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二章 孤獨的高紹儀
聽高興如稱呼,劉忠和武順對視一眼,眼底都有一絲詫異閃過,而那老嫗嘴角則噙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高興不是無的放矢,也不是見老嫗老邁滄桑才如此,他顯然是看出了老嫗的獨特之處,看出了她才是三人中身份地位最高的人。
劉忠看了老嫗一眼,見其頷首,便笑著向高興介紹道:“小王爺,這是老朽師姐,亦是我教太上大長老。”
“小王爺,老婆子上官雲鳳,這廂有禮了!”老嫗恭敬地行禮,笑得一團和氣,聲音微微有些沙啞,但聽著卻不刺耳,反而很舒服。
高興眼中神光閃動,嘴角的笑容又是濃郁真誠了一分,拱手還禮道:“原來前輩便是武林中威名赫赫的上官大長老,今日一見,實在是三生有幸!”
“小王爺言重了!”
上官雲鳳搖頭,頓了頓,又頗有些感慨地說道:“小王爺少年英雄,聲名老身也是如雷貫耳 ,奈何始終緣鏗一面,今日一見,果然是人中龍鳳,叫人嘆服敬仰啊!”
“上官前輩賞識,晚輩惶恐!”高興矜持謙虛地一笑,微微躬身,作了個請的手勢,溫和地道:“前輩,劉長老,順兒,請!”
“小王爺請!”上官雲鳳笑著說了一句,便與劉忠武順三人魚貫而入。
進屋後,四人分賓主落座,高興又親自為上官雲鳳三人沏上熱茶,這才回到座位上坐下。這一幕直讓拜月教三人心中暖暖,相視而笑,尤其是武順的眼底更是閃過一抹異樣的光彩。拜月教態度誠懇,高興自也不會端著架子,雖然談判還未展開,但總算是營造了一個較為和諧的氛圍。
“小王爺,當日黃河之畔,老朽曾與您有十日之約,不知公子可還記得?”劉忠抿了口茶,坐直身子,笑看著高興道。
高興頷首道:“不曾相忘,這幾日我一直掃榻以待劉長老的到來。你我雙方之間誤會頗多,打打殺殺解決不了問題,有些事情還是需要好好談談。”
劉忠眼中精芒一閃,看了上官雲鳳一眼,後者卻是慵懶地坐在椅子上,雙目微閉,自顧地品茶,好不悠閑。眉頭微微一揚,劉忠臉上閃過一抹黯然,歉然地笑道:“小王爺,對於章家給王爺,以及尊夫人造成的傷害老朽深表歉意,如今首惡已死,希望您能放下這一段仇怨,對於你我雙方的關系從長計議!”
“劉長老放心,高興並非是非不分之人。十日前本公得以全身而退,多虧了劉長老施以援手。”說著,高興拱手,誠摯地道:“在此,高興謝過劉長老!”
聽高興如此說,劉忠心中不由松了口氣。對於章氏兄弟的死,劉忠談不上多麽傷懷,只是可惜章家的覆滅而使拜月教傷了元氣。要說劉忠對高興沒有怨恨,那顯然是不可能的,然而從拜月教的妾身利益考慮,從大局出發,他卻必須要放下心中的芥蒂,與高興合作。
如果說劉忠以前主張與高興合作,多是基於對黎民百姓的關懷,對拜月教先輩遺志的繼承,以及對高興的欣賞,如今則多是為形勢所迫。
高興與百花宮究竟達成了何種協議劉忠無從知曉,但二者合作卻是事實。一個百花宮已經讓拜月教感到哦危機,更不必說道教對高興的支持。誠然袁天罡並未說什麽,也沒有做什麽,但他與高興交好卻是事實,然而即便只是一個姿態,卻也能發揮出莫大的能量。
雖然高長恭還未登基稱帝,但劉忠知道此事為時不遠。表面看去齊國諸侯割據,形勢紛亂,實則不然。
南方王琳與高興交好並非秘密,而獨孤永業原本奉高緯之命北上平叛,然高湝束手就擒時,他卻駐足觀望,如此曖昧的態度,再加上高興曾往洛州一行,獨孤永業的立場自是不言而明。
如此,齊國除了一個高紹儀,又有誰能與高長恭一較短長,即便讓他們聯合一處,恐怕在高長恭精銳大軍面前也只是土雞瓦狗,不堪一擊。可以想見,一旦高長恭傳檄天下,各地必然是望風而降,區區高紹儀卻是翻不起風浪。
當然,世事無絕對。倘若突厥和周國共同出兵,齊國境遇實在堪憂,劉忠雖然對高興頗為欣賞,但也不認為在突厥與周國的夾擊下高興一定能笑到最後。不過,無論是對拜月教還是劉忠本人來說,他都不希望高興敗亡。
數百年的發展,拜月教已與這片土地融為一體,北齊興盛,拜月教自也昌盛,而北齊衰亡,拜月教縱然不會消亡,但衰敗之勢卻是不可避免。突厥乃是異族,南下中原,必然與漢民族矛盾重重,拜月教必定會受到不可估量的打擊。再者,拜月教乃漢民族先輩創立,劉忠又怎會允許它為異族低頭?
如此種種,拜月教與高興合作便成了唯一的選擇。不過拜月教也並非失去了所有的主動,突厥與北周結盟,高長恭父子必須盡快整合北齊所有的勢力,有拜月教的幫助自然事半功倍。
高興和劉忠彼此都是明白人,示意今日初見便都刻意向對表現出各自的善意。
輕輕一笑,劉忠深深吸了口氣,臉色嚴肅了許多,頓了頓才道:“小王爺,突厥蠻夷一向對我中原覬覦之心不死,我想敝教可以助您一臂之力!”
高興頷首輕笑,鄭重而篤信地說道:“能得貴教相助,我定能叫突厥有來無回!”
說完,高興便是目光灼灼地盯著劉忠,後者也是緊緊地註視著他,良久,二人突然同時放聲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了歡暢之意。
“哈哈哈哈!”
……
炎炎夏日,天氣最是多變。這不,早晨還是烈日炎炎,這會功夫便是狂風四起,烏雲卷積。那濃重如墨的雲層沈沈地籠罩著大地,壓抑的氣氛使得空氣更顯沈悶潮濕,令人莫名的煩躁。
“轟隆隆”
天空中陡然滑過一道閃電,那明亮的電弧如同張牙舞爪的惡龍,淒厲而猙獰,似乎要將天地撕裂,與此同時,巨大的雷鳴聲也讓大地震顫,萬物瑟瑟發抖。
聽見這聲悶雷,高紹儀捧著茶盞的雙手不自禁一抖,那精致名貴的茶盞頓時脫手墜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四濺的茶水將高紹儀華貴的衣袍沾濕一片,好在茶水早已冰涼,才沒有將他燙傷。
定定地望著那明亮得有些晃眼的天空,高紹儀的臉色蒼白得可怕,眼中濃濃的盡是恐慌,如同驚弓之鳥般,雙手不受控制地輕輕顫抖著。
他本是人到中年,平常養尊處優,該當保養得很好才是,然而他卻是眼窩深陷,愁眉緊鎖,看上去頗為憔悴。
“打雷了?難道孤王的末日也要來了?不,不會的!高長恭,你敢殺我?難道你當真不念手足之情?”望著忽明忽暗的天空,高紹儀臉色陰晴不定,口中絮絮叨叨的呢喃著,聲音完全被震耳欲聾的雷聲湮沒。
高紹儀為文宣皇帝之子,身份尊貴無比,地位也是超然,本以為被高緯封為燕王,從而能有一番作為,哪曾想不過數月光景,形勢急轉直下,不但高延宗死於非命,就連高緯也被高興活活逼死。
而今,整個大齊,高長恭一家獨大,再無人能與之一較短長。一個多月以來,高紹儀招兵買馬,早作準備,只為能與高長恭抗衡,哪曾想他還未準備完成,前者便已傳檄天下,欲要登基稱帝。更讓高紹儀感到膽戰心驚的是,不僅王琳率眾響應,就連擁兵自重的獨孤永業也是堅定支持,甘願讓出手中十萬兵馬的大權。短短半月功夫,整個大齊帝國,唯有瀛洲東北沒有表態。
投降高長恭高紹儀是萬不甘心的,輪地位他並不比前者低,甚至出身比前者還高貴不少,但高氏一族的江山如何能交由一個鄙賤之人手中?更何況高長恭與突厥有隙,若他登基稱帝,勢必引來突厥大舉進攻,致使黎民百姓陷入水火。
“王爺,營州刺史求見!”就在高紹儀心中不斷盤算之時,門外突然傳來親信的傳報聲。
高紹儀一怔,繼而臉上露出一抹狂喜之色,忙高聲喝道:“請高刺史進來!”因為激動,高紹儀的聲音竟有些失真。
時間不長,在親信的帶領下,一個身形魁偉,面貌英俊的中年男子便大步走進來,恭敬地向著高紹儀施禮道:“下官高寶寧,參見燕王殿下!”
“寶寧,快快免禮!”高紹儀起身,將高寶寧攙扶起來,一臉笑容地道:“寡人等你許久,你終於來了,快請上座!”
高寶寧有些受寵若驚,恭敬地道:“殿下厚愛,下官惶恐,殿下請!”
待二人落座,高紹儀便有些焦急地道:“寶寧,營州現下如何?對於鄙賤之人稱帝你有什麽看法?”
高寶寧雙目一凝,小心地打量了高紹儀一眼,這才道:“下官一切以燕王殿下馬首是瞻。”頓了頓,高寶寧才氣憤地說道:“百姓愚昧,錯信那偽君子,這些天不少人對高長恭稱帝拍手相慶,實在叫下官氣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