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建隋大業 作者:江水濤濤(連載中)

 
uuuuuuuuuu 2013-5-28 21:47:5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56 20346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23:06
第六百三十二章 大戰爆發

    庫莫奚共為五部,分別為辱紇主、莫賀弗、契箇(ge)、木昆、室得,每部都有一個俟斤來負責部族事務,而在五部中尤以辱紇主部的阿會氏勢力最強,是以阿會氏也就是庫莫奚一族的王族。

    待得手下諸人散去,帥帳頓時變得空曠安靜下來,靜靜地坐在王座上,阿會篤的心情也不由緩緩平靜下來,雙目緊緊地盯著手中的戰書,眉頭也輕輕皺著。

    阿會篤四十來歲的年紀正當年,生得是虎背熊腰,方面闊耳,面部線條很是硬朗,如刀削斧鑿一般,便是端坐在那裏,身上也隱隱散發出彪悍狂野的氣息,如同猛獸一般叫人不敢親近。

    阿會篤能成為統領庫莫奚五部的大俟斤,不僅因為他乃是庫莫奚一族第一勇士,更因為在他他粗獷的面容下隱藏著非比尋常的精明。

    “大賀楚才,你究竟是從哪裏來的信心與我一戰呢?”收回目光,阿會篤眼神有些迷離地看向帳外一望無際的草原,口中喃喃道。別看方才他對大賀楚才不屑一顧,實際上心中卻是不敢掉以輕心。

    大賀楚才在契丹的名頭阿會篤早有所聞,這些年前者也著實斬殺了不少庫莫奚的勇士,而最讓阿會篤忌憚和驚異的卻是,大賀楚才竟然在短短一月時間反敗為勝,不僅平定了內亂,更是一統契丹八部。

    阿會篤本就厲兵秣馬準備乘勢出擊,一舉滅了契丹,哪曾想形勢急轉,不等他準備周全,大賀楚才非但成了契丹之主,更是將戰書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阿會篤也曾懷疑過大賀楚才有不可告人的陰謀,但他卻不能拒而不戰,這不僅關乎他個人的威望,更是關乎庫莫奚一族的尊嚴。三日時間太短,阿會篤也只有盡可能地多做思量,見招拆招。

    “難道是齊人?!”

    突然,阿會篤想到了一種可能,心中頓時一驚。畢竟,大賀楚才之所以能在大賀比羅面前支撐許久,其中有著齊人的資助。

    如今的齊國不同以往,雖然如今他並不穩定,但在高長恭的執掌下,兵威之勝讓他也不敢輕攖其鋒。只是很快,阿會篤便推翻了這個猜測。且不說齊國如今自顧不暇,依照草原的習俗,契丹人也絕不會接受齊人的襄助,這是關乎民族尊嚴的大事。

    “不管大賀楚才到底是不是借助齊人之力,我也不能放松警惕!”阿會篤沈吟片刻,心中暗道:“不過齊人不擅弓馬,只要防備得當,倒也不需怕他們!”

    三日的時間轉眼即逝。

    藍天白雲,碧草清水。習習的微風中,伴隨著號角的嗚咽,隆隆的馬蹄聲,在庫莫奚與契丹交界的這處平原兩端各自緩緩出現了一道綿延數裏的洪流。

    大地劇烈地顫動著,肅殺的氣息子平原的兩端緩緩匯聚交織在一起,使得這片空間裏的空氣中也多了些壓抑而狂躁的氣息。

    二十裏,十五裏,十裏……終於,雙方在相距五裏的地方不約而同的停下了腳步。

    東方以大賀楚才和大賀兀術為首,三萬突厥勇士騎著高頭大馬,列著齊整的隊伍,手中如林的彎刀在烈日下熠熠生輝,散發著森冷的殺氣。

    大賀楚才身後是一桿碩大的血色金狼帥旗沖天而起,隨風獵獵而動,金狼仰天長嘯,便似活過來一般,即便是相距甚遠,其上那狂野凜冽的煞氣也讓人莫名的壓抑心驚。

    另一邊,庫莫奚的氣勢絲毫不弱於契丹,甚至更強。

    與契丹相同,庫莫奚同樣以狼作為民族的圖騰,唯一的區別便是契丹所繪狼為金色,而庫莫奚則是黑色,平添了一份肅殺的氣息。

    帥旗下,阿會篤傲然端坐馬頭,在他身後一字排列著數十位剽悍的勇士,這些正是庫莫奚一族的佼佼者,也包括其他四部的俟斤,而在他們之後則是五萬騎士。

    與中原不同,限於習俗和資源,草原上的武士很少穿鎧甲,條件好些的可能穿著麻布胡服,更多的則是以獸皮縫制的簡單衣物,權作遮羞罷了,裸露在外的是為烈日曬得黝黑的,虬結的肌肉。

    大賀楚才一方的人格格面色冰冷,神色肅然而凝重,而阿會篤一方則輕松了些許,面對著手下敗將,他們的臉上只有嗜血與殘酷的笑容。

    深深地吸了口氣,大賀楚才緊了緊手中的韁繩,雙腿輕輕一磕馬腹,胯下駿馬立時小跑著奔了出去。奔出兩裏,大賀楚才止住戰馬,遙看著庫莫奚的陣營仰天大喝道:“大賀楚才在此,阿會篤何在?”

    “大賀楚才,你竟然真敢來?”阿會篤一提馬韁,小跑著來到距大賀楚才身前三十米處,傲然道:“我就是阿會篤!”

    “阿會篤,今日大賀楚才不但來了,還要擊敗你,不知你可敢迎戰?”

    大賀楚才雙目灼灼地看著阿會篤,目光如同鷹隼也似,其中的仇恨與殺意毫不掩飾。

    “哈哈哈哈!”阿會篤聞言頓時狂笑起來:“大賀楚才,你這手下敗將,竟然如此猖狂!我本念在你我份屬同族,不願大開殺戒,今**既不知死活,休怪我下手無情!”

    “阿會篤,你我註定一戰,不過失敗的一定是你!”大賀楚才毫不示弱,身上的殺氣猶若實質般濃郁,冷笑著大聲道:“阿會篤,今日若是我契丹失敗,契丹全族便歸附於你,若是獲勝,從此庫莫奚不存於世,你可敢與我一賭?!”

    “有何不敢?!”阿會篤自信地一笑,看向大賀楚才的眼中滿是輕蔑之色。

    “好,阿會篤,你還算是草原的英雄,沒有讓我失望!”大賀楚才冷笑道:“時間不早了,你我還是一同立了誓言,堂堂一戰,我也好取了你的腦袋!”

    阿會篤額頭上的青筋跳了幾跳,看著大賀楚才的眼神不由深沈冷冽了許多。他本打算以言語激怒大賀楚才,卻不料後者競不為所動。沙場之上,失去理智的強者不可怕,可怕的是一個冷靜而睿智的統帥。就是這短暫的言語交鋒,阿會篤心中對大賀楚才更加警惕。

    “大賀楚才,漢人有句話叫‘初生牛犢不怕虎’,你以為擊敗一個大賀比羅就能與我抗衡嗎?今日我就告訴你,誰才是這片草原上真正的王者。”阿會篤的臉色冷峻如冰,平淡的聲音中隱藏不住那滔天的殺意。

    “阿會篤,你的廢話太多了!”大賀楚才嘴角輕揚,“起誓吧,我的彎刀已經想要嘗嘗你的鮮血的味道了!”

    “好,好,很好!”盡管知道大賀楚才意在激怒自己,但聽了他的話,阿會篤心中的怒氣還是無法壓抑住,他的雙眼微微泛著紅光,兇狠地看著大賀楚才,仰天怒吼道。

    “大賀楚才,我庫莫奚俟斤阿會篤接受你的挑戰。我以草原的名義起誓,今日一戰,若是我方失敗,庫莫奚自此歸於契丹,永世不得背叛,若違此誓,就讓我庫莫奚為草原萬民所棄!”

    “天地為鑒,今日我大賀楚才在此立誓,若是不幸敗於庫莫奚之手,從此契丹歸降庫莫奚,永不背叛,若違此誓,就讓我契丹一族失去狼神的庇佑,亡族滅種!”大賀楚才亦是不甘示弱,氣沈丹田,仰天怒吼著,聲音洪亮而莊重,遠遠地傳開,讓雙方都能清楚地聽見。

    “大賀楚才,一炷香後,我必去你狗命!”阿會篤面色陰沈地掃了大賀楚才一眼,撥轉馬頭便向著己方陣營狂奔而去。

    大賀楚才雙目微微一瞇,高聲笑道:“我等你來!”說完,大賀楚才也轉身回到了契丹的陣營之中。

    隨著大賀楚才與阿會篤的立誓,大戰的壓抑肅殺的氣氛頓時急速攀升,便連天空中的雲彩也不安地向著四周散去,空中的風逐漸增大,送來陣陣清爽,然而這卻無法將雙方將士心中的戰意熄滅。

    “鏗!”

    阿會篤猛然拔出腰間的彎刀,仰天怒吼道:“庫莫奚的勇士們,沖啊,殺光敵人,踏平契丹!”說著,阿會篤便第一個策馬沖了沖去,驕陽下,彎刀似雪,寒氣逼人。

    “殺!!!”

    五萬庫莫奚勇士頓時如同出閘的猛虎一般向著前方沖去,口中的呼嘯聲猶若猛獸的咆哮,那淩厲森然的殺氣讓天地都為之顫抖。

    “契丹的英雄,殺光這幫庫莫奚人,為死去的同胞報仇,殺啊!”就在阿會篤下令的同時,大賀楚才同樣振臂縱馬,嘶聲咆哮道。

    “為同胞報仇!報仇!”

    “殺!!!”

    隨著驚天的吶喊,契丹勇士心中壓抑多年的仇恨與怒火頓時化作滿腔的鬥志與殺念,所有人的臉上都浮現著瘋狂的神色。雖然他們只有三萬人,然而在這一刻的氣勢居然絲毫不弱於庫莫奚五萬人。

    “弓——”

    五裏的距離眨眼便至,在距離敵人尚有三百米時,大賀楚才陡然暴喝道。

    眼見契丹武士紛紛引弓欲射,庫莫奚這邊也是不慢,同樣彎弓搭箭,烏黑的箭簇在烈日下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光澤。

    “放!”

    “嗖嗖嗖!”

    在大賀楚才的命令中,三萬羽箭密密麻麻,恨不能將整個天空都淹沒,尖銳的呼嘯聲中,那慘烈的殺氣讓所有人都心驚膽戰。

    見離得尚遠契丹人便以開弓放箭,包括阿會篤在內的所有人都不禁一怔:難道契丹人被嚇破了膽子,這麽遠他們如何殺人?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23:07
第六百三十三章 慘烈的鏖戰

    然而下一刻,所有人的愕然與嘲笑頓時化作了驚恐與駭然。

    “噗噗噗!”

    雨打芭蕉的沈悶聲響中,漫天的箭雨劈頭蓋臉地射入庫莫奚的陣營中,在他們驚恐眼神中無情地將他們的身體摜穿。

    盡管他們對於閃避弓箭甚有心得,然而敵人弓箭超長的射程卻是遠超他們的預料,以至於在這一輪箭雨下,沖在最前的庫莫奚騎兵措手不及,如同割麥子一般倒下,被後面的同伴狠狠踐踏在腳下。

    只是這一輪箭雨,倒下的庫莫奚勇士竟有不下兩千人。

    “沖上去,殺光他們,殺!”

    阿會篤憤怒地咆哮著,心痛如絞,目眥欲裂,雙目更是猩紅無比,似欲擇人而噬。他一邊竭力將彎刀舞得密不透風,將射向自己的所有箭矢擊飛出去,一邊將戰馬速度提到極致,瘋狂的向著前方沖去。

    “殺!!”

    所有庫莫奚的勇士也紅了眼睛,排在前方的人紛紛將身子俯在馬背上,一來可以很好地閃避敵人的箭矢,二來也有利於戰馬的奔馳,而在後方的武士則卯足了全身的力氣彎弓射箭,即便不能有效殺敵,但也能給敵人造成一定的心理壓力。

    弓箭的殺傷雖然客觀,但在騎兵沖鋒中卻還無法決定勝負。只要沖過去,殺入地方的陣營,阿會篤完全有信心將所有的敵人都撕碎。

    “族人們,用手中的刀箭告訴敵人,契丹勇士不是好欺負的!用他們的鮮血來祭奠死去的同胞,沖!”

    另一邊,大賀楚才並未因此而驕傲,怒吼聲中,他也同樣將戰馬催得飛快,率領著三萬鐵騎如風似電般地向著敵人迎去。

    “殺!!!”

    所有契丹武士俱都放下了弓箭,舉起了閃亮的彎刀,嘶聲怒吼著向前沖去。

    八萬鐵騎奔騰在草原上,場面何其壯觀,便似那決堤的洪流,洶湧澎湃,氣勢震天。如雷的喊殺聲震耳欲聾,那慘烈的煞氣更是直沖霄漢,讓太陽都為之失色。

    “轟!”

    兩股洪流終於碰撞在一起,天地都似乎為之一顫,頓時掀起了一股無形的滔天氣Lang,所有人心底都響起了一聲劇烈的轟鳴。

    劇烈的碰撞聲中,沖在最前方無數的兩族勇士頓時被這磅礴的沖撞力撞得拋飛出去,當場便是骨斷筋折,更多的人則被身後的同伴淹沒在鐵蹄之下。

    兩強相遇,勇者勝。

    雖然在往日的征戰中,庫莫奚勝多敗少,但兩族生長環境一般無二,騎乘的戰馬也都是草原上等的戰馬,影響勝負的更多地是士氣與人數。而今這一戰不僅關乎生死,更是關系到種族的延續,所有人都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潛力,這一番碰撞竟是勢均力敵。

    “大賀楚才,納命來!”

    一名庫莫奚的勇士直奔大賀楚才而來,一臉殘忍嗜血的笑容。

    “滾!”

    大賀楚才瞠目暴喝,左手飛速探出,如閃電般將那勇士的手腕托住,沈重的力道使得他的身子劇烈地晃了幾晃,不過敵人斬下的彎刀也終於生生停滯在了空中。

    與此同時,大賀楚才右手中的彎刀也順勢揮出,一道匹練般的刀芒中,敵人的頭顱便是沖天而起,溫熱腥臭的鮮血潑灑了大賀楚才一頭一臉。

    “殺!”

    大賀楚才吐氣開聲,揮手將敵人無頭的屍體拽下馬背,狠狠甩落在地,然後猛地撥轉馬頭,縱躍而出,右手染血的彎刀狠狠撞在一名敵人劈來的刀身上,巨大的力道直將後者撞得退出了幾步之遠,彎刀更是脫手飛了出去。

    “死!”

    大賀楚才只是微微一頓,便策馬追上前去,手起刀落,那名庫莫奚的勇士還未反應過來便被他斬落馬下。

    看也不看敵人的屍體,大賀楚才撥馬就走,揮刀殺入敵陣之中。他本就神力天生,刀快馬急,氣勢如虹,在敵陣之中竟是如入無人之境,大殺四方。

    另一邊,阿會篤也是分毫不弱,一柄彎刀上下翻飛,沖上前的契丹武士之中鮮有一合之將。而在他身側,那數十名精悍的勇士便似是一枚尖銳的錐子,狠狠地刺入契丹陣型之中,飛速地突進著,沿路掀起腥風血雨一片。

    “阿會篤,休要猖狂,可敢與我一戰?!”

    眼見阿會篤幾無人可當,契丹武士死傷慘重,大賀楚才心中悲痛,怒吼聲中便策馬向著阿會篤沖殺過去,但凡攔路的庫莫奚人紛紛被他或是撞飛出去,或是斬殺當場。

    “大賀楚才,想要送死就快些過來!”阿會篤一刀將一名契丹武士劈成兩半,被鮮血染紅的臉上浮現出殘忍冷酷的笑容:“你們契丹人簡直如綿羊般弱小,殺起來太不痛快,只有你的鮮血才是最好!”說著,阿會篤便策馬向著大賀楚才迎來。

    “你找死!”

    大賀楚才一臉癲狂,扭曲的臉旁猙獰可怖,渾身殺氣更是濃郁到了一個極其駭人的地步。高舉的彎刀上,鮮血紅的妖艷而刺目,氣勢淩厲而瘋狂。

    “當!”

    沒有任何花俏,有的只是極限的速度與力量,兩柄彎刀在空中碰撞,頓時激起了一串火花,而兩人胯下的戰馬則悲鳴著一起向後退出幾步才將巨大的沖撞力化去。

    “受死!”

    二人眼中都閃過一抹狠戾之色,幾乎同時嘶吼一聲,再次揮刀沖向彼此。

    “當當當當!”

    大賀楚才與阿會篤廝殺在一處,刀光閃爍,勁氣肆意,間或還有兵刃碰撞的聲音與他們憤怒的嘶吼聲。兩人都對彼此恨之入骨,想要殺之後快,是以都使出了渾身解數,刀來刀往,招招斃命,兇狠至極。

    “去死吧!”

    一名庫莫奚的勇士淒厲地狂笑著,手中的彎刀狠狠地將面前的敵人胸腹撕裂,五顏六色的內臟頓時灑落一地,然而他還來不及慶賀,斜刺裏突然躥出了一柄彎刀,自他的腰眼深深插入。

    燦爛的陽光下,他只能帶著無盡的不甘與絕望,與敵人一同跌落馬背,被疾馳而過的戰馬踩得血肉模糊,化作大地的肥料。

    生與死的距離看似遙遠,然而在這個戰場上卻只是一線之隔。想象中八萬鐵騎鏖戰的場面該是蔚為壯觀的,然而其中的慘烈與悲壯,歇斯底裏的瘋狂卻是你絕對不願去觀看的。

    耳邊盡是人喊馬嘶,眼中都是刀光劍影,鮮血染紅了大地,沾染在碧綠的野草上,使其在眼光下顯得那般觸目驚心,陰冷恐怖。

    所有的契丹勇士皆是以死相拼,縱然身死也要與敵人同歸於盡,然而論人數他們遠不及庫莫奚,而庫莫奚在五部俟斤的率領下更是如狼似虎,殺氣凜然,契丹一方雖然並未敗退,但也是死傷慘重。若是就這麽硬拼下去,失敗在所難免。

    “大賀楚才,今**必敗無疑,投降吧!”

    刀影收歇,交戰三十合的大賀楚才與阿會篤終於分散開來,喘著粗氣,阿會篤目光兇狠地看著對面的大賀楚才獰笑道。一番激鬥,他的衣衫早已淩亂不堪,左臂上更是多了一道半尺長的口子,鮮血淋漓,看上去甚是獰惡。

    而他的對手並不比他好上多少,在大賀楚才的左腿上同樣有一道猙獰的傷口,殷虹的鮮血汩汩而流,不僅將他的褲子浸透,更是沾染在胯下戰馬的毛發上,看上去十分可怖。

    “阿會篤,休要猖狂!且看我先殺了你!”

    大賀楚才深吸口氣,厲吼一聲再次舉刀向著阿會篤沖來。

    “怕你不成!”阿會篤狂笑一聲,毫不示弱地揮刀迎上。

    “當!”

    已經滿是豁口的彎刀再次碰撞在一起,阿會篤和大賀楚才猙獰瘋狂的面容彼此相對,幾乎能嗅到彼此口中噴出的帶著血腥味的熱氣。

    “大賀楚才,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你們契丹人都死光麽?難道你還要掙紮麽?”

    大賀楚才怒吼一聲,雙臂猛地一震,身子向後一揚,便再次揮刀向著阿會篤的頭顱斬去:“阿會篤,你以為你勝券在握了嗎?只要殺了你,庫莫奚必敗無疑!”

    “不知死活!”阿會篤臉上閃過一抹狠色,眼中殺意更盛。他猛地一低頭,讓開大賀楚才淩厲的刀鋒,砂缽大的左拳則突兀地擊打在近在咫尺的大賀楚才的戰馬頭上。

    大賀楚才的戰馬悲鳴一聲,搖頭晃腦地便向著後方退去,突然的變故頓時讓大賀楚才措手不及,身子也因為失去了重心險些跌下馬背。

    “去死吧!”

    就在這時,阿會篤獰笑一聲,猛然揮刀向著大賀楚才的脖子斬去,惡風撲面,殺氣刺骨。

    大賀楚才大驚失色,匆忙間穩住身形便擡起彎刀格擋。阿會篤手中彎刀連揮,“鏗鏗鏗”連續數刀,力道一次比一次大,直逼得阿會篤不斷後退,最後手中的彎刀更是被巨力蕩開,胸前空門大開。

    阿會篤見狀狂笑一聲,得勢不饒人,縱馬撲進,手中的彎刀如閃電般此處,氣貫長虹,直奔大賀楚才的胸膛而去,這一下若是落實了,後者必然被捅個透心涼。

    “大王!”

    “保護大王!”

    近處有看見大賀楚才遇險的契丹武士頓時驚呼起來,同時瘋狂地向著大賀楚才撲來。然而距離最近的人也有數米之遠,阿會篤手中的彎刀距離大賀楚才不過三尺。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23:07
第六百三十四章 後手

    眼看著大賀楚才就要斃命當場,就在這千鈞一發的功夫,他的眼中陡然爆出一團精芒,嘴角泛起一抹瘋狂的笑容。

    “啊!”

    大賀楚才仰天怒吼一聲,左掌悍然迎向那淩厲的刀鋒,同時竭盡全力地將身子一扭。

    “噗!”

    阿會篤的彎刀終究刺入了大賀楚才的胸膛,不過卻是未能命中心臟,縱然如此,那森冷的刀鋒依舊深深地摜入了他的肺葉,而他的左手手掌也被刀刃隔開了一道可怕的傷口,深可見骨,劇烈的絞痛讓大賀楚才的臉瘋狂的扭曲起來,吼間更是發出一聲非人的痛嘶聲。

    “阿會篤,你去死吧!”

    大賀楚才歇斯底裏地吶喊著,鮮血淋漓的左手死死地抓住刀刃,右手中的彎刀則以雷霆之勢向著阿會篤的肩頸上砍去。

    “哼!”

    阿會篤冷哼一聲,殘忍地看著大賀楚才,對撲面而來的彎刀視若無睹,手中彎刀用力往前一送。阿會篤甚至已經做好了扭轉刀刃的準備,他相信,自己只要輕輕一動,大賀楚才必定難逃此劫。

    然而阿會篤失算了,大賀楚才的瘋狂與堅韌遠遠出乎了他的預料。大賀楚才似乎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他那血肉模糊的左手在這一刻竟然如同銅澆鐵鑄一般,牢牢地握住了阿會篤的刀刃,使其根本無法前進分毫,而他右手中的彎刀卻是又快又狠地落下來。

    “啊!”

    阿會篤大驚失色,然而想要閃避卻是為時已晚。好一個阿會篤,果然無愧於庫莫奚第一勇士的稱呼,就在這間不容發之際,他倉惶地松開了刀柄,身子用力向後一閃,終於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咽喉的要害。

    雖然如此,阿會篤還是被大賀楚才在胸前劃出一道尺長的口子,他不禁慘叫一聲,人也因為失了重心,跌下了馬背。身子甫一落地,阿會篤便全力向一旁滾去,好不狼狽。

    就在阿會篤剛滾出去,耳邊便傳來“砰砰”兩聲悶響,卻是大賀楚才胯下戰馬一雙矯健的前蹄正踩在他落地的位置所發出的。

    “阿會篤,你這懦夫,哪裏逃!”

    大賀楚才瞠目暴喝,猛地自馬鞍上取下一把勁弩,聲音落下之時,三支烏黑的弩箭就已到了阿會篤的眼前。

    阿會篤本以為逃過一劫,哪曾想還未來得及慶幸,一股惡風鋪面,三支烏黑的弩箭便成品字形到了身前不足一尺。阿會篤驚駭欲絕,他想要閃避卻已是不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三支弩箭兇狠地鉆進了自己的胸膛。

    “大賀楚才,你卑鄙――”

    阿會篤目眥欲裂,身子陡然繃得筆直,當他那暴怒、絕望而驚恐嘶啞的吼聲落下,他的身子也徹底失去了力量,抽搐了幾下便不再動彈,唯有一雙眼睛瞪得溜圓,其中滿是怨恨與不甘。

    論武功阿會篤絲毫不弱於大賀楚才,甚至略強一些,實在是他求勝心切,而大賀楚才不但十分瘋狂,不惜同歸於盡,更是使用了阿會篤絕對想不到的勁弩,這才使得阿會篤著了道,從而勝負逆轉。

    “俟斤!”

    原本大賀楚才還被阿會篤殺得節節敗退,誰曾想形勢竟在頃刻間急轉直下,莫說是庫莫奚的數萬勇士,便是瘋狂向著大賀楚才撲來的契丹武士們也是為之怔然。直到一聲淒厲悲痛的吶喊聲響徹天邊,眾人才仿若如夢初醒。

    “阿會篤已死,庫莫奚敗了!契丹的勇士們,殺!”

    大賀楚才的中氣明顯不足,然而語氣中確實充滿了興奮與激動。他勝了,終於親手斬殺了敵人的統帥,盡管為此他也付出了極其慘重的代價。

    大賀楚才左手緊緊捂著胸口,那裏正插著一把明晃晃得彎刀,汩汩得鮮血已將他得半個身子染紅,他臉色極其蒼白,額頭上布滿了豆大的汗水,神色也很是委頓,然而他的臉上卻充滿了笑容。

    “殺!”

    契丹武士士氣頓時為之一振,所有人體內地鮮血都被這震撼地消息所點燃,嘶聲吶喊中,契丹武士一掃方才的頹勢,兇狠地向著面前的敵人沖去。

    “大賀楚才殺了俟斤,為俟斤報仇!”

    “報仇,報仇,殺!!”

    另一邊,庫莫奚人在短暫的震驚後,頓時爆發出驚天的殺意。統帥的身死更是激起了他們心底的兇戾之氣,所有人都憤怒地咆哮著,瞪著猩紅的雙眼無所畏懼地向著契丹人迎去。

    大戰並未因阿會篤的陣亡而出現轉機,反而愈發慘烈起來。所有人都陷入了歇斯底裏的瘋狂。

    “大賀楚才,納命來!”

    一名辱紇主的勇士渾身是血地來到大賀楚才面前,怒吼聲中,他整個人淩空撲出,如同蒼鷹撲兔一般向著大賀楚才撲來,染血的彎刀透著無盡的殺意。

    大賀楚才面色微變,忙擡手以勁弩向著敵人迎去。只聽“砰”的一聲響,那勁弩頓時應聲四散而列,巨大的沖擊力將大賀楚才擊飛出去,人在空中,口中便噴出一大口鮮血。

    “死!”

    那庫莫奚勇士雙足用力在馬背上一跺,雙手握住刀柄,獰笑著再次向著大賀楚才撲去。

    “難道今日我當真要命喪此處麽?”身在空中,大賀楚才看著那愈來愈近的敵人,腦海中不禁閃過這麽一個念頭。

    他並不畏懼死亡,只是還有許多事情未曾完成,就這麽死去實在有些不甘。只是在與阿會篤激鬥中,他幾乎耗盡了所有的氣力,如今身受重傷,移動一下都甚是困難,又何談與人生死爭鬥。

    “當!”

    就在大賀楚才準備無謂地掙紮之時,他的身前突然躥出一道黑影,接著便見一道刺目的金芒閃過,脆響聲中,那撲來的庫莫奚勇士便發出一聲悶哼,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向後跌飛出去。

    “大王不必擔心,我是蕭淩!”

    大賀楚才被人接住,耳邊頓時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他的心中頓時一松,正要說些感謝的話卻突然感覺眼前一黑,就此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鏗鏗鏗鏗!”

    手中金月彎刀舞成了一道幻影,圍上前來的數名庫莫奚人頓時被蕭淩擊退。瞥了一眼懷中臉色蒼白,呼吸微弱的大賀楚才一眼,蕭淩眉頭微微一挑,口中低喝一聲,繼而淩空躍起,以雷霆萬鈞之勢奪過一匹戰馬,帶著大賀楚才便向側面沖去。

    “休要讓大賀楚才逃了!”

    “保護大王!”

    庫莫奚人見蕭淩逃遁,紛紛怒喊著追來,而契丹武士則是拼死阻攔。對於此蕭淩卻是並不理會,策馬在混亂的人潮中急速穿行,手中的金月彎刀更是在身周舞得密不透風,讓人近身不得。

    庫莫奚沒了阿會篤的指揮,契丹同樣沒了大賀楚才坐鎮,雙方頓時陷入了混亂之中,而在人數上占據優勢的庫莫奚人也逐漸挽回了劣勢,瘋狂地撲殺著契丹人。

    約莫一刻鐘,蕭淩終於帶著大賀楚才突破了重重圍困,沒入了契丹陣營的後方。看了一眼氣息雖微弱,但還活著的大賀楚才,蕭淩不由松了口氣,這一番突圍,就算以他的能耐也是有些氣喘。

    “嗚――”

    就在這時,一陣淒厲的號叫聲響徹天空。場中廝殺中的眾人微微一楞,卻也只是短短的片刻便再次與對手激鬥在一起。直到側面想起悶雷般的奔騰聲,所有人才悚然一驚。

    “契丹的勇士們,勝利就在此時,殺啊!”

    震天的怒吼聲中,一桿血色金狼旗高高飄揚,大賀兀術的身影出現在眾人視線之中,在他身後則是約莫五千鐵騎,排列著鋒矢陣形,挾著無可匹敵的氣勢向著庫莫奚的側翼沖來。

    “殺!!!”

    山呼海嘯般的怒吼聲中,契丹武士的士氣頓時攀升至頂峰,而庫莫奚一方卻是顯得有些倉惶混亂起來。

    “不能讓他們過來,攔住他們!”木昆部的俟斤怒吼著便率領著身邊的近千勇士轉向大賀兀術。

    “擋我者死!”

    大賀兀術猛然將彎刀高舉過頭,在他身後的五千武士也紛紛亮出了兵刃,眾人齊聲怒吼著,無所畏懼地沖向了迎上前來的庫莫奚人。

    一方有備而來,一方卻是倉促迎敵,一方陣形嚴密,一方卻是毫無陣形可言,結果可想而知。

    在大賀兀術的率領下,借著騎兵沖鋒的鋒銳氣勢,五千契丹勇士如同一柄尖錐,只是極短的時間便將木昆俟斤構建的防線撕裂,狠狠地插入庫莫奚陣營的後腰,並且還以奇快的速度向前突進著。

    盡管四部俟斤不斷地呼喝著,然而庫莫奚還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打得措手不及,士氣一跌再跌,而他們的對手卻是戰志高漲,配合著援軍展開了瘋狂地反撲。

    從日上三竿到繁星漫天,整整六個時辰的慘烈廝殺,這場大戰才接近了尾聲。掌控了戰爭的節奏,契丹人終於扭轉了戰局,然後一鼓作氣將庫莫奚徹底擊潰。

    “庫莫奚人敗了,庫莫奚人敗了!”

    “勝利了,我們終於勝利了!父親,你看見了嗎,我們擊敗了那群餓狼,我為您報了仇!”

    當庫莫奚徹底潰散,倉惶逃遁的那一刻,所有幸存的契丹武士不禁熱淚盈眶,嘶聲歡呼起來。就連大賀兀術也是矗立在屍山血海中,心緒激蕩,久久不能自已。

    “大王,我們勝了,希望你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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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五章 高興的問題

    “大賀楚才,我要讓你親眼看著,看著所有的契丹男人都被我屠戮幹凈,看著所有的女人都被我的手下蹂躪!哈哈哈哈!你這膽大妄為的小子,你們契丹憑什麽與我庫莫奚抗衡?你敗了,契丹將從此消亡,哈哈!”

    大賀楚才怒火中燒,目眥欲裂,猩紅的眼中幾乎要滴出血來。他想要沖上去,將那個居高臨下,滿臉都是張狂殘忍笑容的仇敵撕成粉碎,然而他的雙足卻被禁錮在血泊之中,渾身上下根本提不起一絲力量。

    放眼望去,原本寧靜美麗的契丹部落如今已是蕩然無存,滿目蒼夷的地面上,除了橫七豎八,堆積如山的屍體,便是絕望痛苦地掙紮著的女子,還有他們身上那蠕動著的醜陋的庫莫奚人。

    “大賀楚才,看到了嗎?這就是和我作對的下場!”阿會篤的面容極度扭曲,猙獰可怖如同魔鬼一般,聲音更是森冷至極:“殺,除了女人,所有契丹人一個不留!哈哈哈哈!”

    “嗬……嗬……”

    大賀楚才只覺心中的怒氣與殺意越來越盛,當達到一個臨界點時,腦海中“轟”的一聲,疲憊的身體中陡然湧出一股巨力使他頃刻間便沖破了所有的禁錮。大賀楚才憤怒地咆哮著,不顧一切地撲向阿會篤,抓撓牙咬,便似一頭發狂的野獸,無所不用其極。

    “阿會篤,我一定要殺了你!”

    “大王,您醒了?咳咳,大王,您松手――”

    就在大賀楚才雙手死死地扼住阿會篤的咽喉時,雙手卻突然被一雙鐵鉗也似的手握住,使他再也動彈不得分毫,與此同時,大賀楚才體內的氣力猛然如潮水般逝去,而他眼中那屍山血海,人間煉獄般的場景也在剎那間破碎消散。

    “大王,您怎麽了?咳咳!”

    大賀楚才終於看清了眼前的情形,大賀兀術滿面通紅,一臉驚愕之色,不時還咳嗽幾聲,在他的脖子上還有著幾道泛白的痕跡。

    “兀術,怎麽是你?阿會篤呢?”大賀楚才驚詫地問道,他的聲音很是嘶啞低沈。

    “大王,阿會篤被您殺了,難道您不記得了?”大賀兀術皺著眉頭,認真地看著大賀楚才道。

    大賀楚才渾身輕輕一震,昏迷前的記憶終於湧上心頭。想到這場事關全族生死的戰爭,他一把抓住大賀兀術的手臂,急切地問道:“兀術,結果如何,我們贏了還是,輸了?”說到最面,大賀楚才的聲音不禁有些顫抖,於其中明顯充滿了惶恐不安。

    大賀兀術重重點點頭,大聲說道:“大王,我們勝了,我們終於戰勝了庫莫奚人!”盡管事情已經過去了三日,但他的情緒依舊不能平靜。

    “勝了,終於勝了?!”大賀楚才似乎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身子猛地癱坐在胡床上,臉色變換不停,似是激動,又似是不敢置信,口中喃喃自語著,眼角終是滑落兩行熱淚。

    無論是對於契丹,亦或是對於大賀楚才來說,這一場勝利來得實在太晚,也實在太過艱難,以至於大賀楚才如此失態。

    數十年來,在庫莫奚的壓迫之下,契丹只能偏居一隅,茍延殘喘。從小到大,大賀楚才不知有多少次午夜夢回因為契丹的前途黯然傷神,為敵人的強大嗟嘆唏噓。如今,他終於能得償所願,扭斷了契丹頭上的枷鎖,你叫他如何能不興奮,激動?

    “楚才兄,你身上有傷,情緒不宜過於激動,還是先躺下休息吧!”

    溫和的聲音響起,大賀楚才循聲望去,正看見一身白衣的高興一臉關切地看著他。

    “高兄,小王爺,請受大賀楚才一拜!”

    “你身上有傷,別動,快躺下!”

    大賀楚才說著就要起身行禮,卻被眼疾手快地高興牢牢按住,這時大賀楚才才發覺自己胸口傳來一陣劇烈的絞痛,低頭一看,胸前的紗布已被鮮血浸紅,額頭上更是汗如雨下。

    不敢再亂動,臉色煞白的大賀楚才在大賀兀術的幫助下躺回胡床,目光卻一直灼灼地註視著高興,言辭懇切無比地道:“小王爺,您又救了楚才一次,楚才得以一統契丹,這次我們能夠戰勝庫莫奚也都是小王爺鼎力相助,您的恩情大賀楚才銘感五內,今生不敢忘懷!日後但有所遣,契丹全族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大賀兀術與守在帳中的幾名契丹武士聞言紛紛以手撫胸,深深地想著高興弓下腰去,神色肅穆而恭敬地道:“謹遵王的命令!”

    高興擺手,微笑道:“楚才兄,你我也算是一見如故,我救你性命也是應該。再者,沒有你們契丹的戰馬,我麾下又何來那一萬精銳鐵騎?更何況,此番你們契丹得以戰勝庫莫奚,全賴將士用命,我並未幫上什麽忙!”

    “小王爺此言差矣!”大賀楚才神色嚴肅地搖搖頭:“此次若沒有小王爺從旁協助,大賀楚才恐怕早就成了庫莫奚人的刀下亡魂,便是我契丹怕是也要淪落到庫莫奚的手中了!與您的幫助相比,那些戰馬卻是遠遠不及啊!”

    誠然,在三天前的那一場大戰中,高興並未動用騎兵師的力量幫助契丹殺敵,然而高興在其中所起到的作用卻絕對是舉足輕重的。

    無論是那讓庫莫奚措手不及的長弓,還是讓大賀楚才斬殺阿會篤的勁弩自然都是高興相助。也是因為高興的幫助,大賀楚才才能瞞天過海,隱藏五千伏兵,而他更是讓蕭淩等一幹精通刺殺的人潛入了戰場,一來救人,二來則是擊殺敵人的統帥。

    諸此種種,大賀楚才斬殺了阿會篤,契丹也終於艱難地取得了勝利。

    高興輕輕一笑道:“楚才兄,你身體還沒好,養傷要緊!雖然阿會篤已死,但庫莫奚的勢力依然龐大,想要完全收覆他們不是易事,你要快些養好身子才行啊!”

    “多謝小王爺!”大賀楚才點點頭,然後將目光轉向大賀兀術道:“兀術,我們那一戰損失了多少弟兄,庫莫奚近況又是如何?”

    “大王,三天前一戰,我們殺敵一萬八千人,俘敵一萬,卻也有一萬兩千人戰死。”大賀兀術的語氣有些很是沈重,他們雖然取得了勝利,然而損失卻是極其慘重。頓了頓,大賀兀術才繼續道:“大王,因為阿會篤陣亡,庫莫奚群龍無首,辱紇主部又受到重創,其余四部便有了異心,四部俟斤都想成為五部共主,意見不能達成一致,士氣低落,倒是我們的好機會!”

    “哦?”大賀楚才眼睛驟然一亮,頷首道:“庫莫奚人多勢眾,雖然阿會篤曾發下誓言,但其他人未必認可,我們要是強行進攻,不說要付出多少代價,能不能成功還很難預料。如今五部分裂,實在是天賜良機啊!”

    大賀兀術忙問道:“大王有什麽命令?”

    大賀楚才卻是不答,轉頭看向高興道:“小王爺,不知您有什麽妙計教我?”

    高興輕笑著搖頭,深邃的雙眼平靜無波,讓人猜不透他內心的想法;“楚才兄智勇雙全,心中已有定計又何必問我呢?再說此乃你們兩族之事,我一個外人如何能插手?”

    大賀楚才眼神微動,不由沈默下來。

    高興當真不想插手草原的事務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而以大賀楚才的頭腦,他自然也大概明白高興心中所想。雖然二人脾性相投,但所代表的勢力卻是不同,有些事情卻是要頗多思量。

    高興費盡心機,幫助大賀楚才掌控契丹、擊敗庫莫奚,顯然不是行善之舉,他的目的便在於平定北方邊患,而這邊患除了突厥,自然也包括庫莫奚和契丹,甚至還有東北苦寒之地的高句麗。

    從個人的角度來講,大賀楚才是極其欣賞和感激高興的,只是事關全族興衰成敗,他實不敢有絲毫的草率。

    帳中頓時陷入了沈寂之中,大賀兀術隱隱猜到了什麽,但礙於身份他不便開口,其他人更是不知所以,無從開口。

    少頃,高興率先打破了沈默:“楚才兄,他**兵臨庫莫奚,卻是不知打算如何對待他們呢?”

    大賀楚才雙目頓時一凝,呼吸也不禁有些粗重起來,雙拳微微收緊,又緩緩放松,臉色急劇地變換起來。

    如何對待庫莫奚人呢?

    這不只是高興的疑惑,同樣也是大賀楚才的疑惑,這個問題他還真未仔細思量過。

    庫莫奚與契丹仇深似海,對契丹人來說,若是有朝一日能反敗為勝,自然是要將庫莫奚大殺一番,將之奴役,將以前受過的苦楚全部宣泄出來。

    只是這種方式雖然解恨,大賀楚才卻並不非常讚同,一來他受中原文化思想影響深重,接受不了如此殘忍無情的做法,更重要的是他隱約猜到高興也不讚同這個做法。

    高興又是輕輕一笑,拱手說道:“楚才兄,收覆庫莫奚一事不急一時,你還是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擾你了!”

    大賀楚才點頭道:“也好。兀術,送小王爺回去,吩咐下去,小本族所有人待小王爺如同待我,不得有半點輕慢!”

    “是!”大賀兀術鄭重地點頭,然後沖高興道:“小王爺,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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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六章 三十萬

    北周,永豐鎮。

    “大哥,真的是你?”看著面前這個衣衫襤褸,風塵仆仆的落魄的中年人就是自己的大哥楊堅,楊素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若非手中握著楊堅獨有的信物以及面前之人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眼神,楊素一定毫不猶豫地將這個邋遢至極的家夥拒之門外。

    “處道賢弟,天可憐見,哥哥總算是見著了你啊!”聞言,楊堅緊緊握住楊素的雙手,一臉激動的神情。

    “大哥,發生了什麽事?你怎麽成了這般模樣?”楊素用力握了握楊堅的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頗是驚詫困惑地問道。猶記得那日離開時,楊堅意氣風發,身邊還有三千虎賁,今日卻是獨自一人歸來,模樣還是如此狼狽淒慘,之間的落差委實太大了些。

    楊堅頓時喟然長嘆一聲,滿臉的苦澀蕭索,“處道賢弟,此事說來話長,一言難盡啊!”

    便在這時,楊堅的肚子突然“咕嚕嚕”響了起來,讓本就羞憤的他更是無地自容,一張老臉漲得通紅。楊素也是個妙人,臉上沒有半點異樣之情,只是熱情地道:“外面太熱,大哥還是先隨小弟過府,小弟好為大哥接風洗塵!”

    楊堅感激地笑道:“如此就悼擾賢弟了!”想他堂堂隋國公,柱國大將軍,如今卻是一副乞兒的落魄尊容,心中著實憋屈憤懣的緊。

    “大哥,請!”楊素恭敬而親切將楊堅讓入城中,然後一同騎上駿馬並轡而行,時間不長便來到了楊府。

    待得楊堅梳洗一番,換上新裝來到花廳時,時間已過去了一個時辰,而豐盛的筵席也剛好準備妥當。

    將楊堅讓至位子上坐好,楊素揮手讓花廳中的侍女都退下,然後親自為楊堅斟上一杯美酒,這才道:“大哥,時間倉促了些,這些飯食有些粗糙,也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楊堅輕輕一笑,梳洗過後他煥然一新,容光煥發,氣度不凡,“處道賢弟,實不相瞞,哥哥這些天受了不少苦,莫說這桌飯食已是天下少有的珍饈美味,便是再簡單十倍也是美味無比啊!”

    “啊!”楊素訝然地張大了嘴,楞了楞才道:“大哥,想來你此番北行並不順暢啊!你先吃些東西,待酒足飯飽你我兄弟再作詳談,如何?”

    “賢弟見笑了!”楊堅歉然地笑笑,也不再客氣,便拿起筷子大肆朵頤起來,雖然如此,楊堅的動作卻不顯粗魯,依舊透著優雅的貴氣。

    約莫過了半刻鐘,楊堅才緩緩放下了筷子,臉上帶著一絲滿足熨帖的神色。拿起手帕輕輕擦去嘴角的油漬,楊堅才感慨地道:“很久沒有這般舒服地吃過一頓飯了,倒要多謝處道賢弟了!”

    “大哥言重了,只要大哥不嫌棄,小弟願天天款待大哥。”楊素笑著說道。

    “哈哈!”楊堅灑然大笑道:“能與處道賢弟相識相交,實乃人生一大幸事啊!”

    楊素搖頭,認真地看著楊堅道:“大哥切莫如此說,素幼年多蒙大哥照顧,你我雖非親生,卻也是同門師兄弟,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親大哥,我做這些事情都是應該的。”

    聞聽此言,楊堅臉上的笑容不由微微收斂,眼神也變得有些迷離深沈起來,聲音低沈地道:“你若不說,我幾乎都忘記了這些事情,當年若是師父願意傳授我武功,今日我又何至於淪落到這步田地?!”說到後來,楊堅的聲音不由高亢了幾分,語氣中更是帶著一絲怨憤不平。

    楊素一怔,旋即皺著眉頭,有些擔憂地問道:“大哥,你有什麽苦處不若與小弟道來,說不定小弟可以幫你呢!”

    “唉――”

    又是一聲長嘆,楊堅臉上泛起濃濃的苦澀,挺拔的背脊不禁也顯得有些蕭索悲涼,而他的眼神卻是愈發深沈起來。沈默了許久,楊堅這才緩緩開口,將此行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

    盡管楊素心中已有了猜測,然而當聽完了事情的始末,楊素瞠目結舌,一時無語。尤其是高興竟敢深入草原,在千軍萬馬之中擄走了千金公主,非但在數千人的圍剿下安然逃脫,而且反敗為勝,全殲了敵人,更讓楊素心中的震撼無以覆加。

    盡管高興的威名楊素也有所耳聞,但他實在想不到,那個不足弱冠的少年竟有如此驚人的膽魄和武功。

    “大哥,如今千金公主為高興所擄,我大周與突厥聯姻無以為繼,你說突厥會否遷怒與我們?”楊堅並沒有說自己如何脫身的,楊素也聰明地沒有詢問,而是面色凝重地說道。

    楊堅低嘆一聲,緊皺著眉道:“突厥一向不可一世,他們必定會遷怒我們,不過我想突厥出兵攻打我們的可能不大,最大的可能便是向我們施加壓力,一來能得些好處,二來就是逼迫我們出兵伐齊。高興狂妄無忌,以為破壞了我大周與突厥的聯姻便能瓦解我們的同盟,殊不知此舉只會徹底激怒他缽可汗,惹火燒身!”

    楊素點點頭:“大哥所言不錯,只是我觀那高興不是有勇無謀之輩,當不會無的放矢,他這麽做當有深意吧!”

    如果能擊敗宇文邕三十萬精銳的人是有勇無謀,那他們又算什麽。實際上,自從去歲高興名揚天下,天下間便少有人再敢小視於他。

    楊堅眼中精芒閃爍,沈聲道:“高興究竟打得什麽主意我還不知道,不過他的做法對我們來說卻絕不是好事。”

    頓了頓,楊堅又道:“年前我大周新敗,又有新皇登基,國家並不穩固,若是此時大肆興兵出征,於國於民都是不利。更何況我們與突厥罅隙已生,難以轉圜,稍有不慎便會兵戎相向啊!”

    楊素讚同地點點頭,臉色也不由難看了幾分。身為永豐鎮的戍邊大將,若是突厥引兵來犯,他首當其沖,心中的壓力可想而知。

    “嗚嗚――”

    就在楊素想要說些什麽時,突然自遠處傳來一陣淒厲刺耳的嗚咽聲,聲音甚是響亮,瞬間便傳遍了全城。

    聽得這個聲音,楊素和楊堅皆是臉色一變,楊素更是霍然起身,拔腿就向屋外奔去,行色匆匆,迅疾如風。楊堅也是緊隨其後,眉頭緊鎖,臉色沈重。

    那聲音正是城頭上的號角,所代表的訊號只有一個――敵襲。

    永豐鎮是什麽地方?北周的北大門,城高墻厚,兵精將廣,只為防備北方的狼族突厥,如今卻傳出了敵襲的訊號,足見事態的嚴重。

    “難道是突厥人?怎麽會這麽快?”

    在楊堅心中轉換著念頭的時候,楊素已經到了院子中央,正碰上前來報告的情況士卒。

    “啟稟將軍,城外三十裏外出現了大量的突厥騎兵,數量不下十萬,看他們的旗號應當是來自於都斤山的突厥牙帳!”

    “什麽?十萬人?!”

    楊素臉色頓時變得陰沈之極,眉頭緊皺,嘴唇緊抿著,心念電轉,思索著對策。雖然他也猜到是突厥人來犯,但卻未想過來得人竟然如此之多。若只是來個三五萬人,楊素倒也不怎麽擔心,但敵人不下十萬,只憑永豐鎮的五萬將士卻是阻攔不住。

    “傳令下去,全城戒備,準備迎戰!”楊素的眼神陡然變得冰冷而犀利,語氣也甚是嚴肅:“來人,備馬!”

    “楊將軍,突厥突然而至,來意不明,我和你一起去,也許能幫上忙!”形勢不同,楊堅也就改變了稱呼。

    “也好!”楊素沒有拒絕,點點頭,接過護衛遞上的馬韁,輕輕一躍便翻上馬背,策馬揚鞭,向著府外疾馳而去。

    當楊堅和楊素來到北城門時,大地開始輕微的震蕩起來,二人對視一眼,都知道這是有大量的騎兵奔行所致。匆匆上得城頭,舉目遠眺,天地一線很快便出現了一條遮天蔽日,綿延數裏的土龍。

    看著無邊無際,密密麻麻,如蝗蟲過境一般向著永豐鎮接近的敵人,楊素不由倒吸了口涼氣,士卒並未誇大其詞,來犯的突厥人絕對有十萬之眾,甚至還要更多。

    駿馬疾馳的奔騰聲愈發響亮,最後更是震得人耳膜生疼,大地劇烈的震顫著,在那如同滾滾洪流般,氣勢洶湧的敵人面前,永豐鎮竟顯得有些渺小。

    城頭上所有人都不由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緊緊地握住了手中的兵刃,以此來緩解心中的壓抑與緊張,還有那淡淡的恐慌。

    “三十萬,他缽可汗瘋了麽,竟然來了近三十萬人!”當來犯的敵人接近到五裏時,楊素不由咬牙低呼道。十萬人足以將永豐鎮攻破,三十萬人就算將永豐鎮夷為平地也是易如反掌。

    終於,在所有人壓抑不安的情緒中,突厥人終於在三裏外停下了腳步。縱然如此,那黑壓壓一片,一望無垠的人潮也帶給了城上的將士極大的壓魄力,不少人的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額頭上更是隱隱滲出了汗水。

    “城外是哪位突厥好漢,為何無故來我永豐鎮?”楊素深吸口氣,然後氣沈丹田,揚聲高喝道。

    “突厥汗國他缽可汗在此,叫你們主事的將軍出城答話!”突厥陣營中奔出一個彪形大漢,甕聲甕氣地吼道。

    “嗡――”

    楊素腦海中頓時一片空白,身子晃了晃險些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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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七章 興師問罪

    “他缽可汗,他竟然親自來了?”楊素雙手緊緊地按在身前的箭垛上,瞠目結舌地看著城外遮天蔽日的三十萬突厥大軍,腦海中一片空白,眼角的肌肉瘋狂地跳動著。

    盡管楊素乃是沙場宿將,久經戰陣,然而面前的事情的棘手程度卻是出乎了他的預料。他缽可汗親至,足見突厥人動了真怒,此事如果處理不好,定然會為北周招來彌天大禍,而他楊素也將成為千古罪人。

    “突厥汗國他缽可汗親臨,周國的將軍還不出來大話!”

    就在這時,城外那突厥壯漢粗獷聒噪的聲音再次傳來。頓了頓,這壯漢又一臉鄙夷地用突厥話說道:“莫不是畏懼我突厥可汗的威嚴,不敢出來見人了嗎?如果真是如此,你們就速速開關投降!哈哈哈哈!”

    隨著他話音落下,他身後三十萬突厥大軍也是放肆地大笑起來,聲若雷霆,直讓永豐鎮都瑟瑟發抖。

    “猖狂!”

    怒罵一聲,狠狠一掌拍在箭垛上,怒目圓睜,周身散發著濃濃的煞氣。因為戍守邊戎,楊素對突厥算不上精通,但卻也並不陌生,更何況看突厥人那張狂放肆的模樣也知道他們說的不是好話。

    楊素身後,一眾守軍也是群情激奮,怒氣洶洶,楊堅更是雙拳緊握,一口鋼牙幾乎咬碎。

    “呔!”

    深深吸了口氣,楊素陡然吐氣開聲,厲聲咆哮道。如同平地生驚雷,楊素的這聲大喝在氣勢上竟並不比城外遜色太多。

    “永豐守將楊素在此,他缽可汗如此興師動眾,可是要與我大周開戰嗎?”

    他缽可汗微微昂首,雙目如電,盯著城頭周軍帥旗下,眾將拱衛的楊素,冷冷一笑便輕輕策動胯下的駿馬越眾而出。

    “可汗!”

    三十萬突厥大軍頓時紛紛躬身。

    “他缽可汗,楊素這廂有禮了!”楊素居高臨下地看著越眾而出的他缽可汗,語氣中已經恢覆了平靜,沒有了半點怒氣。

    “周國的將軍,貴國皇帝陛下可還安好?”他缽可汗清朗的聲音遠遠傳來,他的聲音雖然不大,腔調也稍有些怪異,但漢話說的卻很流利,而且語氣中還帶著一股令人不敢輕視的威嚴。

    “托他缽可汗的福,吾皇一切安好!”楊素說著,向南方拱拱手,然後又道:“您不遠千裏來我大周邊境,不知有何貴幹?”

    他缽可汗輕笑幾聲,臉色驟然變得陰沈下來,語氣中滿含殺意地道:“楊素將軍,本汗無意挑起貴我兩國紛爭,但你們周國卻是非要給本汗一個交代不可!”

    楊素雙眉微微一皺,瞥了眼身後的楊堅一眼,然後不卑不亢地大聲說道:“不知我大周何處開罪了他缽可汗,您盡可明言,本將自會稟明吾皇陛下,請他秉公處理,一定會給他缽可汗一個公道。”

    “好!”他缽可汗冷笑道:“楊素將軍,本汗一向敬重貴國仙逝的武帝,也一直希望貴我兩國能夠彼此交好,故而本汗這才遣愛子窟合真像周國提親,只是為何你們周國卻要背信棄義,悔婚也就罷了,如今更是擄走了本汗的愛子,殺我突厥勇士無數?本汗雖敬仰貴國,但卻絕不能容忍任何人欺侮我突厥子民!”

    頓了頓,他缽可汗的聲音陡然變得高亢起來:“楊素,此事你如何向本汗交代?倘若你不交出殺人兇手,本汗愛子受到半點傷害,本汗定然揮兵踏平你這小小的永豐城,兵臨長安城,問一問宇文赟,我他缽可是好欺的!”

    楊素眉頭皺得更緊,強忍著心中的怒氣道:“他缽可汗,我大周一向信守承諾,又怎會出爾反爾?更何況,我大周又為何無故偷襲突厥勇士,這對我們沒有半點好處!希望他缽可汗明鑒,七王子殿下實乃齊國高興所擄,他才是貴我雙方的大敵。他缽可汗,高興所為就是挑撥貴我兩國的關系,若是您因此而與盟友離心,只會中了高興的奸計,讓天下英雄恥笑!”

    說道這裏,楊素的語氣頓時變得嚴肅而鄭重,聲音也是又拔高了一分:“他缽可汗,雖然你有三十萬鐵騎,但這城中我五萬大周男兒也非是等閑之輩,若你只是借故尋釁,楊素不才卻也不會怕你,誓要與你拼個你死我活!”

    “漢狗,如此張狂,看我撕碎了你!”他缽可汗還未說話,方才那漢話的突厥壯漢便大聲咆哮起來,齜牙咧嘴,面目獰惡至極。

    “哪裏來的惡犬,本將與你家主子說話,哪有你插嘴的地方?”說著,楊素又一臉嘲弄地看著他缽可汗道:“他缽可汗,傳聞您統治草原萬裏江山,麾下鐵騎百萬,為何卻管不住一個卑賤的仆人?難道傳聞不實,你只是Lang得虛名罷了!”

    他缽可汗眼中驟然一寒,臉色也是瞬間變得陰沈無比,揮手阻止了那怒火中燒的突厥勇士,他缽可汗雙目緊緊地盯著楊素,指著身邊的突厥壯漢冷冷地道:“楊素,我突厥最重勇士,倘若你能戰勝他,本汗就給你十日時間聯系宇文赟,否則本汗今日就要踏平永豐鎮,去長安討個公道!”

    “你!”

    楊素的雙拳頓時收緊,臉色鐵青一片。雖然知道突厥人一向自大張狂,但他缽可汗的霸道和不可一世還是讓他惱怒不已。雖然心中猜測他缽可汗不會當真進攻周國,然而楊素卻是不敢賭。

    “他缽可汗,您堂堂一國之君,心胸氣度為何如此狹隘?您如此咄咄逼人,真當我大周無人嗎?”

    死死地盯著他缽可汗,楊素聲嚴色厲地怒吼道,在他身後的眾將士也是怒容滿面,紛紛亮出了兵刃,森寒的殺氣向著城下籠罩而去。

    他缽可汗冷冷一笑道:“本汗只跟強者講道理,你楊素,不配!”

    “吼!吼!吼!”

    三十萬突厥騎兵頓時振臂高呼起來,看著永豐鎮的眼神裏滿是貪婪與嗜血,還有濃濃的不屑,在他們眼中,孱弱的中原人不過是肥美的羔羊。

    他缽可汗身邊,得了他的授意,那突厥壯漢放肆地大笑道:“楊素,可敢下來與我一戰?你要是怕了就從我家可汗馬腹下鉆過去,可汗也可以寬限你幾日!”

    “他缽可汗,你欺人太甚!”楊素一張臉成了醬紫色,就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氣,更何況是他這等大將。如今他缽可汗擺明車馬,楊素若是再委曲求全,除了令人恥笑,更會使己方士氣大受打擊。

    “將軍,末將願下城去割下那突厥蠻子的狗頭!”

    “將軍,讓我去吧,突厥人如此欺我,看我如何滅殺他們的威風!”

    “將軍,讓我去……”

    “我去——”

    楊素身後,十數位將領皆是激憤不已,紛紛請戰,身上殺氣騰騰。

    楊素微微擡手,止住了眾人說話,威棱四射地掃了眾人一眼,這才寒聲道:“你們都無須再說了,此戰本將要親自應對!”

    楊素話音才落,手下的副將邊失聲驚呼道:“將軍,您乃城中主帥,怎可親自出戰?若是有個閃失,我們群龍無首,永豐豈不危險?!”

    “是啊,將軍——”

    那人話還未說完,就被楊素犀利而冷冽的眼神生生掐斷:“本將自有考慮,爾等服從命令便是,若再敢多言,軍法處置!”眾人頓時變了臉色,各個噤若寒蟬,只是看著楊素的眼神卻充滿了擔憂。

    “楊將軍,此事因我而起,不若就由我出城應戰吧!無論如何,我們都要盡可能拖住他缽可汗,將消息傳回長安!你身為永豐守將,責任重大,斷不可草率行事!”

    楊素搖頭道:“大哥,他缽要我一戰,我又怎能推脫?若是此戰我不幸身死,永豐鎮的安危就交給大哥了。這是兵符,大哥且收好了。”

    說著,楊素自懷中取出一枚造型別致的兵符,高舉在手,冰冷的目光緩緩環顧四周一圈,這才沈聲說道:“我出城後,爾等皆歸柱國大將軍楊堅調遣,誰若不從,視為叛國,人人得而誅之!都聽清楚了嗎?!”

    “是!”

    眾人不管心中揣著什麽心思,在那代表著皇室威嚴的兵符下都不得不屈膝跪倒在地,大聲答道。

    楊素滿意地點點頭,然後笑著對楊堅說道:“大哥,我去了!永豐,拜托你了!”

    “楊處道,我以柱國大將軍的身份命令你,不許去!”楊堅一臉怒色,明亮的雙目甚是駭人,然而楊素卻是怡然不懼地與之對視,“楊將軍,本將乃是先皇親封,是這永豐的最高統帥,你沒有權力命令我!來人,備馬!”

    “楊處道,你敢違抗命令?!”

    楊素將兵符塞進楊堅手中,不顧後者的阻攔,邁開大步,頭也不回地向著城下走去。

    眼見楊素去意已絕,自己無法阻止,楊堅心中既是感動又是擔憂。他知道,此戰楊素不得不戰,而他這麽做也是為了保護自己這個大哥。強忍著淚水從眼角滑落,楊堅死死握著手中那還有楊素體溫的兵符,悲憤地大吼道:“擊鼓,為楊將軍助陣!”

    “咚!咚!咚!”

    伴隨著沈悶的鼓聲,厚重的城門開啟,盔明甲亮的楊素騎著一匹青黑色的駿馬在兩千精悍士卒的拱衛下緩緩自城中走出,手中一桿馬槊斜指地面,渾身殺氣縈繞,威風凜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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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八章 回馬槍

    晚風將城頭上的旌旗吹得獵獵作響,也將楊素的戰袍鼓蕩。落日的余暉下,楊素緊緊地握著堅實的鐵槊,冰涼的觸感一如他此時沈寂的心緒。

    大戰降臨的壓抑而肅殺的氣氛漸漸濃重,那沈悶的戰鼓聲中也透著一些悲壯的氣息。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覆還。

    楊堅緊緊地抿著嘴唇,雙目悲憤地看著楊素那越行越遠的,孤傲的背影,雙手則卯足了全部的力量揮舞著鼓槌,將面前的戰鼓敲得震天響。

    誠然他寡情絕義,為成大事常常不擇手段,但這卻不代表他的心當真沒有半點溫度。

    他可以無情地拋棄楊麗華,因為她是女兒身,更是家族的恥辱,然而楊素卻不行。不說數十年的同門之義,楊素的才華與能力也是難得,於公於私楊堅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去。

    只是如今他缽可汗擺明了是想要殺人立威,打擊周軍的士氣,楊素別無選擇。

    當楊素策馬緩緩自永豐鎮而出時,他缽可汗的雙目驟然一凝,臉上的笑容也不由收斂了一分。

    楊素果然是一個可怕的敵人,如果他活著,突厥若想南下真得費些功夫。

    遙看著楊素,他缽可汗眼中殺意凜然,壓低了聲音對身邊躍躍欲試的突厥壯漢道:“沙烏塔,不惜一切代價,殺了這周將!”

    “遵命,我的主人!”突厥壯漢一個機靈,雙眼頓時變得猩紅一片,殺機大熾,便是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整個人就如那即將發狂的兇獸一般。

    “去吧,記得要小心些,本汗等著你的勝利!”說完,他缽可汗又將目光落在了楊素身上。

    他缽可汗能統禦草原萬裏江山,擁兵百萬,顯然並非表面上這般魯莽。他之所以如此咄咄逼人,不止是為了挫挫周軍的銳氣,好在以後的談判中占據更多的主動,更重要的是他想籍此除去一個突厥的心頭大患,這個人正是楊素。

    近幾年突厥雖未與周國大戰,但邊界的摩擦卻是不少,然而這幾年突厥卻都是有敗無勝,沒有占到半點便宜,這一切全賴楊素之功。此人治軍嚴明,武藝不俗,更重要的是他精通韜略,運籌帷幄,突厥雖不缺勇士,但行軍打仗舉族上下卻鮮有人能比得上楊素。

    宇文邕在世時,他缽可汗忌憚他的威名,不敢輕易揮兵南下,但是面對宇文赟這個草包,他卻是渾然不懼,更何況去歲齊周兩國一場大戰,周國損失了不少沙場悍將,實乃他缽可汗南下的天賜良機。

    周人想假手突厥消滅北齊,他缽可汗又何嘗不是借此來消耗周國的國力呢?

    楊素的名聲他缽可汗早有耳聞,今日一見後者更是讓他警覺,這才生了必殺之心。

    一個強者,不是身體力量的龐大,而是要有一顆強大的心。面對著自己的百般折辱,楊素依舊沒有失去理智,可見此人的心性堅韌乃是常人所不能及。他缽可汗可以不在乎一個力大無窮的莽夫,但卻不能不小心一頭內心隱忍,心機深沈的惡狼。

    因此他缽可汗才如此盛氣淩人逼迫楊素迎戰,而楊素必須死。

    就在他缽可汗思量的時候,楊素也終於在城外一箭之地處停下了腳步。

    沙烏塔策馬迎上前,彎刀遙指楊素,張狂地笑道:“周國將軍,你居然敢出城來,也算是個好漢,配和我一戰!”

    楊素看也不看沙烏塔,一臉傲然地看著他缽可汗道:“他缽可汗,你命小人與本將對壘,難道就不怕折煞了自己的威名嗎?派你手中的大將出來吧,如此鄙賤莽夫,本將羞與一戰!”

    “你這漢狗,竟敢如此狂妄,看我如何活似撕你!”被楊素無視,沙烏塔頓時暴怒,不待他缽可汗阻止,他便策馬揚鞭直撲楊素而去,粗蠻而狂野,彎刀閃亮,寒光攝人。

    楊素立在原地紋絲不動,一臉的輕蔑之色,似乎在他眼中沙烏塔只是個可有可無的角色,不值一提,這卻是讓沙烏塔更加憤怒。沙烏塔淒厲地咆哮著,怒發沖冠,殺氣逼人,整個人就如暴走的雄獅般。

    “漢狗,你去死吧!”

    終於,沙烏塔沖到了近前,他一臉猙獰地看著楊素怒吼一聲,手中彎刀如同長虹貫日一般,挾著無可匹敵的殺氣向著楊素當頭劈下,瞧那架勢,恨不能將楊素連人帶馬劈成兩半。

    “找死!”

    楊素雙眉陡然一挑,怒目圓睜,低斥一聲,手中鐵槊攸的探出,便似黑色的閃電般,精準無比地撞擊在沙烏塔即將落下的刀刃的靠後的部位。

    “當!”

    一聲清脆的巨響,沙烏塔和楊素的身子皆是一震,前者前沖的勢頭猛地止住,而後者卻是在這巨大的沖擊力下向後退去,手中的鐵槊也是蕩了開去。

    “好大的力氣!”

    這是沙烏塔和楊素心中同時升起的念頭,突厥人一向以力量見長,然而楊素的力量絲毫不遜色於自己卻是讓沙烏塔吃驚不已,不過他畢竟是突厥中少有的勇士,眼見楊素後退,眼中不由閃過一抹狠戾之色,顧不得雙手的麻木,再次厲吼一聲揮刀斬向楊素。

    沙烏塔的反應有些出乎楊素的預料,方才那一招沙烏塔借助沖力卻是占了先機,感受著彎刀上那凜冽的殺氣,楊素連忙舉槊相迎,只是倉促之間氣力不濟,頓時被沙烏塔逼得有些手忙腳亂。

    三五招後,楊素更是幾乎沒有了招架之力。一招逼退沙烏塔,楊素撥馬就走,鐵槊倒曳,好不狼狽。

    “漢狗,哪裏逃?留下姓名!”沙烏塔哪能允許楊素逃了,怒吼一聲打馬就追。

    “楊國公,將軍有危險,快名人出城救援!”

    城頭的周軍見狀頓時焦急不已,紛紛看向楊堅。楊堅卻是面無表情,雙臂急速揮舞著鼓槌,淡淡地道:“安靜,好戲在後頭!”

    在周軍焦躁不安的心緒中,楊素胯下的戰馬突然一個趔趄,沙烏塔頓時興奮地狂笑著追上來,手中彎刀高高揚起,在眼光下散發著刺目的光輝。

    “吼!”

    “將軍!”

    突厥眾人頓時爆發出如雷的歡呼聲,而城頭眾人也都不由失聲驚呼起來。

    “小心!”

    然而場中卻有兩人例外,一個是熟悉楊素的楊堅,另一個則是他缽可汗。當看見楊素突然停下來,他心中的疑惑頓時化作了強烈的不安。果然,下一刻,他的不安就成為了現實,只是他示警的聲音終究有些晚了。

    就在沙烏塔以為能將楊素斃於刀下,忘乎所以之時,方才還狼狽而逃的楊素卻忽然轉過身來,臉上哪裏還有半點驚惶,有的只是弄弄的殺意與嘲諷。

    “噗!”

    在沙烏塔驚駭莫名的眼神中,楊素手中的鐵槊突兀地刺出,如一道黑色的閃電般,又快又狠地將他的咽喉洞穿,讓他根本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

    “嘿!”

    楊素吐氣開聲,雙臂一震,沙烏塔那狗熊般的身子便被他挑在了空中,夕陽下,沙烏塔不甘地輕輕抽搐著,殷紅的鮮血是那般觸目驚心。

    “將軍!將軍!將軍!”

    目睹楊素頃刻間擊斃沙烏塔,城頭的守軍頓時沸騰起來,所有人都傾盡全力嘶聲吶喊著,楊堅也是一臉激動地看著楊素,戰鼓聲也愈發雄壯起來。

    與周軍不同,突厥一方在短暫的沈寂後頓時變得騷亂起來,誰能想到族中名列前十的勇士沙烏塔竟會如此輕易地被敵人斬殺。他缽可汗也是一臉陰沈,眼角劇烈地跳動著,身上怒氣與殺氣鼓蕩不休。

    沙烏塔的魯莽自大讓他惱怒,楊素的機變狡詐更讓他膽寒。

    回馬槍,說來簡單,但卻是最重武將對時機的把握。從一開始,楊素就有意激怒沙烏塔,使他逐漸失去理智,繼而又詐敗使其喪失警覺,這才發出了蓄謀已久的致命一擊,驚艷無比的回馬槍。

    鐵槊一抖,將沙烏塔遠遠甩將出去,楊素傲然大喝道:“他缽可汗,如今你還有何話說?若是不服,就盡管派人前來與本將一戰!”

    他缽可汗面色陰晴不定,眼中的殺意更是越來越盛,良久,他身上這股殺意才緩緩散去,臉色也恢覆了平靜,朗聲大笑道:“楊素將軍,你身手不錯,可堪與本汗坐下的勇士一戰,也不算辱沒貴國武帝的名聲。”

    “既然你勝了沙烏塔,本汗自然言而有信,寬限你十日功夫。十日之後,本汗要看見長安的使者和貴國皇帝的誠意,否則本汗定當揮軍踏平永豐,直抵長安城!”

    “草原王者的氣度果然不凡,本將佩服!”楊素淡然一笑,語氣中無喜無怒,讓人看不出他心中的想法。微微一頓,楊素又道:“他缽可汗,今日之事本將一定如實稟報吾皇陛下。城外風大,本將就不陪可汗了!”

    說著,楊素拱拱手,撥轉馬頭緩緩向著永豐城走去。他的速度不快,然而步伐卻十分沈穩有力,身上更是透著豪邁無畏的氣勢。

    他缽可汗緊緊地凝視著楊素的背影,雙拳緊了又松,松了又緊,然而最重卻還是無聲地長嘆一聲。

    雖然他極想留下楊素,但話已出口,卻是無法收回。若是楊素實力不濟,被沙烏塔所殺,周人也只能忍氣吞聲,倘若此時他缽可汗再命人出手,不但會背負背信棄義的名頭,更會使得周國與自己徹底決裂,得不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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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九章 大賀楚才的決定

    “嘎嘎――”

    循著這清脆的鳴叫聲看去,高興正看見兩只大雁振翅自頭頂飛向遠方。這兩只大雁似乎是一對夫妻,二者看上去很是親昵,從他們悠閑的嬉戲與充滿歡悅的鳴叫聲中可知一二。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幾女的音容笑貌,高興的眼神不由有些恍惚起來。

    “小王爺,既然你喜歡這大雁,楚才便將它們射下來送給你!”說著,大賀楚才便彎弓搭箭,屏氣凝神,瞄準了那一對即將遠去的大雁。

    “且慢!”

    高興才開口,耳邊卻已傳來“嘣”的一聲脆響,一支羽箭便帶著尖銳的嘯聲,淩厲的殺氣沖霄直上。顧不得其他,高興雙眉一挑,輕叱一聲,猛然將手中的馬鞭向著飛射而去的羽箭擲去。

    “啪!”

    在大賀楚才震驚愕然的眼神中,高興擲出的馬鞭竟是後發先至,在那支羽箭快要命中目標時將其擊得偏了一寸,擦著一只大雁的腹部飛了出去。

    “嘎嘎――”

    兩只大雁頓時驚叫著振翅高飛,惶恐至極地向著更高更遠處飛去。

    大賀楚才困惑地看著高興,遲疑得問道:“小王爺,您――”

    “楚才兄,你們草原上的漢子身體果然好的很啊,這才六日光景,你身上的傷便好了大半啊!”

    高興卻是不答,上下打量了大賀楚才一眼,五天的光景,後者雖比以前消瘦了些,面色還有些蒼白,但卻是精神抖擻,顯然身上的傷已經好了許多。

    大賀楚才不由皺了皺眉頭,對高興的意思更是費解,心中也有了猜疑,不過他臉上卻是帶著笑道:“小王爺過獎了,楚才能恢覆如此之快,劉先生功不可沒!”

    “呵呵!”高興輕笑著擺擺手,搖頭道:“楚才兄,方才是我魯莽了,破壞了你的狩獵。你的心意高某心領了,我之所以阻你卻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他事。”

    依高興那迥異常人的觸覺又怎會察覺不出大賀楚才心中有了想法,畢竟高興出手擊落其羽箭,又沒有給出明確的解釋,任誰面子上都有些不好看,何況大賀楚才還是名副其實的契丹之主。

    大賀楚才眼角輕輕一抖,有些緊張的心情不由微微一松,不過卻是沒有開口,只是靜靜地註視著高興,等待下文。

    “在天空中翺翔的大雁讓人欽羨,然而落地之後呢?”頓了頓,高興話鋒一轉問道:“楚才兄,問你個問題,世上為何有戰爭?”

    大賀楚才聞言一怔,沈吟了片刻才道:“為了生存。”

    “是啊!”高興頷首,然後便策馬緩緩向前走去,深邃的雙眼悠遠地看著遠方,大賀楚才和一眾護衛也連忙催馬跟上。

    到得一處矮坡上,高興才停下了腳步,有些低沈的聲音也隨之響起:“人與走獸飛禽本無異處,求生也是本能。起初的戰爭也僅僅是為了生存,如今人世間戰亂不止,紛爭不休,卻又有幾分是為了生存而戰?”

    “富足的生活滋生的是無窮的野心,無論是宇文氏,高氏,陳氏,抑或是突厥阿史那氏,庫莫奚阿會氏,契丹大賀氏,無不是想著有一天能夠一統山河,獨霸天下?!”

    “終結世間的紛爭戰亂也許只是我的妄想,但我卻希望竭盡所能減少些無謂的殺戮。世間之人皆生眼耳口鼻,縱略有不同卻又何必要幹凈殺絕?”說到這裏,高興不由轉頭看向大賀楚才道:“楚才兄,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大賀楚才深深地看著高興,良久才微微一欠身,一臉鄭重而嚴肅地道:“小王爺宅心仁厚,楚才遠不及矣。您放心,楚才定不會魯莽行事!”

    “好!”高興滿意地一笑,繼而低聲道:“半月前他缽可汗便率三十萬大軍離開於都金山,如今已經兵臨周國永豐鎮外興師問罪。”頓了頓,高興又道:“雖然周人與突厥劍拔弩張,然他缽可汗所為卻是我大齊,是我高興。”

    大賀楚才神色一凜,一臉嚴肅地說道:“小王爺可是要馳軍回援,我契丹勇士雖然不多,但各個都是以一當十的好漢,只要小王爺需要,大賀楚才一定全力以赴。”

    高興臉上的笑容又燦爛了一分,輕輕擺擺手道:“他缽可汗有鐵騎三十萬,平原會戰我們並不占優勢,唯有以城池之利防守反擊才是正途。況且我只有騎兵一萬,縱然馳援也是杯水車薪,派不上用場,與其如此,不若出奇制勝。”

    “哦?小王爺意欲何為?”大賀楚才眉毛一挑,好奇地問道。

    高興沒有開口,而是向著四周看了一眼,大賀楚才頓時會意,揮手讓身邊的百余護衛退出數十米遠警戒。

    高興篤信地一笑道:“楚才兄,突厥雖然號稱坐擁鐵騎不下百萬,但卻是分散各處,如今他缽可汗率三十萬鐵騎南下,於都金山還有多少兵馬可用呢?”

    大賀楚才頓時屏住了呼吸,有些不確信地壓低了聲音道:“小王爺的意思莫非是――”

    “直搗黃龍!”高興用力向下一揮拳,沈聲說道。

    大賀楚才頓時瞠目結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曾猜想過高興會讓自己率軍騷擾突厥的後方,以達到牽制他缽可汗的目的,卻未料到高興所圖更大。

    直搗黃龍,說來容易,但要瞞過突厥人,悄無聲息地橫跨萬裏草原,直奔突厥王庭是何其艱難?

    然而看著高興自信飛揚,睥睨天下的神色,大賀楚才心中卻生不出絲毫的懷疑。這個少年的魄力非常人能及,而他數年以來的作為天下有有幾人能夠看破?

    “楚才兄,進攻才是最好的防守,此計雖然兇險了些,但若能成功卻可給突厥重重一擊,甚至能夠一舉將突厥汗國瓦解!”高興緊緊地握了握拳頭,遙看著西北方向,沈聲說道:“如果不乘此天賜良機擊敗突厥,他日我們再想兵進草原卻不知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啊!”

    “小王爺,需要大賀楚才做什麽,您下令吧!”大賀楚才當即翻身下馬,單膝跪倒在地,恭敬而誠摯地看著高興道。

    高興沒未躲閃,只是深深地看了大賀楚才一眼,這才嚴肅地道:“楚才兄,庫莫奚如今已經大亂,正是我們出兵的最佳時機!”

    大賀楚才道:“小王爺放心,楚才這就回去部署,明日一早便發兵進攻庫莫奚!”

    “有勞了。”高興翻身下馬,一邊將大賀楚才攙扶起來,一邊認真地道:“我雖然不能明著出兵相助,若是契丹的同胞有危險我也絕不會袖手旁觀!”

    大賀楚才眉頭舒展,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在養傷的這些日子,他終於下定了歸附高興的決心,而後者以“同胞”相稱也是一種表態,這讓大賀楚才放心不少。契丹積弱已久,若無高興之助,要想吞並庫莫奚卻是難如登天。

    大賀楚才需要壯大契丹一族,讓族人不再受苦,而高興恰好也需要借助契丹來攻略草原,是以雙方便因各自的利益而結合起來。雖然北齊如今還處於動蕩之中,強敵環伺,內憂未平,但基於對高興才學與魄力,以及品性考慮,大賀楚才最重還是決定堅定地支持高興。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危險與機遇一向並存,契丹若要一掃頹勢,只有放手一搏。否則齊國若敗在突厥之手,契丹也將難逃滅族亡種的劫難。

    ……

    “大賀楚才,你這個小人,如此無恥奸詐,真是丟盡了我們草原英雄的臉!”

    阿會紮兀篤又驚又怒地看著血色金狼旗下,被眾契丹勇士簇擁著的大賀楚才,氣喘如牛,嘶聲咆哮著。他的雙眼猩紅無比,就如他手中那柄殘破的彎刀上沾染的血跡般刺眼,眼中透著無盡的殺意與仇恨,恨不能將大賀楚才撕成碎片。

    “紮兀篤,你已經敗了,投降吧!”大賀楚才平靜地看著紮兀篤,臉上無喜無怒。

    “你做夢!”阿會紮兀篤瘋狂地咆哮著,身子踉蹌著退後了幾步,面目猙獰地看著大賀楚才,粗重地喘息著,“大賀楚才,就算死我也不會投降你這個草原的敗類!”

    “阿會紮兀篤,你還要負隅頑抗嗎?難道你看不見已經有多少辱紇主的勇士因為你的固執死去了嗎?你我本是一族,更何況阿會篤俟斤也曾立誓,只要他敗庫莫奚自此以後歸於契丹,難道這些你都不記得了嗎?”

    “我以前還以為阿會紮兀篤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好漢,今天才發現你只是個背棄誓言,心性歹毒自私的小人!你不僅害得辱紇主的勇士因你死傷慘重,更要使庫莫奚失去信義,成為草原的笑話,你如何對得起死去的阿會篤俟斤?!”

    大賀楚才的聲音異常宏亮,便似是炸雷一般在阿會紮兀篤耳邊響起,震得他渾身不斷顫抖著。

    阿會紮兀篤舉目四顧,腳下的大地已被鮮血染紅,無數辱紇主勇士橫七豎八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他們似乎都在質問著阿會紮兀篤,質問他為什麽為了俟斤的位置而與其余四部反目成仇,為何違反誓言,致使辱紇主陷入如今的慘境。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23:10
第六百四十章 五收其一

    “大哥,我對不起你,我沒有守護好族人,我是辱紇主的罪人。”

    阿會紮兀篤失魂落魄地看著四周人間煉獄般景象,面色一片煞白,猩紅的雙眼中泛著淡淡的稅意,嘴唇顫抖著喃喃自語道。

    死去的族人的眼神如同一柄柄利劍般刺在他的心頭,讓他所有的鬥志與憤怒不甘悉數化作了無盡的悔恨與自責。弱肉強食的世界,本就是勝者為王。阿會紮兀篤可以不在乎違背誓言,但他卻不能無視族人的死亡。

    若不是他固執己見地要恢覆阿會氏的榮耀,妄圖繼續執掌庫莫奚一族大權,又怎會與其他四部決裂?若非內鬥不休,以至於喪失了警覺,今日辱紇主又怎會讓契丹有機可乘,以摧枯拉朽之勢踏平了王帳?

    他知道,辱紇主敗了,阿會氏也將自他而沒落下去,甚至是就此消亡。回想昔日兄長在時,辱紇主稱王庫莫奚,是何等的風光無限,今日卻是如此淒慘狼狽,阿會紮兀篤心中便愈發苦澀。

    擡手將臉前蓬亂的沾著血汙的頭發撥開,阿會紮兀篤再次看向大賀楚才,此時的他臉色已經恢覆了平靜,眼中也沒有了多少仇恨與憤怒,有的只是深沈的沈寂。

    “大賀楚才,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我便不再反抗,辱紇主也歸你契丹所有!”阿會紮兀篤已經竭力保持平靜,只是從他那微微發顫的聲音依舊可以聽出他內心之中的悲涼與苦澀,不甘與煎熬。

    “你說。”大賀楚才微微瞇了瞇眼睛,大聲說道。

    深深吸了口氣,再徐徐吐出,似乎要將心中壓抑的情緒吐出去,頓了頓他才大聲說道:“草原上強者為尊,今日是你契丹獲勝,無論你大賀楚才所作所為是否卑劣,我也不想再作爭辯。我只是請求你,希望你們契丹能夠善待我族。”

    大賀楚才翻身下馬,走上幾步,看著被契丹大軍團團圍困的千余辱紇主殘軍,高聲說道:“阿會紮兀篤,這一點你盡管放心,你我兩族本就是同宗同源,我大賀楚才以草原的名義起誓,我契丹絕不會做出欺壓同胞的事情的。”

    “大賀楚才,你既為契丹之主,我相信你不會背棄自己的誓言!”阿會紮兀篤神情微微一松,這才轉身誠摯而悲傷得看著自己的族人,有些悲愴地道:“同胞們,再戰下去已沒有意義,投降吧!”

    “當啷!”

    頭人有令,戰亦不能勝,縱然心中有些屈辱,這剩余的,早已是精疲力竭的戰士也不再固執,紛紛放下了兵刃,跪倒在大賀楚才面前。

    眼中閃過一抹悲痛之色,阿會紮兀篤緩緩轉身看著大賀楚才道:“大賀楚才,不要忘了你說過的話!”頓了頓,他又揚聲說道:“辱紇主的先祖們,是我害了族人,今天就以我的生命來祭奠死去的族人吧!”

    說著,阿會紮兀篤便猛地倒轉彎刀,雙手緊握著刀柄用力向著腹部刺去。

    “大哥,我來向你謝罪了!”

    “俟斤!”

    “住手!”

    無論是辱紇主人,還是大賀楚才等人都不由失聲驚呼起來,然而阿會紮兀篤顯然早就存了死志,對眾人的阻攔非但置若罔聞,更是加快了彎刀刺下的速度。

    眼看著彎刀就要刺入阿會紮兀篤的腹部,大賀楚才身邊卻突然傳出一道尖銳的破空聲,他只覺面前掠過一抹淩厲的勁風,下一刻耳邊便傳來一聲悶響。

    阿會紮兀篤原本閉目待死,卻突然感覺到右臂手肘上猛地一麻,半邊身子頓時失去了力量,那刺下的彎刀頓時偏離了原來的方向,沒有刺入腹部,但也將他的腰腹間破開了一道近尺長的口子,殷紅的鮮血噸是如泉水般汩汩流出。

    劇烈的疼痛使得阿會紮兀篤悶哼一聲,身子晃了晃終於踉蹌著摔倒在地,臉色也在剎那間變得煞白無比。

    “俟斤,您怎麽樣?”

    “紮兀篤!”

    驚呼聲響起,阿會紮兀篤睜眼望去,正見身後的族人紛紛撲上前來,而大賀楚才也是一臉震驚地向自己快步走來。

    “咳咳……”劇烈地咳嗽著,阿會紮兀篤臉部痛苦地扭曲在一起,在族人的攙扶下,他艱難地掙紮著站起身來,激動而憤懣地看著大賀楚才道:“大賀楚才,你還要怎樣?難道我連選擇死亡的權利都沒有嗎?難道你還想羞辱我嗎?咳咳!”

    隨著阿會紮兀篤的話,辱紇主的勇士們頓時群情激奮,一臉仇視地看著大賀楚才,瞧他們的樣子,只要一言不合,勢必會再次以死相拼。

    大賀楚才眉頭一擰,猛地停下了腳步,一臉怒其不爭的神色,厲斥道:“紮兀篤,虧我我當你是草原的英雄,卻沒想到竟是敢做不敢當的懦夫!”

    “你放屁!士可殺,不可辱!咳咳,大賀楚才,你,咳咳!”阿會紮兀篤氣得臉色通紅,更是因為引動了身上的傷口,話還未說完就劇烈地咳嗽起來,滿是憤恨之色的眼睛似欲擇人而噬般。

    “怎麽?你不服氣嗎?”大賀楚才一臉輕蔑地看著阿會紮兀篤道:“草原男兒不懼生死,又何曾害怕過失敗?你身為辱紇主俟斤,不想著如何保護族人安全,卻只想著逃避責任,你不是懦夫是什麽?”

    “阿會篤,只有弱者才會向你這樣沒種!你要死就盡管死,這次我再不會阻攔你,哼!”

    冷冷地掃了一眼阿會紮兀篤,大賀楚才便一臉不屑地轉過身,再不看他一眼。

    阿會紮兀篤臉色陣紅陣白,眼中神色變換不斷,呼吸也甚是粗重急促。

    為了族人的生存,他可以接受失敗,投降契丹,但高傲的他卻不能向大賀楚才屈膝,他不能讓阿會氏一族蒙羞。所以他選擇自殺,以死亡來化解心中的悔恨,以死亡來維護自己的尊嚴。

    然而在大賀楚才的厲斥下,阿會紮兀篤卻更加的無地自容。活著比死亡更需要勇氣,他還有應盡的責任,他還要守護辱紇主不受契丹人的屈服。

    “噗通!”

    良久,阿會紮兀篤掙開了族人的攙扶,屈膝跪倒在地,低下了他高貴的頭顱。

    “紮兀篤大哥,歡迎你們回家!”大賀楚才豁然轉身,一臉欣喜地大步走上前,言辭懇切地道:“大哥,你身上有傷,快起來!”說著,大賀楚才就那麽赤手空拳地,坦然地擠進人群,彎腰將阿會紮兀篤攙扶起來。

    阿會紮兀篤深深地看了大賀楚才一眼,恭敬地道:“阿會紮兀篤參見我王!”

    “大哥無須多禮,養傷要緊!”緊緊地握住阿會紮兀篤的手臂,大賀楚才又沖身邊有些不知所措的辱紇主人喊道:“快,帶大哥下去療傷!”

    “是!”

    眾人頓時一個激靈,忙不叠地答應一聲,七手八腳地擡著阿會紮兀篤向不遠處的帳篷走去。

    ……

    當將阿會紮兀篤身上的傷勢處理完畢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契丹和辱紇主結束了對峙,但這片曾今祥和的地方卻依舊透著沈重、壓抑、悲傷的氣息。

    在大賀楚才的約束下,所有契丹勇士並未有騷擾、挑釁辱紇主婦孺的行為,他們只是默默地幫助對方收斂著烈士的遺骸,打掃著戰場。

    一夜很快過去,空氣中的血腥味已經淡不可聞,但眾人心中的傷痛與罅隙卻依舊存在。大賀楚才都明白,戰爭不是結束,還有許多的事情需要他來完成。

    “劉先生,謝謝您昨天再次施以援手,謝謝!”

    看著身邊雖然須發盡白,但依舊精神矍鑠的老者,大賀楚才一臉恭敬,感激地說道。

    劉忠淡然一笑道:“楚才大王不必客氣,老夫也只是奉命行事罷了!”

    “劉先生,你還是稱呼我的名字吧,這樣也是對小王爺的尊重!”大賀楚才搖頭道:“無論如何楚才都要謝謝您,若不是您出手,阿會紮兀篤恐怕已經死了,他若是死了,無論是對我們契丹,還是庫莫奚都不是好事啊!”

    “呵呵!”劉忠撚須輕笑道:“楚才大王,雖然小王爺牽制了其他四部,但用不了幾日其他四部恐怕就會得到這裏的消息,你可要早作準備才是。”

    此次大賀楚才之所以能夠閃電般突襲辱紇主部,卻是因為高興讓秦瓊率人喬裝成契丹人,分散在庫莫奚木昆等四部邊緣分散了他們的註意力,這才讓辱紇主孤立無援,契丹得以一戰而勝。

    大賀楚才聞言點點頭道:“楚才知道,這也是我留下阿會篤的原因,有他在,收覆庫莫奚要容易許多,以後兩族融合也能少些排斥。”

    ……

    營州三十裏外,一處小山上。

    高興負手而立,白衣飄飄。隨著年紀越帳,高興的樣貌愈發英俊秀美,臉上雖然帶著淡淡的笑容,卻顯得高貴而威嚴。

    高興身後,張順之恭敬的垂手而立,一臉嚴肅,如今的他氣勢愈加沈穩,但人看上去也愈加古板冷漠,讓高興頗是無奈。

    “順之,快午時了吧,他們也該快到了吧?”

    “是的,小王爺,按照時間來算,再過一刻鐘他們便應該能到達這裏。”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23:10
第六百四十一章 彩霞照窗牖

    “唔,”高興輕輕應了一聲,又問道:“最近高紹儀有什麽動靜?”這些日子高興一直註意著北周和突厥的動向,對高紹儀便沒有過多的關註。

    “回稟小王爺,這些日子高紹儀一直大肆招兵買馬,如今他麾下可用人馬已近二十萬,其中高寶寧統禦的五萬大軍可謂精銳,而且高紹儀目前正在營州。”

    “他居然來了營州?是擔心皇上出兵征討他,還是想對付我呢?”高興微微皺著眉頭,沈吟片刻又繼續道:“我已下令封鎖了與高紹儀治下的貿易往來,高紹儀哪裏來的這麽多財力給養軍隊呢?莫非他又是橫征暴斂,欺壓百姓了?”

    “王爺這回卻是猜錯了。”張順之搖頭道:“高紹儀想來也知道自身處境,是以這數月以來格外收斂,不僅於公務一事頗為勤勉,更是對治下百姓溫和許多,否則他的境遇只怕會更加艱難。雖然瀛洲等地不如山東、江蘇富庶,不過這裏的大族富戶也不再少數,高紹儀給養軍隊的錢糧正是來自與他素有罅隙的富商大戶。”

    “原來如此!”高興頷首,旋即又搖頭輕聲道:“高紹儀此舉雖可解燃眉之急,但終究是飲鴆止渴,於事無補。百姓愚昧懦弱,縱然反抗只要反應及時倒也能夠鎮壓下去,那些個商賈豪族卻不是那麽好象與的,逼急了他們高紹儀可不好收場。”

    高興所言不虛,高紹儀如今的處境委實尷尬。雖然麾下有兵馬二十萬,但他卻不敢主動挑釁高長恭。且不說高長恭聲威無雙,受萬民擁戴,高紹儀於大義上也占不了便宜,更重要的是高長恭麾下兵精將廣,高紹儀根本沒有絲毫信心能在正面戰勝他。

    因此高紹儀只能努力訓練兵丁,積蓄實力,等待著機會,但這個過程卻是艱難至極。為了穩定軍心,高紹儀不敢征收太過苛刻的賦稅,再者這幾年天災人禍,民間所余甚少,只能是杯水車薪,只有那些富賈士族的家業才能起到些許作用。

    盡管高紹儀的屠刀只向著那些曾今與自己不睦的家族,但他的做法依舊讓治下所有人風聲鶴唳,心驚膽戰。沒有人知道高紹儀和高長恭的對峙會持續到何年何月,當有一天身邊的“敵人”消滅幹凈後,高紹儀的屠刀還會對“朋友”猶豫嗎,沒有人知道。

    “那些士族之所以容忍下來,想必正處於觀望之中吧。若是我們抵擋不住突厥的進攻,他們恐怕會立即堅定地支持高紹儀,若是突厥不勝,高紹儀也就會大禍臨頭了!”

    高興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冷笑道:“不行,不能讓高紹儀這麽胡鬧下去,不然等到他缽可汗兵進大齊時,那老小子很有可能背後捅刀子,這可是要命的!”

    原本高興遲遲不動高紹儀就是希望借他之手將朝中心懷叵測的人都揪出來,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如今鏟除高紹儀之事卻是必須要提上日程了。

    高興雖然自信但卻不自負,高紹儀二十萬大軍雖然算不得精銳,但好歹也是二十萬人,就算是二十萬螞蟻,蜜蜂也足以讓你一陣手忙腳亂,更何況是人,一旦時機得當,所能發揮出的效用是極其巨大的。

    張順之嚴肅地問道:“小王爺有何吩咐?”

    “此事得要籌劃一番,先不急。”高興瞇著眼睛,淡淡地道。話音方落,他的眉頭突然輕輕一挑,低聲道:“我們要等人應該來了!”

    說著,高興自腰間取出望遠鏡置於眼前向營州的方向望去。幾年過去,玻璃的生產和打磨技藝提高了幾個層次,這望遠鏡所能觀測的距離也是不可同日而語。

    少頃,高興放下了望遠鏡,沖張順之笑道:“換過衣服,咱們下去等他們!”說著,高興便迅速將身上的衣衫鞋襪除去,然後換上張順之遞來的的胡服、胡靴。

    換好衣服,高興又自取出隨身攜帶的工具開始喬裝起來。他的動作很快,如同穿花蝴蝶般,使人眼花繚亂。

    當高興停下手中的動作時,他整個人模樣頓時大變,從原來儒雅倜儻的翩翩公子變成了一個面色黝黑,一臉絡腮胡子的契丹大漢。他的雙眼中兇光閃爍,看上去很是兇神惡煞,而且身上還有股子濃重的牛羊身上的腥臊味。若非知道面前之人就是高興,張順之幾乎以為他就是好勇鬥狠的草原人。

    高興喬裝的時候張順之也沒有閑著,他也將身上的衣衫換成了胡服,扮作了契丹人的模樣,只是卻只得其形而沒有高興那種神韻。

    “走吧!”

    收拾停當,高興翻身上馬,當先向著土坡下疾行而去。這次高興並未騎乘那匹汗血寶馬,而是騎著契丹族的戰馬,沒有高橋馬鞍,也沒有雙馬鐙,但高興整個人卻似是長在馬背上一般,平穩至極。非但如此,高興一邊策馬而行,口中還不時低喝著,說的竟是契丹語,而且聲音也透著草原的粗獷與沙啞。

    當張順之與高興一同下得土坡時,視野之間終於出現了一行人,看旗幟應該是一個商隊,而且規模不小。

    時間不長,商隊便來到了土坡近前。果然,這商隊的規模很大,約莫有四十余輛馬車,三百余人,只護衛就有不下二百,而且個個步履矯健,氣勢沈凝,顯然都不是平庸之輩。

    高興二人看見了商隊,商隊中的人自然也看見了高興二人。距離高興二人還有百米,商隊便停止了前進。一名年輕的精裝男子策馬越眾而出,在高興二人面前三十米外停下,一邊抱拳,一邊朗聲說道:“兩位朋友,我們是來自大齊的商隊,是去契丹做生意的,希望沒有打擾到兩位朋友!”

    見高興二人穿著契丹人的衣服,是以這青年男子說的也是契丹語。他一臉誠懇之色,語氣中也透著善意,不過他那半瞇著的雙眼中卻是精芒閃爍,右手有意無意地貼著馬鞍邊懸掛的佩劍劍柄上。

    “漢人,為什麽來我們草原,尤其是漢人商人,更是奸詐無比,只知道到我族騙取財物!”高興神色不善地看著那青年,大聲呵斥道:“說,你們是不是漢人的探子,到草原有何企圖?!”

    青年皺了皺眉,撫胸欠身,誠摯地道:“朋友,我想你誤會了,我們乃是正經商人,對你們並無惡意,我和契丹大賀楚才王子還是朋友。”

    聞言,高興大怒,猛然拔出腰間的彎道,刀尖直指面前的青年男子,厲斥道:“混蛋,竟敢說與我王是朋友,也不看看你是什麽低賤的身份!”

    青年男子一臉驚異地看著高興道:“咦?大賀楚才王子如今已經是契丹之王了?”

    “當然!”高興高傲地昂起頭,然後怒斥道:“你果然是來路不明,竟連此事都不知道,還敢說是王的朋友。快快說出你的來意,否則我定然將你擒回族中,嚴刑拷打!”

    “且慢!”青年男子忙高聲喝道:“我有月余未來契丹,不知此事也不足為怪。你看,我這裏有大賀大王給我的金箭!”說著,青年男子便自懷中取出一支短箭,通體金色,在烈日下熠熠生輝。

    看見這金箭,高興的雙目陡然一凝,雖然相隔不近,但以他的眼力還是看見了金箭上一個大賀氏獨有的標記,心中不由微微一松。

    “你手中怎會有我族的信物?你真的不是奸細?”高興皺眉,疑惑地問道。

    “千真萬確!”青年男子重重點頭道:“此次我們運送的貨物正是大賀大王所要的。”

    高興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葉子文。”

    “以前一直是王衍大人與我王聯系,如今怎麽不見他呢?”說著,高興還伸著脖子向青年男子身後看去。

    “東家在後面休息。”青年男子說著,將金箭收回懷中,審視地看著高興二人道:“你們又是誰?是大和大王派你們來的,可有證明信物?”

    “你敢懷疑我們?!”高興頓時怒目而視,一臉兇相:“只要見了王衍大人,他自然認識我們。走,帶我們過去!”

    青年男子皺了皺眉,又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埋伏後才道:“你們隨我來吧,我警告你們,最好不要耍花樣,不然休怪我不客氣!”

    “哼!”高興冷哼一聲,催促著戰馬便跟在青年男子身後向著商隊的方向走去。

    三人來到商隊前時,正見一個身著粗布灰衫的青年男子走了出來。

    “東家,他們自稱是大賀楚才的信使,您且看看是真是假,若是奸人假扮,我這就將他們擒下!”青年男子向灰衣青年拱手說著,然後猛地將腰間的寶劍抽出三分之一來。

    “彩霞照窗牖,門外一漢子。”看著灰衣青年,高興嘴角輕輕一勾,口中卻是以帶著怪異腔調的漢語說道。

    眾人皆是聽得雲山霧罩,唯有灰衣青年渾身微微一震,眼中精芒暴閃,卻是一閃即逝,繼而用平靜地口吻道:“身子約八尺,橫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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