帶給蕭淩的震撼卻是無以覆加的。作為一個頂尖的殺手,他震驚地發現,以手槍來行駛暗殺,效果比之手中的金月彎刀和暗器要好上許多。

    “籲——”

    說話間,兩人便來到了一處水源。高興翻身下馬,看著渾身汗涔涔,穿著粗氣的汗血寶馬,眼中閃過一抹愧色。輕輕地撫了撫沾濕後緊貼在脖頸上的馬鬃,示意其自去飲水,高興也來到水邊,撩起一捧清冽的河水潑在臉上,一股沁涼直透心底,讓高興精神一振,又連續往臉上潑了幾捧水,不僅身上的疲憊去了幾分,緊張焦躁的心緒也略微放松了些,就是高興身上那濃重的煞氣與戾氣似乎也輕了些。

    “呼——”

    又狠狠喝了一氣河水,高興才擡起頭長長吐出一口濁氣,似是欲將心中的煩悶盡數驅散。

    “還好吧?”說著,蕭淩一邊遞上風幹的肉食。

    高興笑著點頭,接過肉幹便大塊朵頤起來。一場慘烈的廝殺,又一路疾行,此時他確實是饑腸轆轆。時間不長,手中的肉幹便被他消滅了個幹凈,打個飽嗝,長長地舒了口氣,高興有些慵懶地坐在河邊的巖石上,直到此時,他那繃緊的身心才算放松了些。

    自從請教過孫思邈後,這些日子以來高興一直註意平心靜氣,修養身心,希望籍此慢慢出去心魔,在武功上更進一步,只是陸晗玥突然重傷的消息讓他這些日子的努力盡數化作流水。非但如此,情緒波動反而愈發劇烈起來,尤其是將佛像掛墜交給孫思邈後,今夜高興心中的嗜血的殺念與戾氣更是幾乎無法壓制。

    直到此時,遠離戰場,一路狂奔,高興心中那嗜血的殺念才消退了不少,體內的真氣終於恢覆了平寂,不再躁動不安也讓他一直緊繃的心神得以放松。

    “如非必要,你最近還是少出手為妙!”蕭淩掃了一眼高興嘴角那柔和了許多的笑容,語氣間也不自禁多了一些輕松。

    高興搖搖頭,嘆息一聲。雖然他也知道自己近來不宜動武,但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在掌控之中。頓了頓,高興認真地看著蕭淩道:“謝謝。”蕭淩淡淡一笑,沒有再說話。高興再嘆一聲,“時間不早了,走吧!”說著,高興便起身躍上馬背,一抖馬韁繼續向著晉陽狂奔而去。

    今夜,對於很多人來說都註定是個無眠之夜。

    鄴城之北,襄國郡下轄的一座小縣城郊外的群山中。

    已是四月,春風送暖,萬物覆蘇,鮮嫩的綠意驅散了蕭索的枯黃,使得連綿的群山更加巍峨美麗,生機勃勃。而在這群山掩映的深處,卻有一座規模不小的山莊坐落期中。

    外有群山環保,內有巨樹密林遮擋,此處行人少至,是以這座山莊世間少有人知,而誰又能想到,在這個小小的縣城,這遠避的山中的山莊便是赫赫有名的拜月教的中樞之地呢?

    雖已是深夜寂靜之時,但拜月山莊議事廳中卻是燈火通明,氣氛壓抑至極。

    議事廳中坐著八人,有男有女,俱是白發蒼蒼的老者,都穿著灰布衣衫,劉忠也正在其中,而且正坐在三張首座中靠右的位置上。

    最中間坐著的是個老嫗,雞皮鶴發,面容枯瘦,身子緊緊縮在椅子中,雙目低垂,氣息微弱,似是行將就木一般。而在左側的椅子上則是一個微微發福的老者,慈眉善目,紅光滿面,像個鄰家爺爺,但雙目開闔間閃過的淩厲很辣卻有如毒蛇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鄴城破了,鄴城居然破了?!”拜月教大長老劉忠一手用力撚著下頜的胡須,口中喃喃自語,神色恍惚,如中魔障,直到用力過度揪下了一縷胡須,劇烈地刺痛感才讓他醒過神來,但眼中卻滿是難以置信。

    “你再說一遍,鄴城是怎麽破的?”劉忠雙手用力抓住兩側的把守,身子前傾,淩厲的雙目緊緊地盯著跪在議事廳中的一個中年人。

    中年人布衣草鞋,面容敦厚,膚色黝黑,若從表面看便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山野村夫,實際上他卻是身懷絕技的拜月教核心弟子,潛伏在鄴城中的情報機構的頭目。張順之的丐幫能被拜月教一夜之間連根拔起,此人可謂功不可沒。

    中年人功力不弱,但在劉忠那隱隱散發的氣勢和上位者的威嚴下依舊覺得呼吸不暢,冷汗直冒,若非將功力運轉到極致,劉忠並非刻意針對他,恐怕他想要直著身子也是不能。

    盡管如此,中年人說話的聲音依舊帶著顫音,“回二長老老的話,今夜子時只聞一聲巨響,鄴城南門便即破碎,而高興五萬大軍便攻入了城中,而且有一隊黑衣蒙面人潛入,以極快的速度制服了城中的高級將領,使得城中守軍群龍無首,從而被高興各個擊破。”

    “黑衣人?身手如何?”劉忠眉頭一挑,沈聲問道。

    “功力不算太高,但出手很辣淩厲,擅長暗殺,若是一人屬下尚能勝之,若是兩人,屬下只能勉強抵擋,若是三人,屬下必死無疑!”說著,中年人不自禁地咳嗽了兩聲,嘴角處出現了一絲血跡。

    劉忠眉頭一皺,又問道:“他們有多少人?”

    “不下百人!”

    此言一出,廳中坐著的幾名老者頓時倒吸了口冷氣,而首座上中央的老嫗也豁然睜開了雙目,兩道精芒如同實質般的利劍射出,直讓跪著的中年男子悶哼一聲,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臉色變得異常蒼白。

    要知道中年男子雖然隱在暗處,但功力卻不下於趙子銘等護法一流,然而高興手下兩人可比一名護法,居然還是人數超過百人成建制的力量,這是何等的可怕。

    議事廳中這八人乃是拜月教太上長老,武功俱是天下超一流的水準,隨便一個跺跺腳,江湖都能震三震的人物,然而就是他們也不敢說能在數十名護法手下全身而退,更何況是面對擅長合擊,悍不畏死的軍隊,不說勝算,恐怕性命都將堪虞。

    “你先下去好好養傷吧!”劉忠揮手示意那中年男子退走,這才側身看著身邊的老嫗,一臉沈重地道:“大長老,您怎麽看?”

    “這還用說,高興如今實力越來越強,如不趁早斬殺,日後兵將禍患無窮!”老嫗還未說話,另一邊的胖老者便怒氣沖沖地道:“高興小賊膽大妄為,縷殺我拜月教子弟,若不殺他如何能平民憤,若不殺他,我拜月教數百年基業如何能傳承延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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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三章 爭執

    “章崇,你這老匹夫,若不是你弟弟章嵩恣意妄為,我們如何會與高興鬧到如此不可挽回的境地?妄你平日行事陰險毒辣,近來為何如此莽撞?難道你真想因為一己之私至我拜月教數百年基業於不顧嗎?”

    一聽那胖老者說話,劉忠頓時如點燃的火藥桶一般,聲嚴色厲,似是咆哮一般。

    也難怪劉忠如此光火,數月來劉忠一直在修覆緩和與高興的關系,希望能夠達成合作,為拜月教謀取最大的利益,然而就是這章崇、章嵩兄弟兩個老貨從中作梗不說,章嵩更是私自行動,前去晉陽刺殺高長恭,更是將陸晗玥重傷。

    與高興合作的事宜本就在僵持之中,如今又傷了人家的父親和女人,如此作為只能將拜月教陷入更加被動的地步,甚至有可能致使雙方徹底撕破臉皮。

    想想看高長恭父子麾下大軍數十萬,在北齊威望無人可比,手下高手更是不知凡幾,如果真的全面對戰,最終失敗的必然是拜月教。

    “劉忠,你這夯貨,休要危言聳聽!”章崇勃然大怒,長身而起,厲聲斥罵道:“高興不過區區黃口小兒,何懼之有?若非你怯懦畏縮,屢次從中作梗,老夫豈能容他活至今日?莫不是那小賊給了你什麽好處,讓你處處替他說項?!你這般任由我教被小兒欺辱,真個讓祖宗蒙羞,枉為我拜月教太上長老!你這膽小鼠輩,老夫簡直羞與你為伍!”

    “老匹夫,你說什麽?!”劉忠怒容滿面,須發皆張,渾身殺氣大盛,雙目威棱四射,沈聲說道:“今日就請在座的諸位兄弟做個見證,我與你究竟誰不配做這太上長老!老貨,可敢與老夫大戰三百回合?”

    “怕你不成!到時候輸了莫要哭爹喊娘!”章崇怒極反笑,一步跨出,身上散發出一股絲毫不弱於劉忠的氣勢。

    “盡管放馬過來!”劉忠冷笑,身上氣勢又盛了幾分。

    “都坐下!”

    就在這劍拔弩張之時,一個低沈而蒼老的聲音響起,議事廳中眾人渾身一緊,尤其是始作俑者,怒火沖天的劉忠和章崇渾身巨震,眼中閃過一抹驚懼之色,不敢再說什麽,乖乖地坐回座位。

    “都是年逾八旬的人了,還是這般急躁莽撞,成何體統?”說話的正是坐在中央的老嫗,語氣雖然十分平淡,但眾人卻都是噤若寒蟬,正襟危坐,大氣都不敢出。

    “崇師弟,此次嵩師侄雖然救孫心切,但做法實在有些莽撞啊!”老嫗的聲音依舊平淡而低沈,但聽在章崇耳中確如炸雷一般,讓他渾身震顫,臉色大變,額頭上更是隱隱出現了汗意。

    章崇恭敬地沖老嫗行禮道:“大長老教訓的是,章嵩魯莽行事實在不該,大長老要處罰他我無話可說,但是與高興合作,我還是持反對意見!”

    章嵩無視劉忠的怒視,頓了頓繼續道:“數百年不來,我拜月教多少先祖耗費無數鮮血才有今日這偌大基業,我等身為後輩自當兢兢業業,方能不負祖宗之托。

    雖然高興殺我侄孫在先,但我還分得清公仇私恨。高興陰險歹毒,貪婪成性,與他合作不啻於與虎謀皮。若我們不趁他羽翼未豐之際將之斬除,他終有一天會將我們蠶食吞並!”

    聞聽此言,眾人俱都皺眉思索起來,就連劉忠也沈默下來。要說對高興的了解,整個拜月教中無人能出其右。那個一身白衣,溫文爾雅的外表下隱藏著一顆極其霸道的心。

    狡兔死,走狗烹。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歷史上多少帝王都是如此,高興又怎麽會允許拜月教這龐大的勢力尾大不掉,威脅到他的地位?

    然而拜月教實力強則強矣,雖然可以一定程度上影響王朝的更叠,但真個兒做到改天換地卻是不能。如今北齊正處於分裂動蕩的時期,也正是拜月教發展的難得機遇,或是更進一步,獨占鰲頭;或是萎靡不振,從此隱蹤匿跡,慢慢發展。

    所有人都陷入了沈默之中,便是那中央的老嫗也是微微皺著眉頭,廳中的氣氛一時間變得甚是壓抑,眾人的心頭更是籠罩著一層濃重的陰霾。

    良久,劉忠再次開口,打破了沈寂:“章崇,不管你殺高興究竟出於何種目的,有一點你說的不錯,與高興合作我教的確可能沒有半點好處,反而會被高興吞並抹殺,但你也不要小看了高興父子,真要與他們撕破臉皮,我們終會落得兩敗俱傷,平白讓別人得了好處!”

    “哼!”章嵩不無鄙夷地看著劉忠冷笑道:“劉忠,你這膽小怯懦的老貨,休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高興麾下數十萬大軍不假,但我拜月教勢力遍布齊國北方,教中更是高手如雲,齊國大半權貴豪紳都與我教關系緊密,真要與他硬拼,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更何況,我們又如何會傻得與他正面相抗?只需派出精銳弟子四面出擊,不斷襲擾高興治下,制造混亂,同時封鎖禁絕高興治下的一切貿易往來,雙管其下,高興必然疲於應付,以我教數百年的底蘊,就算是耗也遲早將他耗死!”

    章崇愈說愈是激動,胖臉潮紅,眼中閃爍這極其熾熱而森然的光芒,似是已經看見高興已經焦頭爛額,治下混亂不堪,土崩瓦解一般。

    “就算你耗死高興,我教也必然會付出極其慘重的代價。再說如今天下動蕩,群豪並起,我教要扶植誰來執掌齊國,他又如何能守住這一方天下,甚至問鼎天下,一統江山?”

    劉忠定定地盯著章崇,沈聲問道。此時,為了教派的利益,他已經壓下了對章崇的偏見,態度極其誠懇認真。

    “這有何難?”章崇篤定一笑,“四十年前高歡不過區區莽夫,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若非我教鼎立相助,焉有今日之齊國?四十年前我們能助高歡得三分天下,今日如何不能幫高湝,高紹儀或者其他人取得天下?與一個聽話的傀儡合作總好過嗜血貪婪的老虎吧?”

    劉忠想要辯駁,但一時間卻不知該如何說,從何處說起。誠然,高長恭父子武功謀略都是上上,而他們在齊國的威望更是無人能及,即便沒有拜月教相助,取得齊國江山只是時間問題,但他們偏偏與拜月教交惡,甚至有可能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這就讓拜月教的處境十分尷尬。

    雖然章崇殺高興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替章名亢報仇雪恨,但他所說的理由很充分,相比高興這個強勢的無法掌控的人來說,與高湝,高紹儀等其他高氏皇族合作拜月教所能獲得的益處才是最大的。

    然而一想到那個白衣少年,想到他身上那股睥睨天下的霸氣和俯瞰蒼生的悲憫,劉忠心中便有些沈重,這倒不是他懼怕高興的強大,而是高興身上那卓爾不群的獨特氣質總讓人有一種不願與之為敵的觸覺。

    “我也認為應該趁早斬殺高興,盡早選出新的帝王,以免陳國和周國騰出手來聯手來攻!”

    開口的是堂下位置靠後的一人,比起劉忠和章崇,此人的相貌就顯得格外蒼老,臉上滿是風霜留下的痕跡,深深的,交錯縱橫的溝壑恐怕便是蒼蠅恐怕也能夾死。

    這人一開口霎時便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過來,他微微一頓這才繼續說道:“前些時日我教主動示好,不但奉上大筆黃金不說,便是帝道之劍赤霄也雙手奉上,然而他卻毫不領情,這足以證明高興自大張狂,野心勃勃,若是放任他成長起來,恐怕我教將陷入萬劫不覆之地啊!

    更何況,這幾年,我拜月教數百弟子慘遭高興毒手,教中對此早有怨忿,如今七長老重創高興身邊之人,我們雙方已徹底撕破了臉皮,不是他死便是我亡,我們又何必猶豫?我堂堂拜月教數百年傳承,莫非還能怕了一個黃口孺子?!”

    聽得此言,亭中不少人都流露出讚同的神色,眼中既有身為世間超級勢力的驕傲也有對高興的憤怒。劉忠白眉一抖,眉頭卻是皺得更緊,眼中露出一抹深沈的憂色。

    拜月教中有教主,有長老、護法,然而真正掌控拜月教的卻是這議事廳中的老者們,拜月教九大太上長老,尤其是坐在上首的三人,權勢之大足以翻雲覆雨,頃刻間決定千百人的身死。這說話的乃是拜月教第七太上長老,雖然不姓章,但卻與排行第三的章崇、排行第九的章嵩十分關系密切。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便有糾葛。

    劉忠與章崇有隙,雖然他武功比後者略強出一線,但九大太上長老中章崇一系獨占三分,便是太上長老之首也要對他禮讓三分,劉忠自然對他也極是忌憚。此時見章崇一系堅定地支持討伐高興,而中立者中也有不少人有讚同的意思,劉忠心中如何能不憂,不惱。

    “大長老,我依舊認為與高興為敵並不明智,縱然我們不出手助他也不宜與之為敵!”劉忠的聲音甚是沈凝,“據我所知,百花宮已經有人來到齊國,他們極有可能與高興聯合,若果真如此,我教怕是要陷入被動啊!”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21:13
第五百五十四章 緩緩再說

    “百花宮?”

    議事廳中的其他人不由輕呼一聲,一臉驚疑之色,便是中央的老嫗也蹙起了眉頭。

    “不錯!”劉忠一臉凝重地道:“百花宮盤踞長江流域數百年,勢力並不遜色我教,而百花宮和高興之間並未交惡,特使罌粟花更是曾經救過高興的性命,與高興聯合的可能性極大。”

    頓了頓,劉忠繼續道:“諸位,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若是讓百花宮捷足先登,我教即便最後與高興合作恐怕所能得到的好處也大打折扣。再者,有了百花宮的支持,我們與高興硬拼獲勝的幾率實在渺茫。”

    “二長老,縱然高興可能有百花宮相助,我拜月教又何懼他?你別忘了,百花宮在長江可以說是一家獨大,但此處卻是齊國,還容不得他們猖狂!”

    七長老白眉一揚,言語間很是自傲,顯然是未將百花宮放在眼中。誠然百花宮同為魔門四派之一,《牡丹經》更是神異無比,但宮中弟子盡是女子,這也就限制了她們的發展。再說,北齊本就是拜月教勢力範圍,百花宮就算插手也發揮不出多大的力量來。

    不待劉忠開口,七長老再次開口,不過語氣卻有那麽一點陰陽怪氣,嘴角冷笑連連:“二長老,你極力反對我們鏟除高興,不是為了達成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吧?或者說,你是為了推卸失去赤霄寶劍的責任?”

    “仇宏!”

    仇宏的話可謂誅心之極,劉忠頓時如同暴怒的雄獅,厲聲咆哮一聲,騰的一下站起身來,面色陰沈地看著七長老仇宏斥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汙蔑老夫,莫非你以為有章崇這老貨撐腰老夫便收拾不得你嗎?!”

    話音未落,劉忠猛地跨前一步,一股強橫無匹的氣勢鋪天蓋地地向著仇宏壓去。

    仇宏猝不及防,頓時悶哼一聲,身形巨震,猛地向後倒去,好在他也頗為不凡,反應極快,終於在椅子將要倒地的時候頂住了劉忠的氣勢同時飛快站起身來,不過他身下的椅子卻是承受不住這巨大的壓力,“喀嚓”一聲化作碎片散落在地。

    “老匹夫,安敢如此欺我!”

    議事廳中頓時響起仇宏的咆哮聲,此時他怒容滿面,須發皆張,渾身殺氣大盛,便是寬大的衣袍也無風自動。

    士可殺不可辱。方才仇宏雖然沒有受到什麽傷害,但在眾人面前如此狼狽,顏面蕩然無存,這叫他如何不惱,如何不怒?縱然劉忠身為高高在上的太上二長老,但此時怒火中燒的仇宏卻也沒有多殺畏懼。

    “尊卑不分,以下犯上,找死!”劉忠冷笑一聲,眼中殺機畢露,身上的氣勢更甚。

    章嵩恣意妄為刺殺高長恭,使得拜月教和高興剛剛緩和的關系再次陷入冰點,致使他劉忠數月來的心血付諸東流不說,更是讓他失去了赤霄寶劍。劉忠心中本就怨恨莫名,這仇宏卻膽大包天,屢次出言頂撞自己,如今又是這般奚落於他,他若是不好好教訓他一番,恐怕今後在教中的威嚴將一落千丈,而章崇等人則會更加猖狂。

    仇宏的勢力雖然已是超一流,但他最多能和蕭淩正面比試中落個平手,又如何能敵得過劉忠。面對著殺意凜然的劉忠,仇宏的氣勢頓時一餒,加上心中原本的敬畏,他的臉色便顯得不自然起來,呼吸也愈發粗重,額頭上冷汗涔涔。

    “劉忠,你幹什麽?不要忘了這裏是什麽地方,即便你是太上二長老,長老會上也休得隨意撒野!”眼見劉忠似欲痛下殺手,章崇如何坐得住,厲喝聲中,他那肥胖的身子便攔在了劉忠面前。

    “章崇,你這老貨最好讓開!”劉忠森然地看著章崇,語氣冰冷地道:“你為了章名亢那卑劣的紈絝子報仇,竟不惜搭上全教千萬人的利益,用心何其歹毒?如今更是血口噴人,汙蔑老夫,難道你真個將拜月教視為你一家之物,可以容你恣意妄為嗎?”

    仇宏和章崇所言誅心,劉忠卻也不甘示弱,一句話就幾乎將章崇推到了所有人的對立面。

    拜月教歷經數百年滄桑變化,它並非屬於某一人,某一家,但近百年來章家的勢力卻是愈發壯大,隱有獨領風騷之意。且不說太上長老中便有兩人乃是章姓子弟,包括章蓉在內連續三任教主都是章家之人。章家勢力的膨脹自然讓其他人產生了忌憚之心,尤其是近年來章家行事愈發乖張也讓其他人心有怨恨。

    “劉忠,你胡說什麽?我只是提醒你不要胡來罷了!”章崇頓時被嚇了一跳,急忙辯解起來。若是當真被被扣上“隱私非公,妄圖獨霸拜月教”的帽子,必然會招來其他人的敵視,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頓了頓,章崇看向中央位置的老嫗,誠摯地道:“大長老明鑒,我主張鏟除高興也是從我教的利益出發。既然劉長老懷疑我的用心,那我不再說話便是。無論大長老做出什麽決定,我堅決執行便是,縱然與高興合作,我也會約束家人,放下與高興的一切恩怨。”

    老嫗淡淡掃視了章崇和劉忠一眼,二人渾身一顫,頓時有一種被扒光了的感覺,他們身上那如山如海的氣勢似乎突然被一個無形的大手驅散,一絲不剩,議事廳中中劍拔弩張的壓抑氣氛再度恢覆了平靜。

    便在這時,老嫗不溫不火的聲音響起:“鬥了幾十年,難道你們真的要鬥到死的那一天才肯罷休?”

    “大長老息怒!”劉忠和章崇眼中閃過一絲敬畏,忙躬身行禮道。

    別看劉忠和章崇地位僅次於老嫗,但論功力和資歷二人卻都差上老嫗許多。劉忠和章崇的武功已是世間少有,但在老嫗面前他們卻毫無勝算可言,而老嫗的武功究竟到了何種層次他們也根本不知道。是以章崇毫不懼怕劉忠,但面對老嫗卻半點不敢造次。

    “你們說的都有道理。”老嫗眼簾微斂,徐徐道:“如今齊國局勢動蕩,風雲際會,我們不宜插手,與高興是戰是和,還是先緩緩再說吧!”

    “是!”其他七人紛紛起身齊聲答道。

    老嫗掃了眾人一眼,輕輕擺擺手,幹枯的身子似是沒有重量一般,突然自椅子上飄起,向著議事廳外飄去。她的速度看似緩慢,但只是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見。自始至終,老嫗沒有露出絲毫的氣勢,她的雙腳也沒有挨著地面一下。

    見老嫗離去,章崇挺直了身子,怒瞪了劉忠一眼,眼中厲芒一閃即逝,一甩袍袖便大步離去。

    劉忠目光閃了幾閃,眉頭緊鎖,但直到章崇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之外也沒有開口。

    議事廳中的人相繼離去,很快便只剩下劉忠和一個身形中等的老者。此人看上去與仇宏年歲相仿,眉眼方正,不怒自威,方才座次最末,正是排行第八的太上長。

    “二長老。”八長老來到劉忠身邊,輕聲呼喚道。

    “老八,章嵩刺殺高長恭失敗重傷而歸,我估計他不會善罷甘休,你便辛苦一下,一定要認真註意他的動向。”劉忠點頭致意,深邃的雙目望著漸漸明亮的夜空,沈聲說道。

    “二長老放心。”

    ……

    離開了議事廳,章崇一路疾行,回到居住的院落,命令親信護衛守在門口後他便步入了書房下的密室之中。甫一關上厚重的石門,劉忠心中壓抑的怒氣便再也忍不住,一張胖臉完全扭曲起來,眼中殺機肆虐。

    “好你個老貨,縷縷與我作對,當真該死!”憤怒地咆哮著,章崇狠狠一掌拍在身側的石桌上,只聽“碰”的一聲,那足有兩寸來厚的石桌頓時在巨響中化作齏粉。

    “章長老,不知何事竟讓你如此惱怒?”

    便在這時,石室中突然響起一個清脆的聲音,接著便見一個渾身黑衣的女子在煙塵中現出身來。此人雖然相貌普通,但膚色雪白,一身黑色勁裝,更是將將火辣的身姿彰顯無疑。只是左邊的衣袖空空蕩蕩,顯然是缺了左臂,而從衣領處卻能看見他的內襯是如火的紅色。

    “哼!”章崇輕哼一聲,冷冷地註視著黑衣女子道:“這與你無幹。”

    黑衣女子碰了個軟釘子,不過他卻並不覺得尷尬,反而嬌笑著說道:“章長老武功蓋世,天下少有人及,在拜月教更是說一不二的人物,能惹您生氣的恐怕也只有太上二長老劉忠吧!”

    “怎麽,你想看老夫的笑話?”章崇雙目一凝,冷冷地道。

    “小女子哪敢?”黑衣女子裝出一副懼怕的模樣,但眼中卻沒有什麽畏懼,“章長老,小女子此番滿懷誠意而來,巴結您還來不及呢,只是不知到章長老考慮得如何了?”

    章崇雙目微微一瞇,直勾勾地看著黑衣女子半晌,這才沈聲道:“追風,合作倒不是不可能,不過你們要拿出誠意來才行!”

    “不知道章長老想要什麽?”黑衣女子臉上的神情頓時變得嚴肅起來。

    “一個人的命。”章崇的聲音愈發冰冷,心中的殺機更是毫不掩飾。

    “誰?”

    “高長恭之子,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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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五章 高湝的決定

    “高興?便是那個在晉陽城外火燒周帝宇文邕十萬大軍的高興?”黑衣女子秀眉一揚,有些驚詫地問道。

    章崇雙目微微一瞇,眼底滑過一道厲芒,冷聲道:“不錯,正是他!”

    章崇神色的變化雖然只是一瞬間,但一直仔細主意他的黑衣女子還是將一切盡收眼底。那一刻她分明察覺到章崇的氣息不穩,心中不禁大為奇怪,妙目連閃,她心中便有了計較。

    換上一副詫異不解的樣子,黑衣女子問道:“章長老,據小女子所知,那高興只是一個不及弱冠的少年,縱然懂些韜略,拜月教人才濟濟,若殺他還不是易如反掌,您又何必假手我教呢?”

    章崇雙目陡然圓睜,便似一頭睡獅被驚醒一般,強橫無匹的氣勢伴隨著淩厲的殺意如疾風驟雨一般像著近在咫尺的黑衣女子迫去。

    “嗯哼!”

    黑衣女子猝不及防,如同被重錘擊中一般,悶哼一聲,身子一個趔趄,踉蹌著退出四五米遠方才站穩。黑衣女子驚駭地看著對面的章崇,右手捂著劇烈起伏的酥胸,臉色煞白無比,後背上更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追風,你雖然是聖火教的追風戰神,但在老夫面前還算不得什麽!”章崇收回外放的氣勢,雙目森然地看著黑衣女子道:“想要合作便拿出誠意,不該問的最好別問!”

    “章長老息怒,小女子不敢了!”黑衣女子忙恭敬地賠禮道歉,模樣很有些狼狽。

    便面雖然如此,黑衣女子然而心中卻是大罵:章崇,你這個老匹夫,不過仗著癡長幾十歲以大欺小而已,等到吾主一統天下之時,老娘必然十倍百倍討還!

    這黑衣女子正是聖火教追風戰神,與拜月教護法同一層次的人物。一年多前,江陵城外,高興為了追殺刺殺高長恭的刺客,刻意演了一出大戲,將正邪兩道,無數江湖人玩弄於股掌之間,而追風戰神也正是那一次不慎丟了左臂。

    司馬覆早就得到了聖火教的支持,時刻準備著顛覆南陳,恢覆晉朝的大事,只是天不遂人願,被高興逼得起義提前。

    起初,陳國未有防備,被司馬覆抓住機會,攻城略地,一路高歌猛進,可謂勢如破竹,然而當陳將吳明徹南下後,司馬覆的日子便有些難過起來,不僅是寸步難行,便是要固守已經占領的區域也有些吃力。

    司馬覆和聖火教在咒罵高興的同時,也不由將目光落在了長江以北的拜月教身上。如今司馬覆與陳頊陷入僵局,只有外力介入方能破局,一直與南陳交惡的北齊顯然是不錯的選擇。

    追風戰神此次秘密前來北齊正是為了尋求與拜月教的合作,希望北齊可以給陳頊施加壓力,使得他首位不能相顧,從而打破僵局。在聖火教看來,高長恭父子之所以能如此“輕易”,幾乎可以說是摧枯拉朽般地擊潰周軍,拜月教絕對是功不可沒,是以追風戰神才直接找上了拜月教。

    正因如此,方才聽見章崇說合作的先決條件乃是高興的性命時,追風戰神才會那般驚訝,對於章崇和拜月教的想法也是極其好奇,以至於言語間激起了章崇的怒火,如此才吃了些小虧。

    “哼!”章崇輕哼一聲,面色稍霽,這才道:“其實告訴你也沒什麽。”頓了頓,掃了一眼豎著耳朵的追風戰神一眼,章崇續道:“高長恭出身鄙賤,一直備受齊主高緯打壓,卻不料竟然擊潰了周軍三十萬大軍從而一飛沖天,更可恨的是他不僅殺死了我教看好的高延宗,還將老夫的侄孫殘忍地打成了殘廢,殺害我教數百弟子,如此深仇大恨,老夫怎能容他?”

    追風戰神一臉驚愕,顯然是因為這個消息而震撼,然而她內下卻是幸災樂禍,冷笑連連。

    章崇看似坦誠,但追風戰神卻知道這老貨必然言不盡實。據聖火教搜集的信息來看,高興與拜月教開始交惡卻是因為前任家主章蓉以及傳聞中的武功秘籍。

    這些年來聖火教也想過要刺殺高興,奪取他身上那不只是真是假的《長生訣》下卷,只是齊國乃是拜月教的勢力範圍,他們不宜貿然介入,而高興身邊又有大軍守護,他本人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行蹤無法掌控,是以殺人奪寶的計劃一直未能執行。

    不管怎麽說,拜月教未能掌控齊國,麻煩纏身總是好事,,畢竟雙方雖然同屬魔教,但利益糾葛頗深,鬥了數百年,自家倒黴,自然也不希望對手歡喜。

    “外人都說高長恭仁慈寬厚,卻不想竟如此歹毒寡絕,不僅傷了章公子,竟連親生兄弟都殺,實在可恨啊!”怔了怔,追風戰神臉上露出一絲忿恨,大聲道:“章長老,您放心,我教既然誠心合作,自然會竭力滿足您的條件。只是希望高興身死,貴教能向陳頊老兒施壓,我教定然不會虧了盟友!”

    “那老夫便恭候貴教的佳音了!”章崇深深地看了追風戰神一眼,微微拱手道。

    ……

    晉陽城北三十裏外,晉王高湝的帥帳中。

    雖然天剛破曉,但高湝卻已聊無睡意,穿戴整齊,靜靜地坐在書案後審視著案上那碩大的並州地圖,尤其是那個用紅色標註的,極其醒目的晉陽城。

    高湝約莫四十歲出頭,身形消瘦,因為母親是遊牧民族,是以臉部線條更加分明,英俊中也多了些威嚴。

    高湝是高歡第十子,少時便十分聰慧。曾有一騎馬人以舊靴換了汾水之畔洗衣婦人的新靴,後者報官,高湝便召集城外婦人,示以舊靴,說這是為劫匪所害騎馬人所有,當場便有一婦人哭訴說舊靴正是兒子的,騎馬人便因此現形被捕。

    出身變態家族的高湝,雖然脾性遠不如高長恭仁厚,不過比起草包如高緯之流還是強上不少,而且此人有些地方倒也值得人稱讚。

    歷史上,高延宗在晉陽廢舊立新時曾派人邀請高湝,希望他能執掌北齊,不過高湝卻是義正言辭地拒絕,不僅如此,他更是將高延宗的使者押送到鄴城交於高緯處置。而在北周宇文邕攻入北齊,屢次招降,高湝卻都斷然決絕,寧願與國同死,比起搖尾乞憐,茍且偷生的高緯要強得多。

    且不說如今的高湝是否依舊如歷史上一般有氣節,但他現在確實站在了高興的對立面,於公於私都要進攻晉陽,討伐逆賊。

    對於高長恭,每一個活著的高氏皇族中人心情都極是覆雜的,既愛且恨,他們嫉妒高長恭的才能、功勳、威望,但卻也要感激他力挽狂瀾,保住了高氏的江山,同時又十分鄙夷高長恭的出身。

    高湝也是如此,對於這個侄子,他心中其實是有些懼怕的,這也是高湝進抵並州已有五六日但卻沒有發起進攻的原因。高湝希望等到獨孤永業趕到後一起進攻晉陽,如此方能一舉而下,只是令高湝疑惑不解的是,按照時間來看獨孤永業早就能到晉陽,但後者卻立著晉陽很遠,行進的速度反而愈來愈慢。

    “獨孤永業究竟打得什麽算盤?難道說他也有了異心?”高湝將目光從地圖上收回,一邊用力地揉著眉心,一邊站起身來,舒緩下因為久坐而僵直的身子。

    “王爺,卑職趙穆求見!”就在這時,帥帳外傳來一道渾厚的聲音。

    高湝手中的的動作一頓,將臉上的憂色隱去,這才開口道:“進來!”

    在高湝的目光中,一個副將模樣的漢子掀簾而入。此人四十來歲,生的是虎背熊腰,臉膛赤紅,身上散發著一股剽悍狂野的氣勢,行走間隱有風聲,顯然是一員歷經血火的鐵血軍人。

    待趙穆見過禮,高湝便開口問道:“趙穆,可是晉陽有什麽消息?”

    趙穆臉上隱有喜色,忙答道:“王爺明察秋毫,確實是晉陽有消息傳來。傳言是真,吳王數日前確實遭人刺殺,受了重傷,如今已是臥床不起。”說到這裏,趙穆眼中迸射出極其灼熱的光芒,有些激動地說道:“王爺,吳王受傷,晉陽群龍無首,人心惶惶,正是我們進攻的好機會,萬萬不能錯過!”

    “高長恭果真受傷了?”高湝是又驚又喜,不過他卻沒有過於表現,而是沈聲問道:“我們的細作可曾聯系到皇上?”

    趙穆臉上的笑容頓時斂去,有些苦惱地搖搖頭道:“也許是吳王遇刺,這些天城中戒備十分嚴密,尤其是皇宮中的守備更是森嚴,恐怕便是一只蒼蠅也難以進出,我們的細作恐怕無法完成任務了。”

    高湝眉頭一皺,有些沈重地道:“吳王能擊敗宇文邕三十萬大軍自然不是易與之輩,我們萬不能輕視之。如今獨孤永業不至,本王只有五萬大軍,晉陽城高墻厚,若想強攻恐怕不易,唯有由內而外才能攻破啊!”

    趙穆聞言,一臉嚴肅地說道:“卑職這就命人再潛入城中,不惜一切代價聯系皇上,一定要裏應外合攻破晉陽。”

    “不,時間拖得越久對我們反而越不利。”高湝擺手打斷趙穆,目光幽怨而深邃地望著晉陽的方向道:“富貴險中求,縱然不能勝我們也要試試,否則等高長恭恢覆再想攻城怕是再難有如此好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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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六章 從未後悔

    春風和煦,陽光明媚。

    晉陽城,攝政王府,一間幽靜的,十分寬敞,裝飾得頗為富貴的臥房中,一身青色勁裝的楊麗華靜靜伏在案上,雙目禁閉,呼吸悠長,卻是正在熟睡。柔和的陽光透過窗棱灑在她的臉上,使其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使她出塵而聖潔,魅力更甚往昔。

    本是一副極其優美的睡美圖,然而佳人的眉頭卻是輕輕蹙著,似乎心中的憂愁便是在睡夢中也無法遺忘。

    威風吹過庭院中的花樹,發出“莎莎”的輕響聲。楊麗華猛地睜開雙眼,眼中先是露出一絲茫然,繼而便是閃過一抹驚慌和焦慮。驀地站起身來,因為久坐,氣血不暢,楊麗華腳下頓時一個趔趄,險些跌倒在地,不過她卻是撐著桌子,踉蹌著第一時間奔向正對面的床榻,臉上滿是擔憂與希冀的惶恐。

    終於,楊麗華來到床榻前,當確認自己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時才明顯松了口氣,似是耗費了莫大的力氣般,氣息竟然有些粗重紊亂。

    微微定了定神,楊麗華這才在床榻邊緩緩坐下,一雙布滿血絲,滿是疲憊的眼睛靜靜地註視著床上的人。

    床榻上躺著的正是被章嵩擊成重傷的陸晗玥,此時的她臉色蒼白無血,雙目禁閉,容顏消瘦,柔滑細膩的肌膚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澤,清冷孤傲的氣質蕩然無存,便是呼吸也極其微弱,似乎隨時都可能停止,那虛弱不堪的樣子委實叫人心痛。

    “陸姐姐,你一定要堅持住,興哥哥已經在前往晉陽的路上了。你若出事,興哥哥定然會痛不欲生,奧會終生的,我們姐妹都希望你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和我們一起陪伴在興哥哥左右。陸姐姐,你醒來啊,你快醒來啊!”

    楊麗華緊緊握著陸晗玥冰涼的無力的小手,口中絮絮叨叨地說著,直到後來,語氣中已經有了哭腔。

    四天了,整整四天了,城中的名醫想遍了辦法,陸晗玥卻依然沒有醒轉的跡象,若非楊麗華聯合淩蕭雲以自身的長生真氣控制她體內的傷勢,再輔以無數珍貴藥材為她續命,只怕陸晗玥早就一命嗚呼了。

    只是陸晗玥體內腹臟多處破損,經脈更是被章崇破壞得一塌糊塗,若是再無法找到好的辦法醫治,身死也就在一兩天之內。

    “咳咳——”楊麗華的話音剛落,雙目緊閉的陸晗玥突然眉頭緊皺,一臉痛苦地劇烈地咳嗽起來,口中更是咳出不少色澤深沈粘稠的血液。

    “陸姐姐,你怎麽了?”楊麗華一臉驚容,一邊手忙腳亂地為陸晗玥擦拭嘴角的血跡,輕輕拍打著她的背脊為她順氣,一邊焦急關切地問道。

    然而陸晗玥卻是不曾睜眼,一臉痛苦之色,蒼白的臉上多了一抹病態的嫣紅,而她的呼吸突然變得粗重急促起來,似乎十分吃力。楊麗華心中陡然一沈,一邊將體內的長生真氣順著陸晗玥的後心輸入其體內為她梳理氣息,一邊揚聲沖門外喝道。

    “郎中,郎中,快請郎中來!”

    “陸姐姐,不要放棄,你一定要堅持住!”

    連續幾日以真氣為陸晗玥梳理經絡,控制傷勢,再加上衣不解帶地照顧她,楊麗華不僅身心疲憊,便是真氣也消耗巨大,真氣運轉間經脈更是隱隱作痛。不過楊麗華卻依舊咬牙堅持著,竭力壓榨著體內的每一分力量幫助陸晗玥。

    雜亂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房門“嘭”的一聲被人撞開,淩蕭雲攙著高長恭率先沖將進來,身後正跟著數名背著藥箱的郎中。

    “麗兒,玥兒怎麽樣了?咳咳!”高長恭掙開淩蕭雲的手臂,疾步走到床榻前,一臉擔憂地看著陸晗玥,英挺的眉頭緊緊皺著。那日高長恭受傷雖不重,但也傷了元氣,此時一陣疾行,氣息便有些紊亂急促,說到後來更是不自禁地咳嗽起來。

    眼見陸晗玥痛苦不堪的樣子,高長恭不由回頭沖幾個郎中輕喝道:“你們幾個還不快過來!”

    幾名郎中忙不叠地答應一聲,迅速圍在床榻前,各展所能為陸晗玥救治起來。

    約莫一刻鐘後,陸晗玥臉上的痛苦之色終於消減了許多,氣息也平穩了不少。見此情形,楊麗華和高長恭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不少。

    “大夫,不知道玥兒如今的情況如何?”見幾名郎中完成了診治,高長恭便迫不及待地問道。

    幾名郎中相視一眼,最後皆是低下頭來,其中一人則有些惶恐地看著高長恭道:“王、王爺,請恕小人能力有限,無法治愈少夫人。如今少夫人傷勢加重,已經到了,”說到這裏,那郎中不禁止住了話頭,有些擔憂地看著高長恭和楊麗華一眼。

    楊麗華和高長恭心中一緊,前者一臉激動地問道:“到了什麽,說呀!”

    那郎中呀咬牙,這才鼓足勇氣說道:“少夫人生機流逝,已經到了彌留之際。”說完,那郎中便死死地閉上眼睛,等待著暴風雨的降臨。

    屋中的氣氛陡然變得極其壓抑,所有人都感覺呼吸異常壓抑。高長恭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的郎中,雙目圓睜,胸中的怒意與悲憤激蕩不已,但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將雙拳攥得“嘎吱”作響。

    “你們這群庸醫,如此無能,既然無法治好陸姐姐的傷,那留著你們作甚,去死吧!”母老虎可怕,暴怒的女人更可怕。當希望破滅後,楊麗華心中的擔憂與絕望頓時化作滔天的怒火爆發出來。

    “小人冤枉,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啊!”感受到楊麗華身上那森然的殺氣,幾名郎中頓時嚇得跪倒在地,磕頭如搗算,淒哀地向著高長恭乞求道。

    “爹……爹爹……”

    便在這時,一道低沈虛弱的聲音自床榻上響起,高長恭和楊麗華俱是渾身一震,顧不得責備幾名汗如雨下,惶恐不安的郎中,一個箭步便來到陸晗玥身邊,緊張地看著她。

    “爹爹……”陸晗玥的聲音甚是嘶啞,那雙清澈的眸子此時卻是暗淡無比,看著床榻前的高長恭,她似乎想笑,但費了很大的勁卻只是將唇角扯出了一個微小的弧度。

    “玥兒,爹在這,爹在這。”高長恭眼角劇烈地抽搐幾下,強顏笑道:“大夫說你的傷勢好轉了許多,興兒也快來了,你可要好好養傷,不然他瞧見你這般模樣定然會怪罪我這個做父親的沒有照顧好兒媳的!”

    聽高長恭說起高興,陸晗玥眼眸中頓時升起一抹亮色,但很快又暗淡下去,她微微搖了搖頭,深吸口氣,這才道:“爹爹,您不必騙我,我是習武之人,對自己的身體再清楚不過。”

    說到這裏,陸晗玥再次咳嗽起來,蒼白的臉色紅潤了不少,而且浮上一層異樣的光彩。

    “陸姐姐,你身子虛,少說些話吧!”楊麗華雙手緊緊攥著衣擺,巨大的力氣幾乎將衣衫撕破,聲音顫抖哽咽,眼中更是有了些微的水意。

    陸晗玥無聲的笑笑,感激地看了楊麗華一眼後又道:“我知道我快不行了,再不說話以後恐怕就沒機會了!”

    所有人心中皆是一顫,一種悲涼沈重的氣氛在眾人心間彌散開來,而高長恭的身子更是晃了晃,若非淩蕭雲攙扶恐怕便將摔倒在地。

    陸晗玥卻是兀自說道:“爹爹,我身為高家的媳婦卻沒能為夫君留下一男半女,實在愧疚,還望爹爹能原諒我的不孝。”

    “你是個好孩子,若不是為了救我,你又怎麽會受傷?別說喪氣話,你一定要好好活著,爹爹命令你好好活著!”高長恭眼中閃著淚花,泣不成聲。

    那一日在皇宮,若非這纖弱的女子拼死相救,只怕高長恭早已命喪黃泉。如今看著陸晗玥生機流逝,高長恭胸中充斥著無助和悔恨。他多麽希望那一日自己沒有去皇宮,他寧願高延宗活著,也不願陸晗玥死去,帶給自己無盡的悔恨,帶給高興無邊的痛苦。

    “麗華妹妹,我怕是等不到夫君了。等夫君來了,你將我的佩劍交給他,希望他閑暇時挾劍去昆侖山一趟,替我看看師父,我嫁給夫君還沒知會師父哩,希望師父不要怪我,也不要為難夫君。”

    “我答應你,我答應你!”楊麗華再也壓抑不住,痛哭失聲,淚流滿面。

    “咳咳!”陸晗玥劇烈地咳嗽幾聲,眼神突然有些渙散,聲音有些飄渺起來:“夫君……嫁給你……我從……從未後悔……過……”

    說到後來,陸晗玥的聲音已是若不可聞,當最後一個字落下,她那靚麗的眸子也無力地合上。

    “陸姐姐——”

    “玥兒——”

    高長恭和楊麗華同時失聲驚呼起來,後者更是一把握住陸晗玥的手腕,將體內的長生真氣毫不保留地向著陸晗玥體內輸去。

    “你們幾個還楞著作甚,還不救人,不想——”高長恭見幾名郎中還跪在地上,不由厲聲喝罵道,然而他話還未說完,屋外突然傳來侍衛的傳報:“王爺,有一個名叫孫思邈的人持著小王爺的印信拜府!”

    “孫思邈?快請,快請!”高長恭一怔,頓時驚喜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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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七章 巾幗不讓須眉

    “上蒼保佑,孫神醫終於來了,玥兒有救了!”待那傳信的侍衛離去,高長恭喜不自勝,口中念念叨叨,眼中滿是熾熱的光芒,心中的緊張稍去,他那蒼白的臉色也紅潤了些。

    “孫神醫來了?太好了,少夫人有救了!”淩蕭雲心中舒了口氣,喃喃自語一聲。方才他也是愁眉不展,一臉嚴肅,既擔心陸晗玥不行生死,又害怕高長恭因為愧疚而就此一病不起,現在倒是放松了不少。

    如今晉陽的情勢並不樂觀,若是高長恭真個重病不起,恐怕禍患無窮,不僅城外虎視眈眈的高湝會乘勢而來,便是城中那些居心叵測的高延宗的死忠也會趁機生事。

    作為高興身邊親近的人,對於孫思邈的名號高長恭幾人自然是聽過的,尤其是孫思邈在青州的年余時間,治好了許多疑難雜癥,“華佗再世,起死回生”的神醫名頭可是極其響亮。是以,當聽見孫思邈到來時,高長恭和淩蕭雲才會如此歡喜。

    楊麗華也聽見了孫思邈到來的消息,心中欣喜不已,不過她卻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如今陸晗玥氣若遊絲,生機隨時都可能斷絕,她必須持續不斷地以長生真氣為其爭取時間。

    “堅持住,陸姐姐,你千萬要堅持住!”

    楊麗華銀牙緊咬,心底一邊大聲吶喊,一邊竭盡所能地壓榨著身體中的每一絲真氣,即便渾身已經大汗淋漓,心神、真氣巨大消耗使得她有了眩暈的感覺也不曾放棄。

    終於,就在楊麗華感覺體內最後一絲真氣輸入陸晗玥體內,疲憊眩暈的感覺使她忍不住閉上雙眼時,一只寬厚溫暖的手掌貼上了她的後心,同時有一道清亮柔和的氣息湧進她的身體。便似久旱逢甘霖,楊麗華那幹涸的身體頓時煥發出無限的生機,而她疲憊的心神也是猛然一振,恍惚的意識清醒了不少。

    楊麗華回頭看去,正看見一個面如冠玉的男子,雖然風塵仆仆,但他嘴角的笑容卻令人如沐春風般溫暖,心神在剎那間變得靜謐而安詳。

    “你且先休息吧,她交給我!”孫思邈溫和地說了一聲,深邃的雙目便落在了面色灰暗的陸晗玥身上,眉頭輕輕皺了皺,但他捏著一枚金針的如玉的右手卻是迅疾如風,飛快地在陸晗玥身上行起針來。

    孫思邈行針的速度很快,便是武功最高的淩蕭雲也難以捕捉他的動作。如果方才對孫思邈的醫術還有那麽一絲懷疑,那麽現在他們心中有的只是震驚與欽佩,還有愈發堅定的信任。且不說孫思邈醫術究竟如何,便是這施針的手法速度也絕對少有人敵。

    “呼——”

    整整半刻鐘,伴隨著一聲長長的呼氣聲,孫思邈那令人眼花繚亂的動作終於停止下來。此時的他臉色微微有些泛紅,額頭也隱有汗意,顯然在剛剛這短暫的時間內他消耗了極大的心力。

    陸晗玥的傷勢不可謂不重,若是孫思邈再稍微晚上片刻,或者說沒有楊麗華為她用內力續命,就算孫思邈醫術再高明也是莫可奈何。好在楊麗華的努力堅持終於是為陸晗玥保留了一線生機,孫思邈再以固本培元的針法輔以自身獨特的內力,終於遏止住了陸晗玥體內不斷流逝的生機。

    持續一夜半日不休不眠,快馬加鞭趕來晉陽,加上這半刻鐘裏耗去五成的功力,強如孫思邈也不禁有些疲憊。

    “孫神醫,情況怎麽樣?”見孫思邈停下動作,高長恭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問道。

    孫思邈頭也不回,只是擡手阻住眾人說話,接著從懷中取出一個精致的佛像掛墜掛在陸晗玥脖頸上後,這才在床榻邊坐下,閉上雙目,仔細為陸晗玥把起脈來。

    當看見陸晗玥胸前的佛像掛墜,屋中多數人只感覺疑惑和新奇,覺得這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東西煞是好看,但高長恭和楊麗華卻先是一怔,旋即對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了然一絲疑惑,而楊麗華眼中更是多了一些驚奇。

    身為高興的枕邊人,楊麗華又如何不認得這佛像掛墜乃是高興的貼身之物,而修煉長生訣的她更知道些這佛像掛墜的神奇之處。見到此物,在確定了孫思邈身份,對陸晗玥的平安多了一分信心的同時,她心中不由好奇起孫思邈何以得高興這般信任。

    良久,孫思邈睜開了雙目,那深邃如同浩瀚宇宙的雙瞳閃著異常明亮,直叫眾人不自禁失神沈淪,好在只是剎那間他燦若星辰的雙目便黯淡下來,眾人也為之驚醒,而淩蕭雲更是驚駭欲絕,冷汗瞬間浸透了衣衫。

    高興的武功已經讓他有種望塵莫及的感覺,然而這孫思邈卻更加地深不可測,便是反抗的念頭都無法升起。

    “王爺,少夫人生機未斷,還有希望,您也不必太過擔心!”孫思邈沖高長恭拱拱手,語氣平和地道:“老朽受公子所托,定當竭心盡力。人多嘈雜,不宜病人休養,而且據老朽觀察王爺也有疾在身,還需靜養才是啊!”

    聽孫思邈如此說,高長恭終於長長舒了口氣,鄭重地看著孫思邈道:“一切就拜托先生了!”說著,高長恭向著孫思邈恭敬地一禮。

    孫思邈淡笑著,沒有開口拒絕,但卻輕輕一揮手,寬大的衣袖拂在高長恭的手臂上,使得他無法拜下。

    高長恭也不勉強,沖孫思邈拱拱手,然後掃視了眾人一眼便欲轉身出門。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同時還有侍衛的高呼。

    “報——”

    眾人盡是一楞,接著便見一個精瘦的侍衛奔進屋來,迅速沖高長恭一禮就急促地說道:“啟稟王爺,蕭將軍命我來報,城外高湝已率眾五萬到達晉陽方五裏之外,看情形似要對晉陽發起進攻,還請王爺決斷。”

    “什麽?!”

    屋中的眾人頓時吃了一驚,楊麗華更是失聲驚呼。高湝進入並州已有幾日,但一直沒有靠近晉陽,卻不知為何在今日突然進攻。

    “你先轉告蕭將軍,命令各軍備戰,本王隨後就到!”高長恭反應是極快的,只是怔了怔便向那侍衛嚴肅地說道。說著,高長恭就欲大步出門,卻不料剛跨出一步身子便是一個趔趄,同時劇烈地咳嗽起來。

    “王爺——”

    眾人頓時手忙腳亂,淩蕭雲眼疾手快地攙住高長恭,一臉擔心地道:“王爺,您的身體——”

    “不礙事,走,咳咳!”話還未說完,高長恭便再次咳嗽起來,一張俊臉憋得通紅,胸口更是劇烈地起伏起來。

    見高長恭要掙紮著站起來,孫思邈眉頭一挑,沈聲說道:“王爺,您因氣怒攻心,心肺受傷,情緒不能過於激動,更不能劇烈地運動,戰場是萬萬上不得的。”

    “敵**軍壓境,本王怎能避而不出?區區小傷何足掛齒,蕭雲,速去取本王鎧甲來!咳咳!”高長恭如何肯應,只是這一掙紮,咳嗽得卻愈發劇烈,引發了舊疾,嘴角又隱隱出現了血跡。

    “爹爹,您相信我嗎?”便在淩蕭雲焦急不已,不知如何勸阻時,楊麗華突然站在高長恭身前,一臉嚴肅認真地問道。

    “嗯?”高長恭愕然,不知楊麗華何意。

    楊麗華猛地單膝跪倒在地,嚴肅地說道:“王爺,楊麗華雖然只是弱質女流,但也騎得烈馬開得強弓,兵書戰策也略懂一二,行軍打仗比不上王爺萬一,但自信能配合沙場宿將蕭摩訶將軍依托城池之利阻住敵人!

    王爺乃萬金之軀,如今有傷在身,實在不宜上城迎敵,區區高湝又何需王爺親自應對?楊麗華身為齊將,身為兒媳自當義不容辭,王爺就讓屬下去吧!”

    “這,這……”看著楊麗華那堅定認真的眼神,再看看淩蕭雲等希冀而擔憂的神色,高長恭心中既是感動也是無奈,有忠臣的將士和孝順的兒媳自是欣慰至極,但堂堂攝政王何時淪落到要一女子代為出戰?

    “好,為父答應了。”高長恭伸手將楊麗華攙扶起來,眼神慈祥,臉色卻甚是嚴峻鄭重地道:“麗兒,戰場之上刀槍無眼,你一定要萬分小心,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玥兒如今生死不知,你若再有個好歹,我將如何面對興兒?”

    “爹爹放心,孩兒能照顧好自己!”楊麗華用力地點點頭。

    高長恭低嘆一聲,將目光落在淩蕭雲的身上,言辭十分懇切地說道:“蕭雲,就勞煩你陪麗兒上城迎敵了,無論如何一定要保護好她!”

    “王爺放心,屬下一定竭盡所能,不會讓少夫人受到半點傷害!”淩蕭雲鄭重地答應道。

    “好,去吧!”高長恭深深地看了楊麗華和淩蕭雲二人一眼,然後輕聲說道。

    楊麗華和淩蕭雲行禮後便大步向著屋外行去,溫暖燦爛的陽光下,楊麗華那單薄的背影顯得格外挺拔,更有一股英氣與豪氣散發出來。目送著二人遠去,高長恭嘴角浮現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口中喃喃自語道:“巾幗不讓須眉,興兒倒是好運,找了幾個奇女子啊!”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21:14
第五百五十八章 牙尖嘴利

    碧空如洗,萬裏無雲,陽光和煦而溫暖,晉陽也是難得的寧靜祥和。然而這一切卻因為城外由遠及近,震耳欲聾的腳步聲與戰鼓聲破壞,肅殺而壓抑的氣氛如同一層厚厚的陰霾籠罩在晉陽城上空,壓在城中百姓的心頭。

    英氣勃勃的楊麗華一身銀盔銀甲,如同標槍一般矗立在晉陽北面的城墻上,遠眺著天邊那滾滾而來的,遮天蔽日的土龍,紅潤的嘴唇驕傲地抿著,靚麗的雙目中沒有絲毫的畏懼與憂愁,有的只是不屈的昂揚戰意。

    時間不長,高湝五萬衣甲鮮明,刀槍如林的大軍變雄赳赳氣昂昂地出現在楊麗華的視野之中,在隊伍的中央,有一桿沖天大旗隨風飛舞,其上書一個大大的“晉”字,鐵畫銀鉤,遒勁有力,頗有氣勢。

    “停——”

    當隊伍行進到距離晉陽城兩裏時,隨著傳令官一聲震天大喝,五萬晉軍頓時停下了腳步,同時齊聲大吼一聲,聲Lang滾滾,四野震動,一股雄渾逼人的殺氣直向著晉陽城而來。

    楊麗華眼眸中冷芒一閃,還未開口,身邊便響起一個炸雷般的聲音:“何方鼠輩,竟敢率軍進入京畿重地,如此聒噪放肆,可是想要忤逆造反?!”

    這如雷霆般的聲響頓時讓眾人心神震顫,離得近的連耳膜都隱隱作痛,而晉軍方才那不可一世的氣勢也在這吼聲中消弭在空中。這聲音正是蕭摩訶所出,旨在先聲奪人,打擊晉軍的士氣。

    行軍打仗講究師出有名,這倒不是虛偽做作,而是名正言順,將士征戰才更有士氣,也能得到百姓更多的擁護,正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

    高湝原本正要命人出陣喊話,卻不料蕭摩訶卻現行一步,不但讓高湝的話語咽回了肚中,更是給了他當頭一棒,讓他陷入了被動之中。

    遙遙看著雖然依舊雄偉壯闊,但卻是痕跡斑駁,顯得滄桑悲涼的晉陽城,高湝似乎能看見城上守軍那挑釁嘲弄的眼神,心中不由怒意暗生,眼神遂變得十分冷冽。

    “呔!”

    眼見高湝面色陰沈,隱有慍色,趙穆立即打馬出陣,馬鞭遙指著晉陽城厲聲斥罵道:“大膽狂徒,莫不是瞎了狗眼,認不出晉王的鑾駕?晉王在此,您居然還如此胡言亂語,簡直是不知死活!”

    “哈哈哈哈!”蕭摩訶聞言頓時仰天大笑,笑聲極其張狂放肆,混沒有將高湝和五萬大軍放在眼中,城外眾人不禁心生怨怒,殺機大盛。

    笑了一陣,蕭摩訶的笑聲攸的一收,語氣變得極其冰冷而嚴肅:“兀那賊將,天下何時出了個晉王,為何本將軍從未聽過?你且說說你這晉王姓甚名誰,是何人所封?”

    趙穆臉色驟變,怒不可遏,正準備大聲回答卻又生生頓住,氣息不暢下頓時將臉憋得通紅,不自禁劇烈地咳嗽起來。己方本就失了先機,若是此番趙穆再照實回答更會落在下風,被蕭摩訶牽著鼻子走,這對己方的勢力是極其不利的,是以趙穆才在最後止住了話頭。

    “城上的小子聽著,本王乃是神武皇帝十子高湝,速叫高長恭和高延宗前來見我!”高湝再也忍不住,催馬走上幾步,冷冰冰地怒喝道。

    蕭摩訶雙目陡然一凝,臉上輕松張狂的笑容也在瞬間收斂了許多,看著高湝的目光多了幾分凝重。

    高湝刻意掠過晉王的爵位不說,而是強調了神武皇帝十子的身份,在這當口正好可以化解自己的尷尬,而且更能反被動為主動,從氣勢上壓過蕭摩訶。

    “原來是任城王駕臨,請恕小女子眼拙,一時不曾認出,實在是失敬,失敬啊!”楊麗華展突然顏一笑,清脆悅耳的聲音遠遠傳開。

    高湝眉頭頓時一皺,他本可以用高長恭無禮於長輩聞訊責備於城上守軍,但楊麗華卻突然答話,她乃一介女流,見識淺薄,高湝又怎麽好與她計較。

    這就好似一個人準備好了一套組合拳,偏偏對方不接招,使得他後續的招式盡數派不上用場一樣憋屈氣悶。

    頓了頓,高湝不由沈聲喝問道:“你是誰?為何高長恭不出來答話?莫不是輕視我這個叔父?”

    楊麗華淡淡一笑,侃侃道:“任城王切莫多心,攝政王一向敬重長輩,如何敢怠慢於您?只是前些日子糟了小人行刺,身體有恙,不宜出行。聽聞任城王遠道而來,攝政王遂命小女子前來迎接,並囑咐我一定不得慢待,若是得罪之處還望王爺海量汪涵!”

    說著,楊麗華遙遙向著高湝行了一禮,恭聲道:“叔祖安好,小女子楊麗華謹代夫君見過叔祖!”

    “叔祖?這麽說高興是你的——”高湝眉頭輕皺,訝然道。

    楊麗華點頭道:“北平郡公高興正是外子。”

    “不知是何方宵小,竟如此膽大包天,敢行刺皇室貴胄?不知長恭侄兒傷得可重?本王軍中倒是有些不錯的郎中,或許能替長恭侄兒瞧瞧!”高湝對高長恭遇刺頗為氣憤,臉上滿是真情實意,然而他心中究竟如何作想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楊麗華冷笑,高湝雖然滿面真誠,但她如何不知後者心懷叵測,知道高長恭遇刺受傷,他不知道心中多高興呢,而高湝言辭懇切也不過是想從自己口中套出高長恭的具體情況罷了。

    想及此處,楊麗華嘴角的笑容愈發濃郁,頗是感動地道:“多謝叔祖關懷,攝政王只是身子有些虛弱,修養幾日便好。”

    “身子虛弱?恐怕是重傷吧!”高湝眉頭一揚,心中很是驚喜。

    高長恭若非重傷不起又如何會不上城迎敵,縱然如此也輪不到楊麗華這個纖纖女子來迎敵,唯一的解釋恐怕就是城中的局勢因為高長恭重傷而變得混亂了。

    高湝愁眉緊鎖,言語間滿是擔憂:“麗華侄孫,本王心中還是放心不下,想要入城去看看長恭侄兒,你且打開城門吧!”

    “這——”楊麗華頓時為難地皺起了眉頭道:“王爺,皇上有令,沒有聖旨外軍一律不得入城。”

    “嗯?”高湝的臉色瞬間拉了下來,很是不悅地道:“怎麽?難道本王的親衛也成了外軍,這晉陽城不是我高家的地方嗎?”

    楊麗華口中的皇上自然是高延宗,而高湝要進攻晉陽,打的當然是高緯的名號。

    楊麗華雖然在陳述事實,但卻是為了逼迫高湝表態,若是他承認高延宗的身份後再進攻晉陽便是名不正言不順,若是他否定高延宗,那楊麗華更有理由阻擊他。而高湝暫時不想撕破臉皮,是以他便再一次混淆了概念。

    “王爺請息怒!”楊麗華卻是好不怯懦,不卑不亢地道:“王爺貴為親王,這晉陽城自然是來去自如的,只是聖命不可違,小女子也莫可奈何。若是王爺只身入城,相信皇上也不會過於追究的!”

    高湝臉色頓時陰沈似水,倒是沒料到這楊麗華恁的伶牙俐齒,即便狡詐,言語交鋒他竟占不得絲毫上風。高湝又氣又怒,遂也失去了耐心,猛地揚眉斥道:“楊麗華,皇上遠在鄴城,何時下過如此荒謬的聖旨?莫不是你恣意妄為,假傳聖旨?!好個猖狂女子,忤逆犯上,其罪當誅!”

    楊麗華並未為高湝氣勢所懾,一臉驚愕地道:“王爺何出此言?小女子一向安分守己,雖然人微言輕,但也當不得王爺如此汙蔑!”

    “好一個牙尖嘴利的丫頭,好一個汙蔑!”高湝頓時怒極反笑道。

    “去歲周軍來犯,廢帝屢戰屢敗,致使山河破碎,民不聊生,幸安德王不畏艱險挺身而起,臨危受命,這才使得軍心振奮,死守晉陽而不退,終於等到隋王率軍前來救援,一舉擊潰敵軍,光覆山河。”楊麗華臉色嚴肅而莊重地大聲道:“如今世人只知晉陽新主,可曾有人識得鄴城舊主?

    任城王身為皇室宗親,敵軍來犯是不曾有一兵一卒出戰,如今敵人方退就引兵而來,爭權奪利,甚至不惜致使數十萬百姓再遭戰火荼毒,如此行為實在令人失望,便是神武皇帝在世恐怕也不會答允吧!”

    楊麗華這一番話可謂是石破天驚,理直氣壯,直讓高湝瞠目結舌,面紅耳赤,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辯駁。

    正是因為見識了高緯的昏聵無能,百姓才更能接受在晉陽扮演著英雄角色的高延宗,論及如今的威望,前者更是與後者天差地別。周軍圍困晉陽時,高湝也曾想過率軍救援,但沒有高緯的命令他又不敢擅自調動軍隊,如今被楊麗華提起此事,心下又羞又臊,臉上更是火辣辣一片。

    頓了頓,楊麗華的聲音再次響起,言辭甚為懇切誠摯:“任城王殿下,你身為神武皇帝之子,安能助紂為虐,致使祖宗基業就此淪喪?皇上有言,若你能棄暗投明,他願與您共掌江山,光覆祖宗榮耀!”

    “若是本王不答應呢?”高湝本就惱羞成怒,再聽見楊麗華這般居高臨下,勝券在握的話語,心下更是惱恨。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你若有膽,盡管一戰!”楊麗華輕笑一聲,聲音猛地拔高,她雖是女兒身,這一句話說的卻是豪氣壯闊,令人熱血沸騰。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21:15
第五百五十九章 從容不迫

    “戰!戰!戰!”

    楊麗華話音落下,晉陽城上空陡然響起山呼海嘯般的怒吼聲,聲音綿延不絕,且一聲比一聲響亮,似欲將天空都撕裂開來。與此同時,一股驚濤駭浪般的慘烈煞氣自城頭沖天而起,直讓和煦的陽光都黯然失色,而高湝更是被這雷鳴般的吼聲震得耳膜“嗡嗡”直響,臉色也變得十分凝重。

    久居北地,常與胡人交戰的高湝遠不是足不出戶,五谷不分的高緯之流所能比擬,但從城上守軍這吼聲中,他能感覺得出這是一支百戰雄獅,擁有尋常軍隊所沒有的強悍兇狠還有那殺伐果決,百折不撓的氣魄。

    想到此,高湝不禁心生悔意,暗道自己行事過於魯莽沖撞,只以為高長恭重傷,城中群龍無首而有可乘之機,卻沒料到城中的軍隊居然如此精悍,再加上晉陽城高墻厚,想以區區五萬大軍破城而入實在有些想當然了。

    只是如今勢如騎虎,便是高湝不戰也由不得他了,否則此番一退,不僅在道義上處於被動,更是會極大的影響士氣,日後再引兵前來恐怕更加困難。

    這番思量只是在剎那間完成,下定了決心的高湝很快便恢覆了平靜。當晉陽城頭的吼聲漸漸落下時,高湝莊重地將腰間的佩劍緩緩拔出,高舉過頭,面色嚴肅地看著城上的諸人沈聲喝道:

    “城中的人聽著,吾乃晉王高湝是也,今特奉吾皇聖旨前來誅除逆賊高延宗,然吳王高長恭自打張狂,抗旨不尊,當論謀逆之罪論處,念在爾等受人蒙蔽,雖有不察之罪,但只要爾等能戴罪立功,棄暗投明,與本王共伐逆賊,皇上定會寬宏海量,否則便以從犯論刑,誅除九族!”

    “全軍將士聽令!高湝嘶聲怒吼著,渾身上下自有一股常人莫敢輕視的氣勢與威嚴。

    “在!”

    五萬晉軍齊聲答道,震天的聲浪直讓人不自禁熱血沸騰,陷入一種莫名地狂熱之中,而這也在瞬間將戰爭的氣氛推升到頂點。

    高湝掉轉馬頭,威棱四射地掃視了面前五萬大軍一眼,這才揚聲說道:“高延宗和高長恭二人罔顧聖命,擁兵自重,謀逆犯上,罪不容恕,今日本王要要討逆誅賊,汝等可願隨本王出戰?”

    “願意!願意!誅殺叛逆,效忠吾皇!”

    “誅殺叛逆,效忠吾皇!!”

    這一刻,晉軍心中積壓的怨怒猛然爆發出來,雖然身上的殺氣比之晉陽守軍還相差不少,但單就聲威來說也能勉強分庭抗禮了。

    看著黑壓壓一片,連綿數裏,振臂高呼的大軍士氣愈來愈盛,高湝喜不自勝,臉上的神情多了些許的篤信和堅定,雙目更是精光四射。

    待得全軍士氣攀升至頂峰,高湝雙臂微按,當所有聲息停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時,他猛地扭身揮動寶劍,劍尖直指晉陽城頭的帥旗,厲聲吼道:“全軍進攻,蕩平晉陽,凡有阻撓,殺無赦!”

    “蕩平晉陽,殺!”

    “殺!!!”

    五萬晉軍頓時紅了眼睛,似是打了雞血,抑或是發情的公牛,亢奮地嘶吼著,嚎叫著,揮舞著兵刃便向著晉陽城沖去。五萬甲士旌旗招展,幾欲蔽天,衣甲鮮紅,更似洪流,與湛藍的天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大戰終起。

    楊麗華冷冷地註視著城外如蝗蟲般湧來的周軍,精致的俏臉上不見絲毫慌亂,誘人的紅唇輕輕抿著,更添了幾分英氣。出身北周柱國大將軍的家庭,楊麗華的見識自然遠非常人能比,更何況這幾年來大小戰爭也經歷過不少,此時她才如此從容不迫。

    “投石車準備!”

    “床弩準備!”

    “弓箭手,拋射準備!”

    一千米,九百米,八百米……眼看著如惡狼般的三千刀盾手在兩千弓箭手的掩護下,挾著雲梯,撞城車等攻城器械進入了射程,楊麗華卻依舊沒有還擊的意思,她身邊的副將不由焦急地道:“副帥,敵軍已經進入了射程!”

    “稍安毋躁!”楊麗華輕輕擺擺手道,臉上反而露出了輕松的笑容。

    副將皺了皺眉頭便住口不言,他是淮州軍的老人,對於楊麗華自也是熟悉的。雖然對她遠沒有對高興父子那般幾近於盲目的崇拜與信賴,但也知道這個堅強的女子不同尋常,更何況高興父子麾下軍紀嚴明,副將心中縱有困惑擔憂對楊麗華的命令執行起來依舊是一絲不茍,沒有半點拖泥帶水。

    終於,五千晉軍有四分之三進入了射程,楊麗華才猛然厲聲喝道:“投石車,放!”

    “床弩,放!”

    “弓箭手,以破壞敵軍攻城器械為主,自由射擊!”

    “咻!咻!咻!”

    密集機簧聲中,尖利的破空聲響起,城頭上頓時有近百道黑色的閃電撕裂空氣,挾著無匹的氣勢撞入了五千沖鋒的晉軍中。

    “那是什麽?床弩!”下達進攻的命令後高湝便站在了一個臨時搭建的高台上,密切註意著戰局的變化,當看見城上那近百黑影時,先是一怔,接著卻是豁然變色,失聲驚呼道。

    就在高湝驚駭之時,城頭飛射而出的近百黑影也掠過了六百余米的距離,兇狠地射入了五千晉軍後半部。

    李二狗緊緊地握著手中的弓箭,雙目死死盯著晉陽城頭飄揚的帥旗,心中既是振奮又是惶恐,振奮是因為他希冀能夠斬殺敵將,建功立業,從此讓家中的老娘享享清福,惶恐則是擔心自己不幸喪命。

    就在這時,李二狗突然聽見頭頂傳來尖厲的呼嘯聲,就在他擡頭看去時,直覺眼前一黑,接著便感覺一股巨力撞在胸膛上,使他不自禁地向後跌倒。直到摔倒在地,李二狗才感覺到胸口傳來劇烈的痛楚,使他情不自禁地想要呼喊,但李二狗突然感覺自己渾身的力氣如潮水般散去,連張口的力氣也沒有,而眼角的余光更是看見胸口正有一個拳頭大小的窟窿,溫熱的鮮血正如泉湧般汩汩而流。

    “死了?我就這麽死了?”李二狗一臉驚愕,在他失去最後的意識前,腦海中還殘存著這個疑問,而他也終於聽見身邊戰友的慘呼聲,隱隱看見七八個戰友被一根長矛穿在一起,幕讓甚是淒慘猙獰。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出現了停滯,無論是城上的守軍還是城外的晉軍都未床弩的威力而驚駭。僅僅是百支弩箭,造成的傷亡也不過五六百人,然而場面卻是極其慘烈,縱然隔著數百米,高湝都似乎能感覺到其上傳來的殺意,讓他渾身汗毛乍豎。

    床弩的弩箭與其說箭不如說是長矛,長逾兩米,粗若雞蛋,箭鏃更是用精鐵打造,鋒利無比。

    就在方才,在床弩的弩箭下,晉軍的身體便如紙張般脆弱,被它們無情的撕碎,更有許多人被弩箭生生貫穿,連在一起,如同羊肉串一般,鮮血淋漓,死狀可怖。而兩千弓箭手陣營直接被床弩撕得七零八落,甚是淒慘。

    床弩源於春秋戰國時期,本是合幾張弓的力量以增加射程與殺傷,只是因為工藝有限,造價高昂,而床弩移動不便,需要數人甚至數十上百人來操作,是以床弩在戰爭中使用的並不多。

    晉陽城上的床弩顯然並不是這般簡單。擁有當世最先進的冶煉技術,最先進的機簧,晉陽城上的床弩無論是射程,準度還是殺傷都達到了一個駭人的程度,一輪弩箭便有如此成效便可知一二,而且高興制作的床弩對於人力的需求也遠遠少於老式的床弩。

    就在晉軍因床弩的威力而驚駭惶恐時,晉陽的投石車卻沒有因為他們的恐懼而露出憐憫之心,反而發出冷冽的咆哮,挾著凜然的殺意,兜頭蓋臉地砸在了晉軍之中。

    “砰砰砰!”

    人的頭骨雖然堅硬,但比起二三十米的高空墜落的人頭小的巖石還是無法相提並論,但凡被石彈砸中,當場便是腦漿迸裂,直接身死,縱然運氣好些的被碎石濺射也難免皮開肉綻,骨斷筋折,受盡痛苦。

    與此同時,城上身經百戰的弓箭手也發動了攻勢,無數羽箭如雨般自城頭飛射而出,降落在晉軍之中,尤其是攜帶雲梯,工程車等攻城器械的晉軍更是得到了弓箭手的主要照顧,死傷極其慘重。

    飛揚的塵土中,大地震顫,五千晉軍淒厲的慘呼此起彼伏,殷紅的鮮血和殘肢斷臂迸濺得到處都是,讓人怵目驚心,忍不住渾身顫栗。

    城頭一**勢過後,五千晉軍竟然只剩下不足兩千,而這兩千人也是沒有陣仗,被城上犀利的攻勢嚇破了膽,心有余悸,面露瑟縮,竟不敢再前行一步,更有不少人扔了兵刃便向後跑去,口中更是發出淒哀的哭喊聲。

    “不準退!不準退!”高湝臉色鐵青,看著自己的士卒狼狽而逃的樣子更是暴跳如雷,一邊揮刀斬殺了數名士卒,一邊怒吼道:“後退一步殺無赦,後退兩步誅殺全族!”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21:48
第五百六十章 殺心難抑

    進是死,退亦是死,甚至會因此牽累家人,反正都是死何不就此放手一搏,倘若僥幸存活,榮華富貴,嬌妻美妾自是不在話下,拼了!

    面對著高湝那殘酷無情的屠刀,絕望的晉軍頓時陷入了瘋狂之中,在這一刻,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他們爆發出了無與倫比的鬥志與勇氣。

    “弟兄們,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踏平晉陽城,活捉高延宗,豐厚拜相就在眼前,殺啊!”

    放棄逃跑的晉軍再次轉身憤怒的嘶吼著地沖向晉陽城,癲狂地他們如同受傷的野獸,沒有陣形,沒有掩護,完全是悍不畏死地沖鋒,如同飛蛾撲火一般,但卻極其壯烈。

    “趙穆,將所有投石車推到陣前壓制城上的弓箭手,再點一萬人沖鋒,一定要不計傷亡攻破晉陽城,止步不前者,殺無赦!”高湝眼中閃爍著歇斯底裏的瘋狂,冰冷的聲音如同陰風一般讓所有人心中都是一顫。

    “是!”趙穆心中一緊,眼中閃過一抹憂色,但見高湝一臉不容置疑的神色,只得恭敬地答應一聲後便開始調兵遣將。

    “踏平晉陽,讓逆賊們見識我晉軍的厲害,殺啊!”

    “殺!!”

    很快,震天的喊殺聲中,晉軍中再次沖出一萬人,七千刀盾手,三千弓箭手護送著更多的攻城器械,如同潮水般向著晉陽城湧來。而在這一萬人發動沖鋒之時,晉軍後方的五十余架投石車也在高湝命令下被推到陣前,緩緩地向著晉陽城移去。

    軍令如山,他們無法反抗高湝的命令,只能將一腔怒火與委屈盡數化作對敵人的仇恨,拿出了吃奶的勁,嘶吼著向著城下沖去。

    誠然,晉陽城上的投石車和床弩威力借助地勢之利威力奇大無比,但卻也不是毫無破綻,無懈可擊,這破綻便在靠近晉陽城城墻的一段,正是遠程武器的攻擊死角,只要沖到城下,他們便可暫時安全,防守反擊。

    “投石車?妄想!”對於蜂擁而來的萬余晉軍,楊麗華視若無睹,冰冷的目光只是遙遙看著敵軍緩緩推進的投石車部隊,嘴角泛起一抹譏誚的冷笑,清冷的聲音頓時在城頭響起:“車弩準備,在敵人投石車進入射程後便自行射擊,給我將他們所有的投石車徹底摧毀!”

    楊麗華並沒有命令床弩射擊沖鋒在前的晉軍士卒,一來區區一萬人她並不放在眼中,而來此時晉軍的陣形較為分散,床弩出擊收效不大。

    高湝雖然怒火中燒,但趙穆下達命令時刻意讓眾人分散了陣形。如此一來,床弩想要取得方才那般客觀的殺傷力不太可能,畢竟若是一支床弩箭只射殺一人的話顯然有些Lang費,而且準頭也不如城上的精銳射手來得高。

    “投石車,不必吝惜石彈,盡可能地瞄準敵人的沖城車!弓箭手,配合投石車,給我狠狠地阻擊敵人的攻城器械!”

    “咻咻咻!”

    隨著楊麗華的命令,尖厲的呼嘯聲中,如雨的石彈箭矢從城上飛馳而下,狠狠地砸在晉軍之中。

    城上的投石車本就先進,又有地理優勢,是以在高湝的投石車還未到達最佳攻擊地點時,無數巨石便呼嘯而至,挾著無匹的勁道砸在了晉軍的投石車部隊中。

    “砰砰砰!”

    一輪石雨,頓時有四五架投石車被巨石擊中,直接便是四分五裂,宣布報廢,而更多的卻是護送投石車的士卒承受了這一輪石雨的攻擊,當場便是血肉模糊,死傷慘重。

    “投石車,還擊,還擊!”驚恐中,晉軍士卒也有反應迅速的人,立即便操縱著投石車向著晉陽城發動了反擊。

    “嘎吱嘎吱”的絞索聲中,晉軍的投石車部隊終於暴怒,一枚枚碩大的石彈從城外飛起,兇狠地向著晉陽城轟去。

    “啪啪!轟轟!”

    論射程晉軍的投石車不能和城上相比,如今他們又是倉促應對,準頭更是奇差無比,數十枚石彈看著氣勢洶洶,然而能落在城頭上的寥寥無幾,更多的卻是無力地墜落在城外,或者轟擊在堅實的城墻上。

    晉陽城頭的守軍無一不是精銳,無論是軍事素質還是應變能力都是一流,是以雖然有那麽兩三枚石彈飛上了城頭,但也只有十數人被碎石濺傷,卻沒有人因此陣亡。

    便在這時,城上的投石車又發動了第二**勢,無數巨石鋪天蓋地地砸在晉軍投石車陣營中,立即便有數架投石車被轟得粉碎,死傷的晉軍士卒也更多。

    劇烈的轟鳴聲混雜著淒厲的慘叫聲,驚恐的尖叫聲此起彼伏連成一片,鮮血潑灑染紅了大地,殘肢斷臂更是到處都是,幾乎每一瞬便有晉軍士卒帶著憤恨、不甘倒下,或是就此氣絕,或是被身後的戰友無情地踩成肉泥,整個晉陽城北千米之內頓時淪為了煉獄一般的存在。

    盡管損失慘重,但這一萬晉軍卻顧不得悲傷和恐懼,只是竭盡所能地向著晉陽城沖鋒,再沖鋒,只為尋覓那渺茫的一線生機,抑或者是讓自己的生命能在最後關頭精彩些。

    楊麗華居高臨下,默然地註視著城外發生的一切,臉上沒有怯懦,也沒有悲喜,一個個命令從她口中下達,有條不紊地指揮著城上的守軍阻擊著晉軍的進攻。

    人上一萬,無邊無沿。縱然是一千張紙,摞在一起也有相當的厚度,想要輕松將之撕裂也不是易事,更何況是一萬晉軍士卒,縱然他們遠不如城上守軍精悍,但不計生死的情況下,所能爆發出的戰鬥力也是十分客觀的。

    終於,在付出了極其慘重的代價後,有晉軍士卒成功突破了城上弓箭手和投石車的封鎖,將雲梯搭上了晉陽城頭。

    然而就這名晉軍士卒正欣喜若狂,嗷嗷叫著沿著雲梯飛速向城上攀爬時,城上守軍卻猛地將雲梯推開,驚恐絕望的尖叫聲中,那名晉軍士卒從十余米的高空墜落,當場便摔成了肉泥。

    盡管如此,但很快便有七八假雲梯搭上了晉陽城頭,在晉軍弓箭手的掩護下,數十身手矯健的晉軍將鋼刀咬在口中,四肢並用,飛速向著晉陽城攀去。與此同時,笨重兇悍的沖城車也來到了晉陽北門下,在數十名膀大腰圓的晉軍士卒推動下,兇狠地撞在了晉陽城頭。

    “咚!”

    沈悶的巨響聲中,晉陽城微微一顫,城樓上的塵土更是簌簌而下。

    聽見這聲巨響,城上的守軍臉色驟然變得嚴肅起來,目光更是冷冽至極,閃爍著森冷無比的殺意;然而這聲響聽在晉軍耳中卻不啻於一劑強心劑,直讓低迷而壓抑的士氣陡然一振。

    “晉陽城破就在此時,榮華富貴就在眼前,大齊的將士們,誅除逆匪,效忠吾皇,殺!”高湝振臂高呼,手中長劍猛然向前一指,立時便有五千步卒嘶吼著向著晉陽城沖去。

    此時己方已近接近城墻,極大的牽制了城上的兵力,正是擴大戰果的好時候,高湝又如何能錯過。只要能在城頭牢牢占據一片地方,晉陽城破也只是時間罷了。

    與此同時,高湝心中也在默默禱告,希望高延宗不甘人下,只做高長恭的傀儡,乘機奮起反擊,兩面夾攻下,那他擊敗高長恭,攻破晉陽城的勝算便能提高最少三成。

    ……

    晉陽城南五十裏外的官道上,飛揚的塵土中,兩個模糊的人影正策馬向著晉陽城狂奔而來。這二人正是高興和蕭淩,自高緯伏誅後便自鄴城一路狂奔而來,終於在第二日的晌午進入了並州境內,距離晉陽城越來越近。

    幾乎一夜不休不眠的狂奔,高興和蕭淩渾身的衣衫已被汗水浸透,占滿了灰塵,看上去腌臜不堪,便是胯下的駿馬也是汗涔涔的,穿著粗氣,眼中的神采也有些暗淡。

    “前面有喊殺聲?”飛奔中的高興突然聽見遠方隱隱傳來的喊殺聲,待微微放緩了馬速,確定自己沒有聽錯後,他眉頭頓時一挑,道:“難道是高湝知道父親受傷,想要乘機奪取陽城?”

    “應該是他,如今有膽量敢進攻晉陽城,有實力的也唯有他一人而已!”蕭淩讚同地說道。

    “好個高湝,當真以為你是神武皇帝的兒子我就不敢殺你麽?我不找你你居然敢送上門來,那就不要回去了吧,高延宗死了,高緯也死了,再多你一個也算不了什麽!”高興嘴角勾起一個輕蔑的笑容,眼中血色彌漫,蟄伏的殺機與戾氣再次散發出來。

    “大人,別擔心,晉陽盡是精兵悍將,區區高湝五萬大軍實不足懼!”蕭淩心中一驚,連忙沈聲說道。蕭淩的這句話中隱隱含著真氣,隱有雷鳴之音,能夠直透人心,直將高興心底那瘋狂滋長的戾氣震散了些許。

    高興如今情緒不穩,殺心難抑,正是心魔侵入的好時機,一旦他在大肆殺戮恐怕便會走火入魔,迷失自我,淪為徹頭徹尾的殺戮機器,直至最終將自己毀滅。

    高興深吸口氣,感激地看了蕭淩一眼道:“蕭淩,咱們要加快速度了,不到晉陽城,沒看見晗玥和我父親,我的心始終不能塌實下來。”

    蕭淩點點頭,堅定鄭重地看著高興道:“一會你直接入城,高湝就交給我了!”

    “好!”高興知道蕭淩擔心自己,是以並未拒絕他的好意,重重地點點頭便用力一拍馬臀,汗血寶馬嘶鳴一聲,四蹄攢動,速度陡增,如利箭般向著晉陽城飛馳而去。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21:48
第五百六十一章 肘腋橫生

    “咚!”

    足有一個成年男子合抱粗細的,外層包裹著牛皮,以重鐵為首,重逾千斤的沖城車再次狠狠地撞擊在晉陽城北門上,巨響聲中,整個北城都輕微地顫抖著,在這磅礴的巨力下,城墻上少許的磚石出現了松動,無數塵土碎石簌簌落下。

    沖城車與城門相撞的巨響便似是鼓舞人心的戰鼓,讓進攻的晉軍各個亢奮不已,竭力地嘶吼著,瘋狂地向著晉陽城撲來。

    “勝敗在此一舉,沖啊!”

    “建功立業,效忠吾皇,殺!”

    一名晉軍士卒終於攀上了城頭,正要一鼓作氣翻身落在城頭大幹一場時,眼前突然一黑,一個精悍的人影獰笑著吼道:“你們這幫狗娘養的蠢蛋,休想上城,給老子滾下去吃屎!”

    說著,這名守軍便飛起一腳,狠狠踹在晉軍士卒的臉上,後者吃痛,慘叫一聲驚駭,想要躲避身子啊空中又如何能避開,直接便被踢了個滿面花開,慘叫著跌落雲梯,狠狠地將城下準備攀著雲梯登城的人砸得人仰馬翻,引起一片痛呼。

    “狗日的王八蛋,和周人幹仗的時候瞧不見你們,這時候能耐了,找死!”

    “孫子們,不怕死的就來,老子要晉級到百人斬剛好還差兩個,你們正好湊上來添個數!”

    “小子們,顫抖吧,今天就要叫你們見識見識什麽樣才叫百戰之師!”

    “媽的,這幫軟蛋雖然太慫,但殺得多了總也有些軍功,老子這麽多年了才是個少尉,實在丟人,丟人啊!孫子噯,死來!”

    “殺他娘的!”

    短兵相接,城上的守軍卻是如同見到了肥美羔羊的餓狼,一個個興奮的嗷嗷直叫,口中各種汙言穢語層出不窮,有人用鋼刀奮力地斬殺著攀上城來的晉軍士卒,有的則搬起早就準備好的滾木雷石,瞅準人多處用力拋下,頓時便砸得晉軍慘叫連連,叫苦不叠。

    晉軍雖然突破了遠程武器的封鎖,但利用雲梯網城上輸送士卒還是極為困難,如果晉軍不能在城墻上站穩腳跟,結成陣勢,以點破面,這般攻城與送死無異。

    混戰之中,一個蜂腰猿臂,面色黧黑的壯漢接近了城頭,卻是一個穿著戰甲的軍官。

    “還是個軍官,嘿,受死!”眼見這晉軍將領要攀上城來,城上的守軍森然一笑,手中雪亮的鋼刀頓時挾著冰冷的殺氣淩厲地向著那軍官削去,這一下要是削實了那晉軍軍官怕是就要身首異處。

    “兀那鼠輩,好膽!”感受到頭頂的勁風,那晉軍將士頓時怒目圓瞠,厲吼一聲,腦袋猛地往回一縮,在堪堪避過了那鋒銳的刀鋒後攸的探手抓住了城上士卒握刀的手腕。晉軍軍官殘酷的一笑,在後者驚懼想要掙脫至極手臂用力,竟將後者生生拽下了城墻。

    晉陽的守軍雖然都是精銳,但他們也是血肉之軀,猝不及防下從二十余米高的城上摔落在晉軍之中,結局便已註定,即便沒有摔個粉身碎骨,恐怕也會被瘋狂的晉軍亂刀斬碎。

    “弟兄們,想要金錢美女就用手中的刀去搶,去奪,殺啊!”

    將城上守軍拽下城墻後,晉軍這名軍官也不遲疑,趁著城上其他人還未反應過來時便似猿猴般翻身上了城墻,狀似瘋魔地大吼著,手中的鋼刀舞得謔謔有聲,直將畢竟的幾名守軍逼得向後退去。

    “攻上去了,我們的人攻上去了!哈哈哈哈,好,好!再接再厲,給我狠狠地打,今日定要踏平晉陽,生擒高長恭!”

    高湝在遠方看得真切,當看見己方終於有人登上城頭,即便只是占據了一小片地方,也不禁欣喜激動起來。雖然如此,高湝卻沒有得意忘形,完全喪失了理智。

    “趙穆,派出所有雲車,今日定要一鼓作氣奪下晉陽城!”

    “是!”

    趙穆恭敬而嚴肅地點頭,雖然他的心中依舊十分沈重,對此戰並無多少信心,但也知道此時派出雲車,乘機擴大戰果的道理,是以對高湝的命令沒有半點遲疑。

    “隆隆隆——”

    驚天的喊殺聲中,大地劇烈地顫抖著,晉軍後方,漫天的煙塵中突然出現了五個龐然大物,正是雲車,高湝手下威力最大的攻城器械。每輛雲車底座都有八個碩大的輪子,整整三千名士卒拱衛著雲車緩緩地向著晉陽城逼近。

    “弟兄們,援軍來了,咱們今日一定能攻破晉陽城,哈哈!”城上那晉軍軍官聽見身後的聲響便知是己方的雲車投入了戰場,不由興奮地哇哇大叫,遙遙看了站在帥旗下,英姿勃勃的楊麗華一眼揚聲道:“小娘子,瞧你細皮嫩肉,如何上得戰場,不若降了某家,從此吃香喝辣!”

    “哈哈哈哈!”

    城頭頓時爆發出一陣哄笑,這晉軍軍官頗有些武勇,短時間內城上的守軍竟近不得身,而他身後也聚集了數十晉軍,結成一個小小戰陣,倒也殺得進退有度。此時聞聽這軍官調戲楊麗華,眾晉軍頓時張狂地大笑起來,瞧著楊麗華的目光也充滿了欲念。

    “好狂徒,找死!”

    “狗日的東西,安敢如此猖獗?”

    “欺人太甚!狗賊,納命來!”

    這晉軍軍官殺傷了己方數人已讓城上的守軍倍覺窩火,此時又聽他出言不遜,頓時怒火中燒,紛紛厲喝著風款地向著這晉軍軍官撲來,恨不得將他生撕活裂。

    “都讓開,我來!”就在這時,一道悶雷般的聲音在城頭炸響,直讓人耳膜生疼,頭暈目眩,接著便見一個黑影拖著短戟如同墜地流星般由遠及近,眨眼間便來到那晉軍軍官面前。

    “殺!”

    又是一聲暴喝,黑影手中的短戟閃電般穿透重重刀幕,刀光消散,晉軍軍官口中張狂的笑聲戛然而止,雙目瞪得溜圓,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胸口的短戟和短戟的主人。

    “蕭……蕭摩……訶……”

    “哼!”蕭摩訶怒哼一聲,握著短戟的右手用力一絞再一拉,破帛聲響起,那晉軍軍官的身體便生生被撕裂,殷紅的鮮血和碎裂的器臟迸濺得到處都是,而蕭摩訶更是被潑了一頭一臉。

    “蕭摩訶在此,誰還想死,報上名來!”

    蕭摩訶本就生得粗豪威猛,如今一臉血汙,渾身殺氣騰騰,看上去更是猙獰可怖。加上他兇名在外,又一招擊斃晉軍軍官,殘忍而血腥的手段頓時讓附近的晉軍為之震懾,一時間不敢上前。

    “弟兄們,拿出你們全部的本事,將一切敵人斬盡殺絕!殺!”蕭摩訶威棱四射地掃視四周一圈,身子猛地撲出,手中短戟急速揮舞,眨眼間便將四五名晉軍擊飛出去,竟無一人幸存。

    “殺!!!”

    眼見主帥如此威猛,城上守軍士氣更盛,紛紛咆哮著撲向城上的晉軍,一時間刀光劍影,城上的晉軍如同割麥子一般成片倒下,被守軍殺得屁滾尿流,節節敗退,不少晉軍更是被逼得從城上跳下去,死狀甚為淒慘。

    “拿戰鼓來,本王要親自擂鼓!”轉眼之間城上的晉軍便被清空,高湝看得是咬牙切齒,憤恨地喝道。

    很快,幾名力士便將一面牛皮戰鼓擡到高湝面前。高湝一把扯去身上的披風,伸手接過鼓槌,卯足了渾身的力氣擊打在戰鼓上。

    “晉軍的將士們,勿要讓城上的逆賊小瞧,拿出你們的勇氣,戰鬥吧!今日本王與爾等同在,同生共死,殺!”

    “咚!咚!咚!”

    沈悶急促的戰鼓聲響起,高湝的吶喊聲起到了作用,晉軍低迷的士氣慢慢回升,所有人眼中都露出狂熱的神采。退下來的晉軍很快便整理陣形,再次扛著雲梯,推著沖城車向著晉陽城發動了狂猛的攻勢。

    便在這時,雲車也跨過了數百米的距離,距離晉陽城越來越近。城上的投石車早就得了楊麗華的命令,無數石彈狠狠地轟在雲車上,但這卻只能發出“砰砰”的悶響聲,碎石四濺,雲車卻依舊堅定地向著晉陽城駛來。

    這些雲車高有二十余米,幾乎與晉陽城同高,通體都是硬木與生鐵打造,結構極其堅硬,四周又包裹著一層生牛皮,可以極大地消減石彈的撞擊力,而生牛皮不易燃燒,使得城上火箭無法湊效,當真是水火不侵,刀槍不入。

    “秦將軍可到達了指定位置?”楊麗華冷冷地看著如同五頭巨獸的雲車,語氣卻依舊淡定從容。

    “是,副帥!”身邊的副將點頭道。

    “傳令,命秦將軍率領騎兵沖擊晉軍中軍,命城中的預備隊做好出城殺敵的準備!”楊麗華眼睛微微一瞇,冷芒連閃。

    “是!”

    “報——”副將離去,身後突然傳來一個響亮的聲音,楊麗華轉身望去,便見兩個普通士卒急匆匆地向著自己奔來。

    這兩人的樣子很陌生,眼神很是明亮,一路疾奔竟然絲毫沒有氣喘,楊麗華不由微微詫異,不過此時身在戰場,局勢緊急,她也未多想,只是威嚴地問道:“何事?”

    “回稟楊夫人,小王爺已到晉陽!”那跪倒在地的士卒眼中閃過一抹異色,大聲說道。

    “興哥哥回來了?”楊麗華先是一怔,繼而驚喜地追問道。

    “楊夫人?你們是誰?”一直守護在楊麗華身邊的淩蕭雲聽見那士卒對楊麗華的稱呼突然皺起眉頭,聲嚴色厲地問道。然而他話音才落便看見那跪倒在地兩名士卒突然暴起,兩柄閃爍著幽光的匕首分別奔著自己和楊麗華刺來。

    “夫人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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