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臨天下 作者:高月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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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可布雷 2013-6-3 10:48: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5 4326477
麥可布雷 發表於 2013-6-18 11:23
第一卷 初鳴 第50章 新官上任

  黑影一閃,一名身著青色錦袍,頭裹幘巾的年輕公子走進了房間,從他的年齡,從他目光中的自信,從他步履的沉穩從容,劉璟便判斷出,此人在陶家的地位不低。

  劉璟站起身笑呵呵道:“這位仁兄是。。。。。”

  “在下柴桑陶政,璟公子可以叫我陶二。”畢竟是有身份的人,陶政並不想冒充為商行大管事。

  “原來是二當家,久仰大名了!”劉璟事先已打聽了陶家的一點情況,這個陶二公子似乎不管生意,只負責陶家內務。

  “璟公子請坐!”

  陶政倒沒有什麼寒暄,他是個很務實之人,或許也是他心中緊張,直接取出了紙條,放在桌上問道:“璟公子這兩句話是什麼意思?”

  他目光鋭利地注視劉璟,對方臉上的每一個表情他都不會放過。

  劉璟淡淡一笑,“我在赤壁鎮遇到一對兄妹,在武昌城有並肩殺賊之交,所以大家坦誠以待,兄長叫孫匡,妹妹叫孫仁,得陶家的幫助他們才逃離武昌城,二當家應該不會不知吧!”

  陶政後背已經濕透了,心中暗暗埋怨,這對兄妹怎會如此幼稚,居然把真名說出來,這不是要害死陶家嗎?

  心中抱怨,嘴上卻不能承認,“很抱歉,我聽不懂璟公子的意思,孫氏兄妹是誰?這和我陶家又有什麼關係?”

  劉璟臉色一沉,起身收起長刀冷冷道:“既然陶家不屑於和我談,那就請貴家主和州牧去談吧!告辭了。”

  說完,他大步向外走去,陶政心中大急,儘管他有了佈置,但眼前劉璟這麼雄壯的身材,一定武藝高強,萬一羅教頭擋不住怎麼辦?一旦動刀翻臉,想挽回都來不及了。

  “璟公子請留步!請留步!”

  陶政慌忙攔住劉璟,連連作揖,“有事好商量,請坐下。”

  陶政又回頭喊道:“快去換茶!”

  這是一個信號,就是告訴外面人,所有人都必須離開院子,侍女和僕從們都走了,幾名大漢守在院門處,不准任何人進院。

  此時,方圓數丈內只有他和劉璟兩人,劉璟把刀收了起來,臉色和緩了一點。

  “我想二當家應該是明白人,為什麼不是軍隊來包圍貴商府,而是我獨自前來,這還用我再解釋嗎?”

  陶政苦笑一聲,“事關重大,有些舉動是人之常情,望璟公子見諒。”

  “恕我直言,這件事陶家確實處置不當,稍有不慎,就會被抄家滅族,冒了這麼大的風險,但陶家卻沒有任何收益,若那對兄妹出事,還會觸怒孫權,陶家太不謹慎了。”

  陶政默默點頭,“璟公子說得對,這件事確實是陶家處置不當,家父也為之震怒。”

  他心中又驀地一驚,這可是劉表之侄啊!自己居然和他推心置腹了,他驚疑地望著劉璟,著實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進門時不是說了嗎?我其實是來和陶家做一筆買賣。”

  劉璟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陶政的血液中有做商人的天賦,聽到劉璟說出‘買賣’二字,他立刻明白了,一顆心驀地一鬆,只要對方肯收錢,那一切都好商量。

  正所謂‘勞力者謀器,勞心者謀權’,對劉璟而來,撈錢的辦法他可以想到很多,但所有的辦法都比不了有人雙手奉上痛快。

  陶家的錢太多了,自己幫他們花一花也沒有什麼不可以,更重要是,就算他劉璟有錢,也未必買得到三十年老蛇膽、百年靈芝之類珍貴藥材,陶家卻能輕易弄到,荊州乃至整個南方首屈一指的大商家,有什麼東西弄不到?

  看著陶政那滿臉期盼的眼神,劉璟便微微一笑,“我最近遇到一點麻煩事,我想弄一些藥,卻無從下手,我知道陶家生意做得很大,能不能請陶家幫我這個忙。”

  陶政苦笑一聲,“能為璟公子效力,是陶家的榮幸,其實公子只需派下人送藥單過來,我們立刻會蒐羅藥物,奉送給公子,璟公子實在沒必要親自來一趟。”

  他言外之意就是告訴劉璟,若只是為了一點藥,就沒必要用那件事來威脅陶家。

  劉璟聽懂他的意思,心中一笑,無論是藥和錢,對陶家而言不算什麼,九牛一毛而已,憑他劉表之侄的面子,就算不提孫家兄妹之事,陶家也會將錢雙手奉上,關鍵是劉璟另有深意,由此能結交陶家,也絶不是壞事。

  “沒什麼,親自上門只是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想讓陶家知道,其實我和陶家是在一條船上。”

  雙方都在打啞謎,劉璟也是在告訴他,‘我知道孫氏兄妹之事,不過我不打算揭發陶家,願意和陶家結交。’

  兩人對望一眼,皆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

  劉璟取出一張藥單,上面只有六味藥,其實玉真人給他的藥方有三十幾味之多,其他藥都比較容易弄到,只有六味稍微珍貴,不僅是價格,而且一般藥鋪裡也很少見,他只能拜託陶家了。

  陶政接過藥單看了看,也不多問,立刻點頭道:“放心吧!十天之內,這些藥物陶氏商行會全部弄到,公子要多少就有多少。”

  “多謝了!”

  劉璟起身告辭,“今天多有打擾,有時間一定去柴桑拜訪令尊。”

  這時,一名管事端著一盤黃金進來,一共十錠,大約有兩百兩,陶政親手把黃金奉給劉璟,“這是我的一點心意,請璟公子務必收下。”

  劉璟知道,如果自己不收,恐怕陶政今晚就睡不著覺了,他也不拒絶,欣然收下,拱拱手告辭而去。

  陶政一直把劉璟送出大門,望著他揚長而去的背影,陶政臉色一變,立刻轉身下令:“速去備船,我要立刻回柴桑。”

  ........

  夜幕降臨,劉璟獨自一人來到漢江邊,他的強化訓練期已經結束了,體力得到了極大的增長,下面就是力量的訓練,這是一個漫長的訓練過程,至少需要三年時間。

  劉璟向兩邊看了看,這裡是樊城以西的一處礫石河灘,人跡罕至,格外地寂靜,是練功的好場所。

  劉璟緩緩拔出佩刀,注視著十幾步外的一棵小樹,他大喝一聲,疾速奔出,勢如奔雷,閃電一刀劈出,刀光中隱有風雷之聲。

  ‘嚓!’碗口粗小樹被一刀劈為兩段。

  劉璟仰頭長長吐了一口氣,這一刀他足足苦練了十天,才終於練成,看似簡簡單單的一刀,卻蘊含著二十四種出擊的精髓。

  包括力量的變化,給人一種錯覺,就像驚雷突至,似乎並不快,但要掩耳卻已來不及,這就是風雷變的深意,掩耳不及迅雷。

  這和他從前的武功已不可同日而語,這一刀使他終於步入大將的行列。

  但劉璟心裡也明白,這一招和十三式百鳥朝鳳槍相比還稍顯軟弱,主要是力量不足,只要他練出千斤之力,再使出這一招,便足以和趙雲抗衡了。

  關鍵還是力量,他慢慢走到了江邊,下一步他就要開始力量的訓練了,當年趙雲的訓練方法是伐木,伐木三年而得神力,劉璟的訓練方式又有不同,是泅水,這是玉真人考慮到南方多水而為劉璟專門制定。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劉璟都會游泳,而且都還游得不錯,他取出一丸易筋丹放在口中嚼碎,又打開小酒瓶,將裡面的烈酒一飲而盡。

  只片刻,他的體內便燃起了熊熊烈火,燒得焦燥難忍,他在岸邊藏好衣褲,隨即縱身一躍,跳入了滾滾漢江之中。

  ..........

  兩天後,劉璟終於得到了他在荊州的第一個職務:漢水游繳督曹,這是一個介於軍隊和政務之間的職務,原屬於荊州水軍,後來劃給地方,現隷屬於襄陽郡,由太守直轄,職責是巡查漢水,抓捕水盜,稽查商人繳稅,維持江面秩序。

  “漢水上一共有三座游繳所,你是負責第二游繳所,管轄樊城到宜城縣這一段,有一百二十名手下,三十餘艘大小船隻......”

  襄陽郡丞王覬親自帶領劉璟上任,王覬年約三十歲,身材中等,眉目清秀,氣質溫文爾雅,他是名士王粲族兄,同時也是劉表的女婿。

  劉表長女劉綰五年前嫁給了王覬,夫妻二人相敬如賓,十分恩愛,育有一子一女,長子取名為王業,今年只有四歲。

  王覬也是高平郡山陽縣人,十年前帶著兄弟王粲避難荊州,得到了劉表的重用。

  或許是同鄉的緣故,王覬對劉璟格外熱情。

  而劉璟這一個多月刻意向蒙叔學習家鄉方言,儘管他的泰山郡口音還比較重,但言語之間已經帶了那麼一點點高平口音,王覬聽出了這種鄉音,倍感親切。

  兩人騎馬來到了游繳所官衙,王覬指著不遠處的碼頭笑道:“這裡便是樊城東碼頭,要比西碼頭小得多,不過只准停泊官船,看見沒有,遠處那些船隻就是你們游繳所的官船。”

  劉璟向水面望去,水面上停泊著十餘艘破舊小船,眉頭不由微微一皺,“不是說有三十餘艘船隻嗎?”

  王覬呵呵一笑,“其他船隻都去巡查水面了,我特地囑咐過,幾名游繳屬官應該在吧!”

  兩人又走了幾步,幾名隨從離他們稍遠,王覬臉上笑容慢慢消失,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劉璟,“這個職務並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我只有一句告訴你,少說話,多用心。”
麥可布雷 發表於 2013-6-18 11:24
第一卷 初鳴 第51章 水深九尺的小衙門

  劉璟一怔,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他正要多問幾句,但此時他們已經來到了游繳所官衙。

  官衙占地約五畝,二十幾間屋子,由前後兩個院子組成,前面大院是士兵們吃飯休息之地,院子很大,長滿了荒草,後面小院則是辦公場所。

  剛走進大門,便有一名官員帶著十幾名手下迎了出來,撩起衣袍,誠惶誠恐跪下行拜禮,“卑職拜見郡丞!”

  “各位請起!”

  王覬虛托一下,又笑著給他們介紹劉璟,“這位就是你們的新任督曹,璟公子的名聲你們應該都有耳聞吧!”

  眾人大喜,又再次跪下行禮,“拜見督曹!”

  “各位弟兄不必客氣,大家快快起來!”

  劉璟的前世人緣極好,做的又是律師,極善於和人打交道,所以他和這些底層士兵很容易交流,王覬走後不久,劉璟便和手下們打成了一片。

  他一共有三名副手,一人叫張平,擔任游繳賊曹,負責抓捕水賊,一人叫李俊,出任游繳金曹,負責稽查稅錢,還有一人叫盧升,出任書佐,掌管內務。

  張平和李俊帶弟兄們出去巡查了,官衙內的官員只有書佐盧升一人,還有二十幾名輪休的士兵,此時,後院劉璟的官房內濟濟一堂,笑語喧天。

  眾人都感覺這個璟公子不錯,雖是州牧之侄,卻沒有半點架子,更重要是言語之間給他們一種親切感,很懂規矩,就彷彿同道之人。

  劉璟從懷裡摸出一錠五兩重的黃金,扔給一名大漢笑道:“按規矩應該是你們湊錢請客,不過新官上任嘛!總得給弟兄們一點表示,今晚就由我來請客了,大家儘管喝酒吃肉,不醉不休!”

  眾人大喜,都覺得新頭領出手闊綽,以後跟著他好混了,第一印象很重要,假如劉璟上任便斤斤計較,收刮眾人油水,或者擺出高高架子,一本正經,這樣的頭領,下面人的日子都不會好過。

  相反,出手就是五兩黃金,和眾人稱兄道弟,這樣的人才會體恤下屬,眾人聽說是璟公子上任,剛開始挺緊張,現在大家心中釋然,變得無拘無束了。

  書佐盧升對眾人揮了揮手,“我要和督曹說幾句話,大家都去吧!晚上再給督曹敬酒。”

  眾人一哄而散,房間裡只剩下劉璟和盧升兩人。

  “督曹覺得頭大吧!和這群莽夫們混在一起。”

  盧升年約三十餘歲,是一個讀書人,長得斯文白淨,不過和眾人混跡久了,身上也多了幾分豪爽之氣。

  “沒有,我很喜歡這些弟兄,笑罵由心,都是性情中人,和他們呆在一起,感覺很自在,沒有太多勾心鬥角。”

  “這倒也是,其實大家以前都是水軍士兵,去年才轉為地方官府管轄,督曹沒發現大家的軍人之氣很重嗎?”

  劉璟點了點頭,他也感覺到了,一個個都身材魁梧,動作迅速,顯然是經過軍隊訓練。

  他沉吟一下又問道:“我想問一下,我這個游繳督曹到底是什麼官職?”

  這是劉璟最想知道之事,他這個官職到底是幾品,地位如何?到現在他還是一頭霧水。

  盧升苦笑一聲,“這個就有點複雜,朝廷沒有這個職務,是我們荊州自己設立,官名叫游繳,實際上和鄉官中的游繳是一樣,不過職責卻比鄉官重要,地位也稍高,我覺得比鄉官要高半級。”

  “那在軍隊中呢?”

  “應該是軍侯,我們前任馬督曹就是一名軍侯。”

  軍侯就是曲長,類似於後世的營長,劉璟點了點頭,這才明白,原本他跟隨劉備去江夏剿滅張武時,被臨時任命為屯將,看來他是被升了一級。

  盧升起身將門關上,這才低聲道:“有件事我要告訴璟公子,我們前任督曹可是被殺掉的。”

  劉璟一怔,“這是為何?”

  盧升看了看外面,見外面沒人,這才壓低聲音道:“因為這個職位發財太容易,前任馬督曹在短短兩年時間內,就撈了幾百兩黃金,結果被人告發,證據確鑿,上個月掉了腦袋。”

  “被誰告發?”劉璟有點回過味來,這種事情恐怕只有內部人才能掌握證據。

  盧升猶豫一下,壓低聲音道:“璟公子可知道賊曹張平是什麼背景嗎?”

  張平便是劉璟的副手之一,出任游繳賊曹,出巡未歸,劉璟只聽王覬提到過一句,此人是游繳所內資歷最老的一人,如果不是自己上任,那就是提升他為督曹,卻沒有想到盧升居然話中有話。

  “你的意思是說,前任馬督曹,就是此人所告,是吧!”

  盧升一臉苦笑,算是默認了劉璟的疑問。

  “你告訴我,這個張平是何許人?”

  “他可不是簡單之人,他族兄便是州牧外甥張允,官任荊北水軍校尉,而他姐姐則嫁給了蔡中,張平本人也是武藝高強,尤其水上功夫厲害,綽號江狼。”

  劉璟有些愣住了,怎麼又是蔡中,當真是冤家路窄,原來張平是蔡中的小舅子。

  沉吟一下,劉璟又問:“既然他的背影這麼深厚,為何只做一個小小的賊曹?”

  盧升心中暗暗搖頭,原來這個璟公子還不知道自己得了一個什麼職位,一些話他不知該不該說,可是一想到張平下一個要收拾之人就是自己,盧升便不再猶豫。

  “漢江一共有三座游繳所,只有第二游繳所是主管樊城和襄陽,這其中利益之大可想而知,所以第二游繳所督曹又被稱為荊州第一肥缺,璟公子沒聽說過嗎?”

  劉璟搖搖頭,“我一無所知。”

  停一下,他又問:“還有什麼?”

  盧升也豁出去了,又繼續道:“璟公子或許還不知道,張平原來是第一遊繳所督曹,半年前才調來,居然自降一級做賊曹,令人意外吧!”

  “哼!”

  劉璟冷笑一聲,“估計那時他就打算幹掉前任督曹了。”

  “是的,當時我們都以為他是犯錯被貶黜,他為人很低調,但三個月後,馬督曹便以坐臓罪被抓,不久就被斬頭,這時我們才知道,原來張平早有圖謀。”

  劉璟這才明白王覬所言,‘少說話、多用心’的深意,看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一個小小游繳所也有這麼多爭鬥。

  按理應該是張平繼任督曹之職,享受荊州第一肥缺的美味,卻沒有想到自己從天而降,使他的希望落空,這個張平現在不知該怎麼仇恨自己。

  那又是誰把自己安插到這個職位上來?這背後到底隱藏著一層什麼樣的內幕,劉璟只覺得霧靄重重,他一時看不透。

  還有王覬那句意味深長的話,使他隱隱有一種感覺,荊州官場的水,比長江還深,以前他是體會不到,只有踏進這個門檻,他才慢慢地感受到了。

  就在這時,院子裡忽然傳來一聲巨響,緊接著有人破口大罵:“你們這幫王八羔子,竟敢關閉大門,一個個去舔新主子的腳丫,當老子已經滾蛋了嗎?”

  聲音又粗又狠,儼如破鑼敲響一般,刺耳異常,盧升苦笑一聲,“他回來了。”

  劉璟沒想到張平會是這麼一個低俗淺薄之人,不過他有這麼深厚的背景,卻只混到一個曲長,也可見他的不堪。

  “盧書佐先去看看吧!看他怎麼說。”

  盧升見劉璟不肯接招,只得硬著頭皮出去了。

  這時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漢已經快步走進後院,此人長得滿臉橫肉,眼睛如螃蟹般凸出,眉毛比刷子還粗亂,就像一團亂毛直接砸在臉上,相貌兇殘異常。

  此人便是賊曹張平,水軍校尉張允的族弟,蔡中的小舅子,年約二十歲出頭,在襄陽也是一個響噹當的人物,或許張平這個名字知名度不高,但提到‘水狼’凶名,卻是家喻戶曉。

  張平一心想謀荊州第一肥缺,不惜自降一級,就在他剛剛幹掉前任馬督曹,原本以為自己十拿九穩升職,不料最後卻殺出一個劉璟,將他千辛萬苦才種出的桃子摘走了。

  這簡直把他胸膛都要氣爆了,這件事他也是剛剛才得知,聽說新任督曹已經上任,他便怒不可遏地衝了回來。

  在他身後跟著三十幾名看熱鬧的士兵,頓時將小院擠得滿滿噹噹,每個人眼中既緊張,又充滿了期盼。

  “賊曹,你發這麼大的火氣做什麼?”

  盧升見張平滿面紫紅,怒發沖怒,凶相畢露,還從未見他發這麼大的火,盧升心中不由一陣發怵。

  盧升是前任馬督曹的人,馬督曹被殺後,他就是張平下一個要收拾之人,張平對他早已憎恨之極,此時所有的怒火都指向了盧升。

  張平一言不發,衝上去就是一拳,狠狠打在盧升面門上,盧升只是一個文弱書生,哪裡躲得過,一聲慘叫,打得飛出去一丈遠,捂著臉在地上痛苦打滾。

  院里奇一片驚呼,隨即鴉雀無聲,這太讓人意外了,居然動手打書佐。

  “老子打的就是你這條奴才狗!”張平指著盧升破口大罵。

  這時,房間門開了,劉璟站在門口冷冷地看著他,張平壓根就沒有把劉璟放在眼裡,一個十六歲的小屁孩,居然搶了他的肥缺,就算是劉表之侄又怎麼樣?

  “我倒忘了,打狗要看主人,盧狗,要不要我給你新主人道個歉?”張平冷冷地瞥一眼劉璟,又繼續惡毒地大罵盧升。

  劉璟重重哼了一聲,“你就是張賊曹?”

  “老子就是,你要怎樣!”張平毫不給面子,張口便撕破了臉皮。

  “既然你是賊曹,見了上司為何不跪拜?”

  張平上下打量一下劉璟,獰笑一聲,“小子,別看你有後台,但軍隊中的規矩是強者為爺,你要我跪你,可以,拿出本事來!”
麥可布雷 發表於 2013-6-18 17:27
第一卷 初鳴 第52章 荊州第一肥缺

  張平雖然在軍中的職務不高,只是一名軍侯,但他在荊州的名頭卻很響,綽號水狼,凶名昭著,他仗著自己族兄張允和姐夫蔡中撐腰,在漢水上橫行無忌,幾乎每一個漢水上的船伕都吃過他的苦頭。

  外院的空地上,數十名士卒靠牆而站,圍成了一大圈,每個人的目光都充滿了期待,張平竟然要挑戰新任督曹,著實讓所有人都很緊張,這兩人都是極有後台之人,一個是張允族弟、蔡中內弟,另一個卻是州牧之侄。

  眾人尤其擔心劉璟,儘管劉璟比劍戰勝了蔡進,轟動襄陽,但那只是少年之間比武,遇到真正的成年人高手,他又能抵擋幾個回合?一旦劉璟出了什麼事,又怎麼向州牧交代,會不會連累到自己?

  眾人開始擔憂起來,幾十雙眼睛都望向張平,盧升坐在一塊大石上,捂著鼻子,他的心中更加擔憂,劉璟是因為他才下場較量,萬一劉璟出事,恐怕他盧升會第一個受到牽連,盧升尤其瞭解張平此人,心狠手辣,下手沒有輕重,傷在他手中之人不計其數。

  “佛祖保佑,他千萬不要出事!”

  院子裡,張平和劉璟各站一邊,每人手上拿一根黑紅雙色棍,這是他們巡邏時的哨棒,用棗木製成,木質沉重,極為堅固結實,儘管不像刀劍一樣直接傷人,但打在要害處,一樣有性命之憂。

  張平目光陰鶩,閃爍著凶光,背後微微躬著,像一頭發現獵物的野狼,臉上掛著一絲掩飾不住的獰笑,他親眼見過劉璟和蔡進的比武,雖然還不錯,但在他眼中不過是兒戲,要想和自己相比,還差得遠呢!

  他倒不敢直接殺死劉璟,但今天他一定要給劉璟一個狠狠的教訓,讓他自己退出督曹之職,同時給自己姐夫蔡中一個說法,他知道蔡中恨極了劉璟,今天正好利用這個機會,給蔡中出一口惡氣。

  劉璟卻顯得有些神定氣閒,手上漫不經心地擺動著雙色棍,但腦海裡卻在迅速思考,怎麼把那招風雷變的刀法轉到棍上來,他忽然發現完全可行,不論他用什麼兵器,都可以使用那一招風雷變。

  只要把棍視為刀就可以了。

  他雙臂的力量開始凝聚,等待著那致命一擊的爆發。

  這時,盧升慢慢走到金曹李俊身旁,李俊也是游繳所的主要官員,負責稽查商人納稅情況,他剛剛才回來,便遇到了張平挑戰劉璟之事,他雙手叉在胸前,冷冷地望著院子裡兩人決鬥。

  “金曹,你覺得誰會贏?”盧升擔憂地問道。

  “論比武,或許新督曹贏不了,但最後倒霉的肯定是張平。”

  “為什麼?”盧升不解地問道。

  李俊瞥了一眼盧升,搖搖頭道:“看樣子,張平這一拳打得不輕,書佐有點糊塗了,以下犯上之罪,張平逃得過嗎?”

  盧升咬了一下嘴唇,“或許張允會說,他們這只是在較技,沒有犯上之意。”

  “哼!張允當然會這樣說,但安排璟公子上任之人,他又會怎麼說呢?”

  盧升不再吭聲,目光又投向比武的兩人,他最擔心劉璟被打傷打殘,那樣劉璟也無法再留下來,一旦張平當了家,那自己就慘了,盧升的心揪成一團,但願劉璟不要有任何閃失。

  院子裡,劉璟就儼如變了一個人,不再像剛才那樣漫不經心,而是變成了一隻獵豹,目光如利刃一般盯著張平,渾身每一塊肌肉都繃緊了,他渾身的力量已漸漸蓄滿,已到了一觸即發的臨界點。

  張平也感覺到了劉璟的變化,他心中微微有些驚愕,這倒像是一個身經百戰的士兵......

  但劉璟也不容他細想,大吼一聲,驟然發動了,他儼如一頭捕食的獵豹,身體快如閃電,霎時間奔至張平眼前,手中雙色棍向張平橫劈而去,棍子在他手中就彷彿變成了一把刀。

  平平常常的一棍,卻蘊含著武學的至理。

  “來得好!”

  張平大喝一聲,揮棍向劉璟左肩打去,他實際的武器就是一根四十斤重的熟銅棍,在棍在功夫要比劉璟強得多,他見劉璟竟然把棍當刀使,心中不由一陣冷笑。

  這時劉璟的棍離張平額頭還有兩尺,而張平的棍卻後發先至,離劉璟的左肩只有一尺了,張平獰笑一聲,“小子,倒下吧!”

  話音剛落,張平眼睛驀地睜大,對方的棍子怎麼忽然到了眼前?就彷彿有無數棍子在眼前晃動,無法再躲閃,‘啪!’一棍,重重地打在他腦門上,劇烈的疼痛使他忍不住慘叫一聲,眼前一黑,竟昏死過去。

  劉璟棍子一收,冷冷地看著倒在地上的張平,心中也起伏不定,可惜手中不是刀,使不出那種挾風驚雷的氣勢,但二十四式出擊最後簡化為一招,就算是木棍也發揮出了那一招的精髓。

  周圍一片寂靜,每個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幕,大名鼎鼎的水狼竟然一棍就倒下了,他可是玩棍子行家,竟然連一棍都擋不住嗎?

  寂靜只是片刻,驟然間小院裡歡聲雷動,所有人忍不住歡呼起來,眾人一起湧上,將劉璟高高抬起,將他扔向空中,就彷彿在歡迎凱旋而歸的英雄,他們由衷的歡喜。

  幾名張平帶來的心腹手下,抬著昏死過去的張平,悄悄地溜走了。

  .........

  “督曹這次重擊張平,掃盡他的威風,令士兵們大大解恨,其實大夥兒都希望督曹能贏。”

  樊城東面的一條小街上,盧升領著劉璟以及十幾名手下去探望前任馬督曹的妻兒,盧升異常興奮,劉璟最後取勝令他心中大大鬆了口氣,至少他不用擔心張平收拾自己了。

  “這件事沒有完!”

  劉璟淡淡道:“你等會兒寫一份彈劾,上報王郡丞,就說張平以下犯上,按軍規當斬,如果上面不肯處罰他,要包庇他,那我會向州牧反映此事。”

  事情當然不會就此了結,劉璟怎麼能容許蔡中的妻弟當自己手下,第一天就給自己找麻煩,以後還讓他怎麼做事,他當然要借這個機會把張平趕走,以下犯上就是最好的藉口,他相信王覬會助自己一臂之力。

  盧升大喜,能把張平趕走,他更是求之不得,“卑職回去就寫!”

  眾人走進一條小巷,盧升回頭看了一眼十幾名手下,低聲笑道:“探望馬督曹妻兒這一招很高明啊!大家都說璟公子有情有意,其實馬督曹極為體恤手下,他的死令大家很難過,敢怒不敢言,聽說璟公子要去探望孤兒寡母,大夥兒都湊了錢。”

  劉璟笑而不語,不多時眾人來到一座小院前,院門破舊,大片油漆脫落,露出斑駁的灰白色。

  盧升上前敲了敲門,“大嫂,是我盧升。”

  門開了一條縫,露出一個少婦蒼白的臉龐,年約三十歲,長得還算清秀,穿著粗布裙,頭上插一支銅釵,她身後跟著兩名小男孩,皆怯生生望著門外大群人。

  少婦認識盧升,她看了看劉璟,遲疑著問道:“盧書佐有什麼事嗎?”

  “這是我們新任劉督曹,今天第一天上任,就來探望大嫂和侄兒。”

  “哦!”

  少婦眼中黯然,把門打開,“請進吧!”

  劉璟笑著拱拱手,“打擾大嫂了。”

  他帶著眾人走進院子,院子一角種著蔬菜,還養了十幾隻雞,還有一株不大柿樹,雖然院子養有雞鴨,不過收拾得很乾淨。

  “請屋裡坐吧!”

  少婦把眾人請到客堂裡,兩名手下將一隻沉甸甸的籮筐放下,劉璟指著籮筐笑道:“這是大夥兒湊的一萬錢,是我們的一點心意,請大嫂收下。”

  少婦眼睛一紅,捂著嘴扭過頭去,忍住了眼淚,半晌,她哽嚥著聲音道:“謝謝劉督曹,謝謝大家!”

  劉璟嘆息一聲,坐了下來,盧升也坐下,十幾名手下則退到院子裡等候,這時,劉璟發現身後放著三袋米,桌上還有幾碗水,好像剛有客人,才走了不久。

  少婦連忙上前收拾桌上的碗,歉然道:“娘家來了幾個人,給我送來一點米,剛剛才走,我去給你們做蜜水。”

  “沒事,大嫂不用客氣,我們坐一坐就走。”

  “哪能讓你們幹坐呢!至少喝口熱水。”

  少婦匆匆出去了,劉璟又回頭看了一眼米袋,他意外地發現米袋上竟印著一個‘蒯’字,心中不由一怔。

  “她娘家姓什麼?”劉璟疑惑地問盧升道。

  盧升臉上露出尷尬之色,有些話他其實不想說,沒想到卻被劉璟發現了,無奈,他只得低聲道:“她是蒯家的偏房庶女,馬督曹的後台其實就是蒯家。”

  這個意外發現讓劉璟心中一震,原來被殺的馬督曹是蒯家的女婿,那麼自己呢?自己進游繳所出任督曹,會不會也是蒯越在暗中使力?

  還有,劉琦和蒯越又有什麼關係?要知道自己的職務應該是劉琦向劉表提出才對。

  這兩天籠罩在劉璟心中的迷霧漸漸消散,一葉可知秋,一個個小小的游繳所竟然折射出了荊州的官場之鬥。
麥可布雷 發表於 2013-6-19 10:04
第一卷 初鳴 第53章 張允蔡瑁

  “大哥,我不想被趕走,你想法子幫幫我吧!”房間裡,張平苦苦作揖哀求。

  在上首坐著一人,年紀約二十四五歲,同樣也身材魁梧,長得卻非常英武,臉型瘦長,鼻子高挺,只是目光中總帶著一絲狡黠,難以令人信任。

  此人便是劉表的外甥張允,官拜北荊州水軍校尉。

  他是張平的族兄,張允雖然從骨子裡有點瞧不起這個粗魯無智的族弟,不過張平水上功夫極好,而且很聽話,張允需要這麼一個得力的手下幹將。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你了,居然會敗在一個毛頭小子手上。”

  張允說話很慢,語氣中帶著一絲陰冷,令人不寒而慄,他冷冷看著張平,“上次他和蔡進比劍,你不是沒看過,你不要告訴我,你的武藝還不如他。”

  張平深深低下頭,羞愧萬分道:“我就是看了他和蔡進比劍,才有點輕敵了。”

  “輕敵!每個人都拿輕敵來說話,蔡進是輕敵失敗,你也是輕敵,難道都那麼愚蠢!就不能正常一點嗎?”

  說到這,張允的語氣開始嚴厲起來,狠狠地盯著張平,此時他就恨不得一腳把他踢出去。

  張平低頭不語,其實他心中一直想不通,劉璟那一棍明明還有兩尺遠,怎麼就突然殺到自己眼前,他也只能認為是自己輕敵。

  “那好吧,不說比武之事,這件事你準備怎麼辦?你以下犯上,彈劾你的文書已經到了李太守的手上,我恐怕很難幫你了。”

  這才是張允深恨之事,他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族弟調到第二游繳所,就是要他罩住自己的生意,免於稅賦,卻沒有想到,張平竟如此愚蠢,被劉璟一下子抓到了把柄。

  “當時我是被氣糊塗了,完全沒有考慮到後果,而且他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小屁孩......”

  “住口!”

  張允一聲怒喝,“驕兵必敗,你再小瞧他,就會死在他手上,你這個蠢貨!”

  “是!小弟明白。”張平嚇得噤聲,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張允最終忍下這口氣,事情出來了,他也不可能不管,生氣歸生氣,真讓張平被調走,他就前功盡棄了,

  沉思片刻,張允緩緩道:“你先去向劉璟賠禮道歉,向他說明你只是久仰他大名,想和他比試一番,絶沒有犯上之意。”

  “我明白,那.....上面該怎麼辦?”

  “上面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我自然會去想辦法,你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

  “多謝兄長,小弟告辭了。”

  張平行一禮,慢慢告辭了,張允還在沉思中,這個游繳督曹的職位雖然不大,但牽涉面卻很廣,一個小小的游繳所就能控制住樊城的商業,可以說是一根插在節骨眼上的關鍵楔子。

  這個位子最早是被蒯氏家族控制,他費了很大的勁才把族弟安插進去,又幹掉了督曹馬通,原以為族弟肯定會上位,不料今天忽然殺出一個劉璟,竟一點徵兆都沒有。

  儘管這個劉璟說起來還是他的表弟,但他卻從未見過,也沒有什麼交往,不過劉璟來襄陽也才兩個多月,他是不會懂游繳督曹的重要性,這件事或許和他無關,這應該是有人刻意安排。

  會是誰?張允立刻想到了蒯家,馬通被幹掉後,蒯越居然一聲不響,這未免不合情理,張允幾乎已經能肯定,劉璟被安插為游繳督曹,肯定和蒯越有關。

  如果真是蒯越,就有點麻煩了,他可鬥不過蒯越,必須得借助外力,最好能借助蔡家的力量,張允沉思良久,站起身令道:“立刻備馬!”

  ..........

  有件事讓張允怎麼也想不到,他的族弟張平前腳剛離開府邸,後腳又去找了蔡中,張平是蔡中的內弟,在他看來,自己遇到麻煩,托姐夫幫忙是理所當然之事。

  但張平卻不明白,這已不僅僅是他張平的私事,這件事還把他族兄張允牽扯了進去,他不過是族兄張允的一顆棋子罷了。

  蔡府內,蔡中領著張平匆匆來到了蔡瑁的書房前,蔡中對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很清楚,他也沒有想到今天居然會是劉璟上任了,他立刻意識到,這裡面的糾葛恐怕不是那麼簡單。

  他無法做主,只能來找家主蔡瑁。

  走到書房的小院門口,他停住了腳步,回頭對張平道:“你先稍等片刻,我先和兄長談一談,然後再叫你。”

  張平雖然愚蠢毛躁,但一些人情世故他也懂,這件事他已經託過族兄,現在又來找蔡瑁幫忙,會不會惹族兄不高興。

  “姐夫,這件事要不改天再說吧!不要麻煩家主了。”

  蔡中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有些明白過來,便笑道:“你放心吧!家主只是幫我,和你無關,你來找我是天經地義之事,沒人說你什麼,安心等著,我會給你好消息。”

  說完,蔡中也不管張平願不願意,直接進了小院。

  ......

  蔡瑁剛剛才從官衙回來,正坐在書房裡看書,這時門外傳來族弟蔡中的聲音,“大哥,我可以進來嗎?”

  “進來!”

  門開了,蔡中從屋外走進,跪下行一禮,“大哥,有件事要說,是關於劉璟。”

  蔡瑁原本是半靠在坐屏上,聽到‘劉璟’這個名字,他頓時坐了起來,笑問道:“他終於出現了嗎?”

  劉璟失蹤了一個月,蔡瑁偶然想起,也覺得有些奇怪,被趕出府宅,就平白消失了,他還以為劉璟回山陽老家了。

  蔡瑁現在知道劉璟並不想娶自己的女兒,這讓他稍稍鬆了口氣,但關鍵還是劉表的態度,若劉表堅持劉璟娶親,劉璟最後也得讓步。

  只是劉表現在也不提這件事,讓蔡瑁始終掛在心中,放不下來。

  “他現在在做什麼?”

  “現在我才得到消息,劉璟竟然出任第二游繳所督曹,第一天便發生了不少事。”

  蔡中便將今天游繳所內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了蔡瑁,最後道:“我這個內弟就在門外,他已經去求了張允,又跑來找我,這件事我不知該不該插手,特來向大哥請教。”

  蔡瑁眉頭一皺,這件事他竟然不知,任命游繳督曹是襄陽郡的事情,不用向劉表彙報,從程序上蔡瑁確實不會知道。

  但這件事涉及到張允和蒯越的暗鬥,蔡瑁居然不知道,這就有點問題了,蔡瑁不露聲色問道:“張允和蒯越暗鬥,你之前知道嗎?”

  “小弟之前略知一二。”

  “砰!”蔡瑁重重一掌拍在桌上,怒斥蔡中,“這件事你為何不早向我彙報?”

  蔡中嚇得一哆嗦,“這件事....和蔡家無關,所以.....”

  “你這個渾蛋!這是小事情嗎?這麼重大的事情你竟然現在才告訴我,你....”蔡瑁手指著蔡中,氣得說不下去。

  “長兄,小弟知錯了。”

  蔡瑁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發現這件事若處理得好,可以把張允完全拉到自己一邊來,張允是劉表的外甥,在軍中地位很高,若他和自己聯手對付蒯家,這不是天助他蔡瑁嗎?

  襄陽蔡氏、南郡蒯氏,在劉表來荊州之前,兩個家族一南一北,井水不犯河水,但劉表割據一方,蔡氏、蒯氏同時得到重用,雙方為了更大的利益爭奪,兩個家族之間開始明爭暗鬥。

  蔡瑁沉思片刻,很快便將思路理清楚了,襄陽郡丞王覬和蒯越的關係非同尋常,劉璟這個職位應該就是蒯越請王覬安插,以報復張允上月殺死馬通一事。

  現在劉璟當了督曹,當然是想張平踢出去,所以才藉以下犯上之事來說話,王覬肯定會順水推舟,直接免了張平之職,或者將他調走。

  想到這,蔡瑁吩咐道:“把他叫進來吧!”

  蔡中出去,很快把張平領了進來,張平跪下恭敬地磕一個頭,“拜見軍師。”

  “不用客氣,大家都是親戚,你有難處,我怎麼能袖手旁觀,這件事我已經聽三弟說了,放心吧!我一定會儘力相助。”

  蔡瑁語氣很親切,聽得張平的眼淚都快出來了,他連連磕頭,“多謝軍師。”

  蔡瑁笑了笑又問:“這件事,張校尉是怎麼交代你?我是說今天出事之後,你應該見過他了吧!”

  “這.....”張平有點為難,但在蔡瑁的威嚴籠罩之下,他還是說出了底細。

  “家兄讓我先去向劉璟道歉,說並非犯上,只是仰慕武功,務必和他和解。”

  張平這樣一說,蔡瑁便明白了張允的用意,張允還是想讓族弟張平留在游繳所內,那麼這樣一來,張允和蒯越的爭鬥勢不可免,自己是不是可以再添把火呢?

  這件事其實襄陽郡的內政,蔡瑁無法插手,不過蔡瑁也有人脈,襄陽長史吳慶便是蔡家女婿,可以通過他來保住張平的位子。

  想到這,蔡瑁溫和笑道:“這件事其實也不難辦,畢竟你是被劉璟痛毆,所以你雖然無禮在先,卻失利在後,你兄長說得對,你要去認錯,要夾著尾巴認錯,態度要誠懇,只要你能留下來,不出一年,督曹之位還是你的。”

  “這是為何?”張平不解地問道。

  蔡瑁眼睛笑眯了起來,“他是主公之侄,不會在一個小職位上呆得太久。”

  張平這才恍然大悟,難怪族兄一定要自己留下來,原來有這個緣故。

  就在這時,門外有家人稟報,“老爺,張校尉在府外求見!”

  蔡瑁和蔡中對望一眼,兩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張允果然來了。
麥可布雷 發表於 2013-6-19 10:04
第一卷 初鳴 第54章 兩個方案

  游繳所的院子裡,張平恭恭敬敬向劉璟跪拜下來,抱拳行禮,“卑職張平粗魯愚鈍,不識上下尊卑,冒犯了督曹,特來請罪!”

  張平又向盧升一抱拳,“張平也要向書佐道歉。”

  盧升連忙回禮,不敢接受他的道歉。

  張平的道歉在劉璟的意料之中,在昨天初見之時,無論張平怎麼道歉,劉璟也不會饒他,不過在意外發現自己出任游繳督曹竟是蒯越的安排時,劉璟的心中多少有點不太高興。

  “我個人可以接受賊曹的道歉,但我做事一向公私分明,賊曹是否能留下,還要看郡裡的意思。”

  “能不能留下不重要,重要的是督曹一棍把我打醒,讓我明白了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我一直以為自己武功高強,上次見到督曹和蔡進比武,我就忍不住想找督曹一戰,結果自取其辱,唉!我練了十幾年的棍術,竟然擋不住督曹一擊。”

  停一下,張平又道:“我願戴罪立功,願為督曹效力,更加努力去巡視江面,請督曹恩准。”

  張平的語氣非常誠懇,不得不說,此人滿臉橫肉,看似凶橫粗魯,但軟下來時,卻像孫子一樣,恨不得匍匐在地上舔對方的腳丫子。

  其實這種人才可怕,這就是一種典型的沒有底線之人,沒有自尊,自然也沒有寬恕之心,一旦得志,他的手段也將是殘酷無情。

  對這樣的人,要始終有十二分的警惕,不能被他的所謂誠意迷惑。

  劉璟淡淡一笑,“張賊曹先不忙做事情,回家好好休息,我們等郡衙的消息。”

  兩人所爭,是張平現在該幹什麼,在戴罪上崗,還是在家等信,這裡面涉及到一段關鍵的時間差。

  張平一心想留在職位上,若這件事不了了之,對他就幾乎沒有什麼影響了,而且這件事很有可能就是不了了之。

  但劉璟卻不同意他戴罪留任,堅決趕他回家。

  上面扯皮,一時半會兒沒有結論,若張平不在崗,劉璟就可以重新安排人手,就算彈劾不通過,等張平再回來時,早已物是人非。

  所以兩人針鋒相對,都不肯讓步。

  張平又陪笑道:“現在眼看到年底,是一年中最忙的時刻,水賊水盜蠢蠢欲動,偷稅逃稅也是最多,這個時候卑職怎能在家中休息?”

  劉璟笑呵呵道:“張賊曹忠於職守,令人敬佩,不過按照慣例,這幾天張賊曹確實不宜再出現在游繳所,以免被人詬病,先回去休息,我會儘力替賊曹美言,一有消息,我馬上通知你回來,你就放心吧!”

  不管張平怎麼說,劉璟堅決不肯讓步,而此時張平已經不敢再得罪劉璟,萬般無奈,張平只好告辭離去。

  等張平離去,盧升立刻眉開眼笑道:“督曹做得對,張平此人最善於背後陰人,他若留在所中,就是督曹後背的一根芒刺,對督曹掌控游繳所不利。”

  這個道理劉璟豈能不懂,自古以來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就連這個小小的游繳所也不例外。

  他剛上任就遭到張平的挑釁,如果這件事他搞不定,那以後誰還聽他的話?他的威望何在?

  只是張平是否留下,已不是他劉璟可以決定,報告他已經遞上去了,剩下的就是上面鬥爭,和他關係不大了。

  不過話雖這樣說,他其實還可以再落井下石.......

  沉思片刻,劉璟便吩咐盧升,“把全體弟兄們召集起來,我有話要對他們說。”

  ..........

  中午時分,士兵們都在院中吃飯,劉璟匆匆走出遊繳所,在游繳所大門外,站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娘,正是劉璟的丫鬟小包子,她手彎裡挎個籃子,膽膽怯怯,不時伸長脖子向大門內探望。

  這時,劉璟快步走出大門,小包子一眼看見,高興得跳起來,“公子,我在這裡。”

  “有什麼事嗎?”劉璟走上前問道。

  “公子,家裡有人找,是個長者,給了一張這個。”

  小包子從籃子裡取出一張素潔的白紙,遞給劉璟,劉璟接過,原來是一張拜帖,抬頭寫著:‘異度恭見....’

  劉璟訝然,竟然是蒯越,他連忙問道:“人還在嗎?”

  “還在家中等著呢!他好像有事找公子。”

  “我馬上回去!”

  劉璟回所牽出戰馬,翻身上馬向城內奔去......

  在昨天探望前任馬督曹遺孀時,劉璟終於知道了游繳所的內幕,實際上就是蒯家和張允的鬥爭。

  儘管劉璟也不明白,游繳所督曹並不是什麼高位,他們兩家為何爭奪得如此激烈,但有一點讓劉璟不太高興。

  那就是蒯越在他出任游繳所一事上所扮演的角色,竟把他劉璟當做了一顆棋子,利用他來對付張允。

  其實蒯越為人不錯,對他多有照顧,如果蒯越直接向他提出這個要求,他也很願意幫蒯越這個忙,只是劉璟的性格,他不喜歡被人操縱。

  他有自己的尊嚴,儘管蒯越是長輩,是荊州資深高官,但劉璟還希望蒯越能給自己一定的尊重。

  所以劉璟從昨天知道真相開始,心中就有一絲不快,不過,蒯越竟然親自上門解釋,這便使劉璟心中的一絲不快也蕩然消失了。

  “世叔親自上門,晚輩擔待不起!”劉璟走進院子便急聲道。

  蒯越正坐在房間裡喝茶,聽見劉璟的聲音,便放下茶杯走出來,笑眯眯道:“我這個房東來看看房客,也不行嗎?”

  “原來這是...世叔的宅子。”劉璟著實沒有想到。

  “是啊!今天特地來收房租。”

  蒯越向他眨眨眼,帶著一種孩童般的調皮,兩人皆忍不住笑起來。

  “外面冷,世叔快請進屋坐!”

  劉璟將蒯越請進客堂,蒙叔給他們上了茶,蒯越打量一下房間笑道:“這座宅子很粗陋,賢侄還習慣嗎?”

  “還不錯,我很喜歡這裡的安靜,其實我這人對住無所謂,一間茅屋也能棲身,再說,總比寄人籬下好。”

  “寄人籬下?呵呵!賢侄言重了,州牧讓賢侄出來住,其實也是希望賢侄能自立,否則就不會安排職位了。”

  劉璟不想在這件事上扯得太多,便將話題轉了回來,“世叔知道張平之事吧!我的彈劾昨天下午已經遞上去了,不知有沒有什麼說法。”

  話題轉到正事上了,蒯越苦笑一聲,歉然道:“我今天是特地登門道歉,賢侄出任游繳督曹一事,我並非是有心利用,只是一時來不及向說明,沒想到第一天就出事了,很抱歉!”

  “世叔是長輩,怎能向我這個晚輩道歉,晚輩實在當不起,這件事不必再說了,晚輩沒有任何異議,很感激世叔的安排。”

  蒯越見劉璟不卑不亢,謙恭有禮,心中也著實喜歡他,其實今天他不僅是來向劉璟說明情況,同時也想和他商量一下,如何應對這件事。

  蒯越沉吟一下道:“這件事竟然把蔡瑁也扯進來了。”

  劉璟一怔,“那張平不是蔡中的內弟嗎?把蔡瑁扯進來是很正常之事,這很奇怪嗎?”

  蒯越搖了搖頭,“雖說他是蔡中內弟,但這件事並沒有驚動蔡家,和蔡瑁更沒有什麼關係,但我聽說昨天張允拜訪了蔡瑁,所以今天襄陽長史吳慶便極力替張平辯護,這個吳慶便是蔡家的女婿。”

  “然後呢?”

  劉璟又接著問道:“彈劾之事後來有什麼結果?”

  “沒有結果,僵在那裡了,王郡丞一心要罷免張平,但吳慶卻力保,兩人相持不下,李太守便將此事束之高閣,說後議,恐怕最後會不了了之。”

  劉璟沉默不語,其實不了了之倒不是壞事,至少他可以用‘這件事尚沒有處理完’為理由,把張平拒之門外,不讓他復職,相信他有這個權力。

  關鍵是這件事竟然把蔡瑁也扯進來了,蔡瑁很明顯是給了張允面子,這樣一來,蔡瑁、張允便穿了一條褲子,這個蔡瑁倒挺會抓住時機,或許歷史上蔡瑁和張允結盟就是從這件事開始。

  蒯越見劉璟沉默不語,還以為他是為這件事的後果擔憂,便安慰他道:“其實這件事也不是什麼大事,對蒯家而言,不過是為了找回一口氣,我蒯家的女婿就這麼被人宰了,這口氣實在嚥不下,說實話,一個小小的督曹之職,蒯家還看不上眼,我主要是不想放過張平,如果賢侄感到為難,就算了。”

  劉璟沉吟一下又問道:“那張允為何要力爭這個位子?”

  蒯越冷笑一聲,“不過是為利益罷了。”

  劉璟背著手在房間裡走了幾步,一個小小的督曹之職其實他也看不上眼,不過如果利用此事讓蒯家欠自己的一個人情,倒是一個大買賣,雖然放過張平有點損害自己的威望,但和得到蒯家的人情相比,這點損失也微不足道了。

  想到這,劉璟笑道:“世叔,我有兩個方案,第一是把張平趕出第二游繳所,這個很簡單,我明天就可以辦到....”

  “你怎麼能辦到?”蒯越不解地問道。

  “很簡單,我明天讓所有士兵集體去郡衙上書,控訴張平欺虐下屬,他應該就回不來了。”

  蒯越笑了起來,“這個辦法不錯,其實去州衙控訴,效果會更好。”

  “那世叔想不想聽第二個方案呢?”劉璟又笑問道。

  “賢侄請說,我洗耳恭聽!”蒯越興趣更濃了,他很想知道,劉璟怎麼處理此事。

  “第二個方案是讓張平留在游繳所,我保證半年之內,把他性命交給世叔,同時讓張允身敗名裂。”

  蒯越眼睛一亮,又看一眼劉璟,意味深長的笑了,他知道劉璟的能力,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而且蒯越也感受到劉璟願結交蒯家的誠意,這也是蒯越一直所期待之事,他第一次見劉璟,就覺得他非同尋常。

  現在,能不能殺張平倒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劉璟對蒯家有了誠意。

  蒯越點了點頭,“如果是這樣,我就選第二個方案,我很期待看到一個精采的結局。”

  說到這,蒯越起身笑道:“這座宅子如果賢侄不嫌粗陋,我就送給你了,算是我對賢侄升職的賀禮!”
麥可布雷 發表於 2013-6-19 18:06
第一卷 初鳴 第55章 元日到來

  當天下午,劉璟便上書郡衙,替張平解釋,聲言只是一次誤會,願意撤回張平犯上的彈劾。

  襄陽郡丞王覬也得到了蒯越的授意,對此事不再堅持,襄陽太守李圭便順水推舟,撤銷了張平犯上案,准許張平官復原職。

  儘管李太守在處置張平之事上磨蹭,遲遲沒有結果,但在撤消處份上卻動作迅速,辦事高效,半個時辰後便了結了此案,一場不大不小的上任風波就這樣結束。

  晚上,張平便按照荊州風俗,親自送來兩隻獐子,表示賠罪,並轉達了張允對劉璟的歉意,劉璟欣然收下了獐子,至此,這件事就畫上了完滿的句號,波瀾平息。

  ........

  一更時分,劉璟出現在漢水前,只有這個時候,他才會變成另一個人,一個為實現自己夢想而奮鬥的少年。

  劉璟始終忘不了第一次見到趙雲時的情形,那凌厲的槍法,那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勇烈,那就是他的夢想,他也要成為這樣的猛將。

  還有兩年後和蔡進之約,還有他要面對的一個又一個的對手,劉璟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對學武的迫切。

  更重要是,玉真人幫助他找到了一條通往絶頂高手的路徑,玉真人已經將他領進門,剩下的就是他自己的刻苦。

  ‘水是萬物之靈,水也是力量的源泉,子龍生長於山野,以木成武,而你將成長於水澤,當以水為武格.....’

  劉璟赤著上身,渾身只穿一條褌凝,手執戰刀,靜靜地凝視著黑黝黝的漢水,腦海裡卻在想著玉真人說的話,這時,他鼻頭一涼,心中若有所感,抬起頭,天空竟然飄起了雪花。

  紛紛揚揚,細細如絨毛,還是十天就是新年了,荊襄大地才第一次下雪,雪也是水命吧!

  劉璟一笑,他嚼碎了易筋丹,將小瓶中的洗髓酒一飲而盡,很快,體內燃起了熊熊烈火,他將刀咬在口中,縱身跳進了冰冷刺骨的漢水。

  水花拍起,瞬間將他淹沒了,他進入了一個黑黝黝的世界,四周是冰冷的水流,看不見任何東西,他不斷下潛,彷彿進入了一個黑暗的隧道,這讓他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兩個多月前,他的靈魂不是一樣從這樣一個黑暗的隧道來到了這個時代嗎?

  這樣無止境地潛下去,他會不會又能回到後世,但答案很快就出現了,不能,他已經觸摸到了河底軟軟的淤泥。

  這裡離河畔不遠,水深約一丈七尺,也就相當於四米,他昨天上午也曾潛水下底,在這裡找到了一塊大石。

  河底浮力很大,必須要給自己找到一個固定點,很快他摸到了那塊大石,像騎馬一樣,兩腿緊緊夾住了石塊。

  此時腹中丹藥化開,使他渾身被火焚燒一般,燥熱無比,彷彿把他的五臟六腑都要熔化了。

  時值三九時節,正是一年中最寒冷的季節,儘管是南方,但河水依舊冰寒刺骨,彷彿將人骨髓都要凍住,只是腹中的燥熱使他感受不到這種寒冷。

  玉真人佈置給他的第二階段訓練課程便是,每晚入水三次,泅水三千步,然後沉入水底揮刀,每次必須揮刀一千下,中途只准換氣八次,也就是說他每一次憋氣至少要揮刀一百二十下,這樣,就逼迫他以最快的速度揮刀。

  這是一般人無法想像,但只有這樣,才能最大程度練出他的力量,將他體內的潛力固定下來。

  劉璟直到這時,才明白前期為何要進行一個月的殘酷訓練,就是為了讓他在水底儘可能地多呆一點時間,實際上就是增加他的體力和肺活量。

  江底,劉璟雙腿緊緊夾住大石,開始在水中疾速揮刀.....

  寒冷和水的阻力使他揮刀格外艱難,但他咬牙忍受著,他相信玉真人,他已經培養出了一個天下絶頂猛將,就一定會讓自己再次成功。

  暗黑的河底,劉璟的刀在迅猛無比地揮動,水面上劈出一道道水波,他已經漸漸適應了。

  劈出一百二十下後,他浮上水面,換一口氣,又潛入江底,繼續揮刀,一次又一次。

  ........

  ‘嘩!’一聲,他又一次浮出水面,這是他的最後一次換氣,這一次他要挑戰自己。

  劉璟潛入水下奮力揮刀,他的雙臂已經痠軟無比,渾身的每一節骨頭都彷彿斷裂一般。

  水底無邊的黑暗中,他強迫自己奮力揮刀,戰勝手臂的痠軟疼痛,牙根都幾乎咬斷。

  他已經揮出一百二十下,已經快到極限,但他挑戰的目標是一百五十下,他只覺得渾身的每一個細胞都要爆炸,一百三十六、一百三十七.....一百三十八,這種痛苦使他再也無法忍受,他的肺即將爆炸,他幾乎要處於一種缺氧的昏迷狀態。

  一百四十八、一百四十九.....

  他雙腿一鬆,身體迅速上升,在即將衝出水面的剎那,他在水中揮出最後一刀,一百五十!

  ‘嘩!’他終於衝出水面,一股新鮮的空氣撲面而來,劉璟渾身癱軟,貪婪地大口呼吸新鮮空氣.....

  劉璟慢慢游上岸,此時他的兩隻手臂痠痛無比,儘管他已經苦練了一個月的體力,但在水中揮刀一千下還是使他的肌肉痠軟得難以忍受,劉璟沒有任何抱怨,這是他心甘情願的選擇,就算玉真人不在身旁,他也一樣能堅持下去。

  休息片刻,體力稍稍恢復,他又游進了漢水,開始了第二個課程,游水千步,並不多,就是在漢水上游一個來回,這其實也是一種恢復體力的方法,他儘量放鬆自己的身體。

  不多時,一個來回的泅水結束,劉璟再次深深吸一口氣,向江底的黑暗深處潛入,開始第二次水底練刀。

  ...........

  這時天色已濛濛亮了,開始有貧窮人家的主婦在江邊漿洗衣服,棒槌在石頭面上敲得‘砰!砰!’直響。

  劉璟靠在江邊一棵柳樹後,背對岸邊,他從頸下小瓷瓶取出一顆綠色的丹藥服下,這是青竹觀羅籙道長用玉真子的藥方給他配製,和滾水泡澡有異曲同工之效。

  他又盤腿閉目打坐,渾身肌肉放鬆到忘我狀態,注意力凝聚於腦海中一點,讓藥力慢慢在身體中發散,他感覺到體力在以一種前所未有的速度恢復......

  ........

  新年又稱正旦或者正日,西漢初年採用秦歷,是以十月初一為正旦,一直到漢武帝太初元年,才以夏曆的正月初一為歲首,並一直延續至今。

  秦漢時期的新年主要祭祀為主,朝廷要舉行盛大的朝會,也就是歷史上的‘大朝受賀’,皇帝登位,接受百官臣僚祝賀,也接受四方使節的朝覲。

  但對於一般家庭,則主要以祭祀為主,為了這一天,從很早就要開始做準備,從每年十月的上辛日就要為正旦的祭祀釀造冬酒。

  然後正旦三天前家族選出祭祀執事,整個祭祀就是由家主和執事兩人主持。

  新年前一天,中午時分,劉璟正在家中吃午飯,一陣劇烈的砰砰敲門聲幾乎將舊木門砸破。

  劉璟眉頭一皺,這是誰,怎麼如此無禮?

  劉璟正要上前,小包子卻奔去了院子裡,“我來吧!”

  門‘吱嘎!’一聲開了,緊接著小包子一聲驚叫,“虎公子!”

  只見一個又高又大的黑色身影一陣風似的奔來,一下子把房間裡的光遮住了,“璟弟,你還有空吃飯嗎?”

  原來是族兄劉虎,只見他滿頭大汗,就像奔跑了幾十里一樣,氣喘吁吁道:“璟弟,伯父叫你回去參加祭祀。”

  劉璟的心一下鬆了,這兩天他一直為祭祀之事發愁,怎麼劉表還不來叫自己,一般而言,是三天前族人開會商量祭祀的程序。

  明天就是正月初一了,天不亮就要開始祭祀,劉表怎麼還不通知自己,要知道這是劉璟的第一次祭祀,關係到他正式成為劉家子嗣的問題,所以劉璟這兩天有些忐忑不安。

  劉虎的到來,終於使劉璟長長鬆了一口氣,儘管劉虎粗魯無禮,但在劉璟看來,他此時卻是如此率真可愛。

  “來!來!我們一起吃午飯。”劉璟熱情地邀請劉虎坐下。

  劉虎從襄陽奔來,找到這座小宅又花了半天時間,著實有點餓了,他也不客氣,坐下來手一捲,一張小蔥羊肉煎餅便被他咬去一半。

  小包子看得心疼無比,那可是她給公子煎的餅,沒這頭老虎的份,劉璟笑了笑,吩咐她道:“小包子,給虎公子盛碗粥,再煎幾張餅來。”

  小包子無奈,只得答應一聲,到廚房去了,蒙叔又端了一碗水給劉虎,劉虎咕嘟咕嘟將一碗水喝乾,這才打個長長的水嗝,瞪大眼睛問劉璟道:“聽說你把水狼擊敗了?”

  水狼就是張平的綽號,儘管擊敗張平是游繳所內部事務,但這種事情傳得極快,幾天時間,襄樊兩城的劍館幾乎都傳遍了,令劉虎羨慕不已,這才多久時間,劉璟的武藝竟然能擊敗水狼了。

  劉璟苦笑一聲,這件事他可不想傳出去,傳出去會他增添無窮的煩惱,會有很多好事者上門來挑戰,畢竟他只會那一招。

  “別說廢話了,快吃吧!吃完我們就去襄陽,你不是很急嗎?”
麥可布雷 發表於 2013-6-20 14:58
第一卷 初鳴 第56章 再回劉府

  離開劉府一個多月,劉璟再一次回到了府中,不過他本身在劉府住的時間並不長,對劉府也沒有什麼感情,蔡夫人把他趕出劉府,也割斷了他對劉府的一絲懷念。

  只是他是劉家子弟,回劉府參加祭祀是理所當然之事,蔡夫人再恨他入骨,也阻止不了他在新年前入府。

  “璟弟,我想搬過去和你同住,你看行不行?”

  走到劉府前,眼看沒有了機會,劉虎終於忍不住表達自己的心願,這是他考慮很久之事,他學武多年,進步卻不大,而眼看著劉璟進步飛速,終於使他受不了這個誘惑了。

  劉璟停住腳步,感到有些驚訝,他見劉虎臉脹得通紅,眼睛裡卻格外嚴肅,看樣子他是當真了。

  “可是.....你兄長准許嗎?”

  劉虎的兄長便是劉磬,兄弟二人的父親也去世了,兩人跟著母親生活,住在襄陽城。

  “應該沒有問題,我在劍館也住了幾年,他也沒說什麼,再說我已經十八歲了,完全可以自立。”劉虎目光熱切望著劉璟,只盼著他能一口答應。

  這時,劉璟心中一動,他正好想給張平安插一個副手,一時找不到合適人選,這個劉虎不就是最好的人選嗎?

  他是襄陽出了名的呆傻大個子,但實際上,劉璟知道他其實也並不愚笨,只是胸無城府,上次和蔡進比劍,他不就勸自己不要接受嗎?

  想到這,劉璟笑道:“跟我住也可以,不過我有個條件,我安排你進游繳所任職,當然不是做小兵,怎麼樣?”

  劉虎撓頭嘿嘿一笑,“你是怕養不起我吧!是不是?”

  “不幹就算了!”劉璟氣結,這個傢伙想得倒複雜。

  他催馬向府門而去,劉虎連忙拉住他,陪笑道:“只是和你開個玩笑,我怎麼會不答應,你怎麼說就怎麼辦。”

  “那好,我們一言為定!”

  .......

  劉璟和劉府走進正堂,劉家子弟已經齊聚一堂了,除了劉璟認識的幾個劉氏子弟外,還有些遠房子弟,圍坐在劉表四周,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卑恭的笑容。

  劉表的親兄弟有四個,劉表是長子,次子從小病死,三子一家死在黃巾之亂中,四子便是劉璟的父親,也去世了,

  其餘偏房族弟還有十幾人,大都在漢末之亂中凋敝失散,倖存下來的都來了荊州,依附劉表,不過大多資質平庸,分散在荊州各地,這次祭祖,大家都趕來了襄陽。

  劉表坐在正中,左手第一人是從侄劉磬,他甚至比劉琦還靠前,從這一點,劉璟便判斷出,今年的祭祀執事應該就是劉磬。

  劉磬和兄弟劉虎長得完全不同,年約二十出頭,身材中等,皮膚白淨,看起來溫文爾雅,是一個典型的白麵書生。

  “呵呵!璟兒來了。”

  劉表見劉璟進堂,便笑著對眾人道:“大家也好幾年沒見到他了,看看變化大不大?”

  劉表這句話說出來,頓時把劉璟驚出一身冷汗,他幾乎忘記真實身份之事了,總把自己當成真的劉璟,現在已沒有人懷疑他是假。

  那是因為眾人大都沒有見過真正的劉璟,但族人不同,這些族人都是見過他的,劉璟這才意識到,他的真正大考直到現在才遲遲來臨。

  劉璟按捺住心中的緊張,恭敬地跪下向劉表行一拜禮,“侄兒拜見大伯。”

  這時,他已聽見兩邊傳來的竊竊私語聲。

  “好像長高了不少,比從前更加黑瘦,但更健壯了。”

  ......

  這些議論之聲讓劉璟忽然想到一事,頓時有了絶妙的藉口,他現在和一個月前也變化很大了。

  劉表也是一個月沒見他了,打量一下,有些奇怪地問道:“璟兒,你不是學習炮藥嗎?怎麼變得又黑又瘦,我都快認不出了。”

  劉璟連忙道:“回稟大伯,剛開始是學習炮藥,但很快又開始練武,每天要跑步泅水,所以.....”

  劉表笑了起來,“我說呢!怎麼一個多月不見,就差點認不出了,原來是練武,我估計大家都覺得你變化很大。”

  劉表又回頭問一名中年男子,“二弟,你說是不是?”

  這名中年男子叫劉度,是劉表遠房族弟,劉虎的叔父,頗為精明能幹,去年被劉表任命為零陵郡太守,劉度四年前才來荊州,所以對劉璟有點印象。

  他捋鬚笑道:“變化是很大,四年前還是一個頑皮的黃毛小子,一轉眼便成人了,令人深感歲月流逝,也是我們家族興旺有期。”

  他又問劉璟,“璟兒,你的腿現在怎麼樣了?”

  劉璟從蒙叔那裡知道,自己的腿小時候摔斷過,這個他已經很清楚,但問題是,眼前這個中年男子是誰?

  蒙叔雖然把家譜告訴了他,但他都沒有見過家譜上的人,他無法和真人對上號,這個男子明顯認識他,如果他不認識,那就說不通了。

  不過,或許可以糊弄過去,剛才劉表不是叫他二弟嗎?看樣子五十歲左右了,應該比自己父親年長。

  劉璟決定一賭,他立刻跪下,也行一個拜禮,恭恭敬敬道:“回稟二伯父,侄兒的腿已經完全好了,二伯父身體可好?”

  知禮的孩子人人都喜歡,劉度立刻笑道:“我還好吧!零陵那邊氣候我能適應。”

  提到零陵,劉璟立刻知道他是誰了,劉度,自己從小是叫他仲父,可不是叫二伯父,他立刻改口道:“仲父的身體一向強壯,在哪裡都能適應,不知賢二哥有沒有來。”

  下首一個年輕書生點點頭笑道:“璟弟,我在!”

  這時劉表笑道:“好了,族人都到齊了,我該講一講明天祭祀的具體細節了。”

  劉虎輕輕拉了一下劉璟,把他帶到右首最後兩個位子坐下,劉璟一顆心放下,第一關總算熬過了。

  “明天正旦,祭祀從卯時一刻開始,我為主祭,磬兒為執事,五更正在祠堂集中,不得來遲,下面每個人的事務我再重新交代一下.....”

  旁邊劉虎低聲對劉璟道:“昨天第一次商議你沒來,家主說你是第一次參加祭祀,就不讓你做事了,你就跟著我,禮節之類很簡單,我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劉璟對劉虎的印象大好,如此善解人意,誰說他傻來著,這個族兄如果弄好了,將來對他大有助益。

  想到這,劉璟笑道:“虎兄,今晚我們住一起吧!探討一下武藝。”

  “好呀!”劉虎興奮起來,“我跟你練武。”

  .......

  入夜,劉璟一份‘風雷變’的刀譜給了劉虎,“我之所以能擊敗水狼,就是因為我會這一招,一共要練習二十四刀出擊,其實就只有一刀,這是不傳之秘,我正式給你,希望你不要流傳出去。”

  ‘風雷變’是玉真子專門給劉璟量身打造,和落鳳門無關,所以劉璟把它傳給劉虎也沒什麼關係,關鍵是落鳳功法他不能傳出去。

  但劉璟不是這麼想,要練習‘風雷變’,就必須要會一點落鳳功法,劉璟也決定把一部分落鳳功法傳給他。

  他需要的是一個得力助手,至於落鳳門的規矩約束不了他。

  劉虎看得直咋舌,乖乖,一招二十四式,他可從未聽說過。

  “璟弟,我可以練好嗎?”

  “你先把招式練熟了,然後功法我再教你,也不急,慢慢練吧!你會這一招,蔡進也不是你的對手了。”

  劉虎歡喜之極,跳起身嗷嗷叫道:“我現在就練去!”

  劉璟一把抓住了他,凝視著他道:“這件事你若傳出去,你休想讓我再教你任何東西!”

  劉虎見劉璟的表情異常嚴峻,他也鄭重地點了點頭,“就算割了我的舌頭,我也絶不說!”

  劉璟也站起身笑道:“我現在去一趟西襄水,保證五更時分在祠堂集中。”

  ..........

  劉府的祠堂位於西宅,供奉著從魯恭王劉余開始的歷代祖先,這是劉表的家廟,占地二十畝,由數十幢建築組成,也每個家族最神聖之處。

  五更未到,劉氏家族的男子和婦女已經陸續抵達了位於大門兩側的男女衣冠房,需要在這裡先換上黑色祭袍,帶上平頂祭冠,然後列隊出發,前往正堂拜祭。

  男子在前,婦女在後,像出嫁的女兒就不能參與祭祀了,而是在夫家參祭。

  劉表已經換好了冠服,默默注視著其他族人換裝,他忽然眉頭微微一皺,問劉虎道:“璟兒呢?怎麼不見他。”

  劉虎吱吱嗚嗚道:“他身體稍微有點不適,晚來一點,馬上就到。”

  話音剛落,只見劉璟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房間裡,劉虎大喜,一指道:“他來了!”

  劉表點點頭,“你教他換服,今天就帶著他,不可出什麼意外。”

  “侄兒明白!”

  劉虎連忙跑到劉璟面前,低聲怨道:“怎麼才來!”

  “不是時間還沒到嗎?”劉璟歉然笑了笑。

  “五更正是出發時間,還要換祭服,哎!我忘告訴你了,快點吧!”

  劉虎手忙腳亂幫劉璟換上了黑色祭袍,又幫他帶上平頂冠,劉璟還是第一次穿上祭服,他心中很清楚祭祀的意思,參加了祭祀,也就是正式承認他為劉家子弟了。

  ‘當!當!’

  隨著悠揚的祭鐘敲響,劉家上下百餘人,在家主劉表的帶領下,列隊向祭祀正堂而去。

  這一天,天色清明,建安七年終於來臨了。
麥可布雷 發表於 2013-6-20 14:59
第一卷 初鳴 第57章 餞別送友

  祭祀時間並不長,半個時辰便結束了,劉表要趕去州衙,接受荊州百官的旦日朝賀,其餘族人則各自活動,大多聚在一起聊天,準備參加中午盛大的劉府家宴。

  不過這個家宴並不一定要參加,像劉表就不能參加,劉璟自然也想離開,和族人呆的時間太長,他暴露的機會越大。

  不過,劉璟雖然很想離去,卻不幸被族人拉住,問長問短,又陪他們玩了幾局六博之棋,這也是劉璟剛剛學會,六白六黑兩組,靠投箸來行棋,也就是將筷子投入一丈外的壺中,獲得行棋的資格。

  又有博弈、又有機智,競爭性極強,很多人因而迷上博戲,‘廢事棄業、忘寢與食,窮日盡明,繼以脂燭’。

  在博棋中,翻臉、叫罵、鬥毆的情況時有發生,也因此發生過一些著名事件,比如秦宮嫪毐酒後和權貴博棋時發生爭鬥,嫪毐怒曰:‘吾乃皇帝之假父!’這件事引發了秦始皇對嫪毐集團的清洗。

  再比如戰國末年,荊軻與魯人勾踐(不是臥薪嘗膽那位)博棋發生爭執,勾踐破口大罵,堂堂的刺秦勇士荊軻竟倉皇逃去。

  還有皇太子劉啟和吳王太子劉濞博棋時爭道,皇太子惱羞成怒,用棋盤砸死了吳王太子劉濞,這件事成為了七王之亂的導火線。

  劉璟為了和士兵們打成一片,也學會了玩這種博棋,只是士兵們是為了賭博,而且沒有人敢贏他,想方設法把錢輸給他。

  劉璟能理解士兵們的心態,他今天其實也是一樣。

  今天他耐著性子,陪十幾個劉氏長輩玩了一個上午博棋,輸給他們三十幾兩黃金,贏來了長輩們一片交口稱讚,誇他不愧是家主親侄,頗有家祖之風。

  臨近中午,劉府的宴會即將開始,劉璟不想見到蔡夫人,準備離去,剛走出大堂,卻被劉琦從後面趕來叫住了。

  “璟弟!等一等。”

  劉璟連忙施禮笑道:“長兄,好久不不見了。”

  劉琦歉然道:“這段時間準備祭祀,忙昏了頭,一時顧不上璟弟,有點冷落你了,很抱歉!”

  “沒事,我這段時間也忙呢!”

  “對了,你有了職務,我險些忘了。”

  劉琦又笑道:“這個游繳所督曹做得怎麼樣?”

  劉璟苦笑著搖搖頭,“每天都有千頭萬緒的事情,令人頭大如鬥,光是安排新年當值,大家就扯皮了半天,這還是個小小的游繳所,要是一支軍隊,我就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了。”

  “大有大的管法,其實也差不多。”

  劉琦話題一轉,笑道:“今天有沒有空,我帶你去參加一個宴會,估計你會有興趣。”

  劉璟正好不想留在這裡,立刻欣然答應了,“我隨時可以出發!”

  “你稍等片刻,我去換一件衣服,然後我們就出發。”劉琦轉身匆匆去了。

  劉璟坐在中院花壇邊耐心地等候著,就在這時,蔡夫人在一大群丫鬟婆子的簇擁下,從另一邊匆匆走來,正好和劉璟迎面相遇,兩人都有點愣住了。

  儘管劉璟就是因為不想見她,才急著離去,沒想到冤家路窄,還是遇到了,無奈,他只得上前躬身行一禮,“參見夫人!”

  蔡夫人目光複雜地望著他,前兩天丈夫和蔡家達成了一個妥協,將聯姻之事暫時向後擱置一到兩年,理由是蔡少妤還年少,等她長大一點,再談婚事。

  這個結果雖然不是最好,但至少也解決了眼前的危機,使蔡夫人有時間從容安排劉琮娶蔡家之女。

  另一方面,劉璟明確表態不會娶少妤,這又使蔡夫人對劉璟的敵意暫時消弱幾分。

  不過蔡夫人恨劉璟的根子卻不是這門婚姻,而是她的孩兒小產,她始終認為是劉璟剋死了自己的孩子。

  這種仇恨像毒刺一般藏在蔡夫人心中,每次看到劉璟,蔡夫人心中就是一陣刺痛,想起了她失去的孩子。

  “聽說你出任官職了?”蔡夫人冷冷問道。

  “是!”

  “哦!那就好,年輕人要知道上進,不要總想著依賴父蔭,你伯父很忙,以後你儘量少打擾他。”

  “我知道!”

  劉璟的語氣也很冷淡,連虛偽的笑容都沒有,這個女人實在是令他厭惡之極,多說一句話對他都是一種折磨。

  “怎麼,你很厭惡我?”蔡夫人感覺到了劉璟的冷淡,有些惱火道。

  “我怎麼敢厭惡夫人,是夫人厭惡我,所以我想儘快從夫人面前消失,也儘量少言,以免壞了夫人旦日的好心情。”

  “哼!你倒有自知之明,另外,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和蔡家的婚姻已經解除,你可以不用煩惱了。”

  這個消息倒不錯,讓劉璟的心情一下子大好起來,他如釋重負,又行一禮,“多謝夫人告訴我好消息。”

  “哼!”蔡夫人又冷哼一聲,譏諷道:“這樣你就可以去娶曹操之女和孫權之妹了,我們蔡家可高攀不起。”

  說完,蔡夫人揚長而去,劉璟有些愣住了,這是他給劉表說的話,蔡夫人居然知道了,看樣子,劉表很看重這句話,難道就是因為這句話,劉表讓自己搬出去嗎?

  劉璟畢竟年輕,有些事情考慮得不是那麼成熟周全,有些不該說的話,他有時也會脫口而出,引來了別人的猜疑。

  很明顯,娶曹操之女和孫權之妹這句話引起了劉表的猜疑,或許劉表已經在懷疑自己的野心了,劉璟感覺有些懊惱,他也意識到自己有時鋒芒太露,才襄陽才兩個多月,就發生了這麼多事情。

  就在劉璟暗暗懊惱之時,劉琦已換好衣服匆匆而來,“璟弟,我們走吧!”

  他換了一身紫色長袍,頭戴金冠,看起來豐神俊朗,不知他今天要去見什麼人。

  劉璟把思緒收回,跟著劉琦出門了。

  劉璟沒有騎馬,坐上了劉琦的馬車,馬車向城西疾速駛去。

  “今天一個朋友要遠行,我們鹿門書院的幾個同窗置酒給他餞別,正好又逢旦日,大家順便聚一聚,這中間有一個你很感興趣的人。”

  “是誰?”劉璟被劉琦勾起了興趣。

  劉琦神秘一笑,“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馬車在西城門旁的一座酒館緩緩停下,竟然就是上次盜馬那間酒館,時值旦日,大多數人家都在家中聚餐,大街上冷冷清清,酒館裡也沒有什麼客人,只見寥寥身影。

  劉琦見門口停著三輛馬車,不由笑道:“他們已經到了。”

  兩人上了二樓,只有兩三個酒客。

  酒館很寬敞,沒有什麼桌椅,都是席地而坐,每人面前放一張低矮的食案,或人多人少,座位之間隨意用柵欄相隔,保持每桌座位的獨立。

  如果在稍微高檔的酒館裡,還能看見用屏風相隔,甚至在貴族們飲宴的場所,還能看見鑲金白玉屏風。

  在一個角落裡,已經坐了五六人,都是年輕文士,頭裹幘巾,身著儒袍,其中一人劉璟認識,正是蒯祺,還有一人他也認識,卻是白眉馬良。

  劉璟忽然想到了諸葛亮,他掃了一眼,沒有看見諸葛亮,不過卻意外地發現他們中還有一個年輕女子。

  頭戴帷帽,有薄紗覆面,看不清容貌,上穿淡綠色短襦,下系一條紫紅色長裙,腰中束一條白色寬錦帶,身材倒也纖細苗條。

  她身後還坐了一個小丫鬟,長得倒也乖巧俏麗。

  旁邊還有兩人,正在低頭說話,沒有注意到他們到來。

  “來了!來了!”

  蒯祺看見了他們兩人,笑著嚷了起來,眾人紛紛站起,劉琦快步上前,拱手笑道:“真是抱歉,來晚了一步,讓各位久等。”

  馬良呵呵一笑,“我們正在商量,等會兒先罰酒三杯。”

  “該罰!該罰!”

  這時,另外兩人也上前行一禮,“琦公子,好久不見了。”

  這兩人一長一少,年長者約四十歲,年輕者二十三四歲,都是身著儒袍,氣質清雅。

  劉琦笑著給劉璟介紹兩人,“這兩位就是今天的正主,我們今天就是給他們踐行。”

  這位年長一點的,崔鈞崔州平,博陵崔氏,當年鼓動袁紹起兵反董卓,享有很高名望。

  劉璟也久聞大名了,卻沒有想到他居然已是中年人,連忙行禮,“小子劉璟,久聞崔先生大名。”

  崔州平捋鬚一笑,“璟公子之名,我們也聽說了,聽說璟公子得了的盧馬,可否一觀?”

  “還在劉府,沒有騎出來,下次一定讓崔先生試一試。”

  崔州平笑一笑,沒有說話,劉琦又給劉璟介紹年輕的一位,“這位是潁川徐元直,胸有抱負,有大才。”

  劉璟肅然起敬,原來他就是徐庶,他還是第一次見,只見徐庶身高約七尺五,皮膚白皙,容貌清秀,一雙目光炯炯有神。

  “原來你就是潁川徐庶!”

  徐庶一怔,笑道:“璟公子也聽說過我嗎?”

  “元直兄之名如雷貫耳!”

  剛才對崔州平是久聞大名,現在對徐庶卻是如雷貫耳,這明顯不是應酬,有點偏向徐庶了,劉琦打個圓場,給劉璟介紹最後一名女子。

  “這位是女中英傑,才學之高,不壓鬚眉,黃家女公子月英,今天也是專程來為州平和元直踐行。”

  劉璟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過來,原來這就是黃月英,難得為朋友踐行而拋頭露面,憑這份勇氣就難能可貴。

  只可惜她戴帷帽遮著面,看不見容貌,他連忙長揖行禮,“久聞黃姑娘才學出眾,秀外慧中,今日得一見,劉璟三生有幸。”

  “璟公子過獎了,璟公子勇救趙雲,智勇雙全,為信義而慷慨赴死,如此忠義之士,連家父也讚不絕口,想請公子有空,來黃家做客。”

  黃月英聲音很輕柔,不過卻聽得劉璟一陣慚愧,他救趙雲之事沒想到卻傳開了,應該是趙雲告訴劉備,而劉備傳開了,雖然這不是壞事,但劉璟還是不希望別人知道。

  他連忙謙虛兩句,表示有空一定去黃家做客,這時,他又笑問道:“孔明兄今天怎麼沒來?”
麥可布雷 發表於 2013-6-20 14:59
第一卷 初鳴 第58章 才高遮貌醜

  劉璟隨口問了一句,‘孔明為何不來?’

  酒席中的氣氛頓時變得尷尬起來,這種尷尬連劉璟也意識到了,只是他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麼。

  這時,今天的召集者蒯祺連忙笑道:“酒菜都準備好了,不用再謙讓,大家就坐吧!”

  劉璟跟隨眾人坐下,座位圍成一圈,幾名酒保流水般端著酒菜上來,又將一架溫酒樽放在中央,一名姿色俏麗的酒娘負責給眾人斟酒。

  崔州平端起耳杯對眾人道:“今天感謝各位來給我們踐別,尤其感謝琦公子親自前來送行,此去北方,最多三五個月,我們就會回來,請諸位不用過多惦掛。”

  徐庶也端起耳杯笑道:“這次主要是回家探母,感謝大家前來餞別,我先乾為敬。”

  他將耳杯中酒一飲而盡,眾人紛紛祝他們一路順利,也各自把酒喝了,這時,劉璟對徐庶道:“劉璟敬佩元直兄孝母,元直兄為何不把母親直接接到襄陽,這樣更方便照顧。”

  徐庶嘆了口氣,“我也是這樣考慮,主要是家兄不肯讓母親南下,而且母親也故土難離,幾次勸說皆不答應,沒有辦法。”

  劉璟點點頭,也不再說話,眾人又閒聊幾句,劉琦對黃月英笑道:“久聞女公子琴藝無雙,能否即興彈奏一曲,讓我等正旦聞仙樂。”

  眾人皆鼓掌大笑,“琦公子提議極妙,黃姑娘能否讓我們享一享耳福!”

  黃月英也不推辭,嫣然一笑,“既然如此,月英就獻醜了。”

  她回頭吩咐小丫鬟幾句,丫鬟點點頭,下樓去了,片刻從馬車裡取來一隻琴,一名酒保搬來一隻琴桌,丫鬟將琴放好。

  黃月英撩起了一圈帷帽遮紗,直到這時,劉璟才終於看到她的容貌,果然令人失望,皮膚微黑,鼻子略顯平扁,眼睛不夠水靈,鬢前一絡頭髮顯得有些枯黃。

  黃髮黑面,鄉間傳言並沒有錯,不過倒也沒有那麼誇張,醜得無法見人,只是姿色略略平庸。

  黃月英神色平靜,略略調了一下琴音,便對眾人嫣然一笑道:“小妹給大家獻醜了。”

  她纖指撥動,一串流水般的琴音從她手指間叮咚彈出,她彈的是《聶政刺韓王曲》,也就是《廣陵散》,儘管是單琴,但琴聲慷慨激昂,時而仰天悲憤,時而殺伐四射,時而婉轉悲涼。

  連劉璟的情緒也隨她的琴聲而波動,他聽得痴迷了,整個酒館裡鴉雀無聲,幾名酒保也坐在一旁,呆呆地聽著琴音,忘記了給客人上菜。

  忽而琴聲一收,繚繚繞樑,過了良久,酒館驟然間爆發出一片喝采聲,這會兒,劉璟也發現劉月英其實也並不醜,她的才學使她的容貌變得無足輕重。

  黃月英起身行一禮,歉然笑道:“家中還有事,小妹不能久留,先告辭了。”

  眾人也不挽留,紛紛起身感謝她的新年琴音,劉璟望著背影她下樓,忍不住嘆息一聲,“如此佳人,娶她者何其幸哉!”

  眾人神情古怪,都忍住了笑,這時,下面馬車轔轔聲傳來,黃月英走了,蒯祺終於忍不住笑道:“璟公子,你知道孔明為何不來,黃姑娘為何又會失望而去?”

  劉璟搖搖頭,“我不知!”

  馬良也笑道:“其實這件事和你有關。”

  “和我有關?”劉璟愕然,“你們在說什麼?”

  蒯祺喝了一口就,慢慢悠悠道:“上次在蒯府小宴,璟公子說,孔明之妻不是黃月英嗎?公子還記得嗎?”

  劉璟點點頭,“我記得,當時我只是隨口之言。”

  “你的隨口之言可把孔明害慘了,現在人人都在說,孔明要娶黃月英,越傳越廣,襄陽士子人人皆知,現在大家見了孔明就打趣,‘幾時迎娶黃家女公子?’結果孔明不敢出門了,所以今天他聽說黃姑娘要來,便臨時有事來不了。”

  劉璟撓撓頭,他這才明白自己的一句無心之言,竟惹出這麼大的事端,他又問道:“可是這和黃姑娘提前離去有關係嗎?”

  眾人大笑,“孔明不來,黃姑娘豈能不失望離去,你以為黃姑娘真是來餞別的嗎?”

  劉璟這才明白,原來黃月英是喜歡諸葛亮,不過黃月英給劉璟留下的印象極好,如果能助她心想事成,倒也是一段佳話,但好像諸葛亮沒這個心思,是嫌她貌醜嗎?

  “那孔明是什麼態度,他不想娶黃姑娘嗎?”

  旁邊徐庶笑道:“恐怕孔明連自己都不知道,不過他那個人極要面子,這件事傳得沸沸揚揚,就算他有這個心,他也不敢娶了。”

  劉璟拍拍額頭笑道:“這樣,我豈不是成了罪人?”

  “你是罪人,所以我們要罰你三杯。”

  眾人皆起鬨,劉璟只得喝了三杯酒,但這件事他心中卻放不下,又對眾人道:“說起來,這件事確實是我的過失,我不希望有情人難成眷屬,我想幫他們一下,彌補過失,大家說說,有什麼辦法?”

  這種事情誰都感興趣,徐庶沉思一下,神秘一笑道:“其實我倒有一個辦法。”

  他低聲對眾人說了幾句,眾人皆拍掌稱妙,徐庶又笑道:“這件事我不想置身事外,不如等我回來,我們一起實施此事。”

  劉琦笑而不語,他是州牧之子,他可不想參與此事,他正要提醒劉璟,劉璟卻欣然笑道:“那就一言為定,這件事我來主導。”

  .........

  送別宴結束,劉璟也打算回樊城了,不過他的馬在劉府,便又坐馬車返回劉府。

  馬車裡,劉琦沉吟一下道:“璟弟,和徐庶、崔鈞等人泛泛而交即可,不要太過於深交了。”

  “為什麼?”劉璟對他這話有些不解。

  “有些事情以後再慢慢告訴你,反正荊州的水很深,派系鮮明,本土派和外來派一向水火難容,泛泛而交可以,但深交不行,所以我勸你不要和這些北方名士關係太深,會影響你在荊州的仕途。”

  劉璟沉默片刻,緩緩道:“曹操之所以強大,就在於他知人善用,唯才是舉,這麼多人才來投靠荊州,荊州卻養而不用,就憑這一點,兄長以為荊州可以和曹操抗衡嗎?”

  劉琦一怔,看了看劉璟,臉上露出一絲無奈,“我也沒有辦法,我也勸過父親,但父親說,要確保荊州士族的利益,所以我只能儘量安撫這些外來士族”

  劉璟搖了搖頭,“兄長,恕我直言,所謂本土派、外來派其實沒有任何意義,應該劃分為抗曹派和親曹派才對,像徐庶、崔州平這些北方士族寧可拋下棄母,不肯為曹操效命而投奔荊州,這才是大義。

  相反,蔡家、蒯家他們這些本土派,他更多考慮的是家族利益,一旦曹操大軍殺至,他們可以放棄家族存亡,與之抗爭嗎?到時候,誰會投降曹操,誰會抗擊曹操,這一點長兄想過沒有?”

  劉琦沉默了,他無法回答,劉璟所指出的風險他當然也知道,但他們身不由己,他們總不能把荊州本土官僚統統打倒,然後再改任用北方士族吧!

  如果那樣,他們也就完了,荊州士族可是他們的根基,根基是萬萬動不得,甚至連平安共處都很難做到,荊州士族根本不給外來派任何機會,除非是他們劉氏的姻親。

  “璟弟,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劉琦長嘆一聲,含糊得應承一句,然後無言以對。

  .........

  劉璟藉口游繳所事務繁忙,離開了劉府,當然,他還沒有資格去參加荊州州衙的新年賀典,荊州凡四百石以上官員,皆要參加賀典,而他的游繳督曹只有三百石。

  劉璟剛牽馬走出劉府,便聽見後面有人叫他,“璟弟!”

  回頭見是劉虎,他飛奔而來,氣喘吁吁道:“我給兄長說過了,他同意我去游繳所任職,要不....我今天就搬到你那裡去。”

  “你這個性急的傢伙!”

  劉虎撓撓後腦勺,厚顏嘿嘿一笑,“行不行啊?”

  “行啊!去取行李。”

  “行李在這裡!”劉虎的手藏在身後,當他的手露出來,手上竟拿著一個包袱。

  劉璟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昨天才告訴他,他就準備好了麼?他著實拿這個傻大個沒有法子,說他傻,可什麼都準備好了,他哪裡傻啊!

  劉璟拍了拍他肩膀,“那就走吧!”

  這時,劉璟才發現劉虎長得相當高大,竟比自己還高半個頭,似乎比張飛還高,身材足有八尺五,肩膀寬厚得像大磨盤。

  劉璟心中一動,自己之所以要在水中練功,是因為力量不夠,想把力量提高到千斤以上,那麼這個劉虎會不會是天生神力呢?

  “老虎,你能抬起多重的東西,我是說舉過頭頂。”劉璟好奇地問道。

  “這個.....”

  劉虎撓撓頭笑道:“我最多一次可以舉起六個人,算一算,七八百斤吧!”

  劉璟點點頭,這就是從小沒有築基練武者所能達到的極限,可惜啊!劉虎再怎麼努力,最多也只能成為二流武將,或許將來自己可以把百鳥朝鳳槍教給他,讓他至少在槍法上精奇,成為樂進、李典一類的大將。

  把這個傢伙培養好了,他將成為自己的第一個得力助手。
麥可布雷 發表於 2013-6-20 22:17
第一卷 初鳴 第59章 二見甘寧

  劉璟牽著馬和劉虎一路快走,不多時便來到碼頭,上了渡船,船隻向北岸駛去。

  船隻剛到漢水中央,劉璟忽然看見一艘游繳所的公船迎面駛來,船上之人他都認識,他連忙揮手大喊:“曹五!”

  公船上人看見他,連忙駛近,叫停了渡船,為首什長叫做曹克,排行第五,所以眾人都叫他曹五。

  兩船靠在一起,曹五急道:“督曹,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劉璟心中有些不快,今天是大年初一,曹五就喊出事了,這可不是吉兆。

  “督曹,張平被人抓走了。”

  ‘張平!’劉璟一怔,怎麼又是他,他不悅問道:“被誰抓走了?”

  “被甘寧手下抓走了,就在昨天半夜。”

  劉璟眉頭皺成一團,張平怎麼會和甘寧惹上了,這時,他心念一動,不對啊!昨天和今天都不是張平當值,他出來做什麼?

  “到底是怎麼回事?”

  曹五看了一眼旁邊的船伕,猶豫一下,“督曹能不能換艘船?”

  上了公船,劉璟坐下來問道:“說吧!發生了什麼事?”

  “今天正旦,本不該張平當值,但他昨晚半夜時忽然跑來,和當值的楊順換了班,然後半夜就出巡去了,帶了十幾個弟兄,今天天剛亮,甘寧派人來送個口信,說張平和十幾個弟兄都在他手上,讓督曹過去談一談,具體什麼情況我們也不清楚。”

  這倒奇怪了,張平半夜三更跑出來做什麼?劉璟沉吟片刻,就算不管張平,但是十幾個弟兄他是管的。

  劉璟便問道:“甘寧現在在哪裡?”

  “好像在樊城以西什麼地方。”

  這時旁邊劉虎接口道:“在鳳翼亭。”

  “對!是在鳳翼亭。”

  劉璟當即令道:“調頭去鳳翼亭!”

  .........

  甘寧駐紮之地在樊城以西的鳳翼亭,有一片港灣水泊,岸上有幾十間官房,這裡其實是一處行舟驛站,往來的官吏乘舟而至,若是天黑疲憊,便可在這座驛站裡投宿。

  劉表索性把這座驛站劃給了甘寧,讓他和手下在這里長駐,每月按時送錢糧給他們,實際上就是將甘寧養在樊城,既不用他,也不惡待,既不壞劉表的名聲,也去除了荊襄最大的水賊之患。

  劉表用的藉口是向朝廷保舉甘寧為中郎將,按照正常的流程,少則數月,多則一兩年,就這麼無限期地拖延下去。

  驛站旁邊確實有一座亭子,叫做鳳翼亭,驛站也因這座亭子而得名,亭子築在一座假山之山,高約七八丈,坐在亭子裡可俯覽漢水,看大江滾滾南下,視野開闊,令人心曠神怡。

  劉璟負手迎風而立,帶著一絲腥味的江風撲面而來,將他的頭髮吹得飄舞,江山如畫,大江東去,濁浪滾滾,此情此景,令劉璟心潮起伏。

  這時,身後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劉璟回頭,正是甘寧向鳳翼亭走來。

  劉璟見他不再像上次那樣敞胸露懷,披一件青色英雄氅,腰束錦帶,頭戴冠巾,水賊豪氣消失,多了幾分儒雅的氣質。

  “甘將軍這身打扮,倒讓人認不出了。”

  甘寧呵呵一笑,一擺手,兩名手下在亭中鋪了蓆子,又擺上十幾樣酒菜,甘寧微微一笑,“早就想請璟公子喝杯水酒,能否賞臉同坐?”

  “甘將軍客氣了。”

  劉璟拱拱手,也不客氣,直接坐了下來,甘寧也坐下,給他倒了一杯酒,眼中湧滿歉意,“公子對我有恩,我卻把公子的手下抓來,我先向公子賠罪,這件事實在是迫不得已。”

  劉璟慢慢喝著酒,沒有說話,他知道甘寧抓張平必有深意。

  甘寧嘆了口氣,神情變得凝重起來,“事情有點複雜,容我慢慢說,其實這件事的根子還是出在兩個多月前的汝南之戰。”

  “汝南之戰?”劉璟眉頭一皺,他對那場戰役實在太熟悉。

  “是的。”

  甘寧點點頭道:“當時汝南之戰結束後,曹操留族弟曹洪處理汝南後事,按照曹操的殺絶令,所俘獲的數千黃巾軍士卒是要全部殺絶,以除後患,但曹洪卻動了心思,只殺了一小部分,其餘全部私賣為奴,撈取錢財,我也得到消息,便命手下扮作商人,買了五百軍奴,準備到荊州轉賣。”

  劉璟頭有點大了,買賣奴隷不是不可以,但要在官府備案,每個奴隷都要由官府逐一登記,如果未經官府備案同意,就是屬於私販奴隷之罪,如果數量大,便成了大罪。

  而甘寧更是私買曹軍戰俘,更是重罪,一旦被劉表知道,這可是惹出大麻煩,甘寧怎麼有點糊塗。

  甘寧彷彿知道劉璟的心思,苦笑一聲道:“當時買奴隷之時,還沒有投靠州牧,但我也知道這件事比較麻煩,所以派手下去做,但不知怎麼回事,這件事露了風聲,居然被張允知道了,據我所知,他也在汝南也託人買軍奴,現在他又轉頭來打我的主意。”

  “你是說,他想把你手上的奴隷搶過去?”劉璟大概有點明白了,為什麼張平會昨晚半夜跑來當值,必然和此事有關。

  “正是如此!”

  甘寧點點頭,“這批青壯奴隷當時是一兩黃金一人買下,轉手可賣十兩,五百人就是五千兩黃金,足夠我的手下開銷一年,所以這筆買賣對我很重要,但張允打聽到我手上有這批奴隷,便託人來找我,願以三兩黃金一人買下,我當然沒有答應,張允便惱羞成怒,放出狠話來,說這批軍奴若進得了荊州,他就把名字倒著寫。”

  “那張平又是怎麼回事,昨晚為何抓他?”

  “昨晚我做了一個試探,親自運十名奴隷沿比水入漢水,一路比較順利,不料剛入漢水不久,便被你們游繳所攔截了,為首之人正是張平,他口口聲聲說抓捕奴販,結果雙方交手,我把三艘船和十幾名游繳所士兵全部抓獲,包括張平,他現在就在我手上。”

  甘寧確實很為難,這批人他是放還不放,放了,這批人會立刻告他私販軍奴,不放,消息很快就會傳出去,事情會更麻煩,所以現在甘寧處於一種兩難境地,他想來想去,只有找劉璟來商量一下。

  不料他的人還沒有走,劉璟便自己來了。

  有的事情確實不用說得太清楚,甘寧的意思,劉璟全部都明白了,甘寧現在遇到大麻煩了,僅一個私賣軍奴的罪名,劉表就有了殺他的藉口。

  而看樣子,甘寧似乎有點不甘心,他請自己喝酒,無疑就是想讓自己幫他這個忙。

  這個忙劉璟肯定要幫,但是他不想讓甘寧感覺太容易,這樣就顯不出他的人情。

  沉吟一下,劉璟道:“這樣吧!先把十幾個弟兄放了,讓他們回家過新年,我們囑咐他們不要說出去,至於張平,讓我再考慮一下,他是張允之弟,確實不好辦。”

  甘寧既然是請劉璟幫忙,當然要給他面子,他立刻吩咐手下道:“除張平外,其他十幾人都放了。”

  手下答應一聲,剛要離去,劉璟站起身道:“我去先和他們談一談。”

  就在這時,一名手下飛奔而至,急聲稟報:“啟稟首領,外面來了很多軍隊,是張允來了。”

  甘寧騰地站起身,怒道:“他果然來了。”

  他轉身要走,劉璟一把拉住他,“等一等!”

  劉璟心思轉得飛快,自己前腳剛到,張允後腳就到了,難道他就是在等自己,他真正對付的其實不是甘寧,而是他劉璟,有這個可能嗎?或者是他一箭雙鵰。

  想到這,劉璟沉聲道:“甘將軍先冷靜下來,張允率軍前來,恐怕是早有預謀,或者張平被抓,就是張允設的一個陷阱。”

  甘寧也是一個極為精明之人,只不過他稍稍當局者迷,沒有劉璟這個旁觀者看得清楚,劉璟這一提醒,他也慢慢冷靜下來。

  好像是有點這麼回事,那張平綽號水狼,水下功夫極為厲害,就是打不過也可以跳水逃跑,自己抓住他,似乎有點太容易了。

  難道是真是張允設的一個陷阱?如果真是這樣,事情倒是有點麻煩了。

  甘寧並不擔心自己,以他的武力,就算寡不敵眾,但也可以突圍而走,他只是擔心自己手下的安危,這些手下都跟了他多年,他不希望他們被自己牽連,莫名收到傷害。

  想到這,他求援似的向劉璟望去,劉璟的冷靜讓他看到一線希望。

  劉璟現在是要安穩住甘寧,不想他因為這件事一怒出走江東,使荊州失去一員大將。

  “甘將軍不用擔心,正旦有不動兵戈的慣例,這必然不是州牧派兵前來,應該是張允率領自己的部曲,這件事我來解決。”

  說到這,劉璟把劉虎叫上前,低聲對他說了幾句,劉虎點點頭,立刻翻牆從水道離開,那裡沒有張允的軍隊包圍。

  劉璟大步向亭外走去,甘寧擔心他有失,也帶上兵器跟了出去,劉璟卻一擺手,“甘將軍暫時不要出去,我一個人應對便可。”

  甘寧點點頭,停住了腳步,他會在門口看著,若劉璟有危險,他會立刻出手相救。

  驛站圍牆外,千餘名張允的部曲將驛站三面圍住,在大門前,張允全身盔甲,手執大刀,目光冷厲地盯著門口,眼睛裡不時閃過一絲得意地冷笑。

  他其實早已經準備好了,剛剛得到消息,劉璟進了驛站,他便立刻率軍前來,將鳳翼亭驛站包圍。

  張平被甘寧抓住,確實是他的刻意安排,他的目的就是要把事情鬧大,引出甘寧私賣奴隷之事。

  他聽說甘寧買到的五百軍奴都是極為精壯的黃巾軍,張允便有心收為己有,成為自己的部曲,不料,甘寧竟不買帳,著實令他惱羞成怒。

  今天之事是他苦心策劃,,目的是一箭雙鵰,抓捕甘寧,同時使劉璟落下包庇之罪,撤銷他督曹之職。

  張允心中得意之極,今天他要出一口惡氣,一個乳臭未乾的毛孩子,居然想跟他鬥,做夢吧!

  他長刀一揮,厲聲大喊:“甘寧出來說話,否則我殺進驛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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