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勇闖天涯 作者:天子 (已完成)

 
uuuuuuuuuu 2013-6-3 10:19:0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49 268024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7-2 12:36
第56章 開眼界了


    清晨六點,衢州府山大營在尖厲的集合哨聲和粗魯洪亮的吆喝聲中猛然甦醒,五個營的保安司令部直屬官兵和兩千新兵在各自長官的率領下,衝進大操場,開始每天例行的早操。

    十五分鐘後,整隊完畢的五個營開始繞著一千三百多米周長的操場跑圈,沒跑上半圈,隊形便開始變得稀稀拉拉,混亂不堪,大多數官兵都是懶洋洋的作態,沒跑夠一圈,連隊與連隊之間就開始混在一起,士兵們有的把槍扛在肩上,有的掛在胸前,對軍官的怒吼和提醒的哨聲反應異常遲鈍,更不用奢談什麼精神面貌了。

    儘管這樣,五個營老兵的表現都要比新招進來的兩千新兵好得多,兩千新兵到目前為止尚未完成集結,兵找不到官、官找不到兵,士兵的呼叫和長官們的破口大罵聲此起彼伏,形同集市。

    站在正北檢閱台下的吳銘終於見識了這個時代中國地方雜牌軍的水平,一顆心慢慢變得冰冷起來,但他仍然挺胸肅立,默默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台上的方佑淳已經氣得罵出聲來,他身邊的唐副司令、參謀長馬致齋、副參謀長周文彥沉默不語,臉色都很難看,見識過中央軍英姿的周文彥更是氣得臉都變形了。

    對此誰也沒辦法,方佑淳剛複職沒幾天,而且大半時間是在開會和巡視各縣保安部隊中度過。唐副司令這根老油條雖然尷尬,但說實話他根本不在乎這些,馬致齋同樣也​​是剛獲得重用,心中對絕大多數營連長本就沒有抱太多期望,只能暗暗下定決心盡快完成整編,然後對中下級軍官狠狠整治一番。

    上午七點,天色大亮,沒跑幾圈的五千多官兵再次亂哄哄地集合,台上臉色鐵青的方佑淳對跑到台下循例匯報的各營營長直接無視,向參謀長馬致齋簡單吩咐幾句,轉身就走,唐副司令連忙跟上,一邊走一邊搖頭,弄得台下等候訓示的五個營長面面相覷,非常尷尬。

    留在台上的馬致齋和周文彥對視一眼,由馬致齋宣布新兵留下,揮揮手讓五營老兵回營,然後和周文彥一同跳下高台來到吳銘身邊,都想看看吳銘如何選人。

    新兵連長們上前集合,作戰科參謀很快把五十名遂昌籍新兵領到吳銘面前,吳銘示意讓五十新兵到一旁列隊等候,完了向一旁抱著大捆齊眉棍的呂魁元和雷鵬點了點頭,呂魁元兩人立即跑上前,將棍子發給過來集合的每一個新兵連長。

    一群連長接過齊眉棍,搞不懂是怎麼回事,看到前方正中央身材高挑、軍服筆挺的陌生軍官冰冷的眼神,再看看肅立在吳銘左右的軍務科長陳騫、軍需科長古岳恆、正副參謀長馬致齋和周文彥等人,一個個心裡直打鼓,都在琢磨眼前陌生的中尉軍官到底是什麼來頭?

    遺憾的是,誰也沒有對此做出解釋,吳銘也頗為納悶兒,很快弄明白馬致齋等人的意思,於是拿定主意便不再客氣地上前一步,大聲說道:“諸位,奉方司令命令,本人暫時充當今天新兵早操的指揮官,不管誰有任何疑問,早操完畢可以向上級反應,但在此之前,必須堅決執行命令!”

    吳銘說完掃視一圈,突然大聲下令:“我命令你們,用手中的木棒,驅趕你們各自的新兵按連隊順序繞場跑步,誰落在後面,誰不跟上隊伍,誰偷懶玩心眼兒,就給我往死裡打!別擔心,打死人我負責,要是你們下不了手,我會讓那三個騎在馬上握著棒子的傢伙幫你們!聽口令,立正——!開始!”

    十六名連長反應不一,大部分心存顧忌的連長轉身小跑回去,開始驅趕新兵們跑圈,只有三個老資格連長還站在原處不動,不管馬致齋幾個如何喝斥,這三人只是一臉挑釁地望著年輕的中尉軍官吳銘,想看看吳銘敢拿他們怎麼樣?

    吳銘嘴角微微牽動,抬起手輕輕一揮,左側三十米外早已準備好的呂魁元和張東寧立刻飛身上馬,策馬衝來,轉眼衝到三個連長邊上,舉起木棒劈頭就打,嚇得周邊數十名司令部機關的軍官和留下看熱鬧的營連長們驚呼起來。

    “嘭嘭——”

    兩聲結實的脆響發出,被抽中肩膀和背部的兩名連長慘叫起來,剩下一名身高臂長的連長倒地一滾,堪堪避過迎面撞來的馬匹,狼狽不堪地爬起來,驚愕四顧,轉身指著吳銘破口大罵。

    驚魂未定的上千圍觀者沒反應過來,吳銘突然發動,以難以置信的速度衝出去,在距離目標四米多的地方飛身躍起,在空中抬起膝蓋狠狠地撞過去,“轟”的一聲巨響過後,那位倒霉的連長連招架都來不及便飛出數米遠,在地上連滾幾滾便昏迷過去。

    另外兩個新兵連長徹底被嚇壞了,慌忙撿起扔到地上的齊眉棍,飛也似地跑回自己的隊伍前面,聲嘶力竭地發出命令,兩個連隊的新兵在連長不管你死活的棍棒擊打下,全都抱著腦袋衝了出去。

    全場除了混亂急促的腳步聲,其他所有聲音在這一刻盡數消失,越聚越多的圍觀官兵倒吸一口涼氣,呆呆望著正指揮兩個下屬騎馬跑出去監督各連連長的吳銘,再望向大操場四周飛快奔跑的兩千新兵,震驚之下,誰也說不出話來,直到第一聲慘叫從遠處奔跑的新兵隊伍中響起,眾人這才三三兩兩地熱議起來,急切打聽這個突然出現的高個子狠人是何方神聖?

    吳銘身邊的馬致齋深受觸動:“開眼界了!吳老弟,我現在對你比對我自己都有信心啊!”

    吳銘轉過身,發現周文彥還張著嘴望向遠方,連忙歉意地說道:“我也是急得沒辦法,才被迫用上這種極端手段,大家別以為我心裡好受,現在不知道有多少人開始暗中嫉恨我了,但不這麼做,無以嚴肅軍紀。”

    馬致齋很快意識到什麼:“謝謝老弟了!哈哈!”

    “怎麼回事?參謀長謝什麼?”周文彥終於回過神來。

    馬致齋笑道:“吳銘老弟這是在為我們下一步的整軍造聲勢啊!這惡人他是當定了,可受益的卻是我們所有人!你說是吧?”

    周文彥恍然大悟,非常欣賞地望向吳銘,想說幾句好話,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靜觀片刻,馬致齋擔憂地問道:“吳老弟,兩圈半了,也就是五里路程,雖然都還能勉強保持隊形,但恐怕已到強弩之末了。”

    “早著呢!”

    吳銘說完,大步走到一旁,接過雷鵬遞來的韁繩和木棒,師徒倆同時飛身上馬,在一片驚訝的注視下,策馬沖向操場中央,與呂魁元和張東寧匯合片刻,四匹馬很快奔向四個方向,沿著內圈策馬追著新兵隊伍,揮舞棍棒,每個人嘴裡還惡狠狠地大聲吼叫:

    “還有三圈,少一圈打十下軍棍不許​​吃飯!還有三圈,少一圈打十下軍棍不許​​吃飯……”

    消息飛快傳到方佑淳和唐云濤那裡,正在商量如何收回自己產業以解窘境的正副司令嚇了一大跳,立刻抓起軍帽,匆匆趕到操場邊,望著操場上空蒸騰直上的滾滾塵煙,聽著聲聲淒厲的慘叫和場邊越來越多官兵的議論,兩人全都愣住了,怎麼也想不到讓吳銘挑選一百新兵,竟然會弄出這麼大的動靜來。

    要人命的八圈終於跑完,兩千新兵中大半人倒在地上無法動彈,數以百計的新兵痛苦嘔吐,身體蜷縮成一團,多達二十餘名新兵累昏過去,十五個連長也趴下了十三個。

    眾人開始關注吳銘如何收場的時候,吳銘已經領著三名忠實的助手,策馬跑向各處,將還能站著的四百多新兵集中到操場中央,氣喘吁吁的新兵們看到吳銘如見瘟神,嚇得肅立當場,動都不敢動一下。

    吳銘抬腿下馬,扔掉手中的木棒,望了一眼新兵們破爛的草鞋和骯髒的腳,抬起頭大聲說道:“弟兄們,聽我命令,一個接一個從那兩個拿棒子的弟兄中間走過去​​,大個子,由你開始,其他人一個跟一個,開始!”

    五大三粗的年輕新兵抬起發抖的腿,走向橫眉冷對的雷鵬和呂魁元的兩根齊眉棍中間,站在前方幾步的張東寧對他點點頭,叫他站到自己後面去,接下來凡是低於齊眉棒的新兵統統被張東寧趕往前方,凡是等於或高於齊眉棒的就拉到他身後,花了十幾分鐘,終於選出一百名新兵。

    吳銘將剩下的三百餘名新兵交給馬致齋的警衛連接收帶走,立刻回到已經屬於自己的一百弟兄面前,陰沉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聲音也變得和氣起來:

    “弟兄們,你們是好樣的,是兩千兄弟中最強的漢子!從現在開始,你們就是我吳銘的兵了,從今以後,我有一口吃的,你們就不會餓著,我有鞋子穿,你們就不會打赤腳!我向你們承諾,不會剋扣你們的一分錢軍餉,誰有困難都可以找我,只要我能幫上忙,絕不會袖手旁觀!”

    吳銘略作停頓,給新兵們一個消化的時間,五秒鐘過後大聲宣布:“你們有誰不願意跟我走的,現在就可以離開,回到那群跑不動的弟兄身邊,我不會怪你們,也不會因此而看不起你們,因為你們已經用實際行動證明,你們比絕大多數人強多了!留下的,從今往後,你我之間就是兄弟了!好,給你們三分鐘時間考慮,開始!”

    新兵們顯然被吳銘鎮住了,呆滯良久才反應過來,有的急急忙忙找身邊的人商量,有的左顧右盼,眼神中一片惘然,絕大多數新兵沒注意到吳銘和張東寧一直在關注他們的表現。

    令吳​​銘滿意的是,其中十幾個新兵一動不動,既不與別人商量,也不躲開吳銘和張東寧的視線,一個個挺著胸膛,劇烈地喘著粗氣。

    吳銘叫來張東寧和雷鵬,吩咐兩人把這十四個有膽氣、有自尊的新兵拉出來,另外編成一個小隊。

    三分鐘很快過去,沒有一個新兵離開,吳銘心裡又是欣慰又是忐忑,大步上前說出一番令所有人動容的話語:

    “我叫吳銘,銘記的銘,剛被司令部任命為軍械所長兼直屬守備連連長,我將在半年之內,把我所掌握的軍事知識教給你們,讓你們成為所有人都羨慕的真正軍人!”

    吳銘說完翻身上馬:“弟兄們,跟著我的馬,走!”

    一百名全身濕透、滿身塵土的新兵,就這樣乖乖地跟在吳銘馬後,離開操場,看得所有人目瞪口呆。

    一日之間,發生在保安司令部大操場上的一切,如同傳奇故事一般,迅速傳遍整個衢州城,保安司令部所有官兵都在熱議此事,吳銘這個陌生的名字,開始被所有官兵和數十萬衢州民眾所熟悉。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7-2 12:40
第57章 萬事開頭難


    當天晚上,吳銘和呂魁元等人就從司令方佑淳的院子裡搬出來,直接到警衛連騰出的大營房裡,和新兵們吃住在一起。

    一百五十名新兵看到長官吳銘扛著行李走進來,先是驚愕,後是感動,沒有人再懷疑吳銘所說的“從今天起我們就是兄弟”這句話,不少人悄悄拿出下午剛發下卻捨不得穿上的膠底布鞋,看了又看,拿出比別的連隊多得一套的軍裝和襯衣摸了又摸,只覺得今天的一切是那麼的不可思議,所發生的每一件事都讓他們畢生難忘。

    接下來幾天,吳銘按照自己的訓練計劃,有條不紊地步步推進,每天早操他都跑在全連弟兄前面,一跑就是十圈,毫不含糊,別的營連都已收隊,他的連隊卻繼續開始一小時的隊列訓練。

    由於尚未領到武器,吳銘連的所有訓練都是徒手進行,每天用完早飯略作休息,就是繼續三小時的隊列訓練,下午則在營房門口站軍姿,不管別人如何議論,如何質疑,吳銘都按照自己的一套執行。

    到了晚上,所有新兵都必須洗澡,完了在大營房裡統一學習,通常是吳銘通過讀報,向大家介紹目前國內的嚴峻局勢,同時也夾帶他的私貨,不厭其煩地灌輸愛國精神和反日立場。

    一個小時的讀報和訓示後,進入文化學習時間,根據吳銘強​​制性的並附帶具體懲罰措施的要求,新兵們每天都必須學會十個字,上過村中私塾有些文化基礎的七個新兵優先獲得提拔,被吳銘任命為代理班長,幫助全體弟兄學習讀寫。

    一周時間過去,當日操場選兵的風波漸漸平息,吳銘得知城北馬軍大營已經騰空,唯一能使用的小四合院和兩排營房也粗略修繕,便在晚上學習的時候宣布次日搬遷的命令。

    營房非常緊張的警衛連官兵終於大大地鬆了口氣,吳銘特立獨行的嚴苛訓練,給所有官兵帶來沉重的精神壓力,可看到百餘新兵僅僅經過吳銘一周的訓練,就表現出不次於警衛連官兵的整齊隊列和精神風貌,原先持懷疑態度、背地裡肆意誹謗的人也知趣地閉上嘴。

    “吳參謀,司令召見!”

    方佑淳的侍衛樊茂林突然​​出現在營房門口。

    吳銘吩咐張東寧和呂魁元重新登記每一位新兵的詳細資料,便隨樊茂林一同前往方佑淳的住所。

    走出幾十步,樊茂林笑嘻嘻地說他即將加入司令部教導隊。

    吳銘頗為意外,他知道這位龍遊籍的漢子身手不錯,年僅二十四歲卻擁有八年軍齡,和自己一樣掛著中尉軍銜,這個時候能加入馬致齋親手抓的教導隊絕不簡單。

    來到方佑淳的正堂,方大嫂和方稚淳都在,小歆看到吳銘就黏上來,吳銘抱起小歆坐到方佑淳下首,向方大嫂和方稚淳點點頭,又再和小歆說悄悄話。

    方佑淳看樣子心情不怎麼好,簡單詢問吳銘幾句,便解釋至今沒有下發武器的原因:“目前新兵的槍械還沒有運到,軍需倉庫裡彈藥倒是不少,但武器奇缺,只剩下五百多支需要修理的日制三八式步槍,兩挺馬克沁重機槍也是壞的,所以你們教導隊還得等一周時間才能下發裝備。”

    吳銘點點頭:“大哥,省裡撥給我們什麼制式的武器?”

    “電話裡說,步槍是日制三八步槍,我估計是前幾年留下的存貨,還有十二挺捷克機槍和滬廠仿製的一百支駁殼槍,我們需要的重機槍和迫擊砲影子都沒有,更別奢望新式電台了,新式軍裝倒是增發了八千套。”方佑淳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吳銘沒想到本部處境竟然會如此糟糕:“這樣怎麼行?上面總不能嘴上說一套,做得又是另一套吧?”

    方佑淳哼了一聲:“還能怎麼樣?省保安處那個程副處長聽我問急了,乾脆說有本事讓我們自己想辦法,只要有錢,他就出具批文讓我們自行採購所需裝備,可要是有錢的話,我還低聲下四地求爺爺告奶奶幹什麼?唉,相比之下,我們浙西還算好的,其他幾個專區保安部隊連新式軍裝都沒有下發!”

    吳銘沉默了,看到方大嫂要帶孩子進裡屋,突然想起件事,連忙出聲挽留:“嫂子先別走,等會兒有事商量。大哥,你看這樣好不好,既然保安處答應出具批文,明天你就派古大哥去一趟杭州,把批文領回來再說,我讓張東寧回毛良塢一趟,先借幾萬塊應急,毛良塢的弟兄也打算在衢州做點兒什么生意,讓他們來人順便一起辦了。”

    方佑淳默許了,他知道毛良塢那些人是土匪出身,所以對吳銘向他們借幾萬塊沒有多少驚訝,反正自己今天也豁出老臉向衢州的錢莊和銀行借錢了,吳銘能多藉幾萬沒什麼大不了的,都是為了公事,不進自己腰包,心裡坦蕩。

    倒是方大嫂沉不住氣了:“小弟有什麼事快說吧。”

    吳銘點點頭:“前幾天下午,我出去給新兵買鞋、買內衣和襪子,按照馬大哥的吩咐找到水亭街老鍾家的鋪子,老鍾家的大嫂非常熱情,不但幫我買齊了所有東西,還比市價便宜不少,臨走前她特意委託我向你和大哥問好。”

    方大嫂頓時唏噓不已:“我認識她的時候,還是老鐘被炸斷手抬下戰場那陣子,後來就經常走往,你大哥落難之後,她還和老鐘送來一百大洋,對我說了不少寬心的話,唉!要不是剛安頓下來,我早去看望她了……她一家上有老下有小十幾口,就靠老鐘跑船和她開那個鋪子過活,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吳銘試探性地問道:“嫂子,你不是有一手漂亮的針線活嗎?我和古大哥商量了一下,想到上海買幾十台縫紉機回來辦個被服廠,就放在即將動工的城北大營裡面,反正軍裝、被服什麼的我們部隊也要採購,與其苦求上級下撥那些穿不了幾天就破的便宜貨,倒不如我們自己動手……我沒工夫管這些事,交給嫂子你和鍾大嫂來辦怎麼樣?”

    方大嫂睜大了眼睛,顯然是心動了,但看到丈夫難看的臉色之後只好推辭:“這怎麼行?我從來沒幹過這麼大的事情,孩子也還小,老鍾家的那位倒是挺能幹,性格也潑辣,而且多年來都開著鋪子做買賣,讓她去幹估計沒問題。”

    “怎麼沒問題?軍裝都是定點生產的,省裡肯讓你自己生產軍需品?再者說了,誰不知道軍需採購是塊大肥肉?誰不清楚軍需品採購裡面那些見不得人的貓膩?想自己辦被服廠生產軍需品,沒有省裡那幫大老爺們出具批准文書絕對不行,我勸你別打這主意了。”方佑淳毫不客氣地反對。

    吳銘早知道情況會這樣:“沒事,我辦這個被服廠並非只有生產軍需品一條路可走,民用市場大著呢,許多方便美觀、價格實在的衣服款式你都沒見過,而且除了普通縫紉機之外,還會購進一批能加工皮革和厚帆布的工業縫紉機,能做的東西多著了,為何要在軍需品買賣這棵樹上吊死?大哥你不懂這些,別管了,如果擔心大嫂出去拋頭露面你留不住人,那就另說。”

    方大嫂忍不住笑罵起來,方稚淳和邊上兩個勤務兵已經忍俊不禁,方佑淳哭笑不得地罵句“扯淡”,想想也就不管了。

    “我也要去被服廠!”方稚淳突然大聲喊起來。

    吳銘左右為難:“你不是聯繫好到女子學校教書了嗎?”

    “我改主意了,我會用縫紉機,還會做手工旗袍,再不行我還會算數記賬,怎麼樣?符合你的標準了吧?”

    方稚淳狠狠瞪著吳銘,看樣子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了。

    吳銘看到方佑淳夫婦沒反對的意思,被服廠也確實需要信得過的人掌握財權,所以也就爽快地答應下來,方大小姐頓時樂得眉開眼笑。

    方佑淳問起吳銘和鍾長慶商量的那些事:“你和長慶的堂兄見過面沒有?”

    “沒有,明天老鐘才能回來,聽說他們那艘船要留在杭州船廠進行保養,還要重新刷漆,這回能休息十天時間。”吳銘回答。

    “你還真想收購鍾家的五金廠啊?哪裡來這麼多錢?”方佑淳又問。

    吳銘只能繼續糊弄:“不是收購,是入股合營,頂多也就出資三萬,就能拿到一半股份……我已經有了不少想法,估計能在半年內讓五金廠扭虧為盈,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裡面那幾十個經驗豐富的技術工人,以及打算重新召回的學了兩年的衢州工業專科學校的學生,我計劃從中挑選一批人進入我們的修械所,先從修理軍需倉庫裡面那些破損武器開始,我可是簽了軍令狀的!”

    方佑淳理解地點點頭:“這年頭要辦點兒事情不容易啊!”

    吳銘笑道:“再難事情也得硬著頭皮辦下去,對吧?萬事開頭難,只要走出最艱難的第一步,相信下面的路就好走了,對此我非常有信心。”

    方佑淳點點頭:“既然交給你了,你就多費心,後天比利時洋行的人要來,那個叫弗朗基。埃斯特的經理接到我的信之後,回電說他要親自來衢州拜訪我,並帶來維修那幾台機床的技師,後天中午你到我辦公室來,和我一起見見他,這人能說流利的官話和上海話,性格不錯也講信譽,他還給自己取了個中國名字,叫艾友德。”

    “明白。”

    吳銘起身告辭,離開後一直在想,這也許是個機會,如果能從這位艾友德那裡和歐美在華軍火商建立聯繫,將對自己有很大幫助,哪怕不行,至少也能從艾友德那裡,購進一批先進的加工機床和木器加工設備。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7-2 20:42
第58章 撐死膽大的


    次日上午,吳銘率部進駐北門外馬軍大營,穿過只剩下半截方形石柱的轅門,進入寬廣的營區,除了​​腳下新剷平的一條道路外,放眼望去,滿眼荒蕪。

    行進中不時看到隱藏在荊棘和雜亂藤蔓中的殘垣斷壁,隨處可見的大樹上掛滿了牽牛花和寄生植物,成群的飛鳥在歡快地啼叫,雞群的叫聲和打鬥聲不絕於耳,東南面靠近道路的地方還有一群放養的豬,不遠處的大樹下拴著的幾頭羊正在吃草。

    行進百餘米,終於來到兩排陳舊的青磚灰瓦營房前,吳銘發現營房前後乾乾淨淨,剛填上黃土夯實的地面還算平整,兩排營房之間的古井口鋪上了石板,營房房頂的青瓦能看到剛翻補過的痕跡,非常的整齊緊密,看來軍需科長古岳恆對吳銘確實夠意思。

    吳銘吩咐弟兄們解散休息,抬腿進入第一間營房,發現裡面打掃得乾乾淨淨,新木板做成的結實通舖還散發出好聞的木頭香氣,通舖下面整齊擺放一長溜的洋鐵桶,營房中間有張長五米、寬一米的長桌,全是用一寸厚的硬木做成,靠近房門內側貼牆的地方,有個七米多長的實木槍架,粗粗一算,每間營房均能輕鬆入住五十人。

    看完第一間營房,吳銘又走向第二間,張東寧、呂魁元和雷鵬跟隨其後,將兩排房子六間營房全部仔細查看一遍,吳銘這才滿意地吩咐集合,對百餘名倍感新奇的新兵說道:

    “弟兄們,從今天起,這裡就是我們的地盤了,雖然周邊還很荒涼,但我相信,憑我們的雙手,憑我們的努力,定能將我們的營房建設成衢州最好的軍事訓練基地!下面,各班班長帶領自己的弟兄,按班別秩序進入營房,今天的訓練暫停改為休息,弟兄們可以洗衣服、寫家書,可以在周圍自由活動,也可以學著騎騎馬,但是我的花斑馬誰也不許動,也不許出營,解散!”

    弟兄們高興不已,吳銘帶上呂魁元幾個前往後方正中央的小四合院,發現這座佔地不大的院落基本保持完整,處處透露出江南建築的韻味,裡裡外外連同後院兩排雜物房、馬圈和中間的練武場都得到很好修繕。

    走完一圈回到前堂,張東寧高興地說道:“這地方真不錯,前後兩棵大樹至少生長了五十年,青磚院牆基本保持完好,室內所有家具和床都是新的,連書櫃都有了,我覺得除了地方小點兒之外,要比方司令家的大院子強多了!”

    “是啊,不知道為什麼,住在司令部裡我心裡總是不好受。”雷鵬似乎還不習慣人多的環境。

    吳銘來了興趣:“魁元,你覺得呢?”

    呂魁元解下駁殼槍:“我倒是無所謂,哪兒都一個樣,不就是睡覺的地方嗎?”

    吳銘哈哈一笑,知道三位弟兄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張東寧細膩敏感,體察入微,雷鵬內向靦腆重在行動,唯有呂魁元這莽漢適應能力最強。

    外面傳來馬車輪的“唧唧”聲,吳銘出來一看,發現軍需科長古岳恆騎著馬帶領麾下士兵趕來三架滿載的大馬車,身後還跟著方佑淳的侍衛樊茂林,連忙帶上三人出去迎接。

    騎在馬上的古岳恆遠遠就笑道:“你這傢伙一大早就帶兵出來,害得我又特意多跑一趟,別站著啊!一起來搬東西,文房四寶,還有你要的四大箱書籍,以及司令特批的十五支全新三八式步槍和五箱子彈,其他兩車是專門送給你的日常用品,鍋碗瓢盆和半個月軍糧已經拉到前面軍營門口了。”

    吳銘笑著致謝,完了轉向樊茂林:“茂林,你怎麼也來了?不會是司令又有事情找我吧?”

    樊茂林嘿嘿一笑:“來看看你這兒怎麼樣,要是好的話,說不定我們教導隊以後也要搬過來,你也知道司令部大營緊巴巴的,營房不夠用啊!”

    吳銘愣住了,古岳恆連忙說道:“茂林還給你帶來個好消息,東寧和魁元的準尉軍銜、雷鵬的士官軍銜批下來了。”

    張東寧三人驚喜不已,吳銘也很高興:“裡面說去……東寧,你到前面營房叫一個班過來卸貨,魁元、雷鵬也幫下手,軍需科的弟兄們走這麼遠的路不容易。”

    張東寧等人興沖沖地答應下來,吳銘請古岳恆和樊茂林進入前堂:“隨便坐,沒開火所以沒茶喝,忍著吧!茂林別站著,這麼客氣幹什麼?”

    樊茂林頓時滿臉笑容,樂滋滋地坐到吳銘下手。

    “看看這些,都是好家具啊!古大哥,謝謝的話小弟不說了,改天請你到聚豐園喝一杯。”吳銘笑道。

    古岳恆擺擺手:“別喝了,和你喝兩次,我回家就吐了兩回,讓我那婆娘罵得都不敢回家了。”

    樊茂林忍不住笑出聲來,吳銘問起了正事:“古大哥,你消息靈通,說說新來的專員魯忠修這個人吧。早操結束時,我聽司令部幾個參謀議論說,魯專員帶來了省府保安處的最新指示,打算重新調整保安部隊編制,真有這回事?”

    古岳恆點點頭:“是有這麼回事……昨晚我陪司令、唐副司令和兩個參謀長宴請魯專員,席間聽他提了一下,還交給司令一份省保安處的相關文件,不過似乎對我們浙西影響不大,最大變動估計也就是把浙西保安司令部更名為衢州保安司令部。”

    “就這個變動?聽起來似乎沒什麼必要吧?”吳銘有些奇怪。

    古岳恆搖搖頭:“不止這些,魯專員所說的問題有兩個,還有就是如今全國各省保安部隊編制混亂,兩廣、西南、西北和北方各省就不說了,你也知道中央管不到他們,割據一方擁兵自重的諸侯們也不會聽,只說中央能管到的長江流域各省,地方部隊的編制一直沒有統一規範,比如安徽,他們的保安部隊不是團、營、連、排設置,而是採取支隊、大隊、中隊這樣的編制,湖南、湖北和江蘇兩種編制都有,河南乾脆就是保安部隊和正規軍番號兩塊牌子一起用。”

    “只有我們浙江和江西是沿用正規陸軍的編制,多年來也只是軍官才有軍銜,屬於正式軍事人員,而士兵不管服役長短,都不算是正式軍人,只能算是地方鄉勇,歷來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所以本省的保安部隊從來就沒有什麼戰鬥力。”

    “但省府在九一八事變後似乎害怕了,如今日本人又在上海鬧個不停,到處傳言日軍要侵略上海,順著長江溯流而上攻打南京,上上下下這才想起我們保安部隊,加上我們浙西地處剿共前沿,所以省府經過研究再報請中央批准,下令全省保安部隊均按照正規軍編制進行重新編整,保安部隊正式確定為正規軍事組織,兼管地方治安和剿匪,官兵全部歸屬於正規軍事人員,但軍餉要比中央軍少三分之一左右。”

    這下吳銘終於弄明白了:“這是好事啊!我最怕的就是編制問題,擔心自己辛辛苦苦把部隊訓練出來,中央軍大帽子一壓,就把我們的部隊給搶過去,換身衣服就變成他們的了,那不是白費勁了嗎?”

    古岳恆深有同感:“這事沒少發生,先不說去年中央軍從本省調走一萬五千多保安部隊官兵補充自身消耗,就是剛擴編的兩個中央軍警衛師,也從浙江保安部隊調走了六個團,要不是我們浙西身處剿共前沿,只能加強不能削弱,恐怕前兩個月前也要被強行抽走一兩個團啊!”

    “吳大哥,別人怎麼想我不知道,唯獨你不用擔心,司令絕不會允許中央軍抽走我們教導隊。”樊茂林笑道。

    吳銘皺起眉頭:“茂林,難道你這輩子就只想當個百來人的教導隊副隊長?”

    “啊?當我沒說啊!嘿嘿……”

    樊茂林臉上不好意思,可心底裡異常高興,他知道去教導隊是非常正確的,隨著訓練的步步深入,他愈發體會到吳銘過人的能力,至少吳銘編寫的教導隊訓練大綱已經獲得了普遍讚譽。

    古岳恆看得有趣笑了笑:“差點兒忘了件事,馬大哥託我告訴你,他把當年在保定軍校深造的所有教材都找出來了,但是沒辦法弄到南京中央軍校的新教材,也不知道中央軍校是否有德國軍事顧問編寫的工兵手冊和步兵戰術之類的教材,只能幫你問問南京軍界的朋友,估計要等一段時間才有消息。”

    吳銘非常感激:“麻煩馬大哥了!你知道我沒學過軍事,若是不抓緊時間學一些皮毛,到時候恐怕是要出醜的!”

    “得了吧你,要是你不懂軍事,誰敢說他懂軍事?”

    古岳恆對吳銘非常放心:“還有件事,我明天到杭州公幹,把自購武器的批文拿到手再說,順便去一趟上海,把我們被服廠的縫紉機和頭批布料買回來,你前天給我的那張採購單子上,很多東西在杭州買不到,得到上海的外國洋行去才行。”

    吳銘連忙補充:“我還有件事得拜託你,你到上海的大中華橡膠公司去,他們是國內技術最好、規模最大的橡膠企業,生產的兩種運動膠鞋和雨衣都不錯,你幫我看看他們生產的膠底帆布面軍鞋能不能生產棕黃色或者綠色的?再有就是你到公共租界走一趟,看看報紙上說的最新款式的美國雪佛蘭一噸半小貨車有沒有現貨?要是有的話,你讓他們送五輛過來,明早我給你拿兩萬元中國銀行的現金支票帶去,報紙廣告上說三千二百大洋一輛,我估計一次買五輛能壓壓價。”

    古岳恆大驚失色:“司令出面借的二十萬還沒到戶頭呢,你哪裡來的錢?”

    “別問了,這點兒錢我還出得起,等後天那個比利時洋行的艾友德到了,我還要向他定購一批機床和鋼材,要是他能幫我和上海的歐美軍火商搭上線,我還要多花一倍!”吳銘很認真地說道。

    樊茂林和古岳恆驚愕地相視一眼,古岳恆再次問道:“你的錢不會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吧?”

    吳銘樂了:“看你急成這樣,不告訴你恐怕也不行了,前天我借上街採購的機會,把兩塊從毛良塢帶來的螢石礦石拿到新橋街的日本商社去問了問,那個來自日本名古屋的前田昭夫差點兒跳起來,連說他沒想到能在衢州見到這麼純淨的螢石,問我是從哪個礦區搞到的?我沒告訴他,也沒深談,先吊著他,明天我把三塊螢石礦石交給你,你帶到上海的禮和、怡和、旗昌這三個洋行去,據我了解,這三個歐美洋行一直從我們浙西和湖南大量購買螢石礦石,你不用多說,直接送給他們就完了,我相信總會有一家要來找我的。”

    古岳恆聽得目瞪口呆:“這就是你的資本?”

    吳銘點點頭:“不止這些,先把這件事做好再說其他的,只要有一家歐美洋行找上門來,我就帶他到毛良塢去實地看看,並做出儲量和開采的評估報告,然後請週副參謀長到杭州去找省黨報總編胡健中,當成一項重大發現和政府政績來宣傳,等聲勢造出來,我再找唐副司令幫忙,讓他和我一起把毛良塢螢石礦拿到中國銀行衢州支行作做抵押,行長是他連襟,估計拆借個四五十萬不成問題,所以你別擔心我沒錢,今後恐怕你每個月都要跑幾趟上海才行。”

    古岳恆整個腦子已經亂了,樊茂林興奮地問道:“原來你早就策劃好了?”

    吳銘非常誠實地點點頭:“那當然,要不我花五萬多訂造兩艘大馬力運輸船幹什麼?這年頭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發財的生意到處都有,只是大多數人沒看到機會,看到的也沒幾個想得更遠一些罷了!”

    “對了茂林,明天沒事你跟我到孔廟那邊走一趟,我這兒還有幾塊雞血石,兩顆夜明珠,看看能換多少錢,我現在可是窮瘋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7-3 09:27
第59章 都是老狐狸


    吳銘以少有的張揚說出這番話,看似魯莽,實則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他非常清楚,這番話很快就會傳到方佑淳耳朵裡,與古岳恆同為死黨的陳騫、馬致齋等人也會很快聽到。

    至於方佑淳會怎麼想,吳銘毫不擔心,只要給古岳恆、馬致齋等人留下“吳銘有錢也很能挖空心思賺錢”的印象就達到目的了,吳銘可不願意今後總被人懷疑巨額資金的來路。

    另一個重要原因是,轟動一時的“正覺寺劫案”還沒完,衢州監獄裡還關押著百餘名“涉案者”,雖然到無前為止,沒人懷疑到毛良塢那些人的頭上,但是誰敢保證新任專員魯忠修不會來個新官上任三把火?這可是排除異己、樹立威望的難得機會!

    送走了古岳恆和樊茂林,張東寧和雷鵬也啟程趕回毛良塢,吳銘立即帶上呂魁元,再叫上一個班的士兵,扛著鐵鏟,提起長刀披荊斬棘,對整個營區進行一次全面細緻的考察。

    吳銘和十餘弟兄艱難地走完大半個軍營,費盡力氣穿過比人高的草叢荊棘,最後登上營區西南二十餘米高、八十餘米長寬的山丘,整個營區和周邊景緻盡收眼底。

    吳銘沒工夫去司令部找軍營的土地憑證,因此不知道整個大營的確切面積,但他通過目測得出的相應數據沒有太大偏差:南北長約兩百三十米,東西寬約七百米,不低於兩百五十畝的佔地面積。

    令吳​​銘滿意的是,營區正門距離北城牆只有八十米距離,從營門到大北門城門洞的道路不超過兩百米,從大北門向北延伸的大道將東面的軍營和西面的衢州書院、民居、道觀寺廟一分為二,營區東面和北面全是一覽無遺的千畝稻田,稻田之外則是寬闊的衢江。

    登高遠望,呂魁元也很高興,之前他下了一番功夫了解這個廢棄軍營的情況,此刻終於能夠用上了:

    “聽說這個大營原本佔地超過五百畝,可惜長年以來被歷任官僚劃走近半,你看大營正面到北城牆之間那片地方,所有草棚子裡面住著的都是外來流民,男人大多在靠近城牆東北角的那片工坊裡做苦力,女人們餵豬放羊、養雞種菜,都快把菜地開到我們營區裡來了,只要把那些人趕走,把地皮平整一下賣掉,估計能收回個三五千塊大洋。”

    吳銘看清楚之後非常無奈:“這片地方肯定要收回來,軍營大門口不可能允許存在這樣的髒亂景象,不過需要慢慢來,看看能不能想些辦法安置他們,這些草棚子裡至少住著三十戶人家,如果直接趕走,估計這些人又要成流民了。”

    “哪用這麼費勁?你不好出面讓我來吧,給我半天時間就行。”呂魁元主動請纓。

    吳銘連忙制止:“別,千萬不要亂來,這些流民本來就夠苦的了,日子過得下去谁愿意背井離鄉?要是什麼也不管直接趕走,讓他們到哪裡去找個遮風避雨的地方?這段時間我一直和所有弟兄討論,我們為什麼當兵?我們當兵為了什麼?軍人的神聖職責又是什麼?”

    站在邊上的十餘名弟兄們立即挺起胸膛,目光炯炯地望著吳銘。

    弟兄們的反應讓吳銘心裡非常滿意,臉色卻頗為悲苦:“現在弟兄們都清楚了,不管為什麼當兵,都必須恪守軍人保家衛國的神聖職責,保家衛國保的是什麼?保的不就是國家領土和所有的百姓的生命財產不受侵犯嗎?不就是要保住自己家人和所有父老鄉親的安寧嗎?”

    “我們來自四面八方,當兵之前都是平民百姓,我們的父母、我們的兄弟姐妹都是需要我們保衛的平民百姓,只有時刻牢記軍人的神聖職責,我們才對得起養活我們的所有平民百姓,才能算是個真正的革命軍人,才能得到平民百姓的擁護,也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呂魁元被吳銘說得一愣一愣的,再看看周邊十幾個弟兄,一個個挺著胸膛滿臉的驕傲,弄得呂魁元十分尷尬。

    好在吳銘不再計較,領著大家一起走下山丘,大聲公佈他的宏偉計劃:“三天之內,我會把整個軍營的規劃圖拿出來,我們腳下這座小山丘,將會成為警戒整個大營的制高點;我要挖空這個山丘,用磚石和混凝土建成五個隱蔽安全的軍械庫;山丘前面直到大門圍牆這四十餘畝地,將建成我們浙西保安部隊的修械所,不但修理我們的損壞槍械,還要爭取兩年之內,能夠小批量仿製國外的先進手槍,甚至衝鋒槍;大門內側以東那片菜地,將會建成我們保安司令部與衢州商人合股興辦的被服廠;我住的小院子前面建個兩層洋樓,作為我們的辦公樓,辦公樓左右兩個寬闊區域,將陸續建起能容納一個加強團兩千五百官兵入駐的新式營房。”

    吳銘突然停下,望著營門方向哈哈一笑:“鐘大哥來了,還帶來了不少人啊!魁元,你領弟兄們回去休息,我去迎接一下。”

    鐘長慶等人看到吳銘從高高的草叢中鑽出來非常驚訝,鐘長慶顧不上引見,指著滿頭大汗、渾身沾滿草籽枯葉的吳銘問道:“吳老弟你這是…… 。”

    吳銘解釋道:“心裡沒底,只能四處看看,這幾位是?”

    “這位就是我堂兄鐘長卿,這位是衢州商會副會長戴嗣民先生。戴先生德高望重,是名傳浙西的開明士紳,擁有城中兩大藥房和十幾個商舖,東郊的貨場碼頭、龍遊的洋灰廠也是戴先生的產業。”

    “這兩位是陳老闆陳金仁先生、徐老闆徐至祥先生,都是衢州商界魁首,主業是建築營造,民國四年孔廟的修繕、前年衢州幾所新辦學校都是他們兩位承建的。”鐘長慶滿臉笑容地介紹,看來他下了不少功夫才背熟這一大段文縐縐的話。

    吳銘抬手作揖,逐一緻禮:“很榮幸見到各位衢州商界的老前輩,勞累大家到這兒來真不好意思!鐘大哥,你派個人來叫一聲就行了。”

    身高體胖的戴嗣民連忙笑道:“吳長官客氣了!我們來見你是應該的,哪裡能讓你去見我們呢?哈哈!吳長官別怪長慶,這是我們幾個特意要求的,早就听長慶說起吳長官的滿腹才華了,今日一見足慰平生啊!”

    邊上幾個連聲附和,看來鐘長慶沒少在這些人面前吹捧吳銘。

    吳銘客氣地擺擺手:“別叫什麼吳長官了,要是幾位前輩不嫌棄,叫我的名字或者叫聲吳老弟都可以。”

    “這不合規矩啊!你不也是一口一個前輩的嗎?哈哈!”鐘長慶的堂兄鐘長卿客氣的說法,再次引來一片附和。

    鐘長慶不耐煩了:“都別站在這兒了,吳老弟,到你的營房坐下再談吧。”

    “好!諸位請!”

    幾個商界名流一邊走,一邊左顧右盼觀察大營,顯然是有備而來的,唯獨鍾長卿跟在吳銘身邊有說有笑,樊茂林則拉著老長官鐘長慶的手,興奮地說個不停。

    進入營區中央的小院前堂​​,呂魁元已經備下茶水,賓主客氣一番謙讓著坐下,卻沒有誰先開口說話。

    吳銘飛快掃一眼各人的表情,不禁暗嘆這幾個人不愧是衢州商界的老狐狸,於是不再較勁兒,開口就直奔主題:

    “想必諸位已經從我鐘大哥那裡得知我的想法了吧?這麼吧,先請鍾老板略微等候,五金廠的事情我們稍候私下談吧,畢竟營房建設的事情更加迫切一些,還請鐘老闆見諒!”

    “吳老弟,哪裡用如此客氣啊?本就該私下慢慢商討、慢慢合計,哈哈!”

    鐘長卿不但沒有感覺自己被冷落,反而從吳銘的話語中,體會到絲絲無法言傳的誠意和親切,而且他和商會副會長戴嗣民算半個同行,本就不願意把自己堂弟好不容易獲得的機會,拿出來與戴嗣民分享,所以吳銘的話正中鐘長卿下懷,一聲“吳老弟”叫得格外親切。

    其他三位相視一眼,戴嗣民微微一笑,把自己和其他兩人的經營產業和自身實力委婉地告知吳銘,最後慷慨地把話語權讓給兩位從事建築的老闆。

    中等身材體型偏瘦的陳金仁在座位上微微鞠躬,頗為滄桑的臉上泛起誠摯的笑容:“吳長官是坦率人,兄弟我不敢再打哈哈了,之前聽長慶兄弟說,保安司令部要重修這馬軍大營,不清楚吳長官有些什麼要求?是全面重建呢,還是部分修繕,請吳長​​官明示。”

    吳銘客氣地說道:“整個大營需要全面重建,總投資不低於十五萬元,司令部已經把重建的所有責任壓到我肩上,並責成司令部軍需科從旁協助和監督,一旦和任何一個承建方達成合作,簽訂工程建設合約,司令部軍需科就會在合約上蓋印。”

    “至於軍營重建的總體規劃、具體每棟房屋每段道路等工程項目的設計、工程量的大小、建設工期要求、建造質量檢查監督等等事宜,由我全權負責,工程完工我簽字認可,承建方就能收到所有錢!這麼說,不知諸位是否清楚了?”

    “清楚了!清楚了!”

    陳金仁和徐至祥齊聲回答,心中對吳銘的精明強幹倍感驚訝,一席話不但說得明明白白,而且使用了諸多專業術語,可謂錦裡藏針意味深長,讓在座的所有人都暗自凜然。

    吳銘點點頭:“好!情況已經介紹完,我們彼此間也算熟悉了,我將在三天之內,拿出總體建設的規劃方案和合約文本,供諸位細細參詳。至於營房、道路、辦公樓、訓練場、水塔與供水系統等具體的工程設計圖紙,將在討論合約條款的時候公佈,並根據設計要求,與承建方逐一商討具體事項。”

    “對了,還要告訴諸位一聲,從明天開始,軍營重建的消息將會刊登在《衢州日報》頭版,連登三天,還請諸位和衢州工商界人士大力支持啊!”

    眾人大吃一驚,沒想到吳銘會來這麼一手,如此廣而告之的用意一目瞭然,那就是希望更多的人來湊熱鬧,屆時恐怕周邊七縣甚至金華杭州的營造商家都會趕來爭上一爭了。

    在座的都不是一般人,短暫的驚愕過後立刻露出笑容,對吳銘的做法贊不絕口,心情卻非常複雜,畢竟十五萬的工程投資,完全是衢州五年來最大的工程,誰都不願放過這個難得的賺錢機會。

    吳銘謙遜地回應,在之後的交談中委婉地告訴大家,他不會在整個建設工程中收取任何好處,也決不允許軍需科和本部人員收取任何好處,而且採用的是承建方最樂於見到的包工包料方式,但要求也不低:要把軍營建設成為質量一流的模範軍營!

    面對戴嗣民等人關心的資金問題,吳銘明確回答,只要承建方有實力,守原則,他會在承建方的工人和設備進場當日,預付三成的工程款,此後會根據工程進度分兩次付清。

    吳銘特別聲明,他會對所有建築材料和工程質量進行嚴格監督,而且要求必須在十二月底之前完工,希望承建方遇到問題或存在疑問時,立即找​​他商量,誰的意見正確,就按誰的意見去做。

    能有三成預付款,而且三個月的工期也不算緊,戴嗣民、陳金仁、徐至祥三人終於長長地鬆了口氣,幾乎是同時站起來,盛情邀請吳銘進城小酌一杯,讓他們表表心意。

    吳銘委婉地推辭,客氣地將戴嗣民三人送出前堂再送出院門,回來立刻和鍾氏兄弟湊在一起商量。

    “報告!參謀長到了營門外。”呂魁元的聲音打斷了三人的交談。

    吳銘說聲抱歉便快步迎出,馬致齋和一名侍衛已經策馬進入院門。

    “馬大哥,有急事?”吳銘問道。

    馬致齋下馬後也不進去,站在台階下,大聲通知:“司令叫你下午兩點半之前到他那兒報到。”

    “什麼事馬大哥能先透個底嗎?”吳銘疑惑地問。

    馬致齋放低聲音:“今天一大早,魯專員突然造訪司令部,聽他口氣,似乎是對衢州警察局長和衢縣縣長非常不滿,要求我們保安司令部接手'正覺寺劫案',還限期三十天內必須結案。”

    吳銘心中一震:“這和我似乎沒什麼關係吧?”

    馬致齋笑道:“本來是和你沒關係,可周副參謀長和軍務科長陳騫一致向司令推薦你,原因是警察局得出的初步結論為土匪縱火搶劫,判定作案者是來自北面千里崗的兩股悍匪,還說警察不是軍隊,沒有剿匪的能力。”

    “你出自常山毛良塢,肯定熟悉常山、衢縣、淳安三縣交界地區的各路土匪的情形,而且陳騫幾個說你身手高強、果斷彪悍,還有滿肚子鬼點子,除了你,恐怕沒人能擔得起這幅重擔。”

    “老子哪裡認識什麼土匪啊?麻痺的陳騫這幫孫子,是不是和老子有仇啊?老子好像從沒得罪過他們吧?”吳銘氣急敗壞地大罵起來。

    馬致齋捧腹大笑,差點兒直不起腰來,好不容易止住笑,向走出來打招呼的鍾氏兄弟點點頭,說聲有事不能久留對不住了,翻身上馬轉頭就走,留下一串話來:“吳老弟,司令的命令我可是傳達到了啊,你去不去自己掂量掂量吧,老哥走了啊!哈哈、哈哈哈!”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7-3 21:13
第60章 對策


    用完午飯,吳銘把各班代理班長全部叫過來開會,拿出精心製定的訓練計劃讓呂魁元宣讀,自己再對班長們的提問做出解釋說明。

    呂魁元在吳銘的示意下,把今天剛剛送到的十五支新槍和之前的十六支半新舊的三八槍拿出來,一群班長頓時激動得站起來,死死地盯著槍支,眼泛綠光。

    吳銘一看情況不對,上去拿起支新槍,細細打量,抬起頭驚訝地詢問呂魁元:“這種三八槍我怎麼從沒見過?哪兒來的?”

    呂魁元興奮地解釋:“這是日本人的三八式騎槍,前幾天古大哥盤點司令部小軍火庫翻出來的,可惜只有五十支,司令沒多想大手一揮就下撥十五支騎槍和五支駁殼槍給我們。這槍我用過,全長不到一米,精度很高,後坐力和槍焰也不大,重量不到七斤,在馬上用非常方便。你看這兒,還有塊鋼板護住整個槍托,非常結實可靠,司令部警衛連那幫傢伙都沒配齊呢。”

    吳銘欣慰地點點頭:“這槍先留著,把另外十六支半新舊的長步槍全發下去,明天開始由你來主持訓練,盡快教會所有弟兄使用和保養。”

    呂魁元痛快地答應下來:“隊列還練不練?”

    “怎麼不練?不但要練,每天還要增加一個小時的隊列訓練時間,按計劃堅持三個月,不能放鬆。我臨時有事不能帶隊,但只要有時間我就會回來檢查訓練進度,到時候誰達不到我的要求,就把他送回司令部新兵營去,我們不需要偷奸耍滑的窩囊廢!”吳銘非常嚴肅地定下規矩。

    呂魁元點點頭不再多嘴,七個班長立刻緊張起來,守備連雖然很苦很累,但是所有弟兄都能吃得飽穿得好,在不到十天的時間裡,弟兄們學到很多東西,明白許多道理,要是因為偷姦耍滑被趕出去,恐怕沒臉見人了。

    班長們每人背著兩支步槍列隊離去,吳銘進臥室拿出五百大洋放在桌面上,向呂魁元叮囑一番,要求從明天開始,所有弟兄每天都要有一頓肉,三餐都必須有足夠的蘿蔔青菜和骨頭湯,或者魚湯,每隔三天做一頓炒豬肝,爭取在三個月之內,讓四十餘名患有夜盲症的弟兄恢復視力。

    吳銘交代呂魁元幫自己照顧好花斑馬,看看表便騎上匹新分來的棗紅馬趕赴司令部,他不知道此時此刻,方佑淳和兩名心腹下屬同樣集中在司令辦公室裡,為專員魯忠修的反常舉動絞盡腦汁。

    “大哥,我總是覺得魯專員別有用心……按理說,誰上台都免不了趕走一批人,用自己的人取而代之,衢州專署和衢縣縣府那群屍位素餐的傢伙也給他創造了這個絕好機會,但魯專員的動靜實在太大,還把本不屬於我們職責範圍內的案件偵破工作生生塞給我​​們,實在是有違常理啊!”馬致齋說出自己疑問。

    陳騫大聲贊同:“就是就是!從民國十七年中央下令整頓地方軍政開始,案件偵破就是警察局的責任,雖然上峰讓我們對轄區內的警察進行軍事指導和基礎培訓,可是從來沒說要我們參與警察破案啊!”

    “通常情況是警察局查清案件後,找到案犯卻沒有能力抓捕,向司令部提交申請,我們才有義務出兵協助。魯專員今天突然來這麼一手,我覺得他絕對不是重視我們,怎麼想都有點兒敲山震虎的意思。”

    “報告!吳隊長求見。”李副官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快,叫他進來。”方佑淳來了精神。

    吳銘入內敬禮,方佑淳示意他坐下說,陳騫已經笑瞇瞇地給吳銘送上杯熱茶。

    方佑淳看到吳銘惱火地瞪著陳騫,笑了笑大聲問道:“知道我怎麼把你叫來了吧?”

    吳銘只好點頭:“聽說了。”

    馬致齋和陳騫對視一眼,方佑淳也不浪費時間,將魯忠修的身份背景和今天的情況簡要告訴吳銘,再把剛才他們幾個的看法詳細說出,完了詢問吳銘的意見。

    吳銘沉思良久:“馬大哥和陳大哥的看法也是我的看法,按理說魯忠修久居官場,帶過兵打過仗,擁有豐富的閱歷,不可能不知道這麼做不合規矩,可他就是做了,誰能把他怎麼樣?”

    “依我看哪,說是立威也行,說​​是存心爭奪軍權、所以先來個敲山震虎也不錯,但是不能排除當前他確實需要大哥你配合他,尊重他,以便於他盡快將衢州的執政大權牢牢抓在手裡。”

    方佑淳搓著下巴的鬍茬,頻頻點頭,馬致齋和陳騫若有所思地看著侃侃而談的吳銘。

    吳銘喝了口茶,不緊不慢地繼續分析:“從魯忠修此次僅帶四個隨員、兩個幕僚上任的舉動推測,估計他並不想來個上上下下大換班,但是能從他剛到幾天就兩次蒞臨我司令部的舉動來看,他非常重視軍權,加上中央打算設立浙贛邊防司令部的傳聞,作為浙西最高軍政長官的魯忠修想抓住軍權也很正常。”

    “但是,有個重要因素誰也不能忽視,那就是大哥你如今的身份、地位!我敢說,魯忠修肯定知道你背後站著的誰,所以今天上午他才會親自來走上一趟,否則以他今日今時的權力和背景,完全可以把你叫過去直接下令,難道大哥你敢出言拒絕?這事情想起來複雜,說起來卻很簡單,一句話:魯忠修對大哥你既有尊重也有敲打,但是對大哥來說,何嘗不是個相互幫助、和睦相處的機會?”

    方佑淳恍然大悟,拍拍桌面豁然站起:“小弟,說得通透啊!”

    馬致齋和陳騫終於服了,心想今後可不敢再和這小子玩什麼花花點子了,否則以他滿肚子的韜略報復起來恐怕誰都吃不住。

    方佑淳很快收起笑容:“如此一來,可就辛苦你了,正像你說的那樣,我不能拒絕魯專員把'正覺寺劫案'扔過來,明知道是個大麻煩也必須毫不遲疑接下,而且還得馬上去辦,還得辦好!想來想去,也只有你能勝任……小弟,只好委屈你了,需要什麼儘管說,司令部全力支持。”

    吳銘很認真地回答:“迫切需要軍務科陳科長的密切配合!”

    馬致齋哈哈大笑,方佑淳也忍住笑起來。

    陳騫急得手舞足蹈,連聲推辭:“不行,絕對不行!司令部直屬各部和各縣保安團正在整編,兩千新兵的訓練和裝備正在緊鑼密鼓進行,軍務科人手本就不夠,事事均須我親力親為,每天都是早出晚歸腳不沾地,哪怕是長兩個腦袋我也忙不過來啊!”

    看到陳騫向吳銘連連作揖,馬致齋和方佑淳又是一陣大笑。

    吳銘知道此事已經無法推辭,他也需要參與到這個案件的調查之中,利用這次機會徹底清除後患,他和毛良塢的弟兄們今後才能睡得安穩。

    等大家笑完,吳銘毅然挑起重擔:“既然推不掉,我只好服從了,我建議:立即向魯專員提出書面申請,從警察局原班辦案人員、行署相關科室、衢縣警察局、常山縣警察局,抽調一批精兵強將,組成聯合調查小組,調查小組組長一職由魯專員親自兼任,副組長由大哥你擔任,再多設一個副組長,建議由周文彥副參謀長擔任,具體事情可以交給我來做,怎麼樣?”

    馬致齋略微琢磨,立刻拍案叫絕:“好主意!”

    方佑淳很快反應過來:“我這就寫報告,然後親自去向魯專員請示!”

    “最好能帶上唐副司令和周副參謀長一起去。”吳銘提醒道。

    方佑淳微微一怔,馬致齋又拍了一下茶几:“對!只有這樣,才能顯示我們對魯專員的尊敬,才能表明司令的積極態度,顯示出我們司令部精誠團結集體負責的精神,我想魯專員肯定會很滿意的。”

    方佑淳靈臺清明從善如流,只有陳騫不解地問道:“不就是送一份申請報告嗎,不用這麼大的陣勢吧?”

    馬致齋白了他一眼:“說了你也不懂。”

    “什麼話?”陳騫頓時不樂意了。

    馬致齋指指邊上悠閒喝茶的吳銘:“問他去​​,我和你說不清楚。”

    陳騫想了想,真的坐到吳銘身邊:“小弟,實在對不住啊!不過能者多勞,就當替我們幾個老哥分憂吧,我們定會全力支持你,要人要槍你哼一聲就行!只是,這件案子真的很麻煩,而且限令三十天結案,我們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如何著手,你有想法沒有?”

    吳銘不再敷衍這位直爽的老大哥:“還沒想出好辦法,不過辦案那一套我知道一點兒,先把調查小組的架子搭起來,然後組織人手,劃清職責,查閱審核現有審訊記錄的同時,重新對那百餘名嫌疑犯進行審訊,再到案發地調查走訪,發動民眾積極舉報,如此多管齊下,估計能印證警察局的審訊結果和案件偵破方向是否正確,然後才能決定下一步的行動。大致就這樣,沒什麼新鮮出奇的地方。”

    “呀!?”

    陳騫長出口氣:“其實能想到這麼多、這麼全面,已經很不容易了。”

    吳銘突然想起件重要的事:“司令部有沒有情報科?”

    陳騫搖搖頭:“沒有,我們司令部只有總務科、軍務科、軍需科、軍法室和會計室,現在多了個政訓科,軍法室和憲兵隊劃到政訓科名下,情報收集基本還是由軍務科來負責,各縣保安團設有軍務參謀,從征兵到訓練、到兵員分配,再到站崗放哨、內外特勤,都是軍務科管的事。怎麼?你有想法?”

    “情報工作實在太重要了,必須把我們自己的情報部門建起來,否則就是睜眼瞎,要是再來個'正覺寺劫案',或者某個部門又或是某縣突然遭​​到不明武裝襲擊,到時候哭都沒眼淚。”吳銘心中已經生出了無力感。

    陳騫苦笑道:“誰不知道情報工作重要?可是我們連正常軍費都沒辦法保證,誰還能顧得上這些?就連省保安處也沒有單獨設置情報部門,哪怕允許我們成立情報科,也不會有相應的撥款和編制。”

    這時馬致齋也湊了過來:“這事我以前也想過,可是毫無辦法,到目前為止,上面連個電台都沒給我們配發,更別奢望成立情報科了,有心無力啊!”

    吳銘想了想:“周副參謀長工作認真負責,見識不凡,記得他曾和我談起過加強黨務管理的計劃,還打算挑選幾個人到南京中央黨部無線電訓練班學習,可見他是真想做一番事業的……兩位老哥何不藉此機會和他商量一下?中央黨部每年都會拿出一大筆錢扶持各地黨務建設,週副參謀長肯定會有辦法。”

    馬致齋眼睛一亮,又開始打起周文彥的主意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7-4 12:52
第61章 搶先一步


    吳銘對魯忠修的分析、給予方佑淳的幾個建議,很快便收到立竿見影的效果。

    下午四點剛過,保安司令方佑淳偕同副司令唐云濤、副參謀長兼政訓科長周文彥來到魯忠修的辦公室,魯忠修頗為意外,按照他的設想,“正覺寺劫案”並非只是一件單純的案子,案子後面隱藏的東西才是他最重視的,因此他認定方佑淳很難在短時間內做出深思熟慮的判斷,恐怕至少也要經過一兩天時間考慮權衡,才會來見自己。

    但是方佑淳不但立刻來了,而且還帶來了保安司令部副司令和負責黨務的副參謀長,讓魯忠修深感意外,也更為重視。

    聽了方佑淳簡明扼要的請示匯報,再看完方佑淳雙手遞交的申請成立聯合調查組的報告,魯忠修平和的臉上立刻露出寬慰的笑容:方佑淳如此的上路、態度如此地恭敬,無疑表明了一種尊敬和支持的立場,怎麼不讓他倍感高興?

    於是,魯忠修當場褒獎方佑淳和保安司令部的敬業勤懇,爽快地答應擔任聯合調查小組組長,當即做出一系列明確指示,最後親切地將方佑淳三人送出辦公樓。

    馬致齋找到吳銘告訴他這一消息的時候,吳銘正在水亭街鐘長慶的家裡喝酒,同席的還有鐘長慶的堂兄鐘長卿,以及和鍾長慶一起跑船的兩個老兄弟。

    眾人看到昔日同僚馬致齋興沖沖到來,非常高興,鐘長慶一把將馬致齋按在自己和吳銘中間坐下​​,提起酒杯不由分說先罰三杯,鐘長慶的婆娘樂滋滋地跑進廚房,專門給不吃豬肉的馬致齋做幾個菜。

    鬧了一陣,馬致齋擦去滿下巴的酒漬,含笑詢問吳銘和鍾長卿:“你們哥兒倆的發財大計談得怎麼樣了?”

    鐘長卿嘿嘿一笑,看到吳銘一臉和善,心裡就有了譜:“一點小買賣罷了,幾句話就說完了!來來,我敬馬參謀長一杯,還請馬參謀長賞臉啊!”

    “鍾老二你坐下、坐下!不把我馬致齋當兄弟是嗎?”馬致齋故意裝出一副不高興地樣子:“五六萬的生意啊,而且還是浙西七縣最大的五金廠,你鍾老二竟然說是小買賣,想蒙我是嗎?是不是怕我也插一腳,入一份股攤薄了你的生意?”

    鐘長卿連連擺手,顯然是沒料到馬致齋會來這一手,吳銘見狀只好打了個圓場:“人家鍾老板什麼身份?說小生意不過是謙虛而已,人之常情嘛,值得你這麼較真兒嗎?”

    “口氣可真不小!”

    馬致齋昂起腦袋:“五六萬還是小​​生意?那多少才算大生意?看看老鍾家這祖宅,佔地半畝多,獨門獨院,又當著最熱鬧的街市,不錯吧?可真要算起來,最多也不超過五百大洋啊!相當於一百座這樣院子的生意,竟然被你們哥兒倆說成小生意,嘖嘖!我算是怕你們了!”

    眾人哄堂大笑,吳銘搖搖頭,不再和這個刁蠻的傢伙糾纏。

    鐘長卿不好意思地對馬致齋嘿嘿笑:“告訴你也無妨,自家弟兄嘛……談好了,明天開始全面整修工廠維護機器,除了繼續生產鐵鍊、農具和刀具之外,鑄造廠也要買些設備提高技術。”

    “等過兩天一切都安排好了,我就到杭州去,把老軍械廠的那幾個大師傅挖回來,先試著生產載重馬車的車軸和兩輪手推車,等比利時洋行的那個艾友德先生來了,再由吳老弟向他定購幾台沖床、鑽床、銑床,兩台德國最新出品的多功能臥式車床,幾台木工機床,我負責把工業學校散去的那些學生招進廠子,邊學邊幹!”

    馬致齋非常驚訝:“小弟,你這是想開兵工廠啊?”

    誰知吳銘重重點頭:“沒錯,等所有機器都來了就開兵工廠,不過我們不造槍砲,只生產手榴彈和手雷,等技術熟練之後,再想辦法生產迫擊砲砲彈。這些東西其實都不復雜,只要懂點兒鑄造技術,再掌握基本的化學知識,普通技工都能做,區別只是做得好壞而已。”

    “恐怕上面不會批准。”馬致齋開始為吳銘擔憂了。

    吳銘輕鬆地笑道:“你也知道如今是什麼樣的局勢,只要我們做得好,上面肯定會批准的。”

    馬致齋連連搖頭:“到時恐怕連廠子都給你充公了!”

    吳銘不以為意地笑道:“這樣更好,雖然說生意沒了,但出讓廠子和技術能發筆橫財,我和鍾老闆至少能拿到比總投入多一兩倍的收購款,不虧!”

    馬致齋愣住了:“這倒是……如今從中央軍到地方軍,缺的就是手榴彈,更別說迫擊砲砲彈了!話說回來,自從杭州的老浙軍軍械廠垮掉之後,整個浙江硬是沒有一家廠子能生產手榴彈的。”

    “現在回想一下,當初孫大帥執政的時候,杭州的老軍械廠還能大批仿製三八式步槍和FN1903式手槍,能生產兩種步槍彈和勃朗寧手槍彈,誰知道革命成功之後,反而不行了,唉!”

    “說起來也真晦氣,眼下小日本都快打下整個東三省了,華北和上海已經人心惶惶,亂成一團,真不知道上面那些官僚在幹什麼?”

    在座的基本都是扛過槍打過仗的,聞言頓時唏噓不已,吳銘卻是第一次聽說老浙軍軍械廠還有這等技術,心中頗為驚訝。

    “別操心了,牢騷太盛防腸斷啊,喝酒!”

    鐘長慶舉起酒杯,眾人唉聲嘆氣地提起杯子,也不碰杯,各顧各灌進喉嚨。

    離開鐘長慶家的時候,吳銘想回城外軍營,卻被馬致齋一把拉住了,兩人一同返回府山下的司令部,到大營門口時正好遇到赴宴回來的方佑淳、唐云濤和周文彥三人。

    方佑淳明顯心情不錯,邀請大家上他家坐坐喝杯茶,估計喝多了的唐云濤擺擺手錶示精力不濟先回家休息。

    頗為興奮的周文彥欣然答應,主動和吳銘一起邊走邊聊,吳銘這才知道,今晚是魯忠修以答謝的名義,設宴款待方佑淳三人,看來之前大家商議出的對策奏效了。

    來到方佑淳家坐下,看到吳銘到來,方大小姐比誰都高興,她悄悄趕開勤務兵,親自給大家泡茶,還特意將一杯茶親手遞給吳銘,看到吳銘客氣地致謝也不在意。

    紅光滿面的方佑淳喝下半杯茶,愜意地點燃支煙,吸兩口才對吳銘說道:“魯專員對我們保安司令部的工作非常滿意,不但完全同意了我們的意見,還授權我們全權處理。下面就得看你和俊芳的了,雖然魯專員和我掛著正副小組長的頭銜,但具體事情還得由你們來做。”

    吳銘一時間反應不過來,摘下大蓋帽左右觀望,看到周文彥矜持的笑容,才忽然記起“俊芳”是周文彥的字號。

    “吳銘老弟,主要還是由你來主持,我只是濫竽充數,替你在政策上把把關,全力配合你。另外,魯專員還專門問起你,他說整個衢州城都在傳言我們保安司令部有個悍將,帶兵很有一套,我和司令隨即將你的情況向魯專員匯報,並告訴他打算派你帶領我們保安部隊的精兵強將加入聯合調查組,魯專員聽了非常高興,說哪天有時間他要見見你呢。”周文彥熱情地說道。

    吳銘苦笑道:“我跑跑腿可以,主持工作就免談了。”

    方佑淳笑道:“別謙虛了,從行署各部門抽調的人數不會太多,只有四五個,初步決定再從衢州和常山兩縣警察局,抽調十個經驗豐富的警察,主要力量還是我們保安司令部,我和唐副司令、周副參謀長商量了一下,決定從警衛連調一個排的精兵強將讓你指揮,週副參謀長負責大局,兼管各方聯絡和案情匯報,具體調查事務還得由你來承擔。”

    吳銘不再謙虛:“什麼時候開始?”

    “後天中午之前,所有抽調人員必須到我們司令部報導,然後由周副參謀長和你全權指揮。這是個難得的好機會,把握好了,對你對俊芳都是有益的促進。”方佑淳笑道。

    周文彥頗為興奮地轉向吳銘:“明天的《衢州日報》將在頭版頭條,刊登魯專員的重要指示和聯合專案組成立的消息,你我的大名會以案件主辦人的名義出現在上面,哈哈!”

    吳銘沒有任何高興的意思,搖了搖頭,緩緩站起走出好幾步,腦子裡突然靈光閃現,卻又無法抓住。

    在眾人驚愕的注視下,吳銘不知不覺走到門口,一陣涼風襲來,吳銘停下腳步,凝望院子裡黝黑的大樹好一會兒,突然轉身問道:“魯專員和幾位長官的決定是否已經通知下去了?”

    馬致齋立刻意識到什麼,轉過頭望向方佑淳,周文彥還是滿頭霧水,弄不清吳銘是什麼意思。

    方佑淳想想回答:“估計尚未通知下去,今早魯專員突然到訪,下午四點之後我們才匆匆寫出報告遞交上去,不少具體措施都是剛才在酒宴上定下來的,估計最快也要到明天早上才能行文下去。”

    吳銘大步走到方佑淳面前:“我想請司令和魯專員通個電話,請求魯專員允許我們立刻將羈押在衢縣監獄裡的百餘名案犯,全部押回司令部看管,警衛連營區邊上不是有個內部監獄嗎?雖然小點兒,但勉強夠用了。”

    方佑淳與馬致齋對視一眼,看到馬致齋微微點頭,立刻心中凜然:“你擔心有人徇私串供?”

    吳銘點點頭:“沒錯!我一直在關注這件案子,知道衢縣和常山縣政府主要官員及警察局都不干淨,由於這件案子太大,全國佛教協會多次公開呼籲,引發省府和南京方面的震怒,所以下令抓人很及時,沒給地方政府和警察局多少時間,估計有些涉案嫌疑人,或者與此案並無瓜葛但是平時為非作歹橫行一方的人,被一股腦兒地抓進來了,這才有瞭如今外面盛傳的大筆行賄受賄的謠言!”

    “不錯!許多流言蜚語我們都聽到了。”周文彥也醒悟過來。

    吳銘點點頭:“我有預感,只要這些涉案人員交到我們手裡,沒有了地方政府和警察局的干擾,很可能在審訊中發現意想不到的線索,要是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從中查處某個積案,甚至大案要案!所以我建議動作要快,搶在聯合調查組成立的消息尚未傳出去之前,就把主動權握在自己手裡!”

    方佑淳深以為然,他已經清楚魯忠修需要什麼,不僅僅是查清這個案子,從種種跡象可以分析,魯忠修已經打定主意以此案為突破口,全面整肅衢州七縣的官場,通過對此大案雷厲風行的查處,來樹立自己的聲譽和威望。

    方佑淳當下毫不猶豫進入書房,抓起電話,很快便接通魯忠修的官邸。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7-4 20:33
第62章 震動


    次日中午,兩天來僅睡三個半小時的周文彥洗過澡,換上身整潔的軍裝,拖著輕飄飄的步子再次趕往營中臨時監獄。

    昨晚發生的一切,讓這位文質彬彬的黨務精英倍感興奮,從吳銘提出緊急轉移犯人,到方佑淳請示魯忠修,再從魯忠修批准並下達手令,到吳銘率領全副武裝的兩百官兵衝破重重阻撓,強行進入城南監獄盡數押回百餘涉案人犯,整個過程不超過兩個小時,連周邊居民都沒有驚動。

    作為具體行動負責人之一的周文彥,昨晚一直跟在吳銘身邊,對吳銘的精明果敢和統馭能力佩服不已,同時也在行動中真切感受到武力的重要性,也享受到了掌控武力、使用武力的成就感。

    周文彥手裡拿著墨香未散的《衢州日報》,這是他今早小睡前特別叮囑副官按時送來的,上面有他這個聯合調查組主辦的大名,字體非常醒目,吳銘的名字排在他周文彥後邊。

    還沒進入高牆封閉的小院,周文彥就听到陣陣哭喊聲、擊打聲傳來,他眉頭輕皺,下意識地加快腳步,在兩名崗哨的敬禮中大步進入院門,穿過窄道拐過牆角進入值班室,​​一眼就看到身上軍服皺巴巴的吳銘仍在查閱昨晚強行接收的警察局審訊記錄,簡陋的值班室裡煙霧繚繞,氣味刺鼻。

    周文彥推開被風吹閉的窗戶,走到吳銘對面坐下:“熬夜到現在?”

    “嗯,警察局的審訊記錄雜亂無章,漏洞百出,僅從正覺寺四個沒有任何身份證明的遊方和尚口供中,就有多達二十三處自相矛盾的地方,也不知警察局那幫蠢貨怎麼會如此大意?”

    吳銘說完合上手中的捲宗,把桌面上的另一份卷宗扔給​​周文彥:“俊芳兄,看樣子我們運氣不錯,恐怕這回真抓到大魚了。”

    周文彥連忙放下手中報紙,拿過卷宗細細翻閱,吳銘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走到牆邊桌子前添加茶水,順手給周文彥倒上一杯,回來再次點上支煙,叼在嘴裡吸上幾口,隨後斜靠椅背仰望天花板一動不動,不知道是閉眼養神,還是默默沉思。

    “嘭!”

    周文彥一掌擊在桌面上,惱怒地站起來:“怎麼能這樣?身為一縣之長,竟然與地方豪強狼狽為奸,巧取豪奪,草菅人命,而且收受賄賂如此之巨,簡直是黨國敗類!敗類! ”

    “俊芳兄別急,這只是犯人一面之詞,還沒查實呢。”吳銘輕描淡寫地說道。

    周文彥意識到自己的衝動,坐下來猛喝口水,放下茶杯,身子往前一探:“我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昨晚那幫獄卒和匆匆趕來的警察局長會對我們百般阻撓了……心裡沒有鬼他們怕什麼?”

    吳銘點點頭:“此刻整個衢州城估計已經流言漫天了,恐怕魯專員辦公室門外的凳子上,已坐滿了匆匆求見的大小官員。”

    “那我們就得加快突擊審訊的速度,定能有所收穫!”周文彥抓緊拳頭揮了揮。

    吳銘苦笑一下,指指桌面上厚厚的三沓卷宗:“從昨晚回來到你剛才進來,我一直在查閱帶回來的捲宗,發現問題很多,很嚴重,還牽涉到了幾個多年未破的人命案,但無論怎麼說,這些還只是犯人的供詞,都沒有進一步查證,所以我們除了繼續審訊、盡快拿到最新供詞之外,還有很多查證工作要做。再就是,哪怕查明了暴露出來的諸多犯罪事實,也需要魯專員點頭我們才能抓捕涉案官員。”

    周文彥無奈地搖搖頭:“是啊、是啊!依你看,我們下一步該怎麼做?”

    “還是先審訊吧,特別是那四個遊方和尚,其中兩人身體強健,態度橫蠻,如果我沒看走眼的話,這兩個和尚都有一身好功夫,但是他們強作鎮定的外表瞞不過我,從他們眼中露出的瞬間惶恐,以及下意識的肢體動作中,我感覺這兩人很不簡單,也許能從他們身上打開正覺寺劫案的突破口也未可知……總之你多注意一下,我已經安排軍務科的八名參謀對這兩個和尚展開不間斷的審訊,拿不到口供絕不能停,哪怕審個三天三夜也在所不惜。”吳銘說完站起來。

    周文彥好奇地問:“三天三夜?有這個必要嗎?”

    吳銘鄭重地點點頭:“有必要,等會兒你去看看就明白了,這兩個大和尚根本就不像是出家人,逼急了滿嘴粗話,加上強壯的身體滿臉的橫肉,我感覺他們更像是土匪,或者是在什麼地方犯下大案之後,跑到寺院隱匿的江湖狠人……當然,具體是什麼身份現在還不清楚,反正有問題。”

    “好!我留意就是了,你也該回去洗個澡休息一下。”周文彥關心地笑道。

    吳銘擺擺手:“洗個澡可以,休息恐怕沒時間了,剛才營門值星官來告訴我,我的幾個老鄉從常山毛良塢找我來了,我得向他們打聽毛良塢周邊土匪的情況,說不定到時候還需要他們幫忙呢。這裡就靠你了,估計會有很多人找上門來求情,甚至可能有司令部的軍官來求你放人,你得有個思想準備才好。”

    周文彥再次皺起眉頭:“誰來都沒用,在此案查清之前,除了專案調查組人員和看守官兵之外,誰也不許接近這院子!”

    “隨你吧……啊,還有件事我差點兒忘記了,我已經請求唐副司令拉根電話線到這兒來,估計等會兒人就到。”

    “好!有我呢,你儘管放心吧。”

    吳銘帶上軍帽走出門口,到院子東側牆角把馬牽出,騎上馬來到營門嚇了一大跳:營門外路邊兩側黑壓壓站著兩百餘人,一個個神色緊張,躁動不安。

    吳銘下馬和值星官聊了幾句,扔下滿臉無奈的值星官騎馬出營,經東武街向北走出百餘米來到街口,等候在街口的張東寧看到吳銘後立刻上馬,打馬來到吳銘身邊,並駕前行。

    張東寧告訴吳銘,三當家李琨他們已經到了,安排在鍾老板的廠子裡休息等候,接著匯報毛良塢之行的經過和兩位呂大當家的諸多決定。

    兩人邊說邊談,很快出北門進入馬軍大營東南面的五金廠,老闆鐘長卿正領著李琨等人參觀擦拭一新的機器,數十個工人散佈在廠房內外,忙忙碌碌,凹凸不平的寬闊院子已打掃得乾乾淨淨,原本到處散落的半成品和邊角料,已經收進廠房廊簷下的一排木箱裡。

    鐘長卿和李琨很快迎出,一同走到辦公室門前的大樹下,幾個工人急忙搬來矮​​凳給大家泡茶。

    吳銘望向跟在李琨身邊的兩名年約十七八歲的精壯小伙子問道:“這兩位是哪家頭​​人的孩子?”

    李琨笑道:“是你那結拜大哥的子侄,都姓雷,鳳凰村年輕一輩中的好獵手,這回雷鵬穿身新軍裝回去,騎著大馬背支長槍還不行,腰間還掛著支新嶄嶄的駁殼槍,風光得不得了……各山各寨的畬族小伙子們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最後雷琪老哥一高興,就把這兩個子侄給你送來了,託我告訴你說,他這兩個子侄沒什麼本事,只是翻山越嶺比猴子快一點兒,槍法比他差一點兒,哈哈!”

    吳銘不由樂了,隨即轉頭看了看,問道:“雷鵬呢?”

    “這小子沒經過你同意把人帶來,怕你罵他,躲回軍營裡去了。”老六說完哈哈大笑,眾人也跟著笑起來。

    吳銘說聲那就留下吧,然後轉向李琨:“三哥在這兒多住幾天,我已經托司令部軍需科長古大哥到上海買照相機了,估計還有五六天時間就能趕回來,這幾天得麻煩鍾老板幫你忙,先到鬧市區看看,盡快盤下兩套當街的鋪子,有了落腳的地方,再考慮買城西北小碼頭的事。”

    “不麻煩、不麻煩,舉手之勞而已,自家兄弟不用說見外的話。”鍾老板客氣地笑道。

    李琨羨慕地指指周邊寬闊的廠房和倉庫:“今天在鍾老哥這裡總算是開眼界了,打造的很多東西都是我們那片地方沒有的,做工好價錢還便宜,運回去肯定不愁銷路,看來這生意有得做。”

    鐘長卿自豪地回答:“這點兒東西算什麼?等新機器買回來,才是放手大幹的時候,到時老弟再來,說不定我能偷偷給你造支槍試試。”

    眾人歡快地笑了起來,吳銘也不在意,他有求於鍾長卿的地方還很多,首先是即將動工的軍械所,需要鐘長卿幫他招人,接下來還需要鐘長卿為毛良塢培訓百餘個能開動機床學會鑄造的技術工人,相互借重的日子長著呢。

    大家說了會兒話,吳銘看到李琨欲言又止的樣子,便問道:“三哥有事?”

    李琨猶豫一下:“還記得招賢鎮北碼頭的朱三老爺吧?”

    “雖然沒見過,但記得這人,怎麼了?他不願把碼頭賣給我們?”吳銘問道。

    李琨擺擺手:“碼頭賣給我們了,現在正按你留下的施工圖紙擴建……是另一件事,朱三老爺的小兒子被抓到衢州了,說是和正覺寺的大案有牽連,朱三老爺急得不行,前前後後花了兩千大洋,還是沒能把兒子弄回去,聽說我要來衢州,就急巴巴找上我了,拿出賣地和賣給我們碼頭的八百大洋求我幫忙,我哪裡敢答應?只好說幫他問問。”

    吳銘不動聲色地問道:“他兒子叫什麼名字?”

    “叫朱文華,他說今年剛滿二十歲,唉!估計從小被朱三老爺一家子給寵壞了,文不成武不就的,整天吊兒郎當遊手好閒,還和陳善人家的護院頭子混在一起,十天半個月不歸家是常有的事情,可憐朱三老爺,兩輩子勤儉持家,好不容易積攢下點兒產業,也快被這敗家子耗光了。”

    李琨連連搖頭,邊上老六幾個也替朱三老爺唏噓不已。

    吳銘點點頭:“也許你們還不知道,這件案子移交給我們警備司令部了,我被司令點名負責這件案子的複查和偵緝工作。”

    鐘長卿咧嘴一笑:“看看,我說是吧?整個衢州城都傳遍了,今天的報紙都登了,吳老弟和周副參謀長負責經辦,還留下來舉報地址和電話,這個大消息的下面,就是馬軍大營建設工程的招標通告,今早我一到北門街最大的慶豐茶樓,喲呵!熱鬧啊!談論的全是案子和工程招標的事,幾乎所有人都說,這回有魯專員和方司令掛帥,有吳老弟這樣的悍將領銜調查,遲早能將此大案弄得水落石出,幾十個老伙計還追著我問,能不能在軍營工程裡面分一杯羹,哈哈!”

    眾人欽佩地望著吳銘,吳銘擺擺手站起來,把購買五十噸鋼筋的生意交給鐘長卿作為答謝,然後帶著李琨等人返回軍營,洗個澡立刻和李琨幾個閉門密商。

    一個小時後,還沒來得及逛一圈衢州城的老六興奮不已,帶上吳銘交給的“聯合多年來備受周邊土匪欺凌的畬族弟兄、全力探查毛良塢周邊匪情”的重任,風風火火地返回毛良塢去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7-5 23:28
第63章 不見兔子不撒鷹


    在荒蕪的軍營中用過午飯小睡一會兒,吳銘把手下幾個弟兄全部找來,把訓練任務通通交給張東寧負責,雷鵬暫時擔任傳令兵,新來的兩個畬族小伙雷飚和雷岩,直接被吳銘扔進重點培養的一班。

    離開軍營之前,吳銘特意去和自己的花斑馬相處了半小時,正在遠處草叢中孤獨徜徉的花斑馬遠遠見到吳銘,立刻長嘶一聲快速跑來,一人一馬很快相互依偎親熱不已,看得兩百餘弟兄竊竊私語引以為奇。

    經過精心餵養的花斑馬如今大為變樣,儘管腦袋上的道道疤痕無法消去,但整個腦袋棱角呈現頗有氣度,栗色的眼睛顏色變得更深,晶瑩明澈炯炯有神,佈滿身上的點點黑斑日漸清晰,原本隨處可見的癩疤早已消失,深灰色的皮毛煥發健康的光澤,骨架增大肌肉漸現,未滿兩歲就擁有不次於其他成年戰馬的體態。

    花斑馬將吳銘親手餵牠的半木桶精料全部吃完,分別時還要跟著走,被吳銘喝斥幾聲後,便久久站在原地目送主人,弄得吳銘心裡沒來由湧起絲絲不捨。

    策馬並行在吳銘身邊的呂魁元則是滿臉的春風得意,一身軍裝將他近一米八的強壯身軀襯托得格外英武,左右腰間各掛一支駁殼槍,下巴高高揚起,對自己又能回到亦師亦友的吳銘身邊倍感興奮。

    吳銘回到臨時監獄的值班室沒多久,唐副司令的電話就到了,吳銘接過周文彥遞來的話筒大聲問好,接著默默傾聽,頻頻答允,卻沒有說出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周文彥等吳銘放下話筒便問道:“又是講情的吧?”

    “是啊,唐副司令訴苦說家裡坐滿了求情的人,他都不敢離開軍營回家了。”吳銘坐下點燃支煙:“審訊結果怎麼樣?”

    周文彥指向桌面:“大部分犯人的審訊結果都出來了,我仔細核對了你分開擺放的三沓文件,發現你用鉛筆標註的七十五人幾乎都是被冤枉的,至少其中大部分是被衢縣和常山兩縣警察局有意識地誤抓錯抓,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藉機敲詐勒索!”

    吳銘點點頭:“既然這樣,把這些經過對比的審訊記錄全部存檔,然後你我在審訊結論上簽字,放這些倒霉蛋回家去吧……這麼多人擠在這地方,對案子偵破毫無幫助不說,我們還得花錢養著他們,還不能讓任何一個死在這裡,否則就是大麻煩。”

    “就這麼輕鬆放過那些敲詐勒索收黑錢的混蛋官員啊?我粗粗合計了一下,這七十幾個無辜者被迫交上去的錢,絕不低於三萬塊大洋啊!”正直的周文彥非常的不甘和憤怒。

    吳銘解釋道:“俊芳兄,你也知道如今的官場是怎麼回事,有道是法不責眾,哪怕我們逐一追究每個敲詐勒索貪污受賄者的責任,頂多也就是逼得他們上繳非法所得。不過,我也不打算這麼輕鬆地放過他們,只需你我一起動點兒腦筋,保管能讓他們心驚膽跳惶惶不安,那些混蛋警察收下多少,就得乖乖地給我們吐出多少,甚至還會更多!”

    周文彥雙眼一亮:“你有好辦法了?”

    “附耳過來!”

    吳銘故作神秘,沒想到周文彥還真喜歡這套,立即站起來,隔著桌面把腦袋湊過去。吳銘在他耳邊一陣低語,周文彥連連點頭,最後驚喜地連聲叫好。

    下午五點,通過再三確認,七十五名嫌疑犯被證明與此案無關,也沒有牽涉到任何犯罪行為,統統被吳銘和周文彥提出牢房,集中到大操場邊沿的大樹下,他們的百餘名家人也被請進大營,為自己的親屬簽字作保。

    周文彥代表專案組發表了誠摯而傷感的講話,不但破天荒地向七十五名無辜者和他們的家人誠懇道歉,還痛陳衢州官場積弊,以及部分官員及警察的醜惡行為,最後表示:所有無辜者和家人只要願意,都可以將冤情向鐵面無私、兩袖清風的魯專員反應。

    獲釋人員排隊在蓋上保安司令部大印的無罪釋放證明上簽了字,懷著無比感激的心情離開軍營,一時間,保安部隊公正、週副參謀長仁義、魯專員是魯青天的呼聲此起彼伏,面對淳樸百姓千恩萬謝的周文彥,滿臉紅光,異常感動,等他送走最後一個無辜者,回頭想對吳銘說出心中感慨的時候,卻發現吳銘已經沒了踪影。

    周文彥急忙返回臨時監獄,一進值班室就看到個痛哭流涕、骯髒不堪的年輕犯人跪在辦公桌前方,吳銘端著茶杯,面無表情地傾聽年輕犯人悔痛萬分的陳述。

    見到這樣的情景,周文彥只好進去,看到犯人一個勁兒地說,吳銘卻沒有半點記錄供詞的意思,周文彥頓感蹊蹺,想了想坐在吳銘身邊默默看著。

    過了十幾分鐘,吳銘突然冷冷問道:“朱文華,你剛才說案發當晚你不在江北的正覺寺,也不在陳大善人家裡,而是和你們老大彭瑞安一起在招賢鎮妓院裡喝花酒,那麼我問你,彭瑞安如今在什麼地方?”

    朱文華擦去眼淚:“不知道啊!當時是下半夜,小的喝多了,睡得死死的,突然聽到不停的驚叫聲,小的以為窯子著火了,爬起來跟那婊子跑到陽台,看到所有人都指著北邊大喊大叫,才知道是北岸的正覺寺起火了,當時小的嚇壞了,就去找老大問怎麼辦?誰知道老大也慌神了,說此處不能久留要跑,小的拉住他還被他踢了一腳,他似乎很害怕,也很著急,對我說趕緊回​​家老實待著,然後就溜沒影了啊!後來就再也沒見過他了,直到我被抓也沒見過!”

    “說吧!彭瑞安是哪裡人?”吳銘大聲問。

    “皖南祁門縣人,小的也是聽其他幾個弟兄說的,聽口音,他確實是皖南口音,都說他是皖南嶽王拳門的高手,招賢鎮人都認識他,其他幾個弟兄私下傳言說他幾年前在上海住過一陣子,像是做了什麼大事,得罪了上海灘的哪個老大,這才流落到我們這地方當護院教頭,其他小的就不知道了!”朱文華從進來就沒有再捱過打,所以說了這麼久身體慢慢就不發抖了,說完還偷偷抬頭看了吳銘一眼。

    吳銘再問:“你會不會寫字?”

    “會會!小的讀過六年書。”朱文華連忙回答。

    吳銘不再詢問,朝門外喊一聲:“魁元,帶這小子去洗個澡,然後給他弄點兒吃的,完了帶到第二間騰空的屋子裡面,找幾張紙一支筆,讓他把從認識彭瑞安開始,到被抓進來的全過程寫出來,要是覺得他不老實你就抽他。”

    “是!”

    呂魁元興奮不已,一把抓住朱文華的衣領把人拎了出去。

    周文彥看過朱文華的兩份口供,知道彭瑞安是被劫匪殺死的招賢鎮陳大善人高薪請來的護院教頭,剛才再聽吳銘的審問,立刻聯想到彭瑞安與劫匪內外勾結的可能:“這麼說,你懷疑彭瑞安?”

    吳銘點點頭:“是啊!這個案發後突然消失的彭瑞安是個關鍵線索,只是要進一步調查太困難了,要是對三十幾個重大嫌疑者逐一展開全面調查的話,必然要派人到每個嫌疑犯的原籍查證,如此一來不但人手不夠,而且魯專員下撥的兩千元辦案經費也只是杯水車薪啊!”

    周文彥長嘆一聲:“以前都以為警察辦案像書裡和戲台上說的那樣簡單,現在親自辦案了,才知道其中的艱難。”

    吳銘笑道:“嘆息可不是你的風格。”

    周文彥搖頭一笑:“別說什麼風格了,我是什麼料我自己清楚得很,要不是有你撐著,我可要抓瞎了。說吧,下去怎麼辦?”

    “調查範圍已經大大縮小了,但是調查難度和工作量卻成倍增加,如今我最擔心的不是調查工作的開展問題,而是來自衢州官場的阻力,別的不說,就說我們的頂頭上司唐副司令,連他都頂不住來自衢州官員和親朋故舊的壓力,不得不打來電話讓我們關照一二,你說事情有多複雜?”吳銘說完連連搖頭。

    周文彥也無可奈何:“是啊!要是我們查實了手頭這些供狀,將材料匯總到魯專員那裡,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腦袋落地!”

    吳銘突然問道:“俊芳兄,你說,省裡如今是個什麼態度?”

    周文彥一愣,立即明白吳銘的意思:“估計省裡那幫老大已經知道了,但是不管誰出面,都必須要面對魯專員,繞不過去的,可是以魯專員的中央立法院和隱秘的軍委會背景,在沒摸清魯專員意圖之前,恐怕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否則很可能要鬧到南京去。”

    吳銘點點頭,心想你這傢伙不要說別人,你自己恐怕早已向中央黨部報告了。

    周文彥見吳銘若有所思不說話,只好低聲說道:“別看你我兄弟是此案主辦,要是和上面那些人比起來,都是蝦兵蟹將,面對越來越複雜的局面,你我都無法放開手腳啊!我這心裡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才好。”

    吳銘想了想說道:“不如這樣,等撬開那兩個和尚和另外幾個重大嫌疑者的嘴巴之後,我們一起去向司令匯報,然後到正覺寺和招賢鎮去實地勘察走訪,行署和兩縣警局抽調的人不都趕到案發地了嗎?找他們去,聽聽他們的意見,然後再回來,一起向司令和魯專員匯報,按上級指示辦。”

    “也只能這樣了。”

    周文彥看看漸漸暗下來的室外:“天快黑了,你先去吃飯吧,我守著,等你回來了我再走,吃完飯我再回來。”

    “也好!”

    吳銘出去和呂魁元打個招呼,走出小院直接前往方佑淳家裡蹭飯。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7-5 23:30
第64章 機會來臨(上)

   
    方府的晚餐剛剛準備好,吳銘和問個不停的方稚淳說了會兒話,便毫不客氣地坐到餐桌旁,等方佑淳夫婦都坐下後端碗就吃。

    方佑淳也不多話,匆匆吃完飯便和吳銘躲進書房裡關上門。

    吳銘從兜裡拿出一份羅列十二名官員的名單,將犯人供出的每個官員的職務、背景、涉及的案件、敲詐勒索和收受賄賂的數額詳細告訴方佑淳。

    方佑淳沉思良久:“兩個小時前魯專員給我打來電話詢問案情進展,最後和氣地對我說,明天就能將第四季度和之前拖欠的軍費轉入我們司令部賬上,雖然他沒有對調查做出任何硬性指示,但我能聽出他話裡的意思,所以才給你去電話的。”

    “這份名單涉及的兩位縣長、三個正副警察局長、七個科長,都是衢​​州有頭有臉的人物,其中四個家族開枝散葉根深蒂固,說是地方豪強也不為過,今天已經有不少人找到我求情了,所以我不得不慎重對待,很想听聽你的意見。”

    吳銘笑道:“先前我就估計到了,大哥你把名單交給魯專員並簡要陳述案情之後,估計他會對你心存感激,予以充分信任,到時候保誰收拾誰,他定會做出明確的指示。從目前的調查進度看來,我這邊一個月內結案的難度不大,頂多拉出兩個連來,進山剿匪走一圈放上幾槍,魯專員的行署那邊自然會大肆宣傳的。”

    “到了眼前這一步,可以說已經達到了魯專員想要達到的目的,此案基本算是結束了,至於之前那些對我們挑鼻子豎眼睛的文官,只要是魯專員想收拾的,我們就不要放過他們,定要把他們榨出油來,好好彌補我們軍隊建設的資金,至於最後的結果嘛,很可能是個大快人心皆大歡喜的結局。”

    方佑淳凝望吳銘的眼睛,良久幽幽一嘆:“小弟,大哥遇到你,是這輩子最大的幸運啊!”

    “大哥,你以後不要再說這些見外的話了,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你也知道我在這世上孤零零一個人,要不是遇見你和嫂子,我都不知道自己現在會在哪裡,會幹些什麼?”吳銘真誠地說道。

    方佑淳站起來,拍拍吳銘的肩膀:“廢話不說了,你做得很好,僅是牽扯出來的幾個陳年大案,只要查證,就能帶來巨大的功績,連升三級也不為過!我現在就到魯專員家裡去,等回來之後一切就會明白的,不過你得悠著點兒,別把那些人逼得太狠,暗中通融的那些事要做得隱秘些,屁股要擦乾淨。”

    吳銘不由樂了:“放心吧,我的吃相一向不難看。”

    方佑淳禁不住開懷大笑,給了吳銘一拳,大步離去。

    吳銘撿起軍帽戴上,整理一下儀容也準備離開,剛走到正堂,儀態萬千的方稚淳已經等在那裡了,她沒等吳銘走近就上前兩步,把一大包酥餅、糕點硬塞進吳銘懷裡,紅著臉跑回裡屋去了。

    ######

    當天晚上,方佑淳沒有再與吳銘聯繫,吳銘也不著急,和周文彥一起整理審訊記錄,將人犯供出的其他案件單列出來,吩咐幾個累得滿臉焦黃的軍務科參謀繼續審訊那兩個冥頑不靈的和尚。

    凌晨五點剛過,負責連續審訊的軍務參謀楊祖珍少校跑進值班室,一把拉起睡在長椅上的吳銘:“吳老弟,高個子和尚招了!”

    吳銘睜開惺忪的眼睛,隨即想起什麼連忙站起:“招了?這麼快?”

    “還快啊?都兩天兩夜了,不過你教的法子很管用,不讓他睡覺,一睡就使勁扇他耳光,他發怒就用蠟燭燒他腳板,裝死就用辣椒水潑,連續幹下來我們都快發瘋了,他再橫也頂不住啊!”楊祖珍刻薄的臉上笑得滿是皺紋。

    “走!一起審。”

    吳銘軍帽都不戴就和楊祖珍趕往審訊室。

    三小時後,審訊結果終於出來了,令所有參與審訊的軍人極為震驚,這兩個遊方和尚中的一個是中原大戰期間震驚全國的“徐州大劫案”的幕後主凶,名叫胡相邦,真實身份是原西北軍**第七旅上校團長,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第十二期肄業生;另一個到現在仍不開口的死硬和尚身份更令人震驚,他名字叫利源晉三,與胡相邦是日本陸軍士官學校時期的同窗,來到中國已經八年之久。

    當下吳銘不敢怠慢,拉上迷迷糊糊的周文彥,匆匆趕往司令部辦公室。

    方佑淳聽完匯報大驚失色,直接一個電話打給魯忠修那裡,放下電話就命令吳銘和周文彥務必嚴格保密,並下達立刻召見所有審訊人員強調保密紀律的命令,最後命令吳銘帶上一個警衛排,押送已招供的胡相邦,火速趕往正覺寺搜查證據。

    黃昏時分,吳銘帶著渾身塵土和汗水回到方佑淳的辦公室,發現專員魯忠修和一位年約四十身材瘦小的陌生官員也在座。

    三人看到吳銘都是滿臉的欣賞,聽完吳銘簡明扼要的匯報,再查看從嶄新公文包中拿出來的諸多信件、地圖、軍用指南針等證物,臉色又變得異常凝重。

    方佑淳向吳銘介紹道:“這位是軍委會特派員趙翰章科長,從現在開始,此案連同兩名人犯交由趙科長接管,你和調查組所有成員,以及參與此案的所有官兵,必須牢牢記住保密條例。”

    “是!”

    吳銘大聲回答,心想我還求之不得呢,這年頭只要惹上日本人,以國民政府那批軟骨頭官員的尿性,注定會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何況這一突發情況的出現,遠遠地超出他的權限範圍,不是他這個小小的中尉副官有資格管的。

    一直不動聲色的趙翰章和藹笑道:“吳副官,這次你為黨國立下大功了,我們暫時撇開這個利源晉三,只說那個胡相邦,此人在蔣委員長指揮的中原討逆期間,趁我軍主力離開徐州北上作戰之機,糾集隱藏在徐州的西北叛軍和流氓惡霸數百人,縱火燒毀我軍需倉庫和多處民宅,殺死我軍將士和支持我軍的徐州士紳百餘人,劫走大量軍資、錢財和珍貴的藥品器械,戰後,我中央軍委會要將其緝拿法辦,但調查結果顯示,此人已死於此後的洛陽之戰,沒想到此人竟搖身一變成了和尚,還勾結外敵隱匿在四省通衢的咽喉要害之地。吳副官,現在你知道你立下的功績有多大了吧?”

    吳銘連忙立正敬禮:“謝謝趙科長的鼓勵!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而是在魯專員和方司令英明領導下,聯合調查組全體同仁共同努力的結果,我只是盡到一個軍人的義務,不敢貪功!”

    “哦?哈哈……”

    趙科長非常開心,魯忠修和方佑淳也笑了起來,對吳銘這個誠實能幹卻又知道進退的下屬非常滿意。

    方佑淳低聲詢問趙翰章和魯忠修幾句,轉向吳銘,關切地吩咐:“這些證據留在這兒,你現在就去和趙科長派來的幾位同志做好交接,完了趕緊回去睡一覺,你已經兩天兩夜沒合眼了。”

    “是!”

    吳銘敬了個禮,再向魯忠修和趙翰章敬禮,乾淨利落地轉身離去。

    方佑淳三人重新坐下,魯忠修笑了笑率先說道:“從目前獲得的結果看,正覺寺劫案並沒有傳言中的那麼重大,雖然九人遇害,被劫走約為兩萬元的現金和一批古董字畫,兩萬三千多畝寺院田產等契約也付之一炬,但與胡相邦和利源晉三的歸案相比,已經算不得什麼了……以吳副官他們的敬業和能力,估計再有十天時間就能順利結案,我也就了卻一樁心事了,可喜可賀啊!”

    方佑淳點點頭表示同意,趙翰章摘下眼鏡,掏出手絹,一邊擦一邊感慨:“是啊!可以說,胡相邦一案的發現是個意外之喜,但這個意外之喜正如剛才吳副官所說的一樣,是魯兄和方老弟英明領導的結果!估計蔣委員長接到這個消息會很高興的,軍委會的嘉獎也會很快下來!對了,吳副官是不是黨員啊?”

    “還不是,但前一段時間他問過我申請入黨的程序問題。”方佑淳撒了個謊,實際情況是他勸吳銘入黨,吳銘卻不屑一顧。

    趙翰章哪裡知道是這樣的情況,頻頻點頭,不斷地誇獎吳銘有追求有立場,是個值得培養的好苗子!

    魯忠修也非常高興,建議方佑淳一定要把吳銘這樣的優秀青年當成重點對象來對待,多給他加些擔子,磨練磨練就能成才。方佑淳連連點頭,心裡卻在暗暗叫苦,不知道該如何去改變吳銘的臭脾氣。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7-6 12:11
第64章 機會來臨(下)


    吳銘趕到臨時監獄完成犯人與相關案件卷宗的交接,在周文彥關心的催促下騎上馬,帶上呂魁元返回城北大營,草草用過晚餐,洗了個澡就鑽到床上補覺。

    次日上午,蓋著行署和保安司令部大印的逮捕令送到吳銘手裡,吳銘立刻召集警衛連官兵訓話,將一百五十名官兵分成十組,宣布由周文彥副參謀長擔任此次行動的總指揮,行署抽調來的十四個科長、科員和十名從兩縣緊急抽調的年輕警察擔任各小組行動組長,立刻分赴城區和常山、江山兩縣,對涉案官員實施抓捕和抄家。

    吳銘留守臨時監獄值班室,說是清理所有供詞書寫重要報告,實際上是覺得被行署盯上的抄家行動不會有什麼油水,吳銘從此案中得到的利益,已經遠遠大於所有人的估計,除了名聲外,還有鐘長卿這個幫吳銘收黑錢的得力助手,如今整個衢州城,誰不知道鐘長卿是吳銘的好兄弟兼生意合夥人?

    不得不說,周文彥是個非常盡職盡責且勤奮的人,不但有堅定得連吳銘都深感佩服的政治立場,而且勤於學習善於總結,短短幾天時間就已經做得有模有樣,如果此人背後沒有徐恩曾和陳立夫的關係,沒有對三民主義的死忠,恐怕吳銘早就和他斬雞頭​​拜把子了。

    基於對未來的預期,吳銘非常重視自己和周文彥的關係,吳銘預感到此案結束之後,同樣應該獲得嘉獎的周文彥很可能要高升,不是到省黨部擔任重要職務,就是被調回中央黨部供職,不管周文彥今後在哪裡,對吳銘來說都是個難得的助益。

    至下午五點,四十三名大大小小涉案官員陸續被帶回臨時監獄,只剩下趕赴江山縣的三個行動小組沒有回來。

    吳銘聽完匯報,再親自觀察一圈,便發現問題最大的衢縣副縣長郭敬宗、行署老民政科長陳炎等四名官員沒有出現。

    滿懷疑惑的吳銘回到值班室,瘦瘦高高的行署法制委員陸雨峰就來到吳銘面前,客氣地將一紙手令遞給吳銘。

    吳銘看完短短的兩句話和後面魯忠修的親筆簽名,很爽快地表態支持,客氣幾句便將手令還回去,然後找到正在安排審訊工作的周文彥一陣低語,說完也不管周文彥如何惱火,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帶著呂魁元騎馬離開臨時監獄。

    “小弟——”

    馬致齋遠遠向吳銘招手,看樣子似乎有事,如今馬致齋、陳騫和副官李謙都和司令方佑淳一樣,把親熱地把吳銘叫做小弟。

    吳銘轉過馬頭,很快來到馬致齋身邊下馬:“馬大哥這麼清閒?不是說要組織教導隊和新兵連野外拉練嗎?怎麼還在這兒?”

    “去去去,新兵拉練用得著我這個參謀長嗎?有陳騫去跟著就行了,走吧!司令設家宴款待貴客,你我有幸列席,說起來我還沾了你的光呢。 ”馬致齋示意自己的副官去幫吳銘牽馬。

    吳銘走出兩步便問:“貴客?司令可是從不在自己家裡招待外人的,誰這麼大面子啊?”

    “比利時人艾友德和他的年輕助手,剛到衢州,我親自去碼頭接回來的。你不是打算向艾友德的洋行買機器嗎?來得正合適,不用去上海找他了。”馬致齋說道。

    進入方佑淳家的正堂,吳銘發現除了兩個洋人之外,副司令唐云濤也赫然在座。方佑淳高興地給雙方介紹,彼此熱情見禮分別坐下。

    唐云濤示意吳銘坐在自己身邊,湊近吳銘低聲致謝:“多謝吳老弟了,要不是你幫老哥大忙,放了我那幾個倒霉的親戚,恐怕老哥我現在都不敢回家啊!”

    吳銘連忙說道​​:“這是屬下應該做的,而且那幾人並沒有涉及什麼大事,都是一小撮人犯相互攀咬的結果,屬下哪裡會採信那些不實之詞?最後連他們幾個的案子都沒立,當不得唐司令如此鄭重。”

    唐云濤聽完,哪兒還不知道吳銘順手幫他那幾個當官的親戚抹掉了污跡,當下緊緊抓住吳銘的手用力搖幾下,感激一笑便不再提這事,心想吳銘這年輕人真是不簡單啊,以後再慢慢回報他這份人情吧,可惜了,他不是自己的心腹啊!

    酒宴開始,眾人謙遜地先後落座,教會學校畢業的方佑淳非常得體地簡單致辭,接下來滿臉整齊大鬍子的艾友德風度翩翩地站起,用好得不能再好的中國官話熱情答謝,還熟練地引用了幾個成語,聽得唐云濤的胖臉上滿是驚訝。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直率的方佑淳談起一年前購買的那些機床和原材料,顯得頗為感慨和痛心。

    艾友德非常理解方佑淳的感受,真誠地表示三名技藝高超的技師明天就到,根據方佑淳之前的信中所言,三個技師帶來了足夠的配件和全套修理工具。

    艾友德的年輕助手叫賽揚。塞勒芒斯,年約二十六七歲,身高約在一米七五左右,蓄著整齊的中長黑髮,沒留鬍子,長得英俊還帶點兒書卷氣,但他的漢語水平非常糟糕,因此他也不多說話。

    賽揚對坐在自己身邊的吳銘非常感興趣,酒宴結束後,便嘗試用法語和吳銘溝通。

    聽到吳銘用熟練的美式英語解釋自己只懂英語,賽揚聽了興奮不已,立刻飆出一口純正的牛津英語和吳銘親切交談,還非常自豪地告訴吳銘,他畢業於牛津大學物理專業,最後在柏林工業大學獲得機械工程學碩士學位,來到中國已經兩年了,在公司從事機械產品推廣和技術培訓方面的工作。

    吳銘趁機詢問歐洲木工加工設備在中國有沒有銷售?賽揚聽了頓時精神大振,放言說全世界最好的木工加工設備在歐洲,而歐洲最好的在德國和比利時,然後詢問吳銘想生產什麼樣的木器?

    “槍托和手榴彈握柄。”吳銘盯著賽揚的臉。

    誰知賽揚不但沒有半點驚訝,反而更加興奮:“哦!那再簡單不過了,只需兩台配備中速電機的普通木工車床和鑽床,就能高質量地生產你所需要的這些東西,我建議你搭配使用德國最新型號的多功能鋸床,那將使你的生產效率提高十倍!”

    “考慮到中國目前糟糕的電力供應狀況,我建議你再買一台安特衛普造船廠生產的小型蒸汽發電機,以保證擁有充足的動力供應,當然,具體事務還需要根據你的具體要求來辦,你可以看看接下來我們對幾台機器進行維修的全過程,相信你將會從中看到我們優秀的專業水平和嚴謹的職業精神。”

    吳銘傻眼了,沒想到這個老外那麼好說話,想了想乾脆和盤托出:“我還想買月產五百支手槍的全套手槍生產線、一條月產兩百萬發毛瑟步槍彈生產線、一條月產五十萬發點四五英寸柯爾特自動手槍子彈生產線、一個能滿足以上兩種子彈生產的化工廠,你有什麼好建議嗎?”

    賽揚滿臉驚愕,略微沉思很快又滔滔不絕地介紹,嘴裡源源不斷地報出德國萊茵工業公司、瑞士索羅通機械公司和比利時工業公司生產的各種型號機床及設備,最後問吳銘能否籌集到不低於八十萬元的總投資?

    這回不但吳銘愣住了,坐在另一邊低聲交談的其他人也傻眼了,全都不可思議地看著兩個精力旺盛的年輕人。

    “吳老弟他、他從哪裡學來的洋話?”唐云濤轉向方佑淳。

    方佑淳頗為無奈地笑道:“我也不知道,他自己說是小時流浪期間跟美國傳教士學的。”

    艾友德更為驚訝:“我們尊敬的中尉先生如今擔任什麼職務?”

    方佑淳含笑回答:“他目前擔任我們司令部機要副官,不過我同時委任他為軍隊修械所的負責人,全權負責我軍修械所的建設和業務管理。他知識面不錯,聽說他正在和衢州本地最大的一家五金廠的廠主合作,準備購買一批機械加工設備擴大生產。”

    艾友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再望向吳銘時,一雙湛藍的眼睛露出了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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