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二章 無賴和縮頭烏龜
“看到了嗎?這就是逃兵的下場!若是誰再畏戰不前,休怪本將軍刀下無情!”高寶寧站在高台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下方,雙眸如同鷹隼般冰冷而犀利,殺氣騰騰地厲喝道。
“你們給我聽清楚,如果誰再逃跑,本將軍不但會將你就地格殺,你的父母妻兒也休想好過!”
高台下插著十數支長槍,每一根長槍的槍尖上都挑著七八個血淋林的人頭,他們的臉上滿是絕望和驚恐,蒼白的臉色更顯得猙獰。
營中靜悄悄一片,所有人都畏懼地看著高寶寧,暗自吞咽著唾沫,攥緊了冰冷的拳頭。初見死亡,這些新丁才明白了戰爭的慘烈,而當昔日的同伴在面前被高寶寧殘酷地斬殺時,更是讓他們明白戰爭並非兒戲。
所有人的心情都變得沈重而壓抑起來,在這一刻,所有人也不禁意識到,入伍從軍,也許能吃飽飯,更可能丟掉自己的性命。
看著下方一張張驚懼的面容,高寶寧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他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威嚴地大喝道:“當高興再來時,你們當如何做?”
“沖出去,與他拼個你死我活!”
“幹他娘的,他不死我們就得死,當然要殺了他!”
“殺了他,寧死不退!”
……
“寧死不退!寧死不退!”
紛亂的喊聲終於匯聚成在一起,一聲高過一聲,便似那拍岸的怒濤,氣勢甚是驚人。而隨著這嘶聲的怒吼,所有人心中的郁憤,恐懼也慢慢消散,心中的熱血慢慢被激發出來,燕軍低迷的士氣也慢慢高漲起來。
高寶寧暗自點點頭,方才的失敗走了高興他雖然有些不甘,但卻也不至於不能釋懷,畢竟剛才死傷僅有千余人,於大局無礙,暫時的失敗算不得什麽。
然而若是軍心不振,士氣低迷,縱然他有八萬大軍,想要戰勝威名遠播的高興還真不是易事。而今己方士氣可用,高寶寧也有信心與高興堂堂一戰。
當聲Lang達到頂峰時,高寶寧伸出雙手微微下按,所有人頓時收聲不語,將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高寶寧威棱四射地掃視四周一圈,這才朗聲說道:“將士們,我燕地自古多豪傑,英雄輩出,何曾有茍且偷生之人?本將軍相信,你們個頂個的都是英雄好漢,豈會懼怕高興那ru臭味幹的小子?我們有八萬兄弟,高興不過區區一萬人,你們怕嗎?”
“不怕!”眾人齊聲高呼。
“好!”高寶寧雙目金光閃爍,放聲大笑,聲震四野,“本將軍將與爾等生死與共,不勝不歸!”
“生死與共,不勝不歸!”
眾人再次齊聲吶喊,滾滾的聲Lang如悶雷般響徹天地,也將燕軍的鬥志大大激發了出來。
等寒聲收歇下來,高寶寧又道:“本將軍行事向來公允,有過必罰,有功必賞。今日初次參戰,爾等表現不錯,統統有賞,一會便來台前領賞。”
“好!將軍威武,將軍威武!”
整個營地頓時沸騰起來,所有人都是歡呼雀躍。無論高寶寧說的如何大義凜然,真正能打動人心的還是這真金白銀。腦袋拴在褲腰帶的人,圖的不就是錢糧麽?若是連錢糧都沒有,誰又真心會為你賣命。
看著群情激奮的眾人,高寶寧心中不由暗暗松了口氣。至此,方才高興留在新丁心中的陰影方才全部消除,燕軍也終於完全恢覆了鬥志。
恩威並施,一向是馭下的好手段。高寶寧先以雷霆之勢痛下殺手,極大的威懾了麾下將士,然後再施以恩惠,言明與他們生死與共,他日再戰,誰還不拼死力戰?
吩咐副將負責發放賞銀,高寶寧則下了高台,回了帥帳。卸下身上的鎧甲,高寶寧正欲去探望一下雲飛的傷勢,卻突然感覺大地再次震顫起來,他心中霎時一驚,連戰甲都顧不穿,提著佩劍便掠出了帥帳,直奔高台而去。
“都排好隊,人人有份!”
此時眾士卒正圍著高台領取賞銀,亂哄哄一片,絲毫沒有註意那漸漸響亮的馬蹄聲和臉色陰沈的高寶寧。
“都幹什麽?難道沒有發現敵人來了嗎?”高寶寧瞠目怒喝,渾身殺氣大盛,猩紅的雙目似欲擇人而噬一般,駭得所有人都噤若寒蟬,紛紛讓開了去路。
“傳令,準備戰鬥!”大喝一聲,高寶寧便大步流星地踏上了高台,極目遠眺,當看見營地東面和西面天際處都出現黑壓壓一片的人影時,臉色更是陰沈而凝重,幾乎要滴出水來。
直到此時,眾士卒才察覺異常,忙拿起武器,一臉嚴肅地向著自己的長官跑去。
遠遠的,高寶寧便看見了敵人的旗幟,果然如他所料,來者正是高興麾下的騎兵,那冰冷肅殺,一往無前,無堅不摧的氣勢與先前襲營的騎兵一般無二。雖然心中惱恨高興,但看著如此精銳的騎兵,高寶寧心中也頗為艷羨,若是他能有此雄軍,又何懼高興?
“高寶寧,你這大逆不道之徒,還不出來受死!”
當接近燕軍營地還有兩裏時,高興清朗的聲音便遠遠傳來,那不溫不火的語氣中充滿了對高寶寧輕視之意。
看著那一馬當先,白衣銀甲的將軍,高寶寧臉色氣得鐵青,大聲喝道:“高興小兒,真是卑鄙無恥,只會偷襲這等伎倆,有本事咱們擺開車馬,堂堂一戰?”
“哈哈哈哈!”
高興聞言大笑,與此同時,東側與西側,宛若滾滾洪流的騎兵都驟然在營地五百米外停止了前進。高興遙遙看著前方燕軍燈火通明的營地,嘲弄地說道:“高寶寧,你方人多,本公人寡,與你硬拼豈不是以短擊長?我敬你也是鎮守一方的悍將,卻不料竟說出如此幼稚的話,連三歲孩童都不如,真叫人失望至極!”
“你!”高寶寧頓時氣結,臉色一陣青一陣紅,雙目更是僅僅瞇了起來,心中暗道:“好個狡猾的小子,竟然料到我在營外布置了陷進,不再前來!”
高寶寧早早安營紮寨便是預防高興深夜襲營,他在北方只是布置了簡單的防禦,目的便是誘使高興入彀,好來個甕中捉鱉,只是他沒料到秦瓊反應竟是那般迅捷。而在營地其他三個方向,則是陷進遍布,倘若高興冒然接近營地三百米範圍,必定會付出極其慘重的代價。
頓了頓,高寶寧戲謔地說道:“高興小兒,你為何止步不前啊?久聞你悍勇無雙,莫不都是自吹自擂,徒有其名?本將軍大好頭顱便在這裏,你若有膽只管來取!”
“本公是否徒有虛名自有天下人評說,不過你高寶寧卻是在是個銀樣蠟槍頭,中看不中用啊!”高興毫不在意,淡淡地道。
“轟!”
高興身後,一千騎兵頓時轟然大笑,笑聲中充滿了嘲諷之意。
高寶寧眉頭劇烈地抽搐著,眼中怒火更盛,但他還是強忍著怒氣道:“高興小兒,你本出身鄙賤,怎可妄想竊據大位?若你父子不想為天下人唾棄,祖宗怨懟,便不要再一意孤行,一錯再錯,早早退位讓賢才是!而今我大齊風雨飄搖,強敵窺伺,我們又何必內鬥不休,平白讓外人占了便宜?”
“嘿嘿!”高興聞言冷笑一聲,沈聲道:“高寶寧,你說的可真是理直氣壯,卻不知究竟是誰無故生事,挑起爭端?!”
“我父乃文襄皇帝之子,身份何其尊貴?我父仁愛無雙,這數十年來為大齊立下多少汗馬功勞,高氏一族又有何人能及,難道就憑高紹儀那無能昏聵之輩嗎?我父登基稱帝乃是民心所向,大齊子民何人不爭相稱頌?”
“高寶寧,無論勝敗,你助紂為虐,為禍百姓的罵名都無法洗脫,若是不想不得好死,便快快懸崖勒馬,束手就縛!”
“哈哈!自古成王敗寇,高興你可莫要得意得太早!”高寶寧眼中冰寒一片,揚聲喝道:“多說無益,你有本事便來營中與我一戰!”
實際上,高寶寧對戰勝高興並無多少信心,只是他心高氣傲,又對高興懷有怨恨,是以才會支持高紹儀,如今勢成騎虎,他又如何會投降高興,唯有全力一戰。
“很好!”高興冷笑連連,高寶寧大得什麽主意他如何不懂,但他卻是不以為意,淡淡地說道:“高寶寧,你既然願意做縮頭烏龜,本公也由得你就是!”
說著,高興猛然擡起右臂。無論是高寶寧亦或者營中將士心中俱是一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高興,然而過了好一陣,高興才大聲說道:“全體下馬,原地休息!”
“唰!”
齊刷刷的,燕軍營地東西兩側總計兩千騎兵幾乎同時翻身下馬,除了警戒的人,其他人則盤膝坐在地上,閉目休憩起來,而高興則懶洋洋地坐在馬背上,嘴角噙著一抹邪意的笑容。
高寶寧看得目瞪口呆,他本以為高興會發動沖鋒,何曾想他竟然不再前進一步,這卻是給他出了個難題。
不用想,高興的目的無外乎消耗自己一方的精力,若是自己派人出戰,人少了定然不敵高興,人多了他必定轉身便逃,但若是不派人出戰,就這般幹耗著也不是長久之計,他更不敢命眾將士回去歇息,哪怕一部分也不行,否則高興真的來攻,慢說己方能否抵擋地住,那休息的又則能安得下心?
“無賴,真是個無賴!堂堂公爵,位高權重,竟如市井小兒一般卑劣無恥,真是氣煞我也!”
苦思不得其解,高寶寧不由暗自咒罵起來,恨不得沖出營去將高興拉下馬來大卸八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