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建隋大業 作者:江水濤濤(連載中)

 
uuuuuuuuuu 2013-5-28 21:47:5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56 203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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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二章 楊麗華的危機

    出言提醒楊麗華的同時,淩蕭雲的身子已經如搏兔的猛虎一般躥出,想要將依舊有些失神的楊麗華護在身後。然而刺客早有預謀,近在咫尺又先發制人,他們又怎會放任淩蕭雲輕易救援。

    “楊麗華,去死吧!”

    怒吼聲中,靠右的一人渾身殺氣大盛,如身子同炮彈般竄起,手中鋒銳的匕首兇狠地向著淩蕭雲的雙目紮去,而另一人則將身法運轉到極致,手中的匕首迅若閃電般地向著楊麗華的心窩刺去。

    眼看著那刺客的匕首距離楊麗華只有半尺距離,而攔在自己身前的刺客攻勢更是兇狠,淩蕭雲頓時驚駭欲絕,臉色大變,進退兩難。在此為難關頭,倘若他出手攻擊攔住自己的刺客,那楊麗華縱然難以幸免,而倘若他救援楊麗華,那自己的雙眼必然難逃劫難,甚至就此生死。

    然而淩蕭雲只是猶豫了剎那便做出了決斷,只見他厲喝一聲,身子如利箭般斜刺裏沖出,在間不容發之際撞在了楊麗華的肩膀上,直將後者撞得跌飛出去。

    “噗!”

    “淩先生——”

    跌倒在地的楊麗華在危機降臨的剎那便醒過神來,當看見眼前的情形時頓時花容失色,驚呼道。

    只見那原本刺向楊麗華的匕首刺入了淩蕭雲的右胸,力量之大竟然直末至柄,而另一名刺客手中的匕首也順著淩蕭雲的眼角滑過,在他頭臉上豁開了一道深可見骨,長約兩寸的傷口,殷紅的血花驟然迸濺出來,眨眼間便染滿了淩蕭雲的臉頰。

    “保護副帥,有刺客!”

    雖然鮮血迷糊了雙眼,胸口和臉上的傳來的劇痛讓淩蕭雲忍不住想要痛呼出聲,甚至想要就此癱倒在地,但他卻還是強自忍住,瘋狂地怒吼一聲,右手猛地探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了胸前的匕首,右腳則淩厲擡起,狠狠地踹在了刺客的小腹上。

    “啊!”刺客猝不及防,吃了淩蕭雲含憤而出的一腳,頓時慘叫一聲,身子踉蹌著向後跌去,而他握著匕首的手也松了開來。

    盡管淩蕭雲控制著匕首沒有讓其從胸口拔出,從而不至於失血過快加速死亡,但這一番動作卻還是牽動了他的傷口,巨大的痛楚讓他不自禁悶哼一聲,身子一個趔趄差點跌倒在地,而蒼白無血的臉上更是浸滿了汗珠。

    “楊麗華,今**必死無疑,縱然高興在此也救你不得!”就在淩蕭雲擊退那刺殺楊麗華的刺客時,另一名刺客獰笑著再次撲向了立足未穩的楊麗華。

    “保護副帥!”

    這一番變故突如其來,又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待得四周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的士卒想起來要護衛楊麗華時,那刺客已然來到了楊麗華面前三尺處。

    “擋我者死!”

    刺客怒吼著,面對四周攻來的四五柄兵刃絲毫沒有懼色,身形如同鬼魅,手中匕首上下翻飛,“鏗鏗”之聲連響,一連串火星中,靠近的幾名士卒便被刺客擊退出去,而他手中的匕首則再次刺向楊麗華。

    “休想!”

    楊麗華出身高貴,本就見多識廣,膽略本就非是常人,這幾年又勤練武功,戰場廝殺無數,心智之堅強鎮定世間女子少有人比。

    如今面對生死絕境,楊麗華很快便恢覆了冷靜,蓮步輕移,腰身扭動,堪堪將刺客的淩厲殺招避過。與此同時,楊麗華也趁著扭身之時拔出了腰間的佩劍,手腕輕顫,用力地向著刺客的小腹刺去。

    “當!”

    一聲脆響,卻是刺客撤招防守,手中的匕首撞擊在了楊麗華的長劍上。

    “嗯哼!”

    楊麗華臉色一白,身子吃不主力向後退出幾步,臉上泛起一抹潮紅。她連日來照顧陸晗玥,且不說心神消耗巨大,便是體內真氣也近乎枯竭,倉促之間迎敵氣力更是不足,怎敵得過這刺客,是以甫一交手便吃了不小的虧,內腑中一陣氣血翻湧。

    “楊麗華,受死!”那刺客身形只是滯了一滯,獰笑一聲便再次撲向了楊麗華,而另一名刺客此時也反應了過來,棄了重傷之中的淩蕭雲殺入了人群,目標直指楊麗華。

    “好賊子,你們究竟何人,竟然如此大膽刺殺於我?!”楊麗華強提真氣,壓下體內的傷勢,目光冰冷地看著撲來的刺客,寒聲質問道。

    “殺你的人,受死吧!”

    兩名刺客卻是冷笑著,手上的攻勢更加淩厲而迅猛,一人負責牽制楊麗華身邊的士卒,眨眼之間便殺傷了十余人,另一人則死死地纏著楊麗華,招式愈發狠辣,招招致命,使得楊麗華捉襟見肘,不過三次呼吸間身上便多了三處傷口,雖然不在要害,但對目前的楊麗華來說不啻於雪上加霜。

    “嗯?城上出了何事?”

    晉軍之中,高湝突然發現晉陽城頭一片混亂,心中雖然奇怪,但更多地卻是驚喜,激動地大喝道:“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趙穆,傳令,全力進攻,奪取晉陽城就在此時,哈哈哈哈!”

    沖鋒的號角響起,剩余的三萬晉軍頓時沸騰起來,憤怒的咆哮著,擎著兵刃,掩護著各種攻城器械,便似是颶風駭Lang般向著晉陽城發動了最狂野的攻擊。

    此時,因為楊麗華突然遇刺,城上少了指揮,出現了混亂,沒有了壓制的晉軍的雲車終於來到了晉陽城前。

    “碰!”

    雲車頂端的大門應聲而開,五米高的厚重門板重重搭在城頭,露出了內裏藏著的數十名弓箭手,在城上守軍欲要攻擊時,雲車中早就憋壞了的弓箭手便松開了弓弦,淒厲的破空聲響起,數十支羽箭呼嘯著射入城上守軍之中。離得太近,他們根本無法規避,是以這數十支羽箭的殺傷相當之可觀。

    “晉陽城破了,活捉高長恭,殺啊!”箭雨落下,眾弓箭手便棄了弓弩,抽出腰間的鋼刀,一邊大聲吶喊著一邊踩著木板向著城上奔去。與此同時,城下的晉軍也紛紛怒吼著,或是利用雲梯攀爬上墻,或是順著雲車向城上攻來。晉軍頓時士氣大振,眨眼間竟有近千人攻上了城墻,殺得守軍節節敗退。

    “楊麗華,死吧!”

    晉陽城上,楊麗華終於招架不住,手中的長劍被刺客擊飛,胸前空門打開,刺客臉上露出殘忍的笑容,手中的匕首再次沖著楊麗華的心窩紮去。

    看著越來越近的匕首,感受到其上森然的寒意,楊麗華心中不禁一陣絕望,她想要閃避,但渾身卻使不出一絲力量。

    “就要死了麽?興哥哥,你在哪裏呢?”在這生死至極,楊麗華心中並無多少恐懼,有的只是無盡的遺憾和悲傷。

    這一刻,她想起了與高興在長安的相遇,想起了他抱著自己殺出重重包圍,想起了他為了自己昧著心意數次放走了楊堅,想起了與他一起的喜怒哀樂,也想起了被父親殘忍拋棄的傷痛,遠離故土家人的寂寞與孤獨。

    “別了,興哥哥,你保重!”

    “嗖!”

    就在楊麗華閉上雙眼靜待死亡時,耳邊突然傳來一道尖銳的笑聲,接著便聽見一聲慘叫,下一刻胸前一痛,眼前一黑再也支撐不住摔倒在地,而在她最後失去意識前耳邊傳來無數驚怒交加的呼喊聲。

    “副帥!”

    “麗夫人——”

    “狗賊,受死吧!”悲憤的怒吼聲中,蕭摩訶那壯碩的身子終於出現在了楊麗華身邊,雙目血紅,面目猙獰的他便似發狂的猛獸,手中的短戟挾著無匹的力道當頭向著面前的刺客揮去。

    “喀嚓——”

    一聲脆響,刺客慘叫聲中,他的整條右臂便在蕭摩訶淩厲一擊下生生斷作數節,扭曲成了一個可怕的形狀。然而蕭摩訶手上的動作卻未停止,短戟連揮,一下比一下重,眨眼間便將刺客四肢廢去。

    “死!”

    怒吼聲中,刺客的慘叫聲戛然而止,而他的頭顱更是在蕭摩訶的短戟下四分五裂,紅白之物迸濺得到處都是,場面極其淒慘可怖。殺死一名刺客,蕭摩訶的身形便撲向了另一人,手中的短戟大開大喝,殺氣縱橫,直逼得後者狼狽不堪,怒罵連連。

    終於,第二名刺客也在蕭摩訶短戟下四分五裂,不成人形。但這卻不足以平覆蕭摩訶心中的怒火與愧疚,雖然他拋出了小戟,但刺客的匕首卻依舊刺入了楊麗華的胸膛,生死不知。

    “高湝小兒,休得猖狂,看招!”便在這時,東北方向突然傳來一聲大喝,漫天的煙塵中隆隆的馬蹄聲傳來,接著便見五千鐵騎如同滾滾洪流般向著晉軍陣營沖來。

    “來人,護駕,護駕!”看著那風馳電掣而來的騎兵,高湝驚得亡魂盡冒,他一時得意派出了所有的兵力進攻晉陽城,如今身邊留下的不多區區三千護衛,如何能抵擋騎兵的沖鋒。

    無論是負責護衛高湝的晉軍,還是攻城的晉軍不由都有些慌亂,進攻的勢頭也不如方才那般狂猛,而因為楊麗華遇刺,城上守軍暴怒,滿腔的怒火與悲憤便盡數傾瀉在了晉軍身上。

    而就在這時,晉陽城西方卻突然出現了一陣騷亂,卻是一個人如風般向著北城狂沖而來,城上守軍正欲阻攔,便聽見一個響亮的聲音響起:“那是小王爺,自己人,快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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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三章 覺醒的惡魔

    “麗華,麗華!”

    便在城頭眾人驚愕之時,那人影已經如風般掠來,一路橫沖直撞,直將擋在面前的士卒撞得七零八落,痛呼不已。然而高興此時卻顧不得其他,只想盡快看見心中惦念的人兒,確定她還活著。

    原本高興是準備先進城的,只是心中還是放心不下戰事,遂轉道西城門,想看看戰局發展如何,卻不料高興才到城下,城頭便傳出蕭淩驚恐憤怒的呼喝聲,高興心中驟然一緊,不敢猶豫,便一路急速趕來。

    陸晗玥命懸一線,倘若楊麗華再有個三長兩短,高興根本不敢想像下去。他剛剛平覆的心情再度變得激蕩起來,心底的戾氣澎湃滋長,是以這一路才蠻橫沖撞,絲毫未有顧及城上的將士。

    “小王爺,您終於來了!”見高興穿過人群出現在眼前,蕭摩訶連忙見禮,一臉激動驚喜之色。

    然而高興卻是置若罔聞,只是定定地看著蕭摩訶懷中的女子,看著她胸前那綻放的淒艷血花,臉色變得煞白無比,渾身不住顫抖著,那邁出的腳步和伸出的手生生地停在了空中,竟再不敢往前一分。

    “麗……華,麗華……”高興輕聲呼喚道,聲音哽咽而顫抖,充滿了悲傷與希冀的雙眼死死地盯著楊麗華蒼白的俏臉,但後者卻似是陷入了沈睡一般,靜靜的,沒有絲毫反應。

    高興顫抖的身體突然靜止下來,臉色也變得十分平靜,平靜得讓人感到壓抑不安,而他的眼中突然蒙上了一層血色,而那血色也愈發濃郁。

    “誰?是誰?”高興淡淡地掃視四周一眼,那猩紅的,沒有絲毫情感,只有無邊殺意的眼眸讓所有人心神巨震,不敢與之直視。城上突然陷入了沈寂之中,壓抑而詭異的氣氛讓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究竟是誰?!”高興雙目圓睜,舌綻春雷,厲聲大喝一聲,巨大的聲Lang直讓四周諸人耳鳴眼花,氣血湧動,幾乎立足不穩。

    伴隨著這吼聲,高興身上那壓抑到極點的憤怒與殺意終於爆發出來。澎湃的猶若實質的煞氣驟然向著四周席卷而去,離得最近的百余士卒如遭雷擊,悶哼一聲便踉蹌著栽倒在地,氣息萎靡至極,離得遠的卻也覺得胸口煩悶凝滯,呼吸不暢。

    護著楊麗華的蕭摩訶一臉驚駭,眉頭緊皺,心中甚是沈重。他能清楚地感覺到高興身上戾氣深重,殺意凜然,同樣能感覺到高興激蕩不穩的情緒,心中沒來由感到一陣不安與驚恐。

    “那就是高興!哈哈,高興小賊竟敢上城,今日正好擒了他與王爺邀功!弟兄們,生擒高興,踏平晉陽就在此時,沖啊!”不遠處,一名晉軍軍官見城上守軍防守松散,又瞧見高興的身影,頓時驚喜地手舞足蹈,嗷嗷直叫著便向著高興撲來。

    “嗯?是你們傷了麗華?好,好,好的很!”高興聞言頓時扭頭看去,正見那晉軍軍官張狂地向著自己沖來,眼中冷芒爆閃,嘴角含笑,聲音未落,高興的身子便驟然消失,再次出現時已經到了那晉軍軍官面前。

    那晉軍軍官何曾料到高興會有如此速度,一時震驚,竟楞在了當場,直到高興修長白皙的手掌貼在了胸膛上才反應過來,想要閃避卻是遲了。

    “死!”

    高興有些嘶啞的聲音響起,掌心中氣勁噴吐,那晉軍軍官頓時慘叫一聲,身子如斷線的紙鳶般向著城外拋去,令所有人駭然的是那軍官的前胸已經完全塌陷。

    原本興奮地向著高興沖來的晉軍頓時止住了腳步,驚疑不定地看著高興,手中的兵刃遲遲沒有遞出。高興如鬼魅般出現,一招便擊斃了自家首領本就讓他們震懾,而後者身上那極其危險的氣息也讓他們手足冰冷,不敢輕舉妄動。

    “麗華……麗華……”高興嘶聲呢喃著,滿是瘋狂殺意的眼中劇烈地翻騰著,額頭青筋劇烈地跳動著,面上滿是掙紮之色。

    僅存的理智告訴高興自己必須平靜下來,但偏偏腦海中竟是楊麗華的音容笑貌和胸前的血花,心底嗜血的渴望和殺戮的欲念卻是無法遏止,如潮水般沖擊著他的靈台。

    “殺了面前的敵人,為楊麗華和陸晗玥報仇,殺了他們!”

    “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敢於違背你意志的人都該死,統統都該死!”

    “只有殺戮才可以平息心中的仇恨,只有殺戮才可以安撫心中的悲痛!”

    “殺!殺!殺!”

    腦中思緒紛亂,高興只覺頭痛無比,雙目紅的似欲滴血,口中噴著粗氣,如同暴怒的洪荒猛獸,一張俊臉已經完全扭曲起來,脖頸上青筋暴突,如同虬結的小蛇一般猙獰可怖。

    “不,不能——”高興口中沙啞地嘶吼著,雙拳緊握,僅存的理智竭力地壓制著體內**的真氣,然而這一次長生真氣的**卻比往常都來的劇烈。

    此時,高興體內**的長生真氣似是決堤的江河,又如脾性暴烈的巨龍,在高興經脈中瘋狂的奔行著,狂野的力量將高興堅韌的經脈多處撕裂,腹臟更是傳來撕心裂肺的痛苦,讓高興忍不住發出嘶啞的哀嚎。

    然而,真氣**帶給高興巨大痛楚的同時,也帶給他無窮的力量,讓他有一種能將天地都撕裂的錯覺,不吐不快。

    “啊——”

    終於,體內暴漲的力量讓高興再也壓制不住,猛然仰天怒吼一聲,衣袍鼓蕩,頭上的發帶也繃斷開來,一頭長發盡皆向後高高飄起,俊朗的面容獰惡無比,讓人望之膽寒。

    “你們該死,都該死!殺!”

    話音落下,高興雙臂猛然向前揮出,面前發楞的七八名晉軍士卒頓時慘叫著跌飛出去變作了滾地葫蘆,吐血不止,氣息奄奄,顯然是不活了。

    高興卻是連看也不看幾人,腳出如電,狠狠踹在身側一塊鬥大的巨石上。只聽“碰”的一聲悶響,巨石應聲飛起,如同炮彈一般射向最近的一輛雲車。

    “轟!”

    驚天的巨響中,巨石擊中雲車中部,高聳堅固的雲車登時從中斷裂開來,雲車中的數十晉軍頓時被砸得粉身碎骨,更多的晉軍卻是驚恐地尖叫著向著地面墜落。

    高興輕哼一聲,縱身一躍,雙臂舒展,便似是大鵬展翅一般向著城下撲去,只是數息的功夫便落在了晉軍中間,在他們因為突如其來的變故而驚詫之時,高興的雙手閃電般探出。

    “噗嗤!”

    兩聲輕響,高興的雙手便生生插入了面前兩名晉軍的胸膛,下一刻,在晉軍的慘嚎聲中,兩顆鮮血淋漓,依舊搏動著的心臟便出現在了高興的手中。

    高興口中輕笑,雙手驟然收緊,“啪”的一聲,兩顆心臟頓時碎裂開來,粘稠而殷紅的鮮血迸濺得到處都是,尤其是高興的臉幾乎都被鮮血所沾滿,鮮紅一片,模樣甚是兇惡。

    “殺!”

    輕輕tian了tian嘴唇,高興的身子猛地撲出,雙手飛速舞動,又是兩名晉軍被高興如麻袋般擊飛出去,血肉模糊,死狀可怖。

    “魔鬼,殺了他,快殺了他!”

    周圍的晉軍終於醒過神來,紛紛驚恐地吼叫著,揮舞著兵刃瘋狂地揮向高興。自從他們進入行伍之時便知道總有一天會面對死亡,但他們卻從未想過會如此殘酷的死去,敵人的強大讓他們恐懼、絕望,從而陷入了一種病態的癲狂。

    “來吧,都死吧,死吧!”

    高興沙啞的聲音透著一股滲人的冰寒,讓城上的諸人感覺心臟都幾乎停止了跳動。面對著蜂擁上來的晉軍,他口中發出興奮的笑聲,雙臂飛速揮舞著,便似是死神的鐮刀般收割著一條條生命。

    十人,二十人,三十人……一百人,一千人……身邊的屍體已經堆積如山,腳下的積血已有半尺之後,身上的衣袍和發絲已然成了暗紅色,但高興殺戮的腳步卻依舊未曾停止。

    此時的高興,無論是力量還是速度都達到了極其可怕的地步,陷入瘋狂中的他腦海中完全只剩下了殺戮和嗜血,便似是九幽地獄的魔神,欲要將整個世界都毀滅。

    “蕭隊長,小王爺他——”蕭摩訶震驚地看著城下大殺四方,如同魔神轉世般的高興,遲疑地沖身邊一身黑衣的蕭淩問道。

    “唉——”蕭淩常年冷峻如冰山的臉上出現了一抹憂愁,輕輕收回貼在楊麗華後背上的手掌,搖頭低聲道:“人多嘴雜,蕭將軍見諒。”頓了頓,蕭淩又道:“蕭將軍,麗夫人體虛氣弱,受傷頗重,我雖暫時穩住了她的傷勢,但情況還不樂觀,您還是快些帶她去王府救治吧!”

    “蕭隊長,我有守城之職,怎可輕易離開,還是由你護送麗夫人和淩侍衛長去王府治傷吧!”

    蕭淩搖搖頭,面色凝重地看了一眼城下紅色的身影,這才沈聲說道:“蕭將軍,此戰勝負已經無關緊要,重要的是小王爺的安全。此事我比你清楚,留下來照看小王爺便是,麗夫人的傷勢拖延不得,望您速去!”

    見蕭淩如此堅持,蕭摩訶猶豫了片刻便答應下來,命人找來擔架,擡著陷入昏迷的楊麗華和淩蕭雲匆匆下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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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四章 蕭淩的決定

    “高湝小兒,準備好受死了嗎?”

    飛揚的塵土,隆隆的馬蹄聲中,秦瓊嘹亮的聲音由遠及近,很快便出現在高湝身後一裏之外,“弓!”

    在高湝的註視中,排列著鋒矢陣的五千鐵騎齊刷刷地彎弓搭箭,森寒的殺氣如通過狂風巨Lang般席卷而來,目標直指高湝的三千親衛。

    在趙穆的指揮下,這三千人已經以最快的速度依托輜重組建了一個緊密圓陣,處在外圍的士卒紛紛舉起了盾牌,構築成一條鋼鐵防線。

    “放!”

    “嗖嗖嗖!”

    尖厲的破空聲中,五千支箭矢破空而來,密集如雨,遮天蔽日,場面甚是壯觀,然而晉軍卻完全沒有享受的感覺。

    三千晉軍雖然是高湝的親衛,軍中最精銳的戰士,然而面對著無孔不入的箭雨,他們感到了從所未有的壓力與危機,面色不由變得極其凝重嚴峻,不少人眼中更是有著驚恐駭然之色。

    五千支箭矢狠狠射入晉軍陣營,“叮叮當當”的亂響聲中,晉軍士卒的慘叫聲也是此起彼伏,數百士卒便在這一輪箭雨中帶著恐懼與絕望倒在了血泊中,而原本緊密的圓陣也是千瘡百孔,看上去搖搖欲墜。

    “弩——”

    “放!”

    當秦瓊率著五千鐵騎來到晉軍陣前六十米時,眾騎兵手中的長弓已被勁弩代替,在秦瓊的命令下,烏黑的弩箭再次呼嘯著傾泄在晉軍之中,頓時又引起了一片痛苦哀嚎。

    “生擒高湝,鑿穿!”

    秦瓊將勁弩掛回馬鞍,猛地抽出馬鞍上懸掛的彎刀,厲聲怒吼著,一馬當先地向著晉軍殘破的圓陣沖去。

    “殺!”

    秦瓊身後,五千鐵騎紛紛舉刀,嘶聲怒吼著,渾身戰志高昂,殺意凜然,便似是一群嗜血的猛獸,又似是一把鋒利的尖錐,挾著剛猛無鑄的氣勢兇狠地撞入晉軍陣中,無論是運輸輜重的車輛抑或是攻城器械竟然都無法阻擋住這五千鐵騎的沖鋒,而殘破的圓陣更是在數息之間就被秦瓊撕裂開來。

    “怎麽會如此強大,本王的親衛難道真的這般不堪一擊嗎?”

    看著在秦瓊率領下不斷突進的五千鐵騎,自己的親衛不斷倒在敵人的鐵蹄下,感受著敵人身上那慘烈,冷酷,猶若實質般的煞氣,以及他們那一往無前,似乎要將整個世界崩碎的氣勢,高湝不由肝膽俱寒,一臉驚慌,急切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額頭上滿是冷汗。

    原本以為趁著城中變故,可以一鼓作氣攻破晉陽城取得勝利,哪曾想背後卻突然殺出一支精悍的騎兵,而最讓高湝恐慌哦卻是有如從天而降的高興。

    數月前,高興在晉陽城一把大火燒死了周主宇文邕十萬大軍,從而使得周人士氣低迷,最終慘敗而歸,便連宇文邕也陰狠晉州,高興從此得以名動天下,威名遠揚。

    而今,高興孤身沖入數萬大軍之中,左沖右突,竟然遊刃有余,大殺四方,直將晉軍殺得哭爹喊娘,狼狽至極。雖然高湝離得甚遠,但每每看見麾下士卒被高興以極其狂暴殘忍的手段擊殺時心中便沒來由一跳,除了殺神,惡魔這些稱呼,高湝實在不知道該如何來形容此時如同血人的高興。

    盡管在趙穆的命令下,晉軍士卒已竭力圍殺高興,但恐懼慌亂的情緒卻依舊在晉軍中蔓延開來,而且高湝知道,一旦晉軍被高興殺破了膽,大軍潰敗據只在霎那。

    “王爺,大勢已去,撤吧!”趙穆一臉凝重地看著越來越近的五千鐵騎,語氣沈重中又帶著些許的無奈:“王爺,末將率人在此斷後,您去了身上鎧甲,帶領一千親衛趁著敵人沒有攻破我們的防線快些離去吧,遲了恐怕就走不了了!”

    “這——”高湝心中雖已萌生了退意,但就這般狼狽而逃,葬送了五萬大軍他心中還多有不舍,只是見敵人氣勢如虹,不過一刻鐘的功夫幾乎要將陣形鑿穿,終於下定了決心。

    深吸了口氣,高湝語音低沈地道:“都怪本王急功近利,才遭此大敗,害得眾兄弟死傷慘重!大錯已經鑄成,本王又怎能棄眾而逃,茍且偷生呢?”高湝一臉悔恨,說到後來語氣中更是隱有哭腔。

    趙穆等人盡皆感動,不少人都激動地道:“王爺,我等低賤之人死不足惜,然王爺身系振興大齊,矯正綱常的重責,萬萬不能白白死在這裏。王爺,我們為您斷後,您快走吧!”

    “王爺,快走吧,只要您活著,我們的犧牲就不會白費!”

    高湝臉上閃過一抹掙紮,片刻後才艱澀地道:“眾兄弟厚愛,本王愧受,諸位放心,你們的家人本王定會善待!”

    “王爺保重!”趙穆等人紛紛跪倒在地,語氣赤誠而悲壯。

    “保重!”高湝沖眾人深深躬身,然後迅速解下身上的鎧甲,翻身躍上身邊的戰馬,帶著數百親衛便揚鞭策馬,向著西南方向而去。

    此時戰場混亂,秦瓊自北而來,倘若高湝往北走定難逃脫,而往西南方向,趁著城下鏖戰混亂,正好有助於他逃遁。

    “堂堂一字並肩王,難道只是一個無膽鼠輩,這就要棄眾而逃嗎?!”

    高湝剛奔出數十米,天地間突然響起一個炸雷般的聲音。高湝心中驟然一驚,不自禁止住了奔馳的駿馬,臉色慌亂地向著四周看去,這才發現十米之外不知何時竟出現了一個人。此人一身黑衣,面色冷峻,冷漠死寂的雙眸讓高湝猛然生出了一股寒意。

    “鏟除高興逆賊,破城就在今日,殺啊!”高湝只是怔了怔便反應過來,一邊大聲呼喊著,一邊策馬向著攔路的黑衣人沖去。此時高湝是萬萬不能承認自己身份的,否則必然會使得軍心動蕩,從而大敗虧輸,而他要想再逃走恐怕便是難如登天。

    “殺!”高湝身邊的數百親衛也大喝一聲,紛紛向著黑衣人猛撲過去。

    “留下吧!”黑衣人怡然不懼,冰冷的聲音響起,也不見他如何動作,身形眨眼間便到了高湝的眼前,在高湝驚駭的目光中,一道金芒閃過,他胯下戰馬的馬頭便突然離體飛出,而他的身子也不受控制飛跌出去,落在了黑衣人的手中。

    “高湝已降,爾等還不住手?!”黑衣人右手用力,高湝便覺一陣騰雲駕霧,百十斤的身子便被黑衣人單手舉過了頭頂,耳邊傳來黑衣人震耳欲聾的喝聲。

    鏖戰的晉軍聞言都是驚疑地向著聲音的來源看去,待見到一身普通士卒打扮的高湝被黑衣人高舉過頭,驚慌失措的模樣時,眾人頓時楞在了當場,一股低迷頹喪的情緒瞬間在數裏的戰場上蔓延開來。

    “主帥已降,我們還打什麽?”

    “高湝棄眾而逃,真是可恥可恨,枉我們還為他賣命!降了,老子降了,不打了!”

    或是失望,或是憤怒,氣急敗壞的聲音響起,有晉軍恨恨地拋下了武器,跪地投降。

    “晉軍敗了,晉軍敗了!”城上的守軍頓時齊聲呼喊起來,聲Lang滾滾,如山似海,震天動地。

    晉軍最後的士氣終於消弭,越來越多的晉軍跪地乞降,而在高興附近的晉軍則是丟盔棄甲,哭嚎著便四散奔逃,很快,數萬大軍便就此崩潰。

    “啊——”

    便在這時,紛亂嘈雜的聲響中,陡然響起一道驚天的嘶吼聲,便似是暴怒的野獸般,聲音極其嘶啞,其中充斥著無盡憤怒與殺意,更有著無法壓抑的痛苦。

    “死,你們全都要死,全部都得死!”高興等著一雙猩紅的眼睛,一邊嘶聲咆哮著,一邊展開身法,竭力地追殺著奔逃的晉軍,手段甚是暴力而血腥。

    黑衣人臉色驟然一變,眉頭緊縮,那本是冷漠的雙目中此時卻滿是凝重與憂慮。

    “大人已經完全喪失了神志,有走火入魔之相,若是再不加以制止恐怕難逃爆體而亡啊!”黑衣人略微沈吟了片刻,眼神剎那間便恢覆了平靜,只是其中卻多了些許的堅定。

    這黑衣人自然便是蕭淩。對高興的情況他很清楚,若是任由高興殺戮下去,只能讓他越陷越深,直至自我終結,是以蕭淩才下得城來,在亂軍中控制住高湝,如此方能最快地結束這場戰爭。

    下定了決心,蕭淩遂不再猶豫,一手提著高湝,身似清風般向著秦瓊奔去。因為蕭淩控制了高湝,瓦解了晉軍最後的鬥志,秦瓊也沖散了趙穆等人的阻擊,橫掃著敵人最後的反抗力量。

    “秦將軍!”很快,蕭淩便帶著秦瓊面前,直截了當地道:“我還有事,城外的事情就交給你了!”說著,蕭淩便隨手將高湝如同破麻袋一般拋在秦瓊身前,不待一臉困惑驚詫的秦瓊說話,身子便已掠出,直撲高興而去。

    只是十息功夫,蕭淩便奔出了數百米,出現在了高興的面前,金月彎刀握在右手中,蕭淩凝重地看著高興,大聲說道:“高興,可敢與我一戰!”

    陷入瘋狂的高興聞言腳步一頓,猛然擡起一張狂亂而猙獰的面孔,獰笑著嘶吼道:“不知死活,死!”聲音未落,高興的身子便拔地而起,如同炮彈一般向著蕭淩沖來。

    “嘿!”

    蕭淩袖袍揮動,左掌平平揮出,重重地擊打在高興揮來的鐵拳上。“碰”的一聲脆響,高興急撲而來的身子驟然一滯,而蕭淩卻是接著沖力飛快地向後退去,眨眼間便掠出了近百米。

    “哪裏逃?殺!”高興暴喝一聲,眼中殺意更甚,拔腿就追。

    蕭淩卻是停也不停,將速度提到極致,高興則是怒吼連連,緊追不放。二人一追一逃,眨眼間便奔出數裏,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之中。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21:50
第五百六十五章 玉清道長

    “狗賊,受死!”

    “大人,您清醒些,快醒過來!”蕭淩一邊招架著高興那狂暴的攻擊,一邊大喝道。

    從晉陽城一路追趕近五十裏,半個時辰,高興卻愈發狂躁,那猙獰的面容和滿是瘋狂與戾氣的眼神讓蕭淩這個出色的殺手都感到膽寒。

    一番慘烈的搏殺,疾奔五十裏路,高興卻似是不知疲倦,無論是力量還是速度都達到了駭人的程度。

    蕭淩本打算先消耗掉高興體內暴漲的真氣,然後再伺機將其制服,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時間拖延的越長對高興也就越危險,一旦他體內的真氣增長到極限,下場只有一個,那便是爆體而亡。

    “狗賊,納命來,今日我定要將你碎屍萬段,為晗玥報仇!我要殺了你!”

    高興嘶吼著,砂缽大的拳頭如同疾風驟雨般向著蕭淩籠罩而去,雖沒有章法,但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勢如雷霆,力大無比,速度更是快逾閃電,就是蕭淩這以速度見長的人應對起來都有些吃力。再者,蕭淩也不敢真個傷到高興,是以爭鬥起來便有些束手束腳,被高興逼得節節敗退,險象環生。

    “碰!”

    胸口又中了一拳,蕭淩借勢退出幾步,一邊大口喘息著,腦海中一邊飛快地想著:“不行,不能再這麽下去,否則大人一定會爆體而亡,必須要盡快制服他,將他交由孫神醫醫治才行。”

    “大人,對不起了!”心中默默說了一句,蕭淩眼中的疲憊盡去,眼中精芒爆閃,燦若星辰。

    閃過高興一招黑虎掏心,蕭淩口中輕斥一聲,不退反進,反守為攻,將速度提升至極致猛地撞進高興懷中,出手如電,“喀嚓”一聲便將高興的左肩卸去。

    “找死!”

    左臂被卸,高興心中怒氣更增,厲吼一聲,右拳猛然揮出,重重地擊打在蕭淩的下頜上。

    “碰!”

    “喀嚓!”

    蕭淩的下巴頓時變了形狀,口中噴出一口鮮血,身子更是不受控制地向後跌飛出去七八米遠。蕭淩顧不得周身的疼痛,身子甫一落地便猛地向著一旁滾開,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高興那勢大力沈的一腳。

    “碰!”

    大地輕顫,塵土飛揚,高興這一腳竟然深深陷入地面近寸。要知道,為了避免高興傷及無辜,是以蕭淩便將高興引到了晉陽城外的山林中。密林中的地面上堆滿了樹葉,地面十分之松軟,但高興一腳踩下如此之深可見他所用力氣之大。

    長出口氣,蕭淩眉頭抽搐幾下,終於乘機緩了口氣。一邊閃避著高興的攻擊,蕭淩一邊調整著狀態,準備第二次的撲擊。

    “我要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啊——”

    看著躺倒在地不斷掙紮著想要站起身來,怒目圓睜,嘶吼咆哮的高興,蕭淩身子不自禁晃了晃,一個踉蹌跌坐在地。蕭淩終於如法炮制,將高興的四肢關節卸去,讓他無法再行動,但蕭淩自己也是傷痕累累,下巴骨折,左臂也被高興震斷,胸腹間更是劇痛無比,便是呼吸也變得極其艱難。

    “大人,您放心,我一定會將你送到晉陽,讓你平安渡過此劫!”蕭淩喘息了幾口,迅速運轉長生真氣緩解了自身的傷勢,他便立即從地上站起身來,任由高興恣意咆哮,蕭淩以右臂將他夾在腋下,堅定地,以如今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向著晉陽城奔去。

    四十裏,三十裏,二十裏……

    “呼……呼……”

    蕭淩劇烈地喘息著,雙腿如同灌了鉛一般,每邁出一步都十分吃力。從疾奔到小跑,從小跑到現在的走,蕭淩幾乎沒有邁步的力氣。

    他本就受了重傷,如今又帶著高興劇烈運動,傷勢加重,體內真氣運轉不暢,腹臟中的淤血更是不斷從嘴角滴下,周身劇烈的痛楚幾乎讓他麻木,無盡的疲倦更是讓他幾乎睜不開雙眼。

    然而蕭淩卻沒有就此放棄,依舊堅定地向著晉陽城前進,哪怕前路再艱難,再漫長,他也會遵守他的諾言。

    此時高興整個人也陷入了昏迷之中,面容扭曲,滿是痛苦,渾身更是滾燙得嚇人,口中不斷地發出嘶啞至極的慘叫,聲音甚是滲人。

    因為四肢無法用力,高興體內暴漲的真氣得不到宣泄,他身上已有不少毛細血管被脹裂,才幹涸不久的血衣又再次變得濕潤,沾染上塵土後變得更加汙濁恐怖。

    又行了一裏,蕭淩終於帶著高興出了山林,來到了官道上,但他頭腦眩暈的感覺卻是更甚,面色蒼白,渾身汗如雨下,幾乎就要摔倒在地。

    便在這時,蕭淩的耳邊隱約傳來一個清晰的聲音:“咦,袁道長,您看!”

    “有人受傷了,過去看看!”

    下一刻,蕭淩只覺一陣風吹來,眼前便出現了兩個身影,一男一女,看裝束像是道士。

    “這位兄台,你受了傷?”男道士中年模樣,慈眉善目,下頜長須飄飄,手拿拂塵,一派仙風道骨的模樣,聲音輕柔溫暖,讓人如沐春風,更是帶著一股奇特的力量讓蕭淩昏沈的腦海為之一清。

    “道長,行行好,送我兄弟去晉陽找孫神醫治病,遲了恐怕就來不及了,求您了!”說著,蕭淩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臉上,滿是焦急和懇求。

    “小兄弟別著急,貧道自不會袖手旁觀。”男道士溫和地說著,一邊伸出如玉的左手握住了高興的左手腕,甫一接觸,男道士的眉頭就是一抖,面上閃過一抹驚容。

    “袁道長,這位小兄弟是——”一旁的女道士看著血人也似的高興柳眉輕蹙,面色有些詫異凝重,遲疑地問道。

    “走火入魔,好霸道怪異的真氣啊!”袁道長收回左手,澄澈的雙眸中浮現出一抹嚴肅,搖頭輕嘆道:“還好沒有來遲啊!”頓了頓,袁道長看著一臉惶急哀求的蕭淩道:“小兄弟,貧道袁天罡,高公子就交給我了,你放心吧!”

    “袁天罡?好,謝,謝謝——”蕭淩一怔,旋即便想起了高興曾提過的袁天罡,對於他能道破高興的身份也沒有懼怕和警惕,反而心神一松,話還未說完人便暈了過去。

    “玉清道長,高公子如今走火入魔已深,神志混亂,真氣躁亂,周身經脈已有十之七八碎裂,若是不趕緊醫治恐怕難逃一死。”袁天罡微微一頓,續道:“玉清道長真氣冰寒,有助於清心明智,待會還需道長施以援手,幫助高公子抵擋心魔。”

    “袁道長放心,貧道自當盡力配合。”女道士即玉清道長點頭答道。

    “好,事不宜遲,我們先入林,尋一處僻靜所在。”袁天罡說著便將浮塵插在腰間,一手一個提起蕭淩和高興邁步向林中走去說是走,但袁天罡一步跨出便已身在十數米開外,步履瀟灑而從容。

    玉清道長袖袍輕揚,蓮步輕移,跟在袁天罡身後向密林投去,速度並不慢上多少。

    時間不長,袁天罡和玉清道長便帶著高興和蕭淩來到山林深處,遠離官道,身為幽靜,不會為人打擾。

    將高興和蕭淩二人放在地上,袁天罡先是自懷中取出一個瓷瓶打了開來,從中取出一枚清香撲鼻,約莫指甲大小的藥丸送入蕭淩口中,這才扶著高興盤膝而坐,自己也在高興身側盤膝做好。

    “玉清道長,我們這就開始吧,煩請你護住高公子的心脈。”深吸口氣,袁天罡一臉嚴肅地看著玉清道長說道,待得後者點頭,盤膝坐在高興身前,袁天罡便緩緩閉上雙眼,如白玉般的雙手一個貼在高興的丹田,一個則貼在後心上。

    “嘿!”

    袁天罡口中輕斥一聲,胸前的長須陡然無風飄蕩,而他寬大的道袍也鼓蕩起來,貼在高興丹田後心的雙手也更加瑩潤,泛著淡淡的毫光。

    高興體內真氣**,橫沖直撞,如今最近要的就是約束真氣,讓其不再破壞高興的經絡,然後再使其恢覆神志,從而暫時渡過難關。蕭淩雖然知道如何做,但論功力他不如高興,是以不敢妄自施為,否則不但救不了高興,甚至會因為真氣在高興體內糾纏激鬥,加速他的死亡。

    袁天罡已然行功,一股無形的,但卻浩如煙海,恢宏無匹的威嚴氣勢充斥於天地之間,讓山川草木,蟲魚鳥獸都忍不住為之臣服。

    在袁天罡行動的同時,玉清道長也不敢怠慢,纖細的雙手一個貼在高興的眉心,一個則貼在高興的胸口,冰涼的真氣如絲縷般在她小心翼翼地控制下向著高興體內滲去,與此同時,玉清道長寶相莊嚴,口中則以奇怪的腔調誦念起來,聲音清脆宏亮,更是帶著一種天地之威,直透人心。

    “老君曰: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大道無名,長養萬物;吾不知其名,強名曰道。夫道者:有清有濁,有動有靜;天清地濁,天動地靜。男清女濁,男動女靜……

    煩惱妄想,憂苦身心。但遭濁辱。流浪生死,常沈苦海,永失真道。真常之道,悟者自得,得悟道者,常清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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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六章 《太上老君說常清靜經》

    一處虛無而陰霾的空間中,一黑一白兩個身影相對而立,頗為詭異的是這二人無論是身形抑或是相貌竟都是一模一樣,俊逸瀟灑。

    此時,白衣人臉色甚為蒼白,精神甚是委頓,然而他的身子已然挺得筆直,傲然無畏的看著對面的黑衣人,而黑衣人臉上則掛著淡淡的笑容,那笑容透著一股子邪惡的氣息,尤其是他的雙眸居然是猩紅如血,其中充斥著無邊的瘋狂與暴戾,身上更是煞氣十足,狂暴無比。

    “高興,你還要堅持什麽?”黑衣人乜斜著眼睛看著白衣人,冰冷的語氣中充滿了嘲弄的意味。

    白衣人怒哼一聲,不屈地看著黑衣人,鄭地有聲地道:“男兒大丈夫,頂天立地,當謹守本心,怎能淪為惡魔的奴隸,恣意妄為,遺禍世間?”

    “哈哈哈哈!”黑衣人聞言頓時仰天狂笑起來,隨著笑聲,長發亂舞,如同一條條陰冷邪惡的毒蛇,不可一世的模樣甚是獰惡。笑了一陣,黑衣人猛地低下頭來,兇狠地看著白衣人斥道:“蠢貨,你一生滿手血腥,殺孽無數,本身就是個惡魔,難道還妄想做大英雄嗎?

    世間所謂倫理綱常不過只是強者約束那低賤如草芥的弱者所制定,只有力量才是永恒,有了無盡的力量,便有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至高無上,奴役天下的權勢。

    難道你不想要這無上的力量,不想早日放牧天下,不想長生不老,與世永存?放棄吧,只要你不再堅持,你將不再如此痛苦,得到你該得的力量,君臨天下!”

    “你休想!”白衣人怒斥道:“我高興歷經萬難,多少次生死一線都不曾放棄,區區心魔能奈我何?今日我必將你碎屍萬段!”

    “泥古不化,那我也只能將你毀滅了!哼!”話音方落,黑衣人便如一道黑色的閃電,眨眼間便跨越了數十米的距離,挾著澎湃的煞氣向著高興撲來。

    “滾回去!”白衣人吐氣開聲,大喝一聲,右拳裹挾著剛猛的力量直直地向著黑衣人揮去。

    “轟!”

    一聲驚天巨響,山河變色,日月無光,這片虛無的空間也因為兩人的碰撞出現了劇烈的震蕩,四散的勁氣更是在其中掀起了滔天巨Lang。

    巨響聲中,白衣人直接便向後跌飛出去數十米,而黑衣人身子只是晃了一晃,下一刻便獰笑著再次向著白衣人追擊而去。

    “毀滅吧!”

    白衣人的身形還未穩住,黑衣人那如同狂風驟雨般的攻擊便籠罩在全身上下,盡管白衣人竭力格擋,但黑衣人的拳腳還是不住擊打在他身上,那深入靈魂的痛苦幾乎讓他忍不住想要呼喊。

    便在二人激鬥中,隨著黑衣人攻勢愈發猛烈,白衣人的氣息愈發萎靡,便連身形也有些虛幻起來,而黑衣人精神卻是愈發強勁,身上的煞氣幾乎彌漫了整個空間。

    “還要頑抗嗎?”

    在黑衣人的咆哮聲中,白衣人再次被擊飛出去。此時的他看上去極其狼狽,氣息奄奄,身形愈發虛幻,看上去便似乎隨時都能隨風而散一般。

    “頑抗的人是你!這些年殺的人還不夠多嗎?什麽時候才是盡頭?難道你真的要將自己也毀滅嗎?”白衣人艱難地站起身來,倔強地看著黑衣人,氣息雖然虛弱,言語卻依舊堅定。

    “找死!”黑衣人暴跳如雷,他已經不知道與白衣人激鬥了多久,將其擊倒了多少次,但後者每一次都會頑強地站起來,不願就此消弭。

    “你這惡魔,縱然一死我也要你共同覆滅!”白衣人冷笑著,虛幻的雙拳再次堅定地迎向黑衣人砂缽大小,堅硬如鐵的雙拳。

    “去死!”

    黑衣人厲嘯一聲,雙拳揮出,竟然將白衣人的雙拳生生砸散,去勢不止地向著後者的心臟和頭顱擊去。

    就在黑衣人的雙拳即將印在白衣人的胸前時,這片空間突然泛起絲絲漣漪,一股冰冷純粹的氣息瞬間彌漫在整個空間,空中更是詭異地飄起了雪花,與此同時一個仿佛來自宇宙洪荒,帶著浩瀚天威的聲音回蕩在這片空間之中。

    便在這時,黑衣人的身形突然一滯,而當那晶瑩的雪花飄落在他身上時,他頓時如觸電般痛呼起來,身上的氣勢更是動蕩不定,面目變得扭曲而猙獰。

    與之相反,那快要消散的白衣人卻是突然精神大振,榮光煥發,當雪花滲入身體時,他那虛幻的身形也漸漸變得凝實,微弱的氣勢逐漸增強。

    “可惡,是誰?究竟是誰,竟敢與我作對?啊,毀滅吧!”黑衣人淒厲地怒吼著,眼中的毀滅的殺念愈發熾烈,話音未落,他便再次撲向了白衣人。

    “該毀滅的是你!”白衣人同樣怒吼一聲,不退反進,一往無前地迎向黑衣人。

    劇烈地撞擊聲中,勁風肆意,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再次瘋狂地纏鬥在一起。

    “能遣之者:內觀其心,心無其心;外觀其形,形無其形;遠觀其物,物無其物;三者既悟,唯見於空。觀空亦空,空無所空;所空既無,無無亦無;無無既無,湛然常寂。寂無所寂,欲豈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靜……”

    從正午到黃昏,從黃昏到黎明,又從黎明到黑夜,整整兩日功夫,玉清道長已不知將一卷《太上老君說常清靜經》念誦了多少遍,而兩日間持續不斷地輸出真氣,玉清道長如玉的容顏微微有些蒼白,額頭上上沁出了些許細密的汗珠,眉宇間更是顯露出一絲疲態。

    《太上老君說常清靜經》乃是道教重要的經典,旨在教人遣欲入靜,謹守本心,常常誦念對修士的修煉大有裨益。

    而今玉清道長誦念此經,再輔以獨特的真氣,對於幫助高興恢覆神志,收懾心神甚有奇效。然而讓玉清道長始料不及的是,高興的心魔之強大讓她都感到駭然,而高興體內奇特的真氣更是叫她瞠目結舌。

    仇恨心、貪念、妄念、執念、怨念等都屬於心魔。心魔也許一直存在,也有可能突然產生,它可以隱匿,也能成長壯大,能夠吞噬人,同樣也能歷練人。

    無論是修士或是凡人,皆有心魔。對於普通人來說,存有心魔行事總會失去分寸,或是生活在陰影之中,不得快樂,甚至不得善終,但對於武者而言,心魔會使你無法突破瓶頸,從此止步不前,而一旦為心魔所趁,後果不堪設想,理智喪失,墮入魔道,甚至自我毀滅。

    武者的心魔,尤其是高手,心魔的爆發也愈發劇烈。高興前世今生殺戮太重,心中更有執念,是以心魔難除,尤其是《長生訣》霸道之極,心魔爆發更是非常可怕。

    有得必有失,只要想想,高興修煉《長生訣》不足五載,功力比之劉忠幾十年苦功也相去不遠,這心魔如此強悍也就不足奇怪。

    與玉清道長相比,袁天罡的樣子看上去卻是差了許多。連續兩日的操勞,袁天罡已不負前日的仙風道骨,神情委頓虛弱了不少,臉色蒼白,氣息粗重,眉頭輕皺,額頭上更是布滿了汗珠。

    兩天時間,以袁天罡那浩如煙海的真氣竟也只是將高興體內那狂暴的真氣懾服了九成,歸於丹田,剩下一成依舊負隅頑抗,與袁天罡僵持著。

    眼看著自己的越來越少,袁天罡愁在臉上,急在心頭。別看此時高興體內躁動的真氣只有一層,高興看上去平靜了許多,但只要袁天罡後力不濟,那被封堵在丹田之中的真氣必然再次躁動,到時候高興全身經脈必然會被悉數摧毀,他難逃一死,便是大羅金仙也無力回天。

    時間一點點流逝,袁天罡臉上的汗珠也越來越多,他的呼吸也變得紊亂而急促起來,就連貼在高興後心和丹田上的雙手也不自禁顫抖起來。

    “高興,醒來!”

    當正午降臨,天地間的陽剛之氣達到頂點時,袁天罡禁閉的雙目陡然睜開,舌綻春雷,大喝一聲,一股雄渾浩瀚的氣勢猛然從他身上散發出來,以袁天罡為圓心,方圓五米之內,半尺厚的落葉竟紛紛被席卷而出,露出其下褐色潮濕的地面。

    也就在這喝聲中,纏鬥中的黑衣人頓時如遭雷擊,身形巨震,行動遲滯,被白衣人抓住機會抓住機會,狠狠一拳擊中胸口,“嘭”的一聲碎裂開來,化作絲絲縷縷的黑氣眨眼間便消弭不見,而陰霾晦暗的空間也如同冰雪消融一般,變得澄澈而明亮起來。

    “呼――”

    袁天罡緩緩收回雙手,似是耗盡了氣力般癱坐在地,神情委頓虛弱至極,渾身更是大汗淋漓。

    “道長,不知大人情況如何?”見玉清道長和袁天罡收手,蕭淩忙湊上前焦急地問道。

    在當天夜間蕭淩便清醒過來,雖然心憂高興,但他也知道不能打擾玉清道長和袁天罡,遂一邊運功修覆自身,一邊為三人護法。

    “小兄弟勿憂,高公子已經沒有性命之憂,只是真氣躁動,他內傷太重,沒有一年半載的修養恐難覆原啊!”袁天罡喘息幾聲,氣色略好,神色有些凝重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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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七章 尋人

    “只要大人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向來沈默寡言的蕭淩聽袁天罡如此說,再見高興面色雖蒼白,神情卻恢覆了平靜,眉宇間的陰霾與戾氣也消散不見,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來,臉上不由多了一絲笑意,便是話語也多了些。

    接著,蕭淩長身而起,先是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一臉嚴肅地看著袁天罡和玉清道長,言辭懇切地道:“二位道長,多謝您們施以援手,救助我家大人,蕭淩銘感五內,日後但有差遣,絕不敢辭!”說著,蕭淩便一揖到地,神色甚是尊敬。

    “蕭壯士請起!”袁天罡右手前探,輕輕托住蕭淩的臂彎,淡笑著道:“小兄弟不必行此大禮,貧道與小王爺是朋友,朋友有難貧道出手相助也是理所應當。”

    玉清道長也笑著搖頭道:“蕭壯士不必客氣。上天有好生之德,貧道恰逢其會,又怎能見死不救?況小王爺乃世之英豪,寬厚仁慈,若就此夭折委實令人扼腕,也是百姓的不幸。”

    說話的功夫,袁天罡和玉清道長的面色已然恢覆了紅潤,氣息悠長淡定,若非眉宇間那淡淡的疲態,誰又能看出二人整整兩日不休不眠,不吃不喝,運功不止的為高興療傷?由此可見,二人功力是何等的深厚。

    蕭淩心中凜然,神情又尊敬幾分。堅持向袁天罡和玉清道長行了一禮,蕭淩語氣堅定地道:“大恩不言謝,日後定有所報。”頓了頓,蕭淩又道:“二位道長,此地較為荒僻,不適合大人修養,且二位道長連日操勞,想來疲憊困頓,不若隨在下一同前往晉陽城,王爺若知道二位前去,定然欣悅!”

    袁天罡笑著看了玉清道長一眼道:“玉清道長,萬裏江山,茫茫人海,你要找人怕是不易,不若請小王爺相助,想必容易不少。”

    “袁道長說的是。”玉清道長略一沈吟便頷首讚同了袁天罡的說辭,然後沖蕭淩微笑道:“蕭壯士,如此就叨擾了!”

    “二位道長客氣,請!”說著,蕭淩便欲將高興背負在身上,袁天罡忙笑著阻止道:“小兄弟,你身上有傷,還是由貧道帶著小王爺吧。”

    蕭淩正要拒絕,袁天罡卻又笑著道:“小兄弟切莫拒絕!說實話,貧道兩日粒米未進,如今已是饑腸轆轆,若是由你這重傷之軀帶著小王爺,我等到得晉陽恐怕已是日暮,這還不餓死老道?走吧!”

    說著,袁天罡便隨手將高興負在背上,大步流星地向著山林之外行去,那舉重若輕,神采奕奕的樣子看得蕭淩既驚且嘆,暗道今日方知世界之大,人外有人,再不敢為“天下第一殺手”的名號而驕傲自大。

    雖然蕭淩身上的傷勢未愈,不過放下心事,又有袁天罡的丹藥輔佐,他的傷勢好了不少,行走已無大礙,一行四人便在山間迤邐而行,向著晉陽城進發。

    直到進入晉陽城,高興依舊沒有絲毫醒轉的跡象。耗時兩日,高興終於在袁天罡和玉清道長的幫助下勉強戰勝了心魔,但心神消耗巨大,是以剛戰勝心魔他便陷入了深度睡眠之中,身體潛能激發,開始緩慢地自我修覆。

    而無論是高興抑或者是袁天罡和玉清道長,三人都沒有發現,就在心魔崩碎消失的剎那,丹田之中的長生真氣出現了玄妙的變化。碧綠如玉的長生真氣如今已呈現出墨綠色,光澤幽深而有些晦暗,曾今那蓬勃的生機而今卻是極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荒涼,冰冷的死氣。

    高興四人才進城不久,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接著眾人便見街口出現了數百騎,各個衣甲鮮明,佩刀挎劍,隔著老遠都能感覺到他們身上那種生人勿近的冰冷煞氣。

    “停!”

    隨著一聲輕呼,風馳電掣而來的數百騎頓時止步,動作整齊而利索,期間竟無異響傳出,正可謂“動若脫兔,靜如止水”。

    袁天罡遠遠看著,眼神淡淡,然嘴角卻露出一抹讚許的笑容。能有如此軍容整肅,令行禁止的軍隊,高長恭父子功不可沒,而他也沒有看錯人。

    袁天罡精通星相占卜,易理術數,數年前便窺測天機,察覺高興迥異命格,是以數次現身提點災厄,目的便是希望能與高興結下善緣。

    這次袁天罡正是感覺高興有難特意前來相救,卻沒料到竟在半路遇上走火入魔的高興,虧得蕭淩拼死制住了高興,又有玉清道長相助,否則恐怕袁天罡也無法將高興從鬼門關上救回。

    “蕭侍衛,興兒在哪?”便在這時,一個清朗急切的聲音響起,接著便見一個身著細甲,豐神俊朗,威武不凡的將軍越眾而出,不是攝政王高長恭又有誰來。

    “蕭淩見過王爺!”蕭淩躬身施禮,語氣溫和地道:“王爺勿憂,大人受了傷,但性命無虞!”

    高長恭臉上的擔憂並未減少多少,一雙威嚴的眼睛逡視一圈,待看見袁天罡肩頭那蓬頭垢面的身影時,雙目瞳孔驟然緊縮,臉色大變,顫聲道:“興,興兒……”說到後來,高長恭的聲音竟有些哽咽,雙目泛紅,渾身都輕輕地顫抖起來。

    此時高興身上的血衣已經幹涸,但沾染了不少塵土看上去腌臜不堪,原本的白色更是為暗紅色所代替。

    高長恭征戰沙場數十載,如何不知那暗紅色如何而來,可以想見高興經過了何其慘烈的廝殺,又受了多重的傷勢,是以高長恭才會如此失態。

    “王爺,小王爺受傷雖重,但將養些時日便能痊愈,倒是王爺切莫過於激動,不然引發舊疾,卻是麻煩。”袁天罡走上一步,溫和地看著高長恭說道。他的聲音柔和而純粹,直透心底,讓高長恭激蕩的心緒霎時平覆了不少。

    高長恭醒過神來,臉色稍好,蕭淩便道:“王爺,這位是袁道長,此次大人得以脫險全賴袁道長和玉清道長出手相救。”

    “啊,”高長恭一怔,旋即感激地向著袁天罡二人施禮道:“原來是二位道長救了犬子,實在失敬,怠慢之處還望海涵!”

    “王爺客氣,小王爺吉人天相,貧道也沒幫上什麽忙!”袁天罡和玉清道長連忙還禮道:“貧道袁天罡(玉清)見過王爺!”

    “二位道長快快請起!”高長恭忙上前扶住袁天罡二人,沒有讓二人真個拜下,“兩位道長,一路幸苦,請先隨本王過府歇息片刻再說吧!”說著,高長恭不待袁天罡推拒便沖身後喝道:“為二位道長讓出兩匹馬來,回府!”

    “多謝王爺美意,貧道就叨擾了!”袁天罡也不矯情,將背後的高興交由幾名士卒,沖高長恭施禮笑道。

    “請!”

    雖然高興那虛弱淒慘的樣子唐高長恭心下又是一陣抽搐,但高長恭卻還算鎮定,笑著請袁天罡和玉清道長上馬後一行數百人便浩浩蕩蕩地向著王府行去。

    高長恭本不是喜歡招搖之人,然這些日子晉陽頗不安定,包括他在內身邊之人屢屢遇刺,這讓他大為光火的同時也不得不多加小心。

    眾人回府,高長恭只安排袁天罡和玉清道長洗漱歇息,並未著急向蕭淩詢問高興的事情,依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蕭淩受傷不輕,不論是基於上位者馭下的手段,抑或者他的脾性,對下屬一向關愛有加。

    兩個時辰後,高長恭設宴答謝袁天罡和玉清道長,陪坐的只有孫思邈一人,此時高長恭方知袁天罡和孫思邈系數同門,不過一個擅長岐黃之術,一個卻是對易理玄學造詣極高。

    幾人寒暄幾句,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玉清道長放下杯盞,向高長恭行了一禮道:“王爺,貧道有一事請教王爺,卻是不知行否?”

    “哦?”高長恭停下手中的動作,坐直了身子以示尊重,伸手示意道:“玉清道長有何難處盡管說來,本王定會竭盡所能!”

    “貧道向王爺打聽一個人。”玉清道長乃出家之人,並無世俗間那多繁文縟節,是以便直言相詢。

    “不知道長要打聽誰?”高長恭笑著問道,卻是有些奇怪玉清所求竟是如此簡單。

    “王爺,貧道所尋之人名喚陸晗玥。”

    “陸晗玥?”聽得此言,高長恭頓時面露驚詫之色、玉清道長卻是未覺,臉上浮現出淡淡的憂慮和傷感,兀自道:“實不相瞞,貧道所要尋的正是唯一的徒兒,她自幼隨我長於深山,心性單純,姿容嬌好。貧道遣她來齊國歷練,卻不想年余沒有音訊傳回,貧道擔心她遭了奸人陷害,故而特下山來尋她。”

    頓了頓,玉清道長又道:“王爺見多識廣,威望無雙,是以貧道厚顏相求,還望王爺不要責怪貧道孟Lang!”說著,玉清道長再向高長恭失了一禮,眼中滿是對愛徒的擔憂與慈愛。

    “呵呵!”待玉清道長說完,高長恭卻是失聲輕笑了起來,另一邊的孫思邈也是捋須微笑,直讓玉清道長莫名其妙,她正要開口詢問,高長恭已笑著道:“玉清道長,且遂本王來!”說著,高長恭率先離席向著後堂走去。

    袁天罡和玉清道長對視一眼,皆不知高長恭此舉何意,不過前者看見孫思邈嘴角的笑意心下卻是有了猜測,不過他卻沒有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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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八章 龍有逆鱗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欞,照進屋子,鋪灑在陸晗玥的臉上,為她那蒼白的嬌容添上了一抹光彩,更使熟睡的她顯得恬靜嬌美,去了往日的清冷,如今透著病態的她卻又別具魅力。

    前日孫思邈煞費苦工,直到入夜才將陸晗玥從閻王手中奪回,然她傷勢太重,氣血兩虛,這兩日莫說起身,便是動彈一下也甚是艱難,是以多數時候都在沈睡。

    突然,陸晗玥恬靜的面容上籠罩上一抹憂愁與驚恐,一對秀眉頭緊緊蹙起,光潔的額頭上汗涔涔的,口中更是不斷地呢喃自語。

    “玥夫人,您怎麽了?醒醒,玥夫人!”一個清秀的侍女關切地看著陸晗玥,一邊溫柔的用手帕擦拭著陸晗玥臉上的汗水,一邊柔聲呼喚道。

    “翠兒,怎麽了?”陸晗玥睜開惺忪的睡眼,眼神有些迷茫的看著名喚小翠的侍女,的聲音有些沙啞無力,語氣間隱隱透著一絲擔憂。

    “玥夫人,您是不是做惡夢了?”小翠將手帕收起,然後端起一側小幾上做工精美的銀碗,沖陸晗玥笑著道:“玥夫人,您可了吧,奴婢伺候您喝水!”

    “好!”陸晗玥點點頭,很配合地喝了半碗水,這才皺眉問道:“小翠,今日城中府內沒發生什麽是吧?”

    前些時日一直是楊麗華陪伴左右,但兩日前楊麗華卻為刺客所傷,險些去了性命,便是淩蕭雲也身受重傷,兩日來王府中是風聲鶴唳,人心惶惶,戒備更是森嚴之極。是以陸晗玥才會心神不寧,出言相詢。

    “沒有!”小翠搖頭道。

    “究竟出了何事,莫要瞞我!”雖然小翠掩飾得極好,但陸晗玥身為武者的敏感還是察覺出她的異樣,心中頓時一沈,眉頭輕挑,語氣也嚴肅了些。

    小翠嬌軀輕顫,不敢隱瞞,連忙答道:“回玥夫人的話,是小王爺回來了。”

    “夫君回來了?!”陸晗玥驚喜地道,然而當看見小翠臉色異樣,欲言又止,心中沒來由有種不詳的預感,遂緊緊地盯著她道:“還有什麽,都說出來,快些!咳咳!”

    因為心緒激動,陸晗玥的不禁咳嗽起來,呼吸也變得粗重紊亂,俏臉上更是浮上了一層淡淡的嫣紅。

    “玥夫人,您別激動,別激動!”小翠忙湊上前一邊溫柔地勸慰,一邊輕柔的為陸晗玥順氣,待後者氣息平穩了些這才道:“玥夫人,小王爺受傷了。”說完,小翠立即想起了什麽,忙又用鄭重的語氣說道:“不過絕沒有性命之憂。”

    “夫君受傷了?不行我要去看他!”陸晗玥面色驟變,說著便要掙紮著從床榻上起身,只是她身子虛弱乏力,加上心緒激動焦急,一時間卻起不得身,卻引得自己劇烈得咳嗽起來,俏臉憋得通紅,額頭上滿是細密的汗珠。

    陸晗玥之所以如此激動,實是她知道高興此次受傷覺不尋常,很可能極重,否則依照高興的脾性、身手,但凡能夠行走,絕對會來自己這裏看看的。然而如今高興既已入府,卻未曾前來,可見他受傷之重,絕不會比自己輕。

    “玥夫人,使不得,使不得啊!”小翠頓時慌了神,七手八腳地將陸晗玥按回床榻,小臉上急的布滿了汗珠,“玥夫人,您身子還沒好,孫神醫特意交代過不能讓您起身的,否則您要出了什麽事王爺奴婢可擔待不起!”

    “我就去看看,只要確定小王爺平安我就回來!”陸晗玥兀自掙紮著,只是以她現在的情況卻實在起不來身。

    便在這時,房門突然被推開,接著便聽見高長恭溫和清朗的聲音在屋外響起:“袁道長,玉清道長,請!”

    “奴婢參見王爺!”小翠見高長恭進來,忙大禮參拜,也顧不得再阻止陸晗玥。

    聽見“玉清道長”四字,陸晗玥渾身頓時一僵,不再掙紮,一雙妙目緊緊地註視著房門,眨也不眨,眼中滿是驚奇與疑惑。

    很快,高長恭挺拔的身影便出現在屋內,緊隨其後的是一個長髯飄飄,仙風道骨的中年道士,姿容灑脫,氣質飄渺出塵,讓整個房間都為之一亮。

    再之後卻是個女道士,一身杏黃道袍掩不住頎長玲瓏的身段,肌膚更是欺霜賽雪,瑩潤光澤,叫人看不出年紀。她的容貌雖不如陸晗玥這般明艷,但卻也是百裏挑一,加上她那清冷出塵的氣質,世間也是少有人及。

    看見玉清道長,陸晗玥頓時瞪大了眼睛,檀口微張,一時間竟忘了言語,只是怔怔地看著玉清道長走近。

    “玥兒!”一進門,玉清道長便瞧見了床榻上的陸晗玥,頓時驚喜地呼喚道。

    “師父——”

    陸晗玥嬌軀輕震,話才出口,聲音便哽咽顫抖起來,美眸更是淚眼婆娑。

    “乖徒兒,你這是怎的了,年余沒有消息,可急壞了為師!”玉清道長蓮步輕移,身子只是晃了晃,人便已經出現在床榻前,握住了陸晗玥的雙手。

    陸晗玥正待說話,玉清道長卻是再次開口,聲音中滿是驚怒:“玥兒,你怎麽受了這般重的傷,是誰幹的?”說著,玉清道長眼中不禁閃過一抹森然的寒意,直駭得一旁的小翠心尖顫抖,大氣都不敢出了。

    “玉清道長,原來玥兒就是您的愛徒!”高長恭一臉歉疚地看著玉清道長道:“玉清道長,說來慚愧,若非玥兒為了救本王,又怎會為奸人所傷?是我連累了玥兒啊!”說著,高長恭將目光投向陸晗玥,眼中除了慈愛與自責。

    “爹爹千萬莫要自責,於公於私玥兒都該保護您的!”陸晗玥含笑搖頭,語氣堅定。

    “爹爹?”玉清道長眉頭一揚,疑惑地看看陸晗玥又看看高長恭。

    陸晗玥粉面頓時一紅,羞赧地低下頭去,不敢再看玉清道長那審視的目光,高長恭也是面露尷尬,輕咳了一聲這才道:“玉清道長,實不相瞞,玥兒卻是與小兒訂了終身,如今已是我高家之人。小兒行事魯莽,沒有拜請道長首肯,失了禮儀,本王在這裏向道長賠罪了!”

    玉清道長雖然對高興和陸晗玥私定終身,未曾知會一聲很是不滿,但見高長恭躬身行禮還是連忙閃開,輕笑道:“王爺嚴重了!貧道本是出家之人,沒有那許多繁文縟節,只是小徒久居深山,喜歡舞刀弄劍,來到這王府內院,想來給王爺添了不少麻煩!”

    高長恭眼中神光微閃,笑著道:“玉清道長,您卻是說錯了,玥兒知書達理,賢良淑德,平日裏與小兒舉案齊眉,相敬如賓,更是深得王妃喜歡!”

    玉清道長名面上是數落陸晗玥,實際上卻是擔心陸晗玥因為低賤的出身在王府中受氣,高長恭何其精明又怎會聽不出來,是以直言相告,一來顯得真誠,二來也是希望玉清道長能放心,怎麽說高興“拐了”人家徒弟也是理虧不是。

    “既是玥兒自己選的夫婿,貧道也就不妄加幹涉了。”說完,玉清道長又看向螓首低垂的陸晗玥,眼中既有寵溺還有淡淡的傷感,打趣道:“小玥兒,怪不得年余不願回山,卻是尋了夫婿樂不思蜀啊!”

    “師父——”

    陸晗玥低呼一聲,粉面羞紅,直過耳際,根本不敢再看其他人。一向清冷的她露出如此嬌羞的姿態讓高長恭驚訝之余也不禁莞爾。

    “你身上有傷,便好好歇著吧!”玉清道長扶著陸晗玥躺下,一邊幫她掖好被角,一邊說道:“為師看過了,高公子沒有性命之虞,你安心養傷才是正經。”

    “多謝師父!”陸晗玥一張俏臉紅布也似,但還是感激地沖玉清道長笑道。

    “你這孩子,跟師父客氣個什麽?”玉清道長輕輕撫了撫陸晗玥的臉,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失落和傷感。

    “玉清道長,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恭喜你師徒沖鋒啊!”袁天罡一手捋須,溫和地笑著道:“我們也別擾了病人歇息,不若再去前廳小酌兩杯?”

    “袁道長所言極是,本王這就命人重新置辦酒菜,今夜卻是要與三位奇人不醉不歸!”高長恭也笑道。

    “如此甚好。”玉清道長讚同,孫思邈也附議,四人便告別了陸晗玥聯袂向著前廳走去。

    重新落座,乘著下人布菜的功夫,玉清道長臉色嚴肅地看著高長恭道:“王爺,貧道觀玥兒的傷乃是與高手相鬥所致,她的武功雖然不算太高明,但亦是不弱,卻是不知世間何人能將她傷得如此之重?”

    高長恭的臉色也變得黯然陰沈下來,沈聲道:“玉清道長,傷了玥兒的卻是拜月教的高嵩,當日以一己之力獨戰我方四大高手還穩占上風,若非玥兒幾人拼死阻攔,本王又早有準備,恐怕那日就死在了高嵩劍下!”

    “拜月教,高嵩?”玉清道長面沈似水,鳳目寒煞,身上散發出濃重的寒氣直讓屋中空氣驟降,而玉清道長那包含怒氣的冰冷更是讓人不寒而栗:“好個老匹夫,竟敢傷我弟子,當真以為貧道是好相與的麽?看來這些年不出江湖,拜月教已經忘了當年的教訓了!”

    龍遊逆鱗,觸之必怒。對玉清道長來說,陸晗玥便是她的逆鱗,拜月教下手如此狠毒,已經徹底激起了她心中的怒意與殺意。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21:52
第五百六十九章 女皇的對策

    “玉清道長,那拜月教委實猖狂至極,三番五次尋釁本王,如今更是恣意妄為,竟敢勾結奸佞刺殺本王,難道真當本王好欺不成?此番不消道長出手,本王也定要找拜月教討回個公道!”

    高長恭憤然離座起身,雙目中寒光閃爍,身上自由一股逼人的王者威嚴彌散開來。

    作為神武皇帝高歡的嫡親,高長恭對於拜月教並不陌生,對其與高氏一脈的淵源也有些了解,更何況還有章蓉這一層關系,對拜月教的事情高長恭遠比一般人要清楚得多。

    數十年前高歡自六鎮起兵,最終建立東魏政權,這其中拜月教功不可沒,不過以高歡的霸道與精明顯然不會完全信任拜月教,否則自己豈不是成了傀儡,一切努力也將他人做了嫁衣。

    是以,在高歡有意識的控制下,拜月教縱然得了諸多好處但也沒有達到逆天的程度。而拜月教的決策者也非庸才,自不會盲目地與皇權硬碰,而是在暗中謀求發展,這也正是拜月教基業可以歷經數百年而長盛不衰的原因。

    自古以來,中原大地王朝更叠不知凡幾,然而世家豪族卻始終屹立不倒,不僅是時代的特性造就,之中也有其生存綿延的獨有規則。

    拜月教作為北齊帝國身後的巨擘,與北齊許多世家豪門都有利益糾纏,人脈之廣,勢力之大常人根本難以想像。

    無論是高長恭還是高興,對拜月教的態度之所以曖昧難明便是不希望雙方徹底撕破臉皮,最終兩敗俱傷,讓他人得了便宜。畢竟如今北齊局勢動蕩,強敵環伺,內鬥不止,稍有不慎便會滿盤皆輸,到時候天下大亂,生靈塗炭,依高興父子的脾性是不希望看見這種事情的。

    然而此時的高長恭卻是被拜月教徹底激怒。想他堂堂王爺之尊,擁兵數十萬,卻保護不得家人周全,被拜月教屢次得手,弄的是灰頭土臉,便是兒媳都險些喪命,還有何顏面可言?

    如今既已撕破臉皮,那還需要顧及什麽,對待敵人的仁慈便是對自己的殘忍,是以高長恭終於下定決心與拜月教一決高下,言語間便充斥著憤懣的肅殺之氣。

    “王爺愛憐小徒,貧道心中甚是感激。”玉清道長施禮道謝,繼而話鋒一轉,疾言厲色地說道:“只是高嵩以大欺小,欺我徒弟,貧道卻是容他不得,今次定要與他整個高下,好叫他知道這天下非是他拜月教一家獨大!”

    高長恭笑著點頭道:“道長要親力親為本王也不阻你,不過拜月教人多勢眾,道長若有需求但請之言!”

    “那就多謝王爺了!”玉清道長感激地一笑,然後端起面前的酒樽道:“王爺,貧道敬您一杯,謝謝您對小徒的厚愛!”

    高長恭重新落座,舉杯笑著說道:“應該的,道長您請!”

    ……

    鄴城之北,拜月山莊。

    “亢兒怎麽了,你再說一遍!”高崇瞪圓了雙眼,雙手死死抓著椅子上的扶手,咬牙顫聲說道。搖曳的燭光下,章崇的臉色陰沈似水,雙目中隱隱泛著血色,身上殺意凜然,氣息不穩,便似欲擇人而噬的猛獸一般。

    在章崇對面,跪著一個其貌不揚的中年人,作農夫打扮,只是雙手格外壯實,看上去非常堅硬有力。

    此時,聽見章崇帶著急切,惶恐,希冀的問話,中年人渾身巨震,眼中閃過一抹驚懼,嘴唇抿了幾抿,終於抵不住章崇身上那巨大的壓力,開口低聲說道:“主人,三日前高長恭公告天下,以謀反之罪將少主於鬧市處以車裂之刑,還有我教三百弟子也盡數被高長恭梟首示眾!”

    “車裂!”章崇豁然起身,怒目圓瞠,雙手用力過大,竟生生將梨木椅子扶手捏碎,肥胖的面孔更是扭曲得可怕,聲音仿似來自九幽一般陰森恐怖:“高長恭,你好狠的心,好毒的手段啊!”

    說著,章崇身上猛然散發出彌天的煞氣,直讓對面的中年人悶哼一聲,臉色慘白,渾身瑟瑟發抖,深深地伏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

    “亢兒,亢兒,我可憐的亢兒啊!”章崇熱淚盈眶,語音悲憤淒涼,“亢兒,大爺爺還未來得及救你,你、你怎麽就這麽死了,你死的好慘啊!”

    他本正謀劃親自前往晉陽救出章名亢,卻哪裏想到高長恭竟如此大膽,不惜與拜月教反目成仇,不但定了章名亢重罪,更是將他處以車裂之刑(五馬分屍或五牛分屍),連個全屍都不留。

    這一刻,章崇不再是那個在拜月教權勢滔天,翻雲覆雨,陰狠毒辣的三長老,只是個普通的老人,因為侄孫的慘死而悲痛,而憤怒。

    良久,章崇疲憊地坐倒在椅子上,整個人已經恢覆了平靜,無論是表情,眼神,抑或者身上的氣息都變得十分平靜,平靜得可怕。

    在中年男子恐懼不安中,章崇提筆在便箋上寫下八個字“合作開始,雞犬不留”,字體遒勁有力,幾欲透紙而出,其上凜然的殺意更是撲面而來。

    落筆,章崇將便箋折好,又從懷中取出一個物事一並交與中年男子,嚴肅地說道:“你即刻前往城中悅來客棧,將信和這玉佩交給獨臂劍客,不得有誤!”

    中年男子恭敬地接過,這才發現那是一枚龍鳳呈祥的玉佩,只是如今卻只有半塊,段口尚新,而且切割得十分整齊光滑。心知這是通信憑證,中年男子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將之貼身收好,這才叩首行禮道:“主人,小人一定不辱使命。”

    望著中年男子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章崇狹長的雙目中陡然迸射出陰冷怨毒的光芒,咬牙切齒地低語道:“高興,你敢殺我侄孫,老夫定要叫你家破人亡,死無葬身之地!劉忠,你這老匹夫,老夫忍你很久了,我要讓你下去給亢兒賠罪!你們都等著吧!”

    拜月山莊,與章崇居所相反的方向住著的是太上二長老劉忠,章名亢和三百拜月教弟子身死的消息自然也傳到了這裏,只是與前者不同,劉忠更多的卻是恐懼與憂慮。

    劉忠知道,高長恭斬殺章名亢和拜月教弟子是為了報覆,報覆章崇恣意妄為,數次卑鄙行刺王府中人,尤其是陸晗玥和楊麗華這兩位身份特殊的人。雖然沒有直接證據證明刺殺楊麗華的刺客是拜月教中人,但劉忠卻知道那一定是終於章崇兄弟的死忠所為。

    劉忠理解高長恭的做法,對章崇卻更加憤怒。且不說章名亢紈絝卑劣,在教中仗著章崇的名號胡作非為,讓許多教眾頗有微辭,更別說他多次私自挑釁高興,致使雙方關系僵持,而章崇更是不顧大局,假公濟私,陷拜月教萬千弟子於險境,委實令人惱恨。

    原本經過劉忠的努力,拜月教與高興父子關系已大大改善,縱然不能全面合作,但已有的利益卻依舊能夠保證,然而如今卻是完全處在了對立面,不死不休,這對於拜月教並無什麽好處。

    鄴城已破,高緯身死,高延宗也“不幸”死於刺客之手,高湝遭擒,縱觀整個北齊,高氏皇族中有些威望的也只有範陽王(燕王)高紹儀一人,然而比之高長恭父子,無論是才敢威望,抑或是勢力,高紹儀差得不可以道裏計。

    難道要拜月教自己做皇帝嗎?且不說名不正言不順,之中要耗費多大的心血,此中做法更是與拜月教教規不符。

    君不見,這世上只有千年的世家,何曾有千年的王朝。樹大招風,帝王之家的無限風光不過一朝一代,一旦改朝換代,難逃傾覆滅絕的命運。唯有處在幕後,才能有更多的機會斡旋,屹立世間千萬年而不倒。

    “師父,如今整個齊國再無人能與高長恭一較長短,高長恭登基稱帝已勢不可擋,如今我們卻又該如何自處?”武照秀眉輕皺,看著愁眉緊鎖的劉忠,清冷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唉——”

    未語先嘆,劉忠臉色更苦,語氣蕭索地道:“為今之際,我們只能先下手為強,除去高長恭父子再做他想。”

    武照無聲地笑笑,淡淡地道:“我們能勝嗎?”

    劉忠頹然一嘆,搖頭道:“高長恭已經警覺,再想刺殺恐怕千難萬難,他麾下精兵數十萬,我們勝算實在渺茫!”

    “既如此,我們又何必與他拼個魚死網破?”武照眉頭一揚,音調不禁高了幾分。

    劉忠一怔,繼而驚喜地看著武照道:“照兒,難道你有辦法化解目前的危機?”

    武照自信地一笑,檀口輕啟,聲音如同珠玉,清脆悅耳:“師父,徒兒且問你,與高長恭結怨的是誰?”

    劉忠愕然,突然想到了什麽,眼中精光一閃,沈聲答道:“章崇。”

    “然也!”武照輕笑道:“師父,章嵩雖是拜月教中人,但他卻代表不了我拜月教,更何況刺殺攝政王乃是他私自所為,並未得到長老會的授意。”

    說到這裏,武照頓了頓,俏臉上笑意收斂,眼神也變得森寒起來,語氣低沈而冰冷地道:“師父,如果刺客授首,我拜月教再拿出足夠的誠意,我想依攝政王的聰明才智也不會再與我教死戰到底吧?”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21:53
第五百七十章 五個女人

    “你的意思難道是——”劉忠頓時失聲驚呼,雙眼瞪得溜圓,一臉震驚地看著面前的武照。

    “師父,若要成大事犧牲在所難免。”武照雙目灼灼地註視著劉忠,語氣冰冷而嚴肅,“於公,章家恣意妄為,陷我拜月教於為難,用他們來消弭攝政王的怒火再合適不過;於私,章家近年來驕狂自大,勢力愈發龐大,不僅師父您被他們處處掣肘,便是大長老也要禮敬他們三分。

    所謂一山難容二虎,何況如今師父與章家幾成死敵,章家早就想除師父後快,師父不若乘此機會先下手為強,除去這勁敵,不僅自身安全無虞,又能保住拜月教數百年的基業,想必大長老也是樂見其成的。”

    劉忠呆怔地看著武照,久久不語。看著她那嬌艷如花的俏臉上淡定而篤信的笑容,劉忠心中不禁隱隱發寒。

    誰能想到,這個不足雙十年華的纖纖少女,在她那如花似玉的嬌容下竟藏著一顆冷酷果決的心。雖然劉忠也曾想過要徹底將對手踩在腳下,但卻沒有武照這般冷酷無情,殺伐果斷。

    “師父,徒兒知您顧念同門情意,但當今情勢卻容不得您有絲毫的婦人之仁,要想活著,要想將拜月教數百年基業延續下去,章家必須除去。”頓了頓,武照語氣緩和了幾分道:“師父,如果您不願親自出手,那就讓徒兒來承受這些罵名吧。”

    劉忠面色陰沈不定,猶豫不決。無論他與章崇有何過節,但畢竟一起渡過了數十載春秋,無論是愛抑或是恨都極是覆雜深厚,一想到同室操戈,他的心情便從所未有的沈重,心中不斷地權衡掙紮著,希冀能夠尋得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攝政王雷霆震怒,倘若我們不早作決斷,勢必會招來他瘋狂的報覆,到時候恐怕一切成空,我等盡是拜月教的罪人,百年之後有何顏面去面見九泉之下的先輩?師父——”

    “唉——”

    劉忠喟然長嘆,有些疲憊地閉上了雙眼,語氣有些傷感無力地道:“照兒,能不能留他們一條活路?”

    “師父,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既已開了殺戒,殺一人和殺十人、百人又有什麽分別?”武照淡淡地道,靚麗的眸子中一片冰冷,根本瞧不見絲毫的溫情。

    “唉——”

    劉忠渾身一震,搖頭低嘆一聲,似是被抽空了渾身的力氣一般,整個身子埋進了寬大的椅子中,臉上滿是落寞與傷感的神情,身上更是透著蕭索與悲涼的氣息。

    武照眼神微起波瀾,但很快便被她隱去不見,無聲地嘆息一聲,低聲道:“師父,您休息吧,徒兒會安排好一切的,您請放心!”

    劉忠沒有再開口,只是緊緊地閉著雙眼,熟睡也似,然而他的內心究竟如何外人卻是無從知曉。

    “師父,徒兒告退!”武照恭敬地施禮離去,只是當房門即將關閉時,空中再次傳來劉忠的低低地嘆息聲,讓武照心中沒來由一顫,不知為何腦海中突然閃過姐姐武順的音容笑貌,使得她冷酷堅強的嘴角扯出一抹溫暖的弧度。

    “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章崇和章嵩那兩個老瘋子傷害你分毫!”仰首看著夜空中朦朧的月色,武照雙目燦若星辰,堅定無比。

    誠然,她主張鏟除章家,有維護拜月教和劉忠的利益,也是擔心喪心病狂的章家會傷害到武順,那個讓她自小依賴的姐姐。章家既已對楊麗華動手,又如何會放過同樣是高興妻子的武順呢?

    公元577年的北齊頗不平靜,尤其是四月更是風起雲湧,不僅使得北齊萬千百姓心驚膽張,瞠目結舌,便是整個大陸的眼光也都聚集在這片土地上。

    去歲北齊大勝北周數十萬大軍,一代雄主宇文邕更是客死他鄉,本是百廢待興的北齊,卻因為高緯的一紙詔書使得戰爭的陰雲再次籠罩了這片土地。

    廣寧王並進青州,與高興激鬥不休,任城王高湝率軍南下征討晉陽,然而就在所有人以為這將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時,情勢卻在一夜之間突變。

    先是高興假借廣寧王高孝珩之名突襲鄴城,逼迫舊主高緯飲鴆酒自殺,後有任城王高湝為人在亂軍之中生擒,最離奇的卻是新帝高延宗莫名其妙地死於刺客之手,而攝政王高長恭也身受重傷。

    在北齊突變的消息傳向四方時,四月二十日,淮州盱眙郡城出現了兩個神秘的客人。

    從身形看,這時兩個女子,而且年歲不大,縱然有絲巾蒙面,看不見真實的相貌,但修長纖細,婀娜窈窕的身姿卻依舊讓路人忍不住側目觀望。

    兩名女子俱是紅裙曳地,不同的卻是其中一人衣襟上繡著一朵絢爛繁盛的牡丹,高貴而雍容,另一人衣衫上卻是一朵嬌艷欲滴的罌粟花,帶著神秘而蠱惑的氣息。

    “師姐,這便是攝政王府了吧!”遠遠地看著前方那雖威嚴卻不顯奢華的府邸,紅裙上繡著牡丹的女子向身邊的女子問道,聲音若空谷幽蘭,讓人心曠神怡。

    “是呢,正是我們來此的目的。”衣衫上繡著罌粟花的女子咯咯嬌笑著答道,聲音酥酥軟軟,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魅惑,直讓四周的行人一陣心旌搖曳。

    “師姐,攝政王和高公子都不在府中,我們為何不直接去晉陽城?”紅裙上繡著牡丹的少女疑惑不解地問道。

    “合作之事並非朝夕之功,晚去一日早去一日並無關系。”衣衫上繡著罌粟花的少女低聲道:“如今的晉陽城可不平靜,咱們冒然進入恐怕會引起不必要的紛爭,無論是對我們自己還是對攝政王殿下來說都是如此。

    “拜月教陰險卑劣,雖然刺殺攝政王殿下不成,但卻重傷了高公子的二位夫人,依高公子的脾性又怎會容忍他們?章名亢那紈絝草包被處以車裂之刑便可知王爺和高公子是何其憤怒!

    而今高公子與拜月教一戰在所難免,我們作壁上觀即可,高公子勝了自然好,若是不勝我們再施以援手也不遲。而且依我看,拜月教正面敵不過高公子,恐怕會將主意打到這裏。”說著,她螓首輕揚,妖嬈嫵媚的目光落在了遠處的攝政王府。

    “這、這不可能吧?”紅裙上繡著牡丹的少女有些遲疑地說道,眼中滿是不信。

    衣衫上繡著罌粟花的女子嗤笑一聲,言語間滿是嘲弄,“師妹,你不要忘了世人稱呼我們什麽?魔教!同為魔教中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又有什麽稀奇?拜月教既能刺殺楊麗華,又為什麽不能來這裏?更何況,比起重兵把守的晉陽城,這盱眙城也空虛許多吧!”

    “啊——”紅裙繡著牡丹的少女低呼一聲,秀眉輕蹙,顯然對拜月教的“陰險歹毒”有些不能接受。

    “師妹,走吧,咱們還是先去王府吧!前幾日得到消息,聖火教的追風戰神曾在齊國現身,此間事多,這裏不是我們的地盤,萬事還是小心些。”

    “好。”

    盱眙城,攝政王府後院。

    “姐姐,拜月教真的要和夫君開戰了麽?”張麗華關切擔憂地看著章蓉,低聲問道。

    雖然烈日高懸,但章蓉卻感覺不到絲毫的暖意。本以為自從被架上火刑架後便徹底斬斷了與拜月教的關系,然而當聽說高興要和拜月教決一死戰時心中還是難免傷感,憂慮,抑或者失望。

    章蓉負責幫高興打理生意,消息自是靈通,晉陽城發生的事情她雖不盡知,但也知道楊麗華和陸晗玥都因拜月教身受重傷。

    這些天,章蓉心中既是擔心楊麗華二女和高興的安危,又是心憂拜月教與高興真個死拼。畢竟她曾是拜月教教主,縱然沒有完全掌控拜月教,但對拜月教勢力有多龐大卻是知道的。

    “我不知道。”章蓉搖搖頭,憔悴的臉上滿是化不開的愁雲。

    “姐姐,如果夫君要鏟除拜月教,我們又該如何?”張麗華小心翼翼觀察著章蓉的臉色,語氣十分平緩。

    “你什麽打算?”章蓉眉頭一挑,轉身看著張麗華道。

    “這——”張麗華語氣一滯,沈吟了片刻,然後堅定地道:“姐姐,你讓我怎麽做,我就怎麽做。”

    章蓉聞言一笑,冷漠的眼中閃過一抹溫情,繼而又變得渙散飄渺,“拜月教已是過去,如今我們都是夫君的女人,一切當以夫君為重。”

    張麗華臉上明顯松了口氣,生怕章蓉會說出與高興為敵的話。她雖然也是拜月教人,但卻是只與章蓉親善,對拜月教卻無多深的感情,尤其是拜月教曾今無情地拋棄章蓉也讓她耿耿於懷,內心裏卻是希望高興好好教訓一下拜月教,好給師父討回公道。

    “這些日子一定要提高警惕,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娘親受到傷害!”章蓉揮手將眼角的兩顆淚珠抹去,面色嚴肅地說道。

    “姐姐放心,我一定會小心戒備的!”張麗華重重點頭。

    章蓉正要開口說些什麽,卻有家丁來報:“蓉夫人,有客人登門拜訪您!”

    章蓉和張麗華對視一眼,不解地問道:“可知是何人?”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21:55
第五百七十一章 百花宮的誠意

    “她們自來自百花宮。”家丁一面遞上燙金的拜帖,一邊答道。

    “百花宮?居然是六大特使之一的罌粟花,她們來做什麽?”章蓉展開拜帖,心中滿是驚詫。心中雖然困惑,但章蓉也沒有深思,嚴肅地沖那家丁說道:“請客人到前廳,不得怠慢,我稍後就到。”

    “是!”家丁恭恭敬敬地答應一聲,向章蓉行禮後便匆匆離去。

    章蓉任拜月教教主十載有余,言行舉止自有一番氣度威嚴,而她又執掌府中財政大權,是以府中家丁雜役對她皆是十分敬服,從不敢懈怠。

    “妹妹,你且與我一同去會會百花宮特使,可好?”章蓉整理了一下儀容,將臉上的憂愁盡數斂去,換上一副甜膩酥軟的笑容道。十數年歷盡紅塵,迎來送往,章蓉掩飾情緒的功夫自然了得,只是自從離開了拜月教,她不願再帶著虛偽的面具過活罷了。

    “好。”張麗華點點頭,輕輕挽著章蓉的手臂,邁著裊娜的步伐向著前院行去。雖然二人已是姐妹相稱,身份地位相等,但張麗華對章蓉的尊重孺慕卻從未減少。

    時間不長,兩人便穿過花徑,來到前院,還未進入前廳,便聽見一陣嬌媚糯軟,銷魂蝕骨的笑聲,便是同為女人,張麗華心中也微起波瀾,莫名的有些嫉妒的情緒。

    章蓉腳步微微一滯,眼中閃過一抹精光,旋即便恢覆了正常。

    “姐姐,怎麽了?”張麗華壓低聲音問道。

    “百花宮六大特使之一的罌粟花,以媚術名聞天下,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章蓉淡淡一笑,輕輕掙開張麗華的手臂,隨著紅潤誘人的檀口輕啟,清脆溫潤的聲音也飄向前廳。話音未落,章蓉窈窕豐腴的身姿便轉過了屏風,出現在了前廳之中。

    章蓉眉眼含笑,拱手向著已經站起身的兩位客人見禮道:“不知百花宮特使前來,章蓉有失遠迎,還望二位原諒則個!”

    “章夫人太客氣了,是我們不請自來,你不怪我們唐突才是!”便是尋常的一句話,自罌粟花口中說出卻依舊讓人心神恍惚,遐想聯翩。

    “好個媚骨天成的女子!”當章蓉看向罌粟花時,不禁在心中暗讚一聲。

    罌粟花已除了面紗,露出嬌艷嫵媚的容顏,即便未曾刻意搔首弄姿,然一顰一笑卻俱都帶著無盡的媚意,讓人為之沈淪,為之瘋狂。

    章蓉和張麗華也曾涉獵媚術,但她們的成就與罌粟花不可同日而語,後者的媚術已然融入脛骨血脈,一切發乎自然,沒有做作的痕跡,不威力卻是最大。

    章蓉臉上笑意吟吟,心中卻極是警惕,論功力罌粟花也許不及她,但其媚術不僅能迷惑男人心智,便是女人也有很大的影響,真個與之爭鬥,想勝恐怕要費不少力氣。

    當章蓉的目光落在罌粟花身側的少女身上時,頓時有一種驚艷之感,沈穩如她也不禁有了片刻的失神。

    罌粟花身側的少女看年紀不過雙十,然冰肌玉骨,眉目如畫,而紅裙上那嬌艷繁盛的牡丹花卻襯得她極是雍容大度,聖潔富貴,縱然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裏,身上也自有一股讓人膜拜、臣服的氣度與威嚴。

    張麗華也是目不轉睛地看著罌粟花身側的少女,妙目連閃,她向來以美貌自負,然而在這既清且艷,宛若空谷幽蘭的少女面前卻是自愧弗如。

    “還未請教,這位是?”章蓉只是失神了片刻便醒過神來,好奇地問道。

    “章姐姐,你好,我叫蕭詩韻。”少女溫婉一笑,徐徐地向著章蓉拱手說道。她的動作雖輕柔,但卻甚是高雅,讓人賞心悅目,而她的聲音乍一聽仿似黃鶯出谷,鳶啼鳳鳴,清脆嘹亮卻又不失玩轉柔和。

    “蕭詩韻,蕭詩韻,呀,”張麗華喃喃重覆了兩句,旋即似是想起了什麽,猛然瞪大了眼睛,失聲道:“莫非你就是周帝宇文贇即將迎娶的那個蕭詩韻?”

    蕭詩韻雙目一凝,很快便又舒展開來,失笑搖頭道:“這位姐姐說笑了,不過是與皇後同名罷了,詩韻又焉有母儀天下的福氣?”

    “只是同名嗎?”張麗華秀眉緊蹙,頗是懷疑地看著蕭詩韻,希冀能從後者臉上看出些什麽,然而後者卻是坦然相對,沒有絲毫心虛的表現。

    張麗華走南闖北,閱人無數,卻第一次見到讓自己都忍不住傾心的貌美女子,而偏生她的名字與宇文贇迎娶的皇後並無二致,也難怪張麗華會有此猜測,畢竟一國之母又怎麽可能是庸脂俗粉?

    章蓉瞥了一眼張麗華,然後笑著伸手示意蕭詩韻和罌粟花二人道:“兩位快請上坐,有什麽事咱們坐下慢慢商談!”

    “請!”

    四人分賓主落座,章蓉卻是發現,雖然罌粟花和蕭詩韻是師姐妹,但從前者對後者的尊重不難看出後者在百花宮的身份不低,和可能在前者之上。

    這蕭詩韻究竟什麽身份,以前從未聽過,地位卻如此之高,更古怪的是她身上的氣息為何與淩素華那般相近?

    章蓉心中轉換著念頭,臉上的笑容卻不減半分,一邊客氣地招呼罌粟花和蕭詩韻飲用茶點,一邊溫和地道:“二位不遠千裏而來,想必是有什麽事吧?若是方便,還請明言。”

    章蓉的直白沒有出乎蕭詩韻和罌粟花的預料,畢竟雙方分屬不同,如今卻是不請自來,顯然是懷有某種目的的。

    二人對視一眼,待看見蕭詩韻頷首後,罌粟花臉上笑容微收,面色正經而嚴肅,但卻又別有一分風致。略微沈吟片刻,罌粟花這才開口道:“章夫人,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我們此番前來卻是與小王爺有事相商。”

    “哦?不知是何事,我可能知曉?”章蓉微微一笑,靜靜地註視著罌粟花。

    百花宮雖然勢力不在齊國,但查到高興不在盱眙城的消息並不困難,更何況北方風起雲湧,高興又怎會呆在家裏。而罌粟花既然開了口,自然是有事與章蓉商量,是以後者才會有此一問。

    “正要請章夫人幫忙!”罌粟花點頭,認真地看著章蓉道:“章夫人,這兩年齊國出了不少新奇的物事,頗為實用,引得天下爭相購買,而高公子也賺了個盆滿缽滿,讓我等好生羨慕。夫人也知道,我百花宮在長江流域素有人脈,若是你我雙方能精誠協作,想必所獲之利更眾,卻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說完,罌粟花便住口不言,一邊拿起桌上的茶盞輕輕品茶,一邊默默地等待著章蓉的答案。

    章蓉雙目微微一瞇,眼中精芒一閃而逝。罌粟花說的含蓄,只是生意往來,然而實際上卻是更深層次的政治合作。既是同道中人,章蓉如何會不清楚百花宮的意圖。

    “罌粟花特使,恐怕要讓你失望了。”章蓉歉然一笑道:“我雖得夫君信賴幫他打理生意上的事務,但合作一事茲事體大,我卻是做不得主的,你若有心合作便與我家夫君相談即是。”

    罌粟花和蕭詩韻並未因章蓉的回答失望,她們自然知道這種事情需要高興父子的決定,之所以告之章蓉只是希望先向高興表達合作的意向。

    “夫人所言甚是,不過夫人對我百花宮之事了解不少,到時候與高公子相談時卻是需要夫人從旁說道一二,莫要因為你我雙方輕視彼此而錯過了合作才是。”罌粟花言辭懇切地說道。

    章蓉點頭應允:“這個你且放心,如今我只是章夫人而非章教主,你的意思我一定詳細告知夫君。”

    “那就多謝夫人了!”罌粟花和蕭詩韻同時拱手道謝,頓了頓,蕭詩韻又道:“章姐姐,敝宮前些時日收到消息,聖火教追風戰神曾與拜月教中人有所接觸,也不知他們究竟有什麽打算。”

    章蓉聞言頓時一怔,心中微沈,臉上的笑容不由斂去,目光灼灼地看著蕭詩韻沈聲問道:“蕭特使,聖火教的人果真與拜月教有接觸嗎?”

    “此事應該不假!”蕭詩韻篤定地點頭道。

    章蓉面色頓時再沈,籠在袖中的雙手也攸的收緊。正值拜月教和高興劍拔弩張之際,聖火教卻突然現身,若是這之中沒有什麽聯系章蓉是絕不相信的。別人不知道,她又如何不知高興與司馬覆之間的恩怨糾葛。

    一想到高興將面臨拜月教和聖火教的聯手攻擊,章蓉便憂心忡忡,焦躁不安起來。雖然高興和高長恭有重兵相互,但他們總有松懈的時候,對於世間的絕頂高手來說,於千軍萬馬中殺人並非不可能。而且敵在暗,高興在明,一旦開戰,必定麻煩重重。

    “章姐姐,高公子曾與我有救命之恩,若是有用到我的地方盡請直言,我一定全力以赴!”見章蓉愁眉緊鎖,臉色陰晴不定,蕭詩韻輕柔地說道。

    章蓉感激地沖蕭詩韻笑道:“謝謝你,蕭特使。你們一路奔波想來極是辛苦,便在府中歇息些時日吧。”

    章蓉沒有明確答應,但也沒有明確拒絕。雖然明知道百花宮這是施恩之舉,但此時情況危機,府中少人,一切還是小心為妙,是以章蓉才如此說。

    “那就叨擾了!”罌粟花歡愉地笑這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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