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臨天下 作者:高月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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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可布雷 2013-6-3 10:48: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5 4326481
麥可布雷 發表於 2013-6-14 22:23
第一卷 初鳴 第40章 蒯越之勸

  城北門外,甘寧依舊在耐心地等候,他因在蜀中參與反對劉璋即位之戰被擊敗,被迫淪為水賊,此時天下大亂,他不甘為賊,欲建功立業,特來投靠劉表。

  不料剛到城下便遭遇蔡中發難,這令甘寧心中著實不爽,若按他的脾氣,他早已拂袖而去,不過看在少年劉璟一心護他的份上,他決定再忍一忍,不和蔡中計較,見到劉表再說。

  劉璟不時回頭看一眼甘寧,他也很擔心,擔心甘寧一怒而去,真的去投靠了孫權。

  甘寧是他三國中最喜歡的人物之一,歷史上本無他劉璟這號人物,現在有了,那麼甘寧的命運是否也會被改變?

  城頭上,蔡中眯縫著眼睛不時望向劉璟,此時他對甘寧的興趣已經不大了,這個劉璟倒激起了他興趣,尤其他胯下戰馬,令他簡直垂涎欲滴。

  “州牧駕到!”

  有士兵高喝一聲,只見一群群士兵快步從城內走出,中間簇擁著騎在高頭駿馬之上的州牧劉表,後面也跟著幾名騎馬之人,正是蔡瑁和蒯越等人。

  劉表勒住戰馬,目光淡淡望向甘寧,甘寧慌忙上前,單膝跪下,“巴郡甘寧拜見鎮南將軍!”

  劉表微微一笑,“甘壯士請起!”

  甘寧起身又道:“甘寧曾多有劣跡,望將軍既往不咎,願為將軍效力。”

  劉表呵呵笑了起來,“甘壯士願洗心革面,報效於朝廷,這是荊州之幸,也是我劉表之幸也,暫請甘壯士率部眾屈居樊城,我會按時撥給錢糧,牙將、曲長等卑職委屈了甘壯士,待我稟報朝廷,保奏你為中郎將,甘壯士意下如何?”

  甘寧大喜,劉表居然答應保奏他為中郎將,他再次單膝跪下,“願為鎮南將軍效力。”

  劉表眯著眼笑了,這就是蒯越所指的第三路,既不用他,也不逐他,把甘寧養在荊州,既不會損害自己的名望,也平息了水上之賊患,可謂一舉兩得。

  所謂保奏他為中郎將,不過是個託詞罷了,安穩住甘寧,象牙將、曲長之類,劉表自己就可以任命,而中郎將、校尉等職,必須要稟奏朝廷。

  而朝廷辦事向來拖沓,沒有一兩年是不會有消息,更重要是,若事情辦不成,他就可以把責任推給曹操,反正他劉表已盡心,此事和他無關了。

  甘寧是光明磊落之人,哪裡懂這種官場上的推脫手段,他以為劉表是真有誠意保奏他為中郎將,心中對劉表充滿感激,滿懷期待。

  劉表隨即吩咐手下一名從事,“把甘壯士一行送去樊城鳳翼亭,好生安置了。”

  從事上前一擺手,“甘壯士請!”

  甘寧深深看了一眼劉璟,向他長揖施禮:“小友今日的維護,甘寧銘記於心,我們後會有期!”

  劉璟也笑著還禮,“請甘將軍安心留下,必有用武之地!”

  甘寧轉身而去,率領手下上了船,向對岸樊城而去,漸漸駛遠了。

  劉表這才看了一眼劉璟,微微笑道:“伊伯機說你辨事明禮,是可造之才,我決定送你去鹿門書院讀書,苦讀五年,必有所成,你回去收拾一下,明天你長兄會帶你去。”

  劉璟暗暗嘆息一聲,現在已是建安六年了,他哪有心思去讀之乎者也,他躬身施禮道:“多謝伯父美意,侄兒更願學武,晚上自己讀書習文,望伯父成全。”

  劉表一怔,他沒想到劉璟竟當眾拒絶了自己,令他心中微微有些不快,但他也沒有表露出來,只是笑了笑,“那好吧!此事以後再說。”

  這時,劉表又看到了劉璟的寶馬,眼睛裡變得有些熱切起來,他已得到王威的快報,張武的寶馬被侄兒所得。

  張武這匹寶馬他同樣也思之已久,幾次派人去看馬,其實就是暗示張武,可惜張武視若性命,寧可得罪他劉表,也不肯奉獻出來。

  “呵呵!這匹馬不錯。”

  劉表輕輕撫摸寶馬的鬃毛,眼中目光更加熱切。

  旁邊蔡瑁笑道:“璟公子,這匹戰馬州牧大人去年就聽說了,可惜張武不知趣......”

  言外之意就是告訴劉璟,你知不知趣呢?一句隨意之話,往往就是一根毒刺。

  劉璟回頭看了一眼蔡中,笑道:“剛才蔡將軍已經問我要這匹馬了,若我不給他,恐有性命之憂,蔡軍師,你讓我很為難啊!”

  對付毒刺最好的辦法,不是躲,而是針鋒相對,蔡瑁臉色一變,回頭怒視蔡中,蔡中嚇得連忙上前跪下,“主公,這是誤會,誤會!”

  劉表不露聲色,笑了笑,“愛馬之心人皆有之,蔡將軍不必這麼惶恐。”

  劉表雖然喜歡這匹寶馬,但他並不會據為已有,年初時蒯良告訴他,此馬名為的盧,騎則妨主,如今張武為這匹寶馬而死,果然應了此言,他當然不會再要這匹馬了。

  他對劉璟笑道:“我已看了軍報,說你截殺張武,立下戰功,這匹馬就作為軍功賞賜給你了,好好愛護它。”

  劉璟大喜,他正為難這匹馬要不要獻給劉表,給,他捨不得,不給,他似乎又不敬長輩,令他左右為難。

  現在劉表正式表態給他,省去他很多煩惱,令他心中大喜,慌忙抱拳謝道:“多謝伯父賞賜!”

  劉表呵呵一笑,掉轉馬頭回城去了,伊籍慢慢靠近劉璟,低聲道:“剛才公子不該明確拒絶去鹿門讀書,應該先答應下來,以後再說。”

  劉璟搖了搖頭,“有的事情可以讓步,但有的事情卻不能含糊,言而無信,反而令伯父和龐家反感,先生以為如何?”

  伊籍臉一紅,呵呵一笑,“公子說得極是,伊籍受教了。”

  他一拱手,便跟著劉表回去了,片刻,城門口的士兵走得乾乾淨淨,這時,蔡中慢慢走上來,拱手道:“剛才不知是公子,多有得罪了。”

  “蔡將軍不必客氣,不打不相識嘛!”

  “公子真是雅量啊!”

  蔡中又笑眯眯說:“公子若不嫌棄,我倒願意教公子學武,不知公子是否給我這個面子?”

  劉璟怎麼可能看得上他,何況蔡中居心叵測,不定又打自己什麼主意,劉璟便拱手笑道:“多謝蔡將軍美意,家伯的意思是想讓王威將軍來教授我,我不好拒絶,很抱歉了。”

  蔡中乾笑兩聲,“呵呵!原來如此,王將軍武藝高強,不是我能比,恭喜公子了。”

  “蔡將軍,我們後會有期!”

  劉璟向他拱手施一禮,“告辭了。”

  他催馬向城裡奔去,蔡中望著他走遠,臉色頓時陰沉下來,重重哼了一聲,“不知好歹的東西!”

  ........

  一次小小的意外擾得劉表有些心神不寧,他背著手在官房裡來回踱步,今天劉璟居然當眾拒絶他的安排,著實讓他心中不快。

  劉璟來荊州至今已有一個半月,隨著時間流逝,他也漸漸開始感受了這個侄子的性格。

  從表面上看,這個侄子低調而沉默,待人寬容,上進而明理,比較懂得人情世故,除了禮儀方面稍微欠缺一點外,其他方面都還不錯。

  但現在劉表也發現了侄子骨子裡的強硬,極有主見,尤其在涉及切身利益方面,他絶不會讓步。

  從今天的戰馬一事便可以看出,儘管蔡瑁那樣提醒他,他卻始終保持緘默,看得出他不想把戰馬送給自己,或許那就是他的切身利益。

  另外侄子也非常有主見,他決定的事情不會輕易改變,甚至不惜和自己對抗,今天的鹿門讀書一事就是最好的註釋,甚至當眾拒絶自己的提議。

  儘管這些性格也並非不好,但劉表心中還是感到很不快,在荊州,他的安排和意見從沒有人敢反對,他的話在荊州就是聖言,但劉璟居然敢對自己說不,而且還不是第一次了。

  還包括他的對妻子的失禮,還有把玄麟劍擅自給了琮兒,這些細微的事情累積起來,便使劉表對侄兒開始有了不滿,他有點不太喜歡這個侄子了。

  這時,門口傳來蒯越的聲音,“主公,我可以進來嗎?”

  “進來!”

  劉表坐回了自己的位子,片刻,蒯越走了進來,躬身行一禮,“主公!”

  “坐下說話吧!”劉表笑著擺擺手。

  蒯越在對面坐下,仔細地看一眼劉表,笑道:“主公心情好像不太好?”

  劉表微微嘆了口氣,“一些莫名的煩惱。”

  “可是為璟公子之事?”

  劉表點點頭,“是啊!那孩子...令我有些失望。”

  “主公的失望,是他今天針對蔡瑁之事,還是鹿門書院讀書之事?”

  “兩者皆有吧!他應該學會歉讓,更應該學會尊重長輩的意見,可是他一樣都沒有做到。”

  蒯越站起身,深深行一禮,“我來就是要恭喜主公,家族有大才。”

  劉表一怔,“你此話怎講?”

  “主公,請容我坦率直言。”

  “你說吧!我當然不會怪你。”

  蒯越微微一笑,“主公以為今天沒有劉璟,甘寧會如何?”

  劉表沉吟一下道:“要麼甘寧被殺,要麼大鬧一場而去。”

  “那如果換成琮公子在北城,又會怎樣?”

  劉表苦笑了一聲,“恐怕會更亂,莫說他,就算琦兒也處理不好,他為人太猶豫懦弱。”

  “但璟公子卻妥善處理好了,主公,他才十六歲,這種處理危機的魄力,在同齡人中絶無僅有,至少我從未見過,而且我聽玄德公說,他手下大將趙雲在汝南被曹軍所傷,正是璟公子不棄不離,帶著他逃亡,甚至被于禁抓住,他也能從容應對,在被曹操親自率軍圍困,他還能機智脫險,主公不覺得這孩子有情有義,機智敏鋭,是一個可塑之大才嗎?”

  這件事劉表也聽劉備說起過,只是劉表不太相信,他覺得劉備是在刻意抬舉劉璟。

  他低頭沉思片刻,又嘆了口氣,“可是他太過強硬,竟然連我的話也敢當眾頂撞,一心練武,不願讀聖賢之書,我是擔心他太過於桀驁不馴了。”

  “這正是屬下想勸主公,荊州四戰之地,北有曹操虎視鯨吞,東有孫權狼子野心,西有劉璋蠢蠢欲動,南有交州張津連年征戰,將來琦公子繼位,他賢能雖然有餘,但勇烈卻不足,過於柔弱,難以抵擋四面強敵,主公有沒有考慮過,子侄中何人能輔之?”

  不等劉表回答,蒯越又繼續道:“璟公子果敢勇烈,又有統兵之才,今日他雖敢頂撞主公,針砭蔡瑁,但將來他同樣也會傲視曹操,冷對孫權,主公,這不正是上天賜給琦公子的良輔嗎?”

  劉表也勉強算是雄才大略之人,怎麼會聽不懂蒯越所言的深意,他緩緩點頭,嘆息道:“公之一席話,金玉良言是也!”

  這一刻,劉璟又不是那麼令他反感了。

  不過蒯越卻暗暗嘆了口氣,他跟隨劉表十餘年,實在瞭解他,劉表最大的弱點就是狐疑不決,朝令夕改,現在是說動他了,可明天呢?
麥可布雷 發表於 2013-6-15 12:07
第一卷 初鳴 第41章 伯侄夜談

  “你們說說吧!找一個合適的手段,狠狠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

  書房裡,蔡瑁正和兩名族弟蔡中、蔡和商量今天發生的事情,作為荊州的第二號人物,蔡瑁被劉璟在北城外針鋒相對,公然羞辱,使他在數百人前丟了面子,這口氣蔡瑁著實嚥不下去。

  在下首坐著侄子蔡進,蔡進雖然傷勢尚未痊癒,但已經能下床走路了,他作為和劉璟有關係的蔡家子弟,也被蔡瑁一併叫來。

  蔡中、蔡和兩人的雖然官職不是很高,但名聲卻很響亮,在襄陽城提到蔡氏雙虎,人人都要為之變色,兩人皆是武藝高強,為人凶橫,好勇鬥狠,沒有人敢惹他們,就連襄陽龐氏也要退避他們三舍。

  今天蔡中更是在劉璟面前吃了大虧,險些觸怒了劉表,儘管劉表沒有責怪,但在劉表心中,自己的地位肯定下降了,此時蔡中心中充滿怒火。

  “索性就把他暗算了,他能防一時,難道能防一世嗎?趁他乘船過江去樊城時,在江中把船弄沉了,不知不覺就除掉了他,大哥覺得如何?”

  旁邊蔡和也點點頭“我贊同三哥的意見,他畢竟是劉表之侄,被劉表包庇,明著不好對付,不妨暗算他,只要沒有證據,劉表也不能拿蔡家如何。”

  這兄弟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堅持要暗中除掉劉璟,這時,坐在下首的蔡進忍不住道:“三叔、四叔,我覺得還是應光明正大行事,可以再比武把他擊敗,何必要暗中使手段對付一個晚輩,這樣可是損害蔡家的名聲。”

  “你這個渾蛋!”

  蔡中勃然大怒,回頭怒視蔡進,“你丟盡了蔡家的臉,還有資格說話嗎?”

  蔡進脹紅了臉,爭辯道:“至少我是光明正大比武,我失敗是技不如人,問心無愧,沒有人會因此看不起蔡家,但你們在背後暗算,這才是小人行徑,一旦被州牧知曉,那將是蔡家的災難,你們就是在玩火自焚。”

  蔡中是個脾氣暴烈之人,一個晚輩竟然敢頂撞他,令他怒火萬丈,他衝上前揮手一拳擊打在蔡進臉上,蔡進身體有傷,難以躲閃,被一拳打翻在地。

  “給老子滾出去!你這個沒用的東西!”蔡中惡狠狠吼道。

  蔡進忍住傷口劇痛,慢慢站起身,他昂著頭,冷冷地望著蔡中,他這個不屑的表情令蔡中更加忿怒,他捏緊拳頭剛要在打,蔡瑁喝道:“好了,不要再鬧了!”

  蔡瑁見蔡進臉色變得慘白,估計是扯動了傷口,便道:“你下去吧!不要再惹你三叔生氣。”

  蔡進冷瞥了一眼蔡中,向蔡瑁行一禮,慢慢轉身下去了,蔡中望著他的背影重重哼道:“吃裡扒外的家族叛逆!”

  蔡瑁有點不高興他這樣說,便拉長聲調道:“三弟,不要這麼說,我蔡家沒有叛逆,只有想法不同。”

  蔡中不再說話,旁邊蔡和笑道:“家主同意我們的方案嗎?”

  蔡瑁其實也不是很贊成這兩人的意見,如果是一般人,殺掉也無妨,但劉璟畢竟是劉表之侄,他還是有點投鼠忌器。

  他沉思良久,嘆了口氣道:“讓我再考慮考慮吧!此事不得我的命令,你們不可輕舉妄動,明白嗎?”

  蔡中、蔡和雖然滿腹怒火,但他們不敢違抗家主的命令,兩人對望一眼,只得點頭答應了。

  ........

  蔡瑁悶悶不樂地來到後院,走進叔父蔡訓的院子,只見叔父拿著竹笤帚,慢慢地清掃院子,蔡瑁不敢打擾,站在門口。

  “有什麼事?”蔡訓看了一眼蔡瑁,卻沒有停住掃帚。

  “二叔,劉表之侄對蔡家屢屢冒犯,侄兒有些忍無可忍。”

  “就是那個要娶少妤的劉璟嗎?”

  “是!”

  蔡瑁便將最近發生的事情一一告訴了叔父蔡訓,最後嘆道:“比武失敗,我或許還無話可說,但今天當眾與我針鋒相對,這口氣,侄兒實在是有點嚥不下。”

  “那你準備怎麼辦?”蔡訓放下掃帚,在石墩上坐下,語氣淡淡地問道。

  “侄兒現在也一時拿不定主意,三弟四弟主張暗中下手,置他於死地,我覺得有點風險太大,有點得不償失,所以特來請教二叔。”

  蔡訓冷笑一聲,“他今天在北城外對你針鋒相對,劉表讓他向你賠禮道歉了嗎?”

  “這個.....好像沒有。”蔡瑁忽然有些回過味了,是啊!劉表為何不讓他向自己道歉,難道劉表默許劉璟對他的譏諷嗎?

  “你現在明白了嗎?”蔡訓目光鋭利地注視他。

  蔡瑁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他忽然想起另一件事,那就是劉璟在武昌城殺了黃祖之侄,好像劉表也沒有讓劉璟道歉的意思,難道是劉表對荊州世家的態度開始變了嗎?

  “侄兒有點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一個十六歲的少年無足輕重,要關注他背後的劉表,這個劉璟其實是一面鏡子,他可以照出劉表對荊州世家的態度,這才是關鍵,劉表沒有令他向黃祖道歉,可以看出劉表對黃祖與劉備關係親密的不滿,同樣,劉表默許了他對你的譏諷,說明劉表也對你有所不滿啊!”

  “是!侄兒明白了。”蔡瑁後背都濕透了,叔父的一席話點醒了他這個局中人。

  蔡訓又笑了笑道:“還有對付這個劉璟,我不想發表什麼看法,但我比較贊同你的一個觀點,凡事要權衡利弊,殺死劉璟,蔡家能得到什麼利益,同樣,又會失去什麼利益?把這一點弄清楚,你就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

  蔡瑁默默點頭,殺死劉璟,不過是除了蔡中心頭的一口惡氣,卻讓蔡家背負被抄家滅族的危險,作為一個擔負整個家族前途利益的家主,他必須要頭腦清醒,不能被仇恨矇蔽了眼睛。

  蔡訓不再理會他,拿起掃帚慢條斯理地繼續打掃院子。

  蔡瑁行一禮,慢慢退出院子,忽然感到不遠處紅影一閃,蔡瑁一回頭,發現有人躲在院子拐角,他立刻追了上去。

  追過兩道門,蔡瑁看見前方奔跑之人,正是他的女兒少妤,“站住!”蔡瑁一聲怒喝。

  蔡少妤嚇得站住了,蔡瑁走上前,怒視女兒,“你一直在跟著我嗎?”

  蔡少妤低下頭,不敢說話,她剛才聽三叔說,父親去二祖父那裡商議劉璟之事,她懷疑是涉及到自己婚姻,便跑來偷聽,卻被父親發現了。

  蔡瑁很清楚女兒的心思,他冷冷道:“既然你總不放心,那我就明白告訴你,我已決定接受劉州牧的求婚,將你許給他的侄子劉璟,你就徹底死了這條心吧!老老實實準備出嫁。”

  “不!我不嫁給他。”蔡少妤憤怒得大喊起來。

  “這由不得你。”

  蔡瑁狠狠瞪了她一眼,轉身便走,蔡少妤驚恐萬分,她跑上前抱住父親的胳膊,“爹爹,求求你,不要讓我嫁給他!”

  蔡瑁其實未必是要把女兒嫁給劉璟,只是他此時心情不好,女兒又這麼不懂事,鬼鬼祟祟跟蹤他,更令他心中異常惱火。

  他要教訓一下這個胡作非為的女兒,蔡瑁冷酷地甩開她,大步離去,蔡少妤追跑幾步,大喊:“我寧可死,也絶不嫁給他。”

  “那你就去死吧!”蔡瑁遠遠丟下一句話,腳步聲消失了。

  蔡少妤卻不知父親的真正心思,她慢慢跪倒在地上,心中絶望了,她忽然摀住臉,失聲痛哭起來。

  ........

  夜幕降臨,劉璟在一名侍衛的引領下快步來到了劉表的內書房,侍衛敲了敲門,“主公,他來了!”

  “進來!”屋裡傳來劉表的聲音,語氣還算輕柔。

  侍衛推開們,劉璟快步走了進去,他跪下向劉表行一禮,“侄兒拜見伯父!”

  “起身吧!”

  劉表笑眯眯一擺手,“我有話要對你說。”

  劉璟坐直身體,恭敬地等著劉表開口,劉表比較滿意劉璟此時的態度,他能感受到劉璟的恭敬,確實有一種晚輩對長輩的尊敬。

  “我們談談你的婚事吧!我想你應該都知道了。”

  劉璟沒想到居然是談婚事,他還以為是談黃祖之事,或者談今天對甘寧之事,他一時沒有準備,便默默點頭,躬身傾聽。

  “其實這門和蔡家的聯姻我最早考慮是磬兒,但蔡家畢竟是荊州第一世家,位高權重,而磬兒只是我的從侄,稍微隔一層,對蔡家不是很尊重,所以我便想到了你,這也是我把你從老家接來的原因之一。”

  說到這裡,劉表看了一眼劉璟,見他平靜依舊,憂喜不露於色,心中暗許他的沉著,又繼續道:“這也是我上次把玄麟劍給你的緣故,玄麟劍便是我和蔡瑁相約的聯姻之劍,但我不明白你為何又給了琮兒,難道你對這門婚事有所不滿嗎?”

  停一下,劉表又笑道:“有什麼話儘管直說,今晚我就是想和你開誠佈公地談一談。”

  劉璟沉默良久道:“伯父認為我和蔡家眼下的矛盾,有可能聯姻嗎?”

  “矛盾?”劉表呵呵笑了起來,“你們那點小事算什麼?如果蔡瑁連這點心胸都沒有,還談什麼荊州第一世家,還做什麼軍師,你就放心吧!你們之間沒有什麼矛盾。”

  說到這,劉表注視著劉璟,緩緩問道:“你先給我明說,你自己對這門婚姻究竟是什麼態度,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麥可布雷 發表於 2013-6-15 12:08
第一卷 初鳴 第42章 枕邊風再起

  劉璟沉吟片刻,果斷地搖了搖頭,“我不想娶蔡家的女兒。”

  儘管劉表已隱隱猜到劉璟的態度,他把玄麟劍給了琮兒,就說明他對這門親事並不熱心,可還是沒有想到劉璟的態度竟是這麼堅決,沒有一點回緩的餘地。

  劉表心中暗暗嘆了口氣,又笑著安慰劉璟道:“我也知道,蔡瑁之女比較任性,缺少一點大家閨秀的賢慧,不過她還年少,隨著年紀漸長,我想她的心性逐漸轉變,畢竟是蔡家嫡女,也差不到哪裡去,你要往好的地方想。”

  劉表始終認為劉璟拒絶這門婚事的原因在蔡家之女,而非蔡家,年輕人嘛!總是只考慮女方相貌性格,而對她的家族背景並不在意,等他年紀再大一些,他就會懂得門第對於婚姻的重要性。

  不料劉璟還是搖了搖頭,“不是女方怎麼樣,我對她不瞭解,也不關心,關鍵是我不想娶蔡家之女。”

  “呵呵!連蔡家之女都不想娶,你還想娶誰家的女兒,要知道蔡氏家族可是荊州第一世家,想攀這門親的人如過江之鯽,莫非你想娶蒯家之女,或者是龐家之女,如果是那樣,你就大錯特錯了。”

  劉表覺得劉璟來荊州時間不長,或許還不瞭解情況,只看到蔡中、蔡進那些比較差的人,便對蔡家有了偏見。

  他又耐心解釋道:“龐氏和蒯氏無論是名望、官場人脈、還是家族實力,都比不上蔡氏家族,荊州官場中,不知道多少人都是蔡諷門生,你若連蔡家之女都看不上,傳出去恐怕會讓人笑話。”

  “感謝伯父的一番美意,但娶妻是人生第一大事,豈能不謹慎考慮,蔡家雖然不錯,也不過是荊州的小世家而已,算不上什麼,至少在我眼中算不上什麼,伯父不必將他們捧得太高。”

  劉璟這番話令劉表聽得著實稀奇,原來侄兒竟是看不上蔡家,那他是想娶誰家的女兒?

  “你說說看,你心目中的妻子是什麼樣子,我倒是很感興趣了。”

  劉璟笑了笑,“或許在伯父看來,我有點好高騖遠,不過我確實是這樣期望,我希望我將來的妻子,至少是一方諸侯之女,要麼曹操之女,要麼孫權之妹,其他什麼蔡家之女,我還真看不上眼。”

  劉表聽得目瞪口呆,曹操之女、孫權之妹,連他的兒子都不敢有這種想法,居然他的侄兒。。。。。劉表簡直不知該說什麼好了,看來今晚的話沒有必要再談下去了,不會有任何結果。

  劉表苦笑一聲,“好吧!你先回去,這件事也不急,你再好好考慮,若你有信得過的朋友,也可以問問他們的意見,看看他們是否支持你娶曹操之女、孫權之妹,去吧!”

  “侄兒打擾伯父了!”

  劉璟行一禮,便起身離去了,劉表望著他走遠,搖了搖頭,這孩子,未免也太好高騖遠了。

  。。。。。。。。

  劉璟回到院中,蒙叔便迎了上來,他見劉璟平安無恙,頓時長鬆一口氣,笑道:“我還以為公子要被主人責打呢!沒事就好。”

  “為什麼我要被伯父責打?”劉璟不解地問道。

  “府裡都在說,公子得了一匹寶馬,不給獻給主人,觸怒了他,主人要對公子動手,所以老奴很擔心公子。”

  “蒙叔不要擔心,伯父並沒有向我提戰馬之事。”

  說到戰馬,劉璟立刻又想起了他的愛馬,轉身要去馬廄,蒙叔笑道:“我剛去看過,馬伕們照顧很精細,馬匹精神好得很,晚上我會再去看一看,公子就放心吧!”

  “辛苦蒙叔了。”

  劉璟雖然和蒙叔呆的時間不是很長,但他能體會到蒙叔從內心深處對他的敬重甚至是疼愛,雖然這是因為蒙叔從前照顧過他的緣故。

  但劉璟也同樣對他心懷感激,只是劉璟不喜歡表露出來,而是把對老人的這份敬意藏在心中。

  走了幾步,他又回頭笑問道:“蒙叔,覺得我娶蔡家之女合適嗎?”

  “這個。。。。。。我不好說。”

  “沒關係,你隨便說說,說你自己的想法。”

  蒙叔低頭想了半晌道:“如果有可能,我覺得公子還是應該娶自己喜歡的女子。”

  劉璟默默點頭,這才是真正關心自己的人,為自己的幸福著想,感情樸實而真摯,相反,劉表雖然是他的伯父,卻只是把他當做一顆籠絡世家感情的棋子,武斷地給他定下婚姻,絲毫沒有考慮他的意願,相比之下,劉表對他的關心遠遠不如蒙叔真摯。

  其實劉璟告訴劉表他想娶曹操之女,或者孫權之妹,不過是一種婉拒的託詞,並不是他真的想娶曹操女兒,孫權之妹,而是表示對蔡家的一種輕蔑,不過一個小小的地方世家,便把自己看得多高。

  他真正要娶的妻子,一定是他所摯愛的女人,絶不會過多考慮對方的身份背景,曹操的丁夫人也沒有聽說過是什麼世家背景。

  他已經決定,在婚姻之事上,不管劉表怎麼勸他,他都絶不會答應娶蔡家之女。

  。。。。。。。。

  夜已深,劉表躺在床榻上,望著帳頂出神,他顯得有些心事忡忡,無法入睡。

  “將軍有什麼心事嗎?”年輕的妻子躺在一旁小聲問道。

  “唉!為璟兒的婚事煩心。”

  劉表嘆了口氣,“那孩子竟然一口回絶了我,令我著實意想不到。”

  蔡夫人心中暗暗歡喜,她這些天也在為這件事煩惱,丈夫始終不肯鬆口,使她的計劃要有落空的危險,原來劉璟也不願意,那樣最好不過。

  蔡夫人按捺住心中的喜悅,柔聲勸道:“或許他們之間確實是無緣,我一直覺得婚姻要隨緣,不能勉強,如果逆緣強定,最後的結果也不會太好,將軍以為呢?”

  “哼!”

  劉表冷哼了一聲道:“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懂得什麼叫緣,我還以為他成熟懂事,結果他今天說出的一番話卻令我大吃一驚,當真讓我失望之極!”

  坦率說,是劉璟的倔強令他劉表失望,他是第一個敢頂撞自己的人,儘管是自己的侄子。

  “他說了什麼?”蔡夫人好奇地問道。

  “他說他要娶的妻子是曹操的女兒、是孫權的妹妹,你說他荒不荒唐?”

  ‘噗哧!’蔡夫人掩口一笑,天下竟然有這麼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就算曹操或者孫權想和荊州聯姻,也輪不到他這個侄子啊!

  蔡夫人忽然眼珠一轉,暗暗驚喜,這不就是一個對付劉璟的大好機會嗎?

  “將軍,我倒覺得他這樣想,其實有他的深意。”

  “什麼深意?”劉表扭過頭,不解地望著妻子。

  “將軍覺得璟兒平時是什麼樣的人?”

  “我覺得他沉穩老練,雖然是少年,但說話做事,似乎還比成年人練達幾分,是個很有見地之人。”

  “是!我也是這樣認為,雖然我和他接觸不多,但他給我留下的印象卻很深,和將軍所見略同,既然如此,將軍不覺得他說這番話有點奇怪嗎?”

  劉表想了想,卻沒有明白妻子所指,“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將軍,其實我的意思很簡單。”

  蔡夫人壓低聲音,趴在丈夫的耳邊道:“我懷疑他是不是在考慮,將來由他來繼承荊州的基業了,所以才會想著娶曹操之女,娶孫權之妹,將軍,你說呢?”

  劉表倒吸一口冷氣,“可是。。。。他才十六歲,就有這樣的野心?不會吧!”

  “不可能!”

  劉表想了想,還是堅決搖頭,他覺得自己的侄子不會是這種人,再說他還年少,不會有這種非分的想法,自己十六歲時,還什麼都不懂。

  蔡夫人冷笑一聲,“將軍忘了嗎?孔北海四歲就會讓梨了,有志者,可不在年高啊!”

  劉表沉默了,他長長嘆了一口氣,慢慢閉上眼睛,良久,他又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妻子說:“那麼就讓他和磬兒一樣,搬出去比較好,不要惹一些風言風語出來!”

  蔡夫人暗暗得意,知夫莫若妻,她太瞭解丈夫多疑的性格,有些事情只要自己說了,不管丈夫信不信,都會在他心中留下一道陰影,那個劉璟再精明能幹,還能敵得自己的枕邊風嗎?

  。。。。。。。。

  次日一早,天剛濛濛亮,劉璟便牽馬出府,他要趁大街上人少之時出城去遛馬,他的戰馬需要奔跑訓練,長久養在府中只會消磨它的鋭氣。

  劉璟翻身上馬,剛要催馬前行,忽然聽見旁邊有人叫他,“璟公子!”

  劉璟一回頭,只見在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站著一人,身材瘦高,正是上次比劍敗在他手上的蔡進。

  劉璟又翻身下馬,牽馬走上前笑道:“蔡兄傷勢好點沒有?”

  蔡進點點頭笑道:“多謝璟公子手下留情,現在已經好多了,再過一個月,就能完全康復。”

  “哦!”

  劉璟又笑問道:“這麼早,蔡兄是來找我嗎?”

  蔡進取出一卷錦書,雙手呈給劉璟,“這是我的邀戰書,我想再和璟公子比一次。”

  這是比劍的規矩,如果第一次比劍輸了,那麼還可以再約戰一次,如果再輸,那就不能再約劍了,所以蔡進確實還有一次機會。

  劉璟也知道這個規矩,他也不拒絶,接過戰書笑道:“再比一次倒也無妨,可是蔡兄的傷勢還沒痊癒,對你可不利啊!”

  蔡進搖了搖頭,“我再約的時間不是現在,而是兩年後,這兩年裡我們各自練武,兩年後,我們再比一次,一決高低,璟公子能否答應?”

  劉璟對這個蔡進的印象不錯,是個光明磊落之人,上一次他沒有使任何陰謀詭計,堂堂正正比劍,輸在了自己手中,兩年後再比,劉璟也同樣充滿了期待。

  他欣然答應,“那好,我們就一言為定!”

  兩人伸出手掌,重重一擊,這就是擊掌為誓了。

  蔡進拱手作揖笑道:“讓我們期待兩年後的比武,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蔡進轉身便走,但走了兩步,腳步又不由遲疑一下,終於還是回頭道:“這些天璟公子要多多留意,注意身邊有無可疑之人,切不可大意。”

  劉璟一怔,這是什麼意思,要自己當心什麼?

  他心念急轉,似乎有點明白了,他緩緩點頭,“多謝蔡兄好意,我一定會當心。”

  蔡進快步走了,劉璟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暗暗思忖:‘看來蔡家也並非全是卑鄙之人啊!’
麥可布雷 發表於 2013-6-16 00:35
第一卷 初鳴 第43章 可疑之人

  劉璟望著蔡進遠去,又細細品味他的話,難道蔡家是想暗中對自己下手嗎?

  劉璟搖搖頭,他不相信蔡瑁會那麼弱智,好歹他也是荊州的軍師,應該不會用暗算這種官場的大忌,殺他劉璟可是得不償失,他不相信蔡瑁會做這種虧本買賣。

  不過.....蔡中或許有這種可能,瞞住蔡瑁對自己下手,劉璟想起了蔡中那兩顆金燦燦大門牙,從他對付甘寧就可以看出,此人是一個不擇手段之人。

  想到這,劉璟警惕地向兩邊望去,現在還是清晨,大街上幾乎沒有什麼人,只是街角有一個賣菜的老農。

  另外,在左邊十幾步外的一座亭子裡,一名老道士正閉目盤腿打坐,亭邊還拴著一匹健騾,顯得風塵僕僕,看樣子這老道是遠道而來。

  再看別處,便沒有什麼可疑之人了,劉璟兩腿一夾馬肚子,‘駕!’戰馬跑動,很快便離開了劉府,向城東而去。

  就在他剛剛離去,坐在亭子裡的老道士卻慢慢睜開了眼睛,兩道鋭利的目光注視著劉璟遠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

  襄樊是‘南襄隘道’南端的漢水津渡,由漢水南岸的襄陽和北岸的樊城組成。

  襄陽城的起源是軍事控守的渡口之城,兩漢時地位不顯,自從劉表據荊州,治襄陽,憑此城之險要以阻北方勢力南下,其地位方顯重要。

  在中國歷史上,凡事存有南北兩個政權之時,襄樊總要被拖入戰火,無論是三國、南北朝、宋金、宋元的對峙,襄樊都歷經戰火。

  宋朝陳亮曾說過:‘襄樊東通吳會,西連巴蜀,南極湖湘,北控關洛,左右伸縮,皆足以為進取之機。’

  這一語便道破了正是襄樊重要的戰略地理位置,造成這兩座城池屢遭戰火的根源。

  襄樊雖是一體,但劉璟所住的襄陽城主要以官府和官紳住宅為主,以及荊州的各種學府集中地,文化氛圍很重,商業並不發達。

  而北岸的樊城才是荊州的商品集散中心和貨運碼頭中轉之地,商賈雲集,商業發達,各種店舖、酒館、旅舍、邸店、青樓、樂坊、賭場等等商業場所應有盡有,每天人流如潮,熱鬧非常。

  而兩岸間的渡船往來,如過江之鯽,晝夜不息。

  或許是為了避諱的緣故,劉表的鎮南將軍府位於城西,坐西朝東,東西之間一條筆直的襄沔大道貫通全城,這也是襄陽城的特點,東西長,南北窄。

  而劉表家宅就位於官府之側,這一帶都是官府集中之地,到處可見巡邏的士兵,戒備十分森嚴。

  沿著一段褚紅色的官府圍牆縱馬小跑片刻,劉璟便來到了襄沔大道,大道寬五十步,中間種有兩排茂密的樹木,樹木中間形成了一條平坦的林蔭道,這是官賢道,只有官員和名望士族才能使用。

  而樹木兩邊則是普通民道,左邊是進,右邊是出,不同方向的行人各走一邊,決不允許逆行。

  這是一種權力秩序,在權力的壓制下,行人各行其道,井然有序,一旦發生民走官道,或者前後混行在一道內,那就意味著襄城城開始混亂了,甚至意味著劉表失去了對荊州的掌控。

  兩邊平民道上已有早起謀生的普通平民,來來往往,頗為熱鬧,而官賢道上卻路人稀少,雖已是冬天,但還沒有下雪,兩側依舊樹蔭濃密,一條筆直寬敞的大路直通東城門。

  劉璟縱馬在官賢道上疾奔,戰馬四蹄翻飛,白色的身影快疾如風,劉璟伏身在戰馬之上,兩側風在耳邊呼呼作響,片刻,戰馬便奔出了東城門,在更加寬闊的原野上飛奔,這種疾速暢快的刺激令劉璟幾乎要縱聲大喊起來。

  .........

  兩個半時辰後,劉璟終於返回了襄陽,雖然奔跑得大汗淋漓,人和馬都格外地精神抖擻,從頭到腳都有一種發自身心的暢快之感。

  劉璟已不騎馬,他牽著愛馬緩緩而行,的盧馬步態輕盈,不時調皮地將頭伸到他臉上摩擦,偶然又會重重打個響鼻,將唾液噴他一臉......

  走進西門,兩邊也有幾家酒館和旅舍,旗旛挑在空中高高飄揚,時時辰已漸到中午,幾名酒保在大門口熱情地招攬客人。

  跑了一個上午,劉璟腹中饑渴,他拍了拍愛馬的長臉,笑道:“老夥計,要不要去喝一杯?”

  一名酒保看出了劉璟的猶豫,急忙迎上前笑道:“公子,小店有荊州最好的美酒,有剛剛從漢水釣上來的鯉魚,小蔥爆鯉魚是小店一道名菜,價格低廉,來坐一坐吧!”

  酒保又看了一眼雄壯的戰馬,連忙補充道:“小店還有剛剛蒸好的上好黑豆,是名貴戰馬的佳餚。”

  這句話讓劉璟動心了,他呵呵一笑,“看在上好黑豆的份上,就去你們店吧!”

  他隨手從懷中抓了一把錢,約十幾枚銅錢,塞給酒保笑道:“替我好好照顧戰馬,這點錢賞你了。”

  銅錢在手中叮噹作響,酒保眼睛都笑眯了,“公子放心吧!戰馬我一定會照顧好,而且就拴在馬樁上,讓公子可以一眼看見。”

  這是一種不成文的規矩,名貴戰馬不能放後院馬廄,一旦被盜,酒館賠不起,所以大門一側都會有拴馬樁,由迎客的酒保看管,同時主人也能看見自己的坐騎。

  劉璟看了一眼拴馬樁,馬栓上只拴著一匹健騾,他快步走進酒館,上二樓靠窗坐下,探頭便可以看見自己愛馬。

  酒館裡客人不多,一半的位子都沒有坐滿,酒客們三五成群,坐在一起喝酒聊天,隔著兩個位子卻坐著一名老道士,穿著灰色舊道袍,頭戴竹冠,年愈古稀,但精神矍鑠,鶴髮童顏,頗有幾分仙風道骨,他面前只擺著幾盤蔬菜和一壺酒,正端著酒杯,有滋有味地細細品酌。

  這個老道讓劉璟微微一怔,清晨在劉府門口的亭子裡,不就是這個老道士嗎?怎麼又遇到了。

  劉璟心中略感蹊蹺,難道這老道就是蔡中派來的可疑之人?但一轉念又覺得不可能,老道是先來酒館,若自己不來酒館,那他們就不會遇到了,應該只是一種巧合。

  劉璟坐下,要了幾盤小菜和一壺酒,他又探頭看了看戰馬,剛才的酒保正用剛蒸好的黑豆喂自己的戰馬,又拎來一桶清水。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不遠處的老道士自言自語道。

  這個老道是在說自己呢!劉璟不由苦笑一聲,自從有了這匹戰馬,他的生活便再沒有了從前的無牽無掛,他知道有很多人都在窺視這匹寶馬,稍微不留神就會被人偷走。

  有時候,劉璟半夜醒來,也會擔心自己的戰馬,甚至懷疑劉琮也想下手,劉琮的眼中也流露出了對這匹馬的貪婪。

  但沒有辦法,有所得必有所失,只能說,以他現在的實力,想保住這匹寶馬還比較艱難,肯定要付出大量的心血。

  劉璟向老道士善意地笑了笑,又端起酒杯,就在他剛剛喝了一口酒,忽然聽見外面傳來馬匹的長嘶,緊接著是酒保驚恐的喊聲,“你不准動,那是別人的馬!”

  劉璟急忙探頭望去,只見他的愛馬已經被一名大漢從拴馬樁上解下來,酒保被打翻在地,大漢拉著繮繩,企圖翻身上馬,但他的愛馬卻掙扎嘶鳴,不想被大漢騎上。

  劉璟勃然大怒,抓起刀便向樓下奔去,剛跑出酒館,只見那大漢已經騎上了的盧馬,猛抽一鞭馬臀,戰馬吃痛,前蹄高高揚起,發出一聲痛苦的嘶鳴。

  眼看戰馬即將奔跑,而劉璟離戰馬還有二十步,儘管他奮力奔跑,但已經來不及了,劉璟眼睛都紅了,將手中刀狠狠向盜馬賊砸去,盜馬賊卻異常矯健,側身躲過,雙腿一夾戰馬,的盧馬終於奔跑起來。

  但就在的盧馬剛剛奔出幾步,忽然,一個灰影從天而降,像只盤旋的蒼鷹,輕巧地落在馬背上,只聽一聲悶哼,那名盜馬賊一頭從馬上栽落。

  剛剛奔跑起來的戰馬又停了下來,控制住戰馬之人,正是那名老道士,他笑眯眯地注視劉璟,清澈的眼睛裡閃爍著一種令人信任的光芒。

  劉璟一顆心落下,向老道躬身行一禮,目光又落在了盜馬賊身上,眼中迸射出駭人的殺機,上前幾步,一把揪住盜馬賊頭髮,拖行兩步,從地上抽出了戰刀。

  “璟公子饒我一命!”

  盜馬賊驚恐地大喊起來,“我只是受人之命,沒有辦法。”

  劉璟將戰刀頂住他的喉嚨,厲聲喝道:“是誰指使你,說!”

  “我不能說,求公子饒我!”

  劉璟手起刀落,一刀斬斷了盜馬賊左手手腕,盜馬賊痛得慘叫,殺豬般地狂叫,“是蔡中!是他指使我。”

  旁邊老道有些心有不忍,向劉璟求情道:“劉公子,這盜馬賊雖然可恨,但他不是主謀,幕後有指使之人,他只是奉命行事,公子給我一個面子,饒他一命吧!”

  老道救下了自己戰馬,他既然開口,這個面子劉璟要給,而且斬斷了盜馬賊的手,劉璟心中的怒氣也稍稍平息一點,他狠狠踢了盜馬賊一腳,“滾!”

  盜馬賊忍住劇痛,拾起斷手倉皇逃走,一直等他跑遠,劉璟這才走到老道士面前,深深行一禮,“多謝仙長出手救我戰馬,劉璟感謝不盡。”

  老道士捋鬚微微一笑,“氣落丹田如下井!”

  劉璟眼睛驀地瞪大了,不可思議地望著老者。
麥可布雷 發表於 2013-6-16 00:36
第一卷 初鳴 第44章 常山玉真子

  ‘氣落丹田如下井!’

  這正是趙雲教他的落鳳功法中的第一句,這功法是趙雲師門的不傳之謎,眼前這個老道怎麼會知道?

  劉璟忽然有點反應過來,“您是......”

  老道微微一笑,“貧道是常山玉真人,璟公子聽說過嗎?”

  劉璟內心激動,果然是他,趙雲的師父常山玉真人,他聽趙雲提起過,至少有八九十歲了,沒想到就是眼前這位鶴髮童顏的老道士,劉璟立刻雙膝跪下,恭恭敬敬磕了個頭,“劉璟拜見玉真人仙長!”

  這個老道正是趙雲的師父玉真人,又叫玉真子,在常山郡落鳳山修行,今年已八十有七,修仙有術,雖然年近九十,但他身體狀態卻如中年人,精神矍鑠,在山道行走如飛,所以當地民眾都叫他玉神仙。

  他在二十天前接到愛徒趙雲的信,懇求他來指點劉璟武藝,在信中,趙雲誇劉璟資質之佳,還要超過自己,這讓久不問俗世的玉真人又動了凡心,特地趕來襄陽。

  趙雲當然不是自學成才,他原本是一個太行山獵戶之子,十四歲那年,他用繩套活捉了一頭母狼,因憐憫小狼而放生到手的獵物,被玉真人見了,認為趙雲有慈悲之心,便收他為關門弟子,趙雲苦練武五年,終於練成一身絶頂武藝。

  玉真人已經準備閉關,但愛徒趙雲的一封信使他最終無法割去塵心,孤身南下荊州。

  玉真人笑呵呵地將劉璟扶起,他其實已經來襄陽幾天了,在北城外他看見了劉璟勇救甘寧,對劉璟的印象極好。

  不過劉璟一刀斬斷盜馬賊的手,玉真人卻又覺得劉璟的殺戮之心稍稍盛了幾分,令他有些遺憾。

  “我們去城外說話吧!”

  玉真人笑著騎上健騾,向城外噠噠奔去,此時劉璟已顧不上蔡中派人盜馬之事,連忙催馬疾奔,跟著玉真人出了城。

  劉璟雖然學武時間不長,但他已初窺門徑,趙雲給他的落鳳功法使他能夠迅速集中力量爆發,對力量的微妙運用,也能使他的刀法飄忽不定,神出鬼沒。

  但是,劉璟本身的力量不足,使得他不管再怎麼運勁巧妙,也難以成為一流武將,這就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道理,力量就是米,沒有雄厚的力量為基礎,招式再巧妙也難以抵敵真正的武藝高強者。

  劉璟身高八尺,和趙雲身材相仿,但趙雲能輕鬆舉起一千五百餘斤重的石獸,而他最多只能舉起四百斤,這就是他們兩人的力量差異。

  而力量的培養需要從小開始築基,改造人體筋骨,使人體的骨骼筋脈更加粗壯,肌肉更加強勁有力,充分挖掘人的潛力。

  如果沒有經過從小的築基訓練,那就注定長大後難以成為沙場大將,就像劉璟也從小在山中行獵,速度和敏鋭都勝人一籌,但他最終也只能成為小兵中的佼佼者,最大的成就也就是搏殺兩名曹軍騎兵。

  劉璟也知道自己最大的問題就在於練武太晚,十六歲才開始學武,已經錯過從小的築基培養,筋骨基本長成定型。

  這一度讓他極為沮喪,但在武昌城,趙雲對他說過的一句話又使劉璟看到了希望。

  ‘我也是十四歲才開始學武築基,五年便學成,你十六歲為什麼就不行?’

  正是這句話讓劉璟又看到了希望,但趙雲這句話的伏筆在哪裡?他一直不解,直到玉真人出現,劉璟才明白了趙雲這句話的深意。

  此時,劉璟心中對趙雲充滿了感激之情,趙雲對他的愛護從不表露,但他卻是真心誠意地關心和幫助自己。

  機會就在眼前,能不能抓住這次機會,關係到他劉璟在三國的前途命運,三國時代,唯有強者才能生存。

  ........

  在城外一座小山丘上,玉真人站在一座亭子裡,負手凝望著遠方的漢水,在他身後,劉璟垂手而立,低著頭,就像一個上學遲到被罰站的學生。

  “六十年歲月悠悠,江河依舊,人間卻已滄桑。”

  玉真人微微嘆息一聲,沒有回頭,低沉著聲音道:“我年輕時也曾經站在這裡眺望漢水,大江東逝,一晃就六十年過去了。”

  他又回頭笑問劉璟,“你能理解這種歲月滄桑的心態嗎?”

  劉璟默默點頭,“我能理解。”

  “你才十六歲,就能理解?”玉真人倒有了幾分興趣,坐下來問道。

  “有時候我會感悟到一千八百年的歷史流逝,看到天下的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看到一幕幕抗擊異族入侵的悲壯,也能看到後世的我,卻又很模糊,看不清晰,有時候我會靜坐一天,閉上眼睛去回憶歷史長河的流動,那時我才知道自己是如此渺小,渺小得就像滄海一粟。”

  玉真人笑了起來,笑容異常慈祥,他能深深體會到劉璟言語中的滄桑之感,他並不是在刻意迎和自己,他或許是真有一種對歷史的感悟,這孩子確實有點與眾不同。

  “子龍除了把‘落鳳功法’傳給你外,還教你了什麼?”玉真人笑容收起,開始言歸正傳。

  “回稟真人,趙將軍還教了我十三式基本槍法。”

  “那你學會了嗎?”

  劉璟搖搖頭,“晚輩愚鈍,只學到其形,而未得其神。”

  玉真人目光落在一塊光滑的大石上,大石足足有六七百斤重,他手中拂塵向大石一擺,“你試試看,把那塊石頭搬起來。”

  劉璟心中苦笑一聲,他怎麼可能搬得動,但又不明白玉真人的意思,只得上前試了試手,瞬間全身力量匯聚於雙臂,大喊一聲,大石微微被搬動了,但只離地一寸,又重重落下。

  劉璟羞愧道:“晚輩無能,搬不起這塊大石。”

  玉真人有些驚訝地問道:“你真的只練了一個多月的‘落鳳功法’嗎?”

  “晚輩認識趙將軍也不到兩個月。”

  玉真人緩緩點頭,難怪子龍說劉璟的資質極高,非同尋常,才練了一個半月,他竟然已掌握了瞬間發力的技巧,自己的大徒弟至少練了半年才辦到,果然是奇才啊!

  玉真人心中讚歎,臉上卻不露聲色,又微微笑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讓你搬這塊石頭嗎?”

  “晚輩不知。”

  “其實子龍教你的十三式槍法也是我所創,叫做‘百鳥朝鳳槍’,是我用十年時間,觀察各種鳥雀的飛行及搏擊姿態後所創造。

  但若不學‘落鳳功法’,那十三式槍法也沒什麼意義,可如果你搬不動這塊大石,那你也無法真正領悟到‘落鳳功法’,這其實是環環相扣,力量才是武學的最基礎,不管是誰,或許他們練習武藝的方法不同,但基礎都是一樣,你明白嗎?”

  劉璟心中激動異常,他一個多月來感受到的巨大失落,被玉真人一句話揭開了。

  他雙膝緩緩跪倒,含淚道:“劉璟學武太晚,已經無法再築基,懇求真人教我,我願拜真人為師。”

  玉真人久久凝視劉璟,良久才緩緩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要你饒過那個盜馬賊?”

  劉璟沒有應答,靜靜地等候玉真人給他答案,玉真人嘆了口氣,“這其實就是我收徒的條件,我的徒弟必須心懷慈悲。”

  說到這,玉真人又淡淡一笑,“當然,我並不要求每個人都像出家人那樣慈悲為懷,只是我希望我的徒弟能有一顆憐憫之心,那大漢其實並不是賊,只是奉命行事,你卻一刀斬斷他的手腕,令他終身殘廢,可受苦的卻是他的妻兒。

  當年公孫瓚也曾想拜我為師,但我婉拒了他,就是因為他的殺戮之心太重,不過我還是把百鳥朝鳳槍傳給了他,但他沒有學到我的落鳳功法,所以只學得其形,未得其神,可惜啊!”

  劉璟心裡如墜入冰窟一般,他已聽懂了玉真人的意思,就是拒絶了他拜師之求,原因是他的心不夠慈悲。

  “可是....晚輩並沒有公孫瓚那樣的殺戮之心,晚輩只想建功立業,做一個漢末名將,拯救天下蒼生,能像趙將軍一樣能名震天下。”劉璟的語調中竟帶著一絲哀求,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他不想失去這個機會。

  “漢末!”

  玉真人嘆息一聲,“你的言語之間帶著一種少年人沒有的滄桑情懷,或許連你自己也沒有意識到,不過你確實不是公孫瓚,你能和我心意相通,說不定還能幫助我修行,所以,我願視你為小友。”

  劉璟低下頭,心中異常沮喪,他只想學武,不想論道,玉真人笑了起來,“放心吧!子龍能學武三年後脫胎換骨,我也能讓你易筋洗髓,只是需要多少時間,那就要看你的努力和天賦了。”

  這句話使劉璟剛剛冰冷的心又重新溫暖起來,他激動得淚水湧出,重重磕一個頭,“我願以百倍的努力,不負真人的教誨。”

  玉真人點點頭,“明日五更正,在隆中青竹觀大門前,我會等你,記住,你只有這一次機會,過時不來,我就返回常山郡。”

  。。。。。。。。。。。。

  五更又叫平日戊夜,也就是後世半夜三點到五點之間,而五更正就是半夜四點整,玉真人要求劉璟在隆中青竹觀大門前等候。

  這裡面就有很多問題,一是城門要卯時一刻才開啟,也就是早晨五點半左右,若明早再出城去隆中,肯定是趕不上了。

  其次隆中他一次都沒有去過,據說在城西二十餘里外,至於青竹觀在哪裡,他更是一無所知。

  所以劉璟做出一個決定,今天下午他就去隆中,先探查到青竹觀,然後在隆中住一夜。

  心中的急切使劉璟恨不得立刻就走,但轉念一想,他還是得先回劉府一趟,至少告訴蒙叔一聲,他要去隆中拜友,今晚不回來。

  打定了主意,劉璟縱馬向劉府疾奔而去,此時,他已經把蔡中偷馬之事拋到了腦後。

麥可布雷 發表於 2013-6-16 12:31
第一卷 初鳴 第45章 矛盾激化

  進了劉府,劉璟興沖衝向自己的小院走去,此時他心中只有對美好前途的憧憬,他錯過了孩童時的築基,幾乎所有人都認為他這輩子不會再有什麼武學上的成就,連他自己也幾近絶望。

  但趙雲卻是在十四歲才開始練武,僅僅用了五年時間,便練成了絶世武藝,這又給了劉璟一線希望。

  趙雲可以,為什麼他劉璟不行?關鍵是要得到明師指導,天下有這個能力者,恐怕只有玉真人。

  劉璟興沖沖剛走進自己小院,一進門,就感到一種不祥,他本能地將手按在刀柄上,屋子裡傳來異常聲響,就像有人在打砸物品。

  “公子!”

  旁邊柴房裡傳來蒙叔低微的喊聲,劉璟快步走進柴房,眼前的情形令他一怔,只見蒙叔正吃力地扶牆站起身,滿臉是血。

  “這是怎麼回事?”

  劉璟連忙扶住蒙叔,他額頭破了一塊,血肉模糊,劉璟連忙從懷中摸出一貼金創藥,小心翼翼給蒙叔的傷口貼上。

  “蒙叔,誰在房間裡?”

  “唉!”

  蒙叔嘆了口氣,“是蔡家女公子,怒氣沖衝闖進來,我想攔住她,結果......不小心額頭撞在箱子上。”

  居然打上門了,劉璟重重哼了一聲,轉身向自己屋裡走去。

  “公子,千萬不能傷她!”蒙叔跟在後面急道。

  “我自有分寸。”

  劉璟快步走到自己房門前,他沉吟片刻,一把推開了門,房間裡的情形使他心中怒火升騰,眼睛不由眯成一條縫。

  房間一片狼藉,所有的傢俱都被砍得粉碎,銅燈一截為二,衣服也被扯爛,蔡少妤儼如一頭發狂的小母獸,手執劉璟的白龍短劍,正發瘋似地劈砍睡榻。

  房門‘轟!’地被推開,蔡少妤驀地回頭,她哭了一夜,眼睛通紅,死死地盯著劉璟,眼中有一絲驚愕,但更多卻是仇恨和憤怒。

  劉璟平靜地走進房間,在角落裡拾起亭侯印璽,拍了拍上面的灰,又將散落在地上的幾錠黃金拾起,那是他比劍得到的獎勵。

  他的目光又落在少女手中的白龍短劍上,印璽、黃金、白龍短劍,這三件物品是他最貴重的家當。

  “把劍給我!”劉璟伸出手,語氣冷淡。

  “我要殺了你!”

  蔡少妤歇斯底里地大喊一聲,揮劍撲了上來,劉璟一閃身,凌空一腳,正踢在她的手腕上,劍脫手而出。

  劉璟想起了蔡中盜馬之事,想起了蔡夫人的刻薄,想起了蔡瑁的暗箭,這一刻,他對蔡家恨到了極點,也冷酷到了極點。

  劉璟一把抓住蔡少妤的胳膊,向屋外拖去。

  “渾蛋!你弄痛我了,快放開我!”蔡少妤痛得尖聲大叫。

  劉將把她拖到門口,將她甩到院子裡,“滾出去!”

  蔡少妤幾時受過這種待遇,被人抓住胳膊扔到院子裡,她羞憤交集,坐在地上放聲大哭,“我要告訴父親,要告訴姑姑和姑父,讓他們打死你,我死也不嫁給你!”

  “夠了!”

  劉璟一聲怒吼,嚇得蔡少妤停住了哭泣,劉璟此時已忍無可忍,指著她怒斥道:“我上次已經給你說過,我不會娶你,你這樣的女人,就算來四十個,我也看不上眼,你不要自作多情了,就算天下女人都死絶了,我也不會娶你,你走吧!”

  蔡少妤臉色刷地變得慘白,隨即又因羞憤而脹得通紅,心中暗忖:‘原來這個人是這樣看我,嫌棄我、糟踐我、羞辱我,我是堂堂的蔡家嫡女,在他眼中,我就這麼不堪嗎?連乞丐都不如,這樣的男人,就是天下男人死絶了,我也不會嫁給他,我寧可當出家當比丘尼。’

  蔡少妤慢慢站起身,整理一下衣裙,她刻骨地盯了一眼劉璟,緊咬銀牙道:“好!你的話我記住了,總有一天你會為今天的話後悔,我發誓!”

  “你發誓一百遍也沒有用,快走!”

  蔡少妤狠狠一跺腳,轉身衝了出去,直到她跑遠,蒙叔才嘆了口氣,慢慢走上前道:“公子,你不該這麼待她,她畢竟是蔡家之女,你把她扔到院子裡,就連府上的丫鬟也沒有這樣,何況她是......”

  劉璟怒氣衝衝,“我不管她是什麼人,觸怒了我,我一樣會動手,管她是哪家人?”

  話音剛落,門口傳來一聲冷笑,“喲!好一個勇猛的少年郎。”

  這聲冷笑就像蛇吐出的紅信,令人脊背冒冷汗。

  劉璟一回頭,只見十幾名僕婦丫鬟簇擁著蔡夫人出現在院門口,她鬢角微見汗,可見她是匆匆趕來,蔡夫人剛才遇見了蔡少妤,她哭著飛奔而去,更加激怒了蔡夫人。

  “璟公子很有膽識嘛!我真是佩服。”蔡夫人一陣尖厲冷笑,眼中閃爍著毒蛇般的冷酷。

  劉璟冷靜下來,微微躬身行一禮,“夫人有什麼事嗎?”

  “我來看望我的侄女,聽說在你這裡,她還在嗎?”

  “回稟夫人,她已經走了。”

  “是嗎?她在這裡聽說受了欺辱,是你欺辱她嗎?璟公子!”

  “我不明白夫人的意思。”

  劉璟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他感到了蔡夫人來者不善,但他並不想示弱,“夫人不妨解釋一下,堂堂的蔡家嫡女,趁我不在,跑到我房裡來做什麼?難道這就是蔡氏家風嗎?”

  “你....在胡說什麼!”蔡夫人怒視劉璟。

  這時,蒙叔忍不住道:“夫人,是蔡姑娘先來鬧事,房間裡被她砍得稀爛,所有的碗盆都被摔.....”

  “住嘴!”

  蔡夫人一聲怒斥,打斷了蒙叔的話,“主人在說話,你一個奴才插什麼嘴。”

  蒙叔嚇得跪下,低頭一言不發,劉璟扶起了蒙叔,冷冷對蔡夫人道:“夫人,在你眼中他是奴才,但在我眼中,他卻是長輩,他說的話,也就代表了我。”

  蒙叔依舊低下頭,嘴唇哆嗦著,淚水不知不覺從眼中湧出,璟公子居然說他是長輩,他做了四十年家奴,卻是第一次有主人把他視為長輩。

  蔡夫人一串喋喋尖笑,把話題轉到一個奴才身上,對她來說,都是一種侮辱,她嘲諷的目光再次盯住了劉璟。

  “好吧!你想糟踐自己,我一點不反對,不過我是來告訴你,從現在開始,你必須搬出劉府,這裡已經沒有你的住處了,這也是你伯父的意思,你不用再去找他。”

  劉璟呵呵冷笑,他早就不想住在劉府了,“很好,我正求之不得,我立刻就走,蔡夫人,你先請吧!”

  蔡夫人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揮手,“我們走!”

  她帶著大群僕婦一陣風似的走了,院子裡只剩下劉璟和蒙叔,劉璟笑了笑,對蒙叔道:“我們收拾一下,走吧!”

  蒙叔搖了搖頭,“感謝公子的好意,但我賣身契在劉府,我若離開劉府,會被官府抓捕,我還是留下。”

  “可是那個女人會虐待你,她會把對我的恨發洩在你身上。”

  蒙叔笑了,“這沒什麼,大不了讓我去餵馬,而且我和幾個管家的關係都很好,幾十年的交情,他們會照顧我,公子就放心去吧!”

  劉璟沉吟一下,轉身去了小書房,匆匆寫一封信,又找到蒙叔,把信遞給他,“這封信你替我轉交給大公子,我請他關照你。”

  “謝謝公子,我會把信交給他。”

  劉璟又取出三錠黃金,塞給蒙叔,“這點金子你收好,萬一有事,你用得著。”

  “不!不!我不能要。”

  蒙叔慌忙推遲,“公子在外面,更需要用錢。”

  劉璟不睬他,硬將黃金塞給了他,這才拾起皮囊,轉身而去,笑聲從院外傳來,“蒙叔,請多保重!”

  蒙叔跑出院子,望著少主人的背影走遠,淚水再一次不爭氣地湧出,模糊了他的眼睛。

  。。。。。。。。。

  入夜,長公子劉琦匆匆來到父親書房前,他正要敲門,卻聽見屋裡傳來繼母蔡夫人怒喊聲,“將軍還想再縱容他嗎?他居然出手打少妤,這種事駭人聽聞,幾時發生過?他打的不是少妤,打的是我蔡家的臉,將軍,這門婚事蔡家不能接受!”

  “夫人,冷靜點,這件事以後再說,別把身子氣壞了,再說他不是搬走了嗎?”

  “哼!我再也不想見到他,目無尊長......”

  門外,劉琦暗暗嘆了口氣,世間事,很多都是說不清道不明,母親言辭鑿鑿,好像佔據了道義的上風,可沒有因,又怎會有果?

  這時細碎的腳步聲傳來,劉琦迅速躲在一根立柱後,門開了,蔡夫人走了出來,她又意猶未盡回頭道:“將軍,不管是緩兵之計也好,從長計議也好,反正這門婚事我絶不同意,我覺得琮兒比他更合適。”

  房間裡傳來劉表重重冷哼,劉琦眉頭一皺,‘母親果然是支持二弟娶少妤。’

  其實劉琦也想娶蔡少妤,倒不是因為他喜歡蔡少妤,而是為了以後的立儲大計,畢竟蔡家是荊州第一名門望族,得到蔡家支持,他的地位就穩固了.

  蔡夫人細碎的腳步聲遠去,劉琦這才從立柱後走出來,上前敲了敲門,“父親,是我!”

  “進來吧!”房間裡傳來劉表疲憊的聲音。

  劉琦推門進了屋,只見父親正負手站在窗前,沉默地凝視著窗外的黑暗。

  “孩兒拜見父親!”劉琦跪下,恭恭敬敬磕一個頭。

  “你是為璟兒之事而來嗎?”劉表語氣有些沉重地問道。

  “是!他留了一封信給孩兒。”

  劉琦取出一封信,“父親,就是這封信。”

  劉表卻搖了搖頭,“我暫時不想看,你不用給我。”

  劉表坐了下來,良久,他苦笑一聲道:“家事真令人頭痛啊!”
麥可布雷 發表於 2013-6-16 21:36
第一卷 初鳴 第46章 練武的抉擇

  父親的這句話讓劉琦的心一下子鬆了下來,看來父親也並不糊塗,知道璟弟無辜,只是家事難斷,才讓他左右為難。

  “父親,這件事真的是少妤先惹事,把璟弟房間物品全部毀壞,所以璟弟盛怒也是可以理解,父親,孩兒認為就這樣把他趕出府門,是母親處置不公。”

  劉琦從來不敢說繼母的不對,這一次他鼓足勇氣指責蔡夫人出事不公,這裡面多多少少帶著一絲對蔡夫人偏向二弟的不滿。

  劉表嘆了一口氣,“讓璟兒搬出去住其實是我的意思,只是我的原意是讓他搬出去住,給他安排宅子,解決好食宿,再和他細談,絶不是今天這個結果,說實話,我也很痛心,他畢竟是我的侄子,這讓我怎麼向他死去的父親的交代?”

  “那父親...打算怎麼辦?”劉琦儘量委婉地問道。

  劉表確實很難辦,他已漸漸意識到了侄子和妻子的矛盾,他也明白今天劉璟被趕走是遭到到了不公,但是....他又不可能為劉璟而和妻子鬧翻,家事難斷,他是深深地感受到了。

  沉思片刻,劉表說:“你替我去安撫一下他吧!給他安排好食宿,另外告訴他,我心裡有數,將來不會虧待他,讓他體諒一下我的難處。”

  “孩兒一定會好好安撫他,安排好他的食宿,另外,孩兒還有一個建議。”

  “什麼建議,你說吧!”

  “孩兒的意思,是不是可以給璟弟找點事情做,比如說,給他安排一個職務,這樣,他搬出去住也就順理成章了,不會引起外面的議論,而且他也可以體會到父親的一片苦心。”

  “你覺得可以嗎?”劉表問道。

  劉琦點點頭,“他已參加了滅張武之戰,而且少年老成,他完全可以勝任普通軍職,更重要是他殺死張武,立下了功績,父親因功封官,也是很正常之事,沒有人會說什麼。”

  劉表背著手走了幾步,長子劉琦的建議打動了他,沉思了一會兒,笑道:“好吧!這件事讓我再考慮考慮。”

  ...........

  隆中在襄陽以西約二十里,從襄陽城西出門,行七八里後便是檀溪,過檀溪橋再一直向西走十餘里左右便可抵達隆中。

  隆中位於漢水以南,離襄陽只有二十里,雖然早已是劉表的地盤,但在漢朝的行政區劃中,它卻屬於漢水對岸的南陽郡樊城縣。

  所以歷史上,諸葛亮到底隱居在南陽還是襄陽,爭議就在這裡,諸葛亮在出師表中說躬耕於南陽,就是因為隆中屬於南陽郡,但他的生活及社交圈子卻都在襄陽。

  劉璟是在黃昏時分抵達了隆中,他在隆中鎮上找了一家乾淨的客棧住下,令他欣慰的是,青竹觀就在鎮子西面兩里處,鎮上人人皆知,很容易找到。

  “公子是第一次來隆中吧!”

  旅舍主人是一名四十餘歲的中年男子,長得白白胖胖,笑容可親,也十分健談,他舉著油燈帶領劉璟向房間走去。

  劉璟牽著寶馬跟在主人後面,他已有了教訓,他的戰馬需要他親自照料,不能交給店家。

  “嗯!第一次來隆中。”

  “公子覺得隆中怎麼樣?”

  “山清水秀,風景秀麗,而且民風淳樸,是個好地方。”

  “呵呵!我們隆中可不僅是山清水秀,而且人文薈萃,龐家的鹿門書院就在隆中,水鏡先生司馬徽、鳳雛龐士元、臥龍諸葛孔明,還有徐元直、崔州平這些北方名士皆匯聚隆中。

  一到旬日,我們隆中鎮上滿街都是士子,公子今天是運氣好,正好有空房,要是早來幾天,根本就沒有房間,全部都被讀書人住滿了。”

  “這是為何?”

  “前幾天水鏡先生公開招徒,從荊州各地趕來上千士子,那個才叫做熱鬧,所以旅舍都住滿了,就連公子要去的青竹觀也住滿了讀書人,都想拜水鏡先生為師。”

  劉璟點點頭,他也知道北方有千餘名士逃避戰亂來荊州,使荊州成為北方士族的最後一塊樂土,隆中因為有龐氏的鹿門書院,這便使得隆中成為北方士族匯聚的大本營。

  “好了,就是這裡,公子請吧!”

  店主人把劉璟領到一間小小的院子,是一間獨院,院裡有兩間屋子,周圍有一人高的院牆,劉璟將院子包下,一天二十錢,價格並不貴。

  “多謝店主,明天上午就拜託了。”

  “放心吧!明早四更,我一準叫醒你。”

  店主人把油燈交給劉璟,回前院去了,劉璟牽馬走進院子,院子裡十分安靜,一株老槐樹就像一個佝僂的老者,倚在院牆一角。

  劉璟索性吹滅了油燈,在院子裡一方大石上坐下,他仰望漫天璀璨的星斗,他心中很亂,從他來到這個時代,他的心從沒有平靜過。

  此時他才終於靜下心仔細觀看三國時代的夜空,三國的夜空和後世也並無不同,就不知在這個無盡的宇宙中,還隱藏著多少秘密?

  一顆流星從天空划過,劉璟忍不住低低嘆息一聲,或許這又是一個穿越兩千年的靈魂。

  他還可能回去嗎?

  若不能回去,在這個金戈鐵馬的時代,他又該何去何從?

  ........

  隆中位於襄陽以西的一片起伏山巒之中,一座座山巒溝壑之間,分佈著十幾個的亭裡和小鎮,這里民風淳厚,路不拾遺,儼如一處被戰亂遺忘的世外桃源。

  五更未到,劉璟便騎馬出現在青竹觀外的一條小路上,青竹觀依山而建,背後是一片占地數百畝的竹林,一條小溪從道觀旁潺潺流過,是一處靈脈匯聚之地。

  離道觀還有百餘步,劉璟翻身下馬,牽馬緩緩前行,此時正是黑夜最深沉之時,四週一片寂靜。

  不多時劉璟來到了道觀前,大門左側有一片小松林,土坡上隱隱可見一座亭子的輪廓。

  劉璟牽馬上了土丘,遠遠他便看見亭子裡有一個瘦小的身影,劉璟心中一陣激動,快步走近亭子,亭子裡盤腿坐著一名老道士,正是昨天遇到的玉真人。

  劉璟放開馬匹,走進亭子裡跪下,恭恭敬敬磕了個頭,“晚輩劉璟拜見真人!”

  玉真人慢慢睜開眼,微微一笑道:“你昨天就住在隆中嗎?”

  “是!晚輩昨晚趕到隆中,襄陽城門要卯時才開啟,早晨過來,趕不上。”

  “難為你了。”

  玉真人從懷中取出一隻紫色小玉瓶,從裡面倒出一粒桂圓大的藥丸,連同一隻酒葫蘆遞給他,“把藥嚼碎了用酒喝下去。”

  劉璟有些愣住了,這就開始了,沒有任何前奏,是不是該說點什麼?

  不過他的一愣神祇是短短瞬間,很快他便坦然接受這種開端,確實沒有必要多說什麼,一切早已順理成章。

  劉璟克制住內心的激動,接過了藥丸和酒壺,他輕輕捏碎藥丸,一股異香撲鼻而來,這裡面似乎有麝香的成份。

  他將藥放入口中,舉起酒葫蘆猛灌幾口,酒非同尋常,一股讓人難以忍受的辛辣衝入口中,就像吃一團芥末,眼中和鼻腔裡灌滿了辛辣之氣,嗆得他幾乎要噴了出來,但劉璟還是強忍住了,慢慢將藥和酒嚥入肚中。

  玉真人見他服完藥,臉上浮現一抹笑容,不錯,這孩子居然能承受住,是一個好的開端。

  他從身旁取過半截磚頭,笑眯眯道:“在襄陽西城門外緊靠城門處還有另外半截磚頭,你去替我取來,我給你半個時辰,記住了,只有半個時辰。”

  劉璟仔細看了一眼磚頭的模樣,轉身便狂奔而去,來回四十餘里,他只有半個時辰,這就好比後世的半程馬拉松賽程,他要跑進高手的行列。

  “跑得倒挺快!”

  玉真人負手走到亭子旁,遠遠望著劉璟跑遠的身影,臉上露出會心的微笑,這孩子話雖不多,卻很聰明,沒有騎馬前去,他居然猜到了自己的用意,孺子可教也!

  .........

  劉璟的全身已像火一般燃燒,彷彿他的五臟六腑都要被焚燒殆盡,這種渾身燃燒的痛苦,只有通過拚命奔跑才能稍稍緩解。

  此時劉璟已經完全感受不到疲憊,他只有一個念頭,跑!拚命跑!

  黎明前的黑暗中,一個身影在襄陽以西的原野中疾速奔跑......

  半個時辰漸漸到了,盤腿打坐的玉真人又慢慢睜開了眼睛,在朦朧的晨霧中,他看見了一個身影正從遠方疾奔而來,手中拿著半截青磚,累得滿頭大汗,玉真人臉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不錯,這孩子通過了考驗。

  ........

  “我收徒弟都是從四五歲開始,慢慢加以築基培養,但很不幸,我所收的三十幾名弟子中,最終只有兩人成功,其餘大部分淪為了平庸者,白白耗去了我數十年時間。”

  後來,我遇到了子龍,可惜那時他已十四歲,無法再從頭築基,但我覺得他與我有緣,不想放棄他,可是又該怎麼教他呢?

  這個問題令我非常棘手,為此我在落鳳觀藏經閣內思考了七天七夜,終於想出了一個大膽的方案,或許我可以發掘出趙雲身體裡未知的力量。

  從那時起,我就用一種全新的辦法培養子龍,最終證明我成功了,僅僅只用了五年時間,便將一個獵戶少年培養成天下絶頂高手,當然,這和他的超人天賦有關。

  璟公子,你十六歲才開始築基,要子龍還要晚兩年,儘管你也同樣具有非同尋常的天賦,但你體格已長成,不像子龍當年還在成長。

  所以我給你配置的藥,又和子龍不盡相同,更加猛烈,我真的不能保證成功,你需要作出一個決定,願不願意冒這個風險?”

  亭子裡,玉真人注視著劉璟,清澈的眼睛裡充滿了坦誠。

  “如果失敗了會怎麼樣?”劉璟沉聲問道。

  “若失敗了,你將終生癱瘓在床。”

  劉璟毫不猶豫地點點頭,“我寧願死,也不想平庸地度過餘生。”
麥可布雷 發表於 2013-6-16 21:37
第一卷 初鳴 第47章 殘酷的訓練

  無論是劉璟還是當年的趙雲,他們的筋骨都不可能再重新發育,幾乎已定型。

  但他們身上卻具有尚未挖掘出來的潛能,這種潛能其實每個人都具備,只是大小各不相同。

  玉真人配製出了專門激發潛力的藥物,取個好聽的名字,叫做洗髄酒和易筋丹,它的作用就是要激發出人體的這種潛力。

  所以每次服完藥,劉璟都會感到一種無窮的力量在身體內激盪,但很快這種充滿力量的感覺便消失了。

  而超負荷的訓練就是為了把這種人體偶然才會爆發出的潛能固定下來,讓它變成一種正常的力量。

  這和後世訓練舉重運動員有異曲同工之效,玉真人的目的也只有一個,充分挖掘出劉璟的潛能,使他的力量倍增,有了千斤之力,才能真正練習落鳳功法,最後才能練百鳥朝鳳槍,這是環環相扣。

  當天晚上,劉璟幾乎是被幾個小道士抬進了青竹觀,當藥力消失後,那種極度的疲憊之感幾乎將劉璟置於死地,連他自己也記不清楚自己到底跑了多少里路,爬了幾趟山。

  在劉璟的理解中,練功應該是循序漸進,慢慢加量,但玉真人並沒有這樣做,一天給他吃了三次藥,把他逼向體能的極限。

  ‘撲通!’

  剝光衣服的劉璟被扔進一口直徑約一丈的大鐵鍋中,一名小道士忙碌地在鐵鍋下添加柴禾,鐵鍋下火光熊熊,鐵鍋內熱氣騰騰。

  另一名小道士則將一筐采來的草藥倒進鐵鍋,這架勢,就彷彿在熬一鍋噴香的青菜人肉湯。

  不過鐵鍋裡放著一副竹墊,可以使劉璟的皮膚不用接觸滾燙的鍋底,只用享受沸騰的滾水。

  劉璟對外界的刺激幾乎麻木了,感覺不到水溫的滾燙,他只覺得自己在痛苦的地獄中不斷下墜,一直跌入十八層地獄。

  玉真人伸手試了一下水溫,已經滾燙,水溫差不多了,便對燒火道士說:“撤去柴禾,不要再燒了。”

  “仙長,他需要浸泡多久?”一名小道士問道。

  “至少一個時辰,等會兒水變溫了,再架柴燒水。”

  用滾水加草藥,是給劉璟驅除疲憊,恢復他的體力,便於明天再繼續大份量的強化訓練,這種魔鬼般的訓練至少要持續一個月,才能轉為正常的長久訓練。

  “真人,明早我.....幾時開始?”劉璟躺在湯藥中乏力地問道。

  “明天一早四更起床,我們去爬山。”玉真人笑眯眯地回答。

  .........

  劉琦知道劉璟去了隆中,卻不知他身在何處?足足來隆中五次,才終於在青竹觀找到了劉璟。

  劉璟卻不想讓劉琦過多知道他練武的細節,帶著他來到了鎮上。

  “長兄,劉皇叔的軍隊回來了嗎?”劉璟笑道。

  “早就回來了,他們現在駐兵新野,皇叔還問起你,誇獎你的功績。”

  “真是可惜,沒有能迎接軍隊凱旋。”

  兩人走到了小鎮,劉琦提出請他吃午飯,劉璟笑問道:“長兄帶錢沒有,我身上可以分文皆無。”

  劉琦摸出一小錠黃金,約有三四兩,在手中掂了一下,笑眯眯問道:“這夠了吧!”

  “足夠我吃十頓了。”

  兩人有說有笑地走進一家酒館,但很快劉琦便被驚得目瞪口呆,這一頓飯,劉璟竟要吃五斤肉,兩升米,簡直令他不可思議。

  “璟弟,你怎麼....飯量變大了很多?”

  劉璟苦笑一聲,如果劉琦知道自己每天的運動量是過去十倍還不止,他就不會驚訝了。

  “最近可能是在長身體吧!特別能吃,我也覺得奇怪。”劉璟含糊回答。

  劉琦心中有更重要的事情,劉璟飯量變大,也就顯得微不足道了,他沉吟一下道:“璟弟,你離家之事,父親很歉疚,他讓我來找你,表達對你的歉疚和關心,希望你能理解他的難處。”

  劉璟點點頭,“我能理解伯父的難處,清官難斷家務事嘛!家庭矛盾很難說誰是誰非。”

  劉琦沒想到劉璟這般明事理,他這幾天壓在心中的擔憂,就彷彿一下子被風吹散了,心中頓時明朗起來。

  劉琦呵呵笑道:“要是父親知道你這樣善解人意,他不知該多高興,說真的,我其實認為不是你的錯,根子還在出在你和蔡家聯姻那件事上。”

  “我不想和蔡家聯姻,已經向伯父明確表態了。”

  “我知道。”

  劉琦嘆了口氣,“其實少妤並不適合你,她從小被嬌寵慣了,她需要一個更寬容,或者說脾氣溫和的丈夫,你寬容是有,但骨子裡卻很強勢,你們倆人就算勉強成親,將來也會很難相處。”

  劉璟默默點頭,劉琦說得倒也不錯。

  兩人沉默片刻,劉琦又問道:“那這件事,你準備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

  劉璟苦笑一聲,“我肯定不會答應,伯父把我逼急了,那我只好回山陽老家。”

  “其實沒有必要這樣做,你如果態度堅決,父親應該不會再逼你,但我覺得娶了少妤,會有很多好處,我勸你還是再考慮考慮吧!”

  劉琦的心中很矛盾,一方面他希望劉璟放棄這門婚事,不要跟他爭奪少妤,可另一方面他又擔心二弟得到母親支持,最終娶到少妤,獲得蔡家的支持,從而威脅到他的世子地位。

  所以他又希望劉璟能奪下這門婚事,斷絶二弟的奪嫡之路,這種患得患失的想法,使劉琦前後說法有一點自相矛盾。

  “長兄還有別的事情嗎?”劉璟不想再提蔡家聯姻之事,岔開了話題。

  “還有就是要解決你的食宿問題,另外,父親的意思,想給你謀一個職位。”

  這兩件事劉璟倒很感興趣,他現在最缺的是錢,他現在食量太大,青竹觀養不起他,他的手中的一點黃金也支持不了多久。

  更重要是他的藥耗費極大,玉真人帶來的藥只能支撐他一個月,一個月後,就要他自己想辦法了。

  另外入職之事,也是他盼望已久,這就是意味他正式入仕,開始了他的奮鬥歷程。

  劉璟儘量克制住內心的急切,笑了笑道:“倒也是,我現在飯量太大,青竹觀已供養不起我這個大肚天師,不知長兄打算怎麼解決我的食宿問題?”

  “我在樊城給你找了一座小宅,傢俱什麼的都配齊了,你隨時可以搬過去,至於你吃飯問題,可以在樊城的江漢酒館就餐,飯錢你不用擔心,我自然會和他們結算。”

  劉璟心中微微一怔,怎麼把他安排去了樊城?

  但一轉念他便明白過來,這其實是將他邊緣化,或許他劉璟的風頭太勁,已經影響到了劉琦和劉琮,也或許是他不肯娶蔡少妤,劉表要給他的一個警告。

  總之,是有一點貶黜的意思在內,劉璟心中忍不住冷笑一聲,又不露聲色問道:“那準備給我安排什麼職務呢?”

  也許是感覺到把劉璟安排去樊城,心中有愧,劉琦更放鬆了語氣,笑道:“具體職務你可以自己考慮,只要不太過份,父親應該會滿足你,作為你斬殺張武的封賞。”

  這時,劉璟倒想起一事,有關他以後的練功,他沉吟一下道:“我希望新職務和漢水有關。”

  “這個要求不過份,我去給父親說一說,另外,你在隆中還在呆多久,父親想知道你在隆中做什麼?”劉琦疑惑地看著劉璟。

  “這個.....我遇到一個老道,正向他學習製丹,還有一個月吧!一個月後,我會出現在樊城。”

  劉琦點了點頭,取出三十兩黃金,放在桌上推給了劉璟。

  .........

  劉璟一路奔回了青竹觀,他練武已經五天了,直到昨天,他身體的極度疲憊感漸漸消失後,他才深深體會到了身體的變化,他竟有一種脫胎換骨般的感覺。

  就像卸下了重重的負擔,身體更加輕盈,步履更加有力,體力更加充沛,他能很輕鬆地跑回襄陽,而感覺不到疲憊,彷彿渾身有一種使不完的活力。

  他知道,這並不完全是魔鬼般訓練的結果,還有玉真人的藥也起了作用,這種藥似乎激發了他的潛能,這還僅僅只開始了五天,一個月後,又會是什麼效果?

  一路飛奔到了道觀門口,老遠便看見站在亭子裡的玉真人,“真人!”劉璟興奮地揮了揮手,飛奔而至。

  “你知道自己超過了多少時間嗎?”玉真人冷冷問道。

  劉璟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玉真人只給他一刻鐘時間,但他一時興起,至少耗去了半個時辰。

  “晚輩願意受罰!”

  “是嗎?”

  玉真人又變得滿臉笑容,“既然你主動提出,我也不客氣了,今天就罰你多跑二十里。”

  ........

  很快劉璟便知道,每天多跑二十里其實並不是處罰,而是給他增加了訓練量,半個月後,他每天要跑一百里,這幾乎相當於每天跑一個馬拉松的賽程了。

  但這還不夠,他還要爬山數十次,從凌晨四更時分開始,一直要到晚上亥時才結束,幾乎每天都被小道士抬進道觀,然後剝光衣服扔進鍋裡慢燉。

  劉璟一天天感受到自己的強大,很快,他訓練的時間已經超過了二十天,這期間,趙雲來看過他兩次,並給他送來二十石糧食和十口豬,這卻是劉備給他的心意。

  這天晚上,劉璟泡完藥浴,渾身的疲憊感已消除了很多,這個時候,他一般是回屋睡覺,但今天,劉璟卻來到了玉真人的房前,敲了敲門,“真人,是我!”

  “進來吧!”

  劉璟推門進了屋,玉真人正盤腿而坐,閉目冥想,儘管玉真人不准劉璟稱他為師父,但在劉璟心中卻已視他為師。

  劉璟上前跪下,恭敬地行一拜禮,“真人找我嗎?”

  玉真人慢慢睜開眼睛笑道:“找你有點重要事情。”
麥可布雷 發表於 2013-6-17 12:22
第一卷 初鳴 第48章 離別又重逢

  劉璟坐直了身子,態度恭恭敬敬,他從內心深處感激玉真。

  玉真人微微笑道:“訓練已經二十三天了,你覺得效果怎麼樣?”

  “回稟真人,我有一種脫胎換骨的感覺,很多從前無法辦到的事情,現在都可以輕鬆辦到了。”

  “比如什麼事呢?”

  “就拿跑步這件事來說,從這裡到襄陽西城,第一天用了半個時辰跑回,累得幾乎要死去,但現在我可以毫不費力地跑回來,雖然時間沒有節省,但我卻能輕鬆地跑兩個來回,也不是很疲憊。

  另外昨天我去搬那塊大石,已經可以勉強搬起來,走了那麼幾步,這就是力量的進步。”

  玉真人感覺到劉璟的語氣中有一絲沾沾自喜,目光立刻嚴厲起來,“子龍雖然說得沒錯,你確實是個資質極高的少年,不亞於當年的他,但你還有很艱辛的路要走,切不可為一點進步就自鳴得意,明白我的意思嗎?”

  劉璟儼如被一棍打,心中的喜悅蕩然無存,默默點了點頭,玉真人的意思,以趙雲那樣的資質都還要苦練五年,自己的路還長著呢!

  “我明白。”劉璟眼中露出愧意。

  玉真人的目光又溫和起來,笑道:“說起來也慚愧,我雖然授徒不下三十人,但真正練成我武功者,卻只有三人,大徒弟童淵和次徒李彥,還有就是我的關門弟子趙雲,童淵和李彥已經過世,不過他們也傳了不少徒弟,有點名氣的,像張綉和張任,你應該聽說過吧!”

  劉璟心中有些驚訝,他當然知道,北地槍王張綉,還有西川槍王張任,這二人都是以槍法名滿天下,原來他們竟是玉真人的徒孫。

  玉真人又笑著繼續道:“張綉和張任我見過,都是七歲開始練武,完全按照我功法來練習,不過他們的資質只能說較好,遠遠比不上子龍,可以說,子龍的天賦是百年來獨一無二。

  而你卻有一種機緣巧合,坦率地說,論身體素質你確實比不上子龍,但你有一種奇特的人生悟性,正是這一點吸引了我,使我對你抱有很大的希望。”

  “請真人放心,劉璟絶不會辜負真人的期望。”

  玉真人從旁邊箱子裡取出一紅一黑兩隻葫蘆,放在桌上道:“紅葫蘆內的洗髓粉我已經給你配好,一壺酒泡一包即可,黑葫蘆是你平時服用的易筋丹,至於每天的泡澡的草藥,羅籙道長知道,我已拜託他了,他會給你采制。”

  劉璟一驚,“真人要走嗎?”

  玉真人嘆息一聲道:“本來想再陪你訓練兩個月,可身體感覺有點不對了,必須要趕回去,但願還來得及。”

  “真人可以騎我的馬回去,我的馬更快。”劉璟焦急說道。

  玉真人笑得有些蒼涼,“你這個傻孩子,我說的來得及不是指路途,是指我等了一生的時刻,你就不要問了。”

  玉真人沒有明說,有些話不能告訴劉璟,自己的大限就快到了,他必須回山走完最後的一段修行之路。

  玉真人又取出一本厚厚的冊子,鄭重地遞給劉璟,“這是我這些天寫的一點東西,你多看看,就知道以後該怎麼辦了,還有藥的配方和炮製方法,這是我落鳳門的不傳之秘,比落鳳功法和百鳥朝鳳槍還要重要,你一定要向我保證,絶不可洩露給第三人。”

  劉璟接過冊子,神情凝重道:“我向真人保證,絶不洩露給第三人!”

  玉真人又笑了起來,“是我看不透了,能渡世救人,又有何隱秘可言,藥方留在世間也無妨,你可隨性而為,不必拘泥保證,我取消你的保證。”

  “弟子記住了。”

  玉真人又指著冊子道:“冊子裡的內容你要認真對待,嚴格按照我交你方法一一完成,不可急於求成,另外在最後兩頁,有一式刀法,是我專為你創,我看你速度很快,或許將來你能以快制勝。”

  劉璟想到以後可能見不到玉真人了,他對自己的恩德以後將無法報答,他心中酸楚,跪下磕了三個頭,“真人大恩,劉璟銘記於心,我一定會回報真人。”

  玉真人微微一笑,“將來你若有所成,就多多關照常山郡的鄉民,這就算報答我了,如果有緣,我們或許還會以某種形式相會,希望那時,出現在我面前的,是一個為人正直且武藝高強的璟公子。”

  “弟子記住了!”

  .........

  房間裡,劉璟默默將書冊放在桌上,一頁一頁翻看,內容寫得非常詳細,他以後該怎麼訓練,採用什麼方式,需要多大的訓練量,還有可能遇到的危險,怎麼化解,書中都一一細述。

  玉真人在書中尤其叮囑他,千萬不要貪多求快,那樣風險太大,需要循序漸進,持之以恆,三四年後當見成效。

  另外,趙雲教他百鳥朝鳳槍只是基本招式,並不完整,真正完成的百鳥朝鳳槍有十三式二百八十一種變化,那是落鳳門的不傳絶秘,沒有玉真人的同意,趙雲也不敢私授給他。

  玉真人已經告訴了趙雲,可以把完整的百鳥朝鳳槍傳授給劉璟。

  劉璟不是一個容易感動之人,但玉真人對他的循循教導卻令他鼻子裡一陣陣酸楚,此恩此德,他真不知該怎麼回報。

  劉璟翻到最後一頁,卻微微一怔,玉真子告訴他,最後兩頁是一招專門為他創造的刀法,但他看到圖樣卻不是一招,而是有二十四幅圖,每幅圖都是一刀劈出,從各種角度。

  他又仔細研究片刻,這才終於明白了,其實還是一招,只不過這一招是要把二十四種出擊都悟透,才會找到那一刀劈岀的靈感,看似複雜之極,但最後卻厚積薄發,將二十四種出擊簡化成了一刀,快疾無比。

  玉真子在最後寫一句話,一刀驚風雷,此式可稱為風雷變。

  這麼複雜的二十四刀,最後卻化簡為一刀,劉璟似乎想到了什麼,他沉思良久,忽然有點明悟了,為什麼國畫大師們隨意地描繪幾筆,便有意境無窮,看似簡簡單單,卻是普通人無法模仿。

  或許這同樣也是一種化繁為簡,為了這隨意幾筆,他們不知耗費了多少心血和歲月,才將畢生的才學都傾注到這簡單地幾筆中去。

  那麼趙雲那隨隨便便封殺自己的一個架勢,又不知有多少種變化組成,難怪趙雲說教給自己的十三式槍法並不是完整的百鳥朝鳳槍,完整的百鳥朝鳳槍哪裡可能只有十三式,每一式背後又不知蘊藏著多少精髓。

  而這些變化又必須悟透落鳳功法才能學會,而沒有力量,根本就無法真正悟透落鳳功法,直到這時,劉璟終於幡然醒悟,所有的的高強武藝其實都是化繁為簡。

  繪畫、書法、文章,甚至廚藝,天下所有的技藝都何嘗不是如此。

  他一躍跳起,拔出刀,霍地一刀斜劈而出,隨即刀光划出一道圓弧劈出,這是第一幅和第二幅圖,一共有二十四幅圖,全部精髓都悟透後才能劈出這一刀風雷變。

  每一式劈出都一一試過,劉璟興奮異常,這一式刀法中必須具備的落鳳功法他都學會了,也就是說,這是玉真人專門為他量身打造的一招。

  直到這時,劉璟才真正地學到了玉真人的武功,儘管只有一招,但它所蘊含的武學至理,卻令劉璟受用無窮。

  .........

  當天晚上,玉真人便告別了青竹觀,連夜北上,趕回常山郡,劉璟則繼續留在青竹觀訓練,,每天從早到晚的跋山涉水,長途奔跑,沒有半點懈怠。

  又過了十天,劉璟正式完成第一階段的訓練,離開了隆中,前往樊城。

  ........

  樊城位於漢水北岸,和襄陽隔江而望,雖然城池面積比襄陽略小,但人口和繁榮程度卻遠遠超過了襄陽,它是整個荊州的手工業城和物資集散中心。

  碼頭上商船雲集,城內各種店舖林立,來自江東、巴蜀和荊襄的各種貨物匯聚於此,甚至還可以看見一隊隊來自北方的騾馬商隊,滿載著各種貨物。

  城內不僅有商舖,還有各種工坊,織布、製鞋、打鐵、造紙、木器、銅器、漆器等等,三百六十行,行行皆有。

  城內常住居民達二十餘萬人,每天還有數萬人乘船過江,去樊城謀生,還有來自天南地北的商人,以及從北方逃來的難民,荊州各地來謀生的農夫,實際樊城的人口已超過三十萬,僅在碼頭一帶謀生的挑夫、船伕就有近兩萬人。

  劉璟很快便找到了劉琦給他安排的房舍,位於城南附近的一條小河邊上,是一座占地約一畝的小宅,門口沿小河種了長長一排楊柳,千枝萬條,隨風輕擺,可以想像它在春天時的美景。

  宅子是一名荊州從事的老房,一直空關著,劉琦便借來給劉璟暫住。

  劉璟牽馬剛走到門口,門卻吱嘎一聲開了,只見蒙叔挎個籃子從院子裡走出,兩人對望一眼,劉璟頓時驚喜地大喊:“蒙叔”

  蒙叔笑得臉上的核桃紋都綻開了,“公子,你終於來了。”

  他要跪下行禮,劉璟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他,“蒙叔,別跪!”

  蒙叔眼睛有些濕潤了,哽嚥著聲音道:“沒想到還能再見到公子。”

  “我也是!”

  劉璟心花怒放,他一直擔心蒙叔會遭到蔡夫人虐待,現在他出現在這裡,就意味著他以後就會跟著自己了。

  這是他這幾天最為開心之事,他也知道,這一定是劉琦的刻意安排,劉琦的心細和善解人意,令劉璟暗暗感激。

  “公子,你怎麼變得這麼黑瘦?”蒙叔這才發現劉璟瘦了一大圈,皮膚也變得黝黑,把他嚇了一跳。

  “說來話長,我們進屋去說。”

  劉璟笑著牽馬向屋裡走去,這時院子裡又跑出一名小丫頭,年約十一二歲,長著一張粉嫩嫩的圓臉,眼睛又大又亮。

  “蒙叔,他是誰?”小丫頭好奇地打量劉璟,長得這麼高大。

  “這就是璟公子,快來拜見。”

  蒙叔又笑呵呵給劉璟介紹,“這是廚房趙二娘的女兒,名叫阿多,原在府中的藥房做事,琦公子特地把她調出來,以後就由她和我服侍公子。”

  小丫鬟乖巧地上前行一禮,“阿多給公子見禮!”

  聲音又甜又脆,儼如一顆甘甜多汁的青蘋果。
麥可布雷 發表於 2013-6-17 12:23
第一卷 初鳴 第49章 錢是大問題

  劉璟一直不太喜歡有丫鬟服侍自己,他覺得不是很方便,比如夏天,他就無法打赤膊在房間裡乘涼.

  不過....這小丫鬟長得倒也乖巧伶俐,可憐可愛,也很善解人意,既然已經來了,劉璟便不再拒絶,笑著點點頭,“進屋再說吧!”

  走進院子,才看到整個宅子全貌,小院不大,左上角種了一株挺拔的老杏樹,樹冠很大,亭亭如蓋,將一半的房子都遮住了。

  房子大約有六七間,屋後還有一座小菜園,裡外收拾得很乾淨,是一座很尋常的小戶家宅,給劉璟的第一印象還不錯。

  蒙叔餵馬去了,小丫鬟領著劉璟來到他的房間。

  “公子,這是裡外兩間屋,蒙叔說,裡間是公子的寢房,外間可以做書房。”

  說到這,小丫鬟又偷偷問道:“公子看書嗎?”

  “還行吧!有時也會看。”

  “哦!我娘說,能識字可不得了,將來能當官,我爹就不識字,所以害得我現在只能做丫鬟。”阿多輕輕一撅嘴,氣鼓鼓道。

  劉璟見她童心未泯,不由笑了起來,“以後有時間我教你識字。”

  “好呀!”

  阿多歡喜得拍掌,但立刻又泄了氣,“你教我爹識字還差不多,我一個小女子,就算識字也不能當官。”

  說完,她心中又一陣黯然,可惜爹爹年初就去世了。

  劉璟沒有注意她的心理變化,在窗前坐了下來,他一個月來都沒有好好坐過了,此時坐下,長長地伸個懶腰,竟讓他感覺如此地舒適,簡直令他心曠神怡。

  “公子,還沒有吃飯吧!我去給你烙餅,我會做羊肉小蔥餡餅,可好吃了,公子要不要?”

  一雙大眼睛滿含期待望著劉璟,劉璟見她臉兒長得圓圓,像個雪白的包子一般,便笑道:“我給你改個名吧!”

  “好呀!”多兒歡喜得直拍掌,府中有一個寡婦叫多姑娘,名聲不太好,多兒早就不喜歡這個名字了,既然公子要給自己改名,最好了。

  “公子叫我什麼,春蘭還是冬梅?”她忽閃的大眼睛裡充滿期待。

  “就叫....小包子!”劉璟笑眯眯道。

  “小包子?”

  多兒愕然,“包子是什麼?”

  “是一種美好的東西,一直令我很懷念。”

  她雖然不知包子是什麼,而且‘小包子’似乎有點不太好聽,不過公子如此懷念,她便點了點頭,“那就聽公子的,就叫小包子,我娘就姓包呢!”

  她小嘴一撅,扭捏道:“不過長大後不準叫這個名字。”

  劉璟哈哈大笑,“等你將來風風光光出嫁時,就叫官名,這個只是小名。”

  多兒臉臊得通紅,低著頭捏著衣角小聲說:“還...早呢!”

  劉璟見她模樣兒可愛,不由笑道:“小包子,我都餓了,還不快去做羊肉小蔥餅。”

  “哎!這就去。”

  小包子答應一聲,轉身歡歡喜喜跑了,劉璟望著她活潑的背影跑遠,這才體會到,其實有一個小丫鬟也不錯,至少不那麼悶得慌。

  這時,劉璟靜下心,他需要理一理思路,按照玉真人書冊中的要求,他需要不少東西,一隻大木桶,還有每天泡浴用的草藥,還有他的大胃口,將來還要炮藥,三十年以上的蛇膽、麝香,還有百年靈芝,這些都是極為名貴的藥材。

  劉璟知道現在自己最缺什麼了,錢!儘管劉府每個月給他三百例錢和一石米,但這點錢米對他沒有半點意義,此時,他身上一共只剩下五兩黃金,沒有錢,他什麼事情都做不成。

  可是....他去哪裡弄一筆錢呢?

  ........

  小包子做的小蔥羊肉餡餅美味無比,令人意猶未盡,從院子裡出來,劉璟辨了一下方向,便直接向城南走去。

  樊城是發達的商業城市,到處都是商舖,叫賣聲、吆喝聲此起彼伏,幾乎整個荊州地區的貨物都在這裡集散。

  但這並不意味著樊城的大街小巷都是用錢鋪成,隨便彎腰撈一把就可以解決他缺錢的窘況。

  當然,他可以發明一點什麼後世的小玩意,推廣出去,火爆賺錢,但這是漢末,劉璟已有足夠的覺悟,有些想法是美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他搞不到錢,他自然有他的辦法,而且能弄到大錢。

  樊城和襄陽一樣,也有一條中軸大街,叫做南陽大街,貫通南北,很多有名的大商舖就分佈在這條主幹道兩側。

  劉璟一路打聽,不多時便找到了他的目標,一座氣派的商宅,位於城南最繁華之處。

  他走上台階,抬頭看了一眼大門上黑底金邊的牌匾,‘陶氏商行’四個古篆字格外清晰醒目。

  在樊城,提到陶氏商行,沒有人不肅然起敬,它在樊城的地位甚至可以和郡衙比肩。

  陶氏商行並沒有什麼商舖,但它在樊城做的生意卻是最大,每當陶氏商行的金色鯉魚旗出現在樊城碼頭時,總會引起一陣不大不小的轟動。

  陶家巨大的商業貿易也同樣給荊州帶來了滾滾稅錢,而且另外對劉表也有豐厚的進貢。

  以至於陶氏家主陶勝無須稟報查驗,便可以直接進入州衙大門,這是劉表給他的特權,以彰顯他的尊榮。

  劉璟剛走上台階,一名僕從便迎了出來,躬身施禮道:“公子可是來談生意?”

  劉璟點了點頭,“我是來談一筆大買賣。”

  “公子這邊請!”

  僕從很客氣,儘管不知道劉璟來歷,但他依舊很恭敬地將劉璟請到了一間客堂,有丫鬟進來上了茶。

  劉璟只坐了片刻,便聽見一聲咳嗽聲,一名小管事走了進來,他有些疑惑地打量一眼劉璟,似乎覺得有點眼熟,禮節上卻不失,笑眯眯作一揖道:“在下江夏李逸風,公子可以叫我李管事,聽說公子要來談生意,不妨對我說。”

  劉璟站起身,拱了拱手,“我是襄陽劉璟.....”

  劉璟剛說到這,這名管事忽然反應過來,失聲道:“你是璟公子!”

  原來他認識自己,那最好不過,省得自己介紹了,劉璟點點頭,“正是!”

  “我說公子怎麼有點眼熟,上次公子比劍我也去看了,公子的劍術令人敬仰啊!”

  “李管事過獎了。”

  兩人稍坐片刻,李管事便回過味來,璟公子可是州牧之侄,他真是來談生意嗎?

  李管事不由乾笑一聲問道:“璟公子要來談什麼生意?”

  劉璟取出一張疊好的紙條,遞給李管事,“我要做生意就在這裡面。”

  李管事接過紙條打開,只見裡面有兩句話,‘陶氏江東迎貴客,武昌城內殺黃羊。’

  李管事眉頭一皺,“璟公子,請問這是什麼意思?”

  “你是看不懂,這要給你們家主,他自然明白。”

  李管事呆了一下,他連忙起身道:“請公子稍坐,我去稟報大管事,小人位卑職微,沒有資格替家主傳遞消息。”

  “去吧!”

  劉璟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他很有信心,以陶家的八面玲瓏。這樁買賣一定能做成。

  .......

  李管事拿著紙條匆匆走進後院,來到一間屋子前,敲了敲門,“二少東主,是我,有要事稟報。”

  “進來!”

  李管事推門走了進去,房間裡坐著一人,正靠在榻上看書,這個時候的大部分書籍還是竹簡,但已經有富貴人家用紙張抄書了,主要以佛經為主,但也會有戰國諸子名著。

  這是一個年約三十歲的年輕人,長得皮膚白皙,一雙眼睛炯炯有神,顯得異常精明,他便是家主陶勝的次子陶政,上次就是他帶人進了武昌城。

  黃祖之侄黃逸被殺,江夏各地到處張榜捉拿兇手,一個穿黑裙、背弓佩雙劍的小娘,武昌城的船伕中有了一點傳言,說在陶家船上看見過這個小娘。

  這便讓陶家有一種心虛的不安,陶勝特地命兒子陶政來襄陽,打聽一下消息。

  陶政來襄陽快半個月了,這件事沒有任何動靜,似乎已經不了了之。

  李管事上前行一禮,“二少東主,外面來了一人,是璟公子。”

  “哪個璟公子?”陶政異常敏感地坐直了身子,目光炯炯注視著管事。

  “就是州牧之侄,上次二少東主說,要留意此人的動靜。”

  陶政已經查出在武昌城殺黃逸之人,正是劉璟,他特地關照大管事,如果有劉璟的消息,要立刻稟報他。

  陶政心中有些不安起來,又連忙問道:“他來做什麼?”

  “他說來和我們談生意,結果就給了我這張紙條。”

  李管事將紙條遞給了陶政,陶政打開紙條看了一眼,頓時驚得他騰地站起身,聲音都變了,“他人走了嗎?”

  “沒有!他在還在客堂等候。”李管事也嚇了一大跳,從沒有見二公子這麼失態過。

  陶政額頭見汗了,他很清楚紙條內的意思,劉璟已經知道了那兩兄妹的真實身份,這就儼如晴天霹靂一樣。

  一但劉表知道這件事,對陶家而言就是抄家滅族,就算陶家能及時逃去江東,但陶家的主要產業也將全部完蛋,後果太嚴重了。

  陶政一刻也不敢耽誤,拔腳便走,剛走兩步又回頭吩咐李管事,“讓大管事立刻關閉大門,另外讓羅教頭帶領兒郎們將所有出口都堵住,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出入。”

  李管事見二公子臉色大變,心中不由暗暗後悔,他本想繞過大管事,偷偷來博二公子好感,不料事情好像變大了,又要他去找大管事,這下他怎麼解釋?

  無奈,李管事只得硬得頭皮去了,心中哀嘆,這下得罪了大管事,自己新年的分紅錢糧估計要被削減了。

  這個李管事忘記了一條職場鐵律,寧可冒犯老闆,不可得罪上司。

  .......

  房間裡,劉璟依然在慢慢悠悠地喝茶,刀就放在桌上,這不是壯膽,而是他的態度,他早有心理準備,這種事情只有兩個結果,要麼滅口,要麼成佛。

  如果陶家有半點滅口的想法,那麼他劉璟就要先滅陶家滿門,這種事情從不會有什麼中庸之道。

  當然,如果陶家願意和他細談,那麼他和陶家之間就會有很廣闊的合作空間。

  這時,院子裡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但到門口又緩和下來,變得平靜沉穩,似乎在調整情緒,劉璟冷冷笑了起來,來人應該看懂了他的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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