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士子風流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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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3-6-7 08:35:5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91 829143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7-5 23:55
第一百三十章:你會後悔的


    “這麼說,事情就這麼算了?”徐謙冷冷地盯著王公公。

    王公公有意避過徐謙的眼眸,看著這一片狼藉的報館,隨即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來日方長。”

    徐謙沉默了一下,他不是不知道王公公的話有道理,隨即他笑了,道:“別的道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姓商的死定了。”

    他二話不說,便對王公公道:“公公在這裡稍坐休息吧,我去報官。”

    王公公似乎有些意動,道:“且慢,不管怎麼說,這明報和宮裡也是息息相關,若真是那商家指使人動的手,也不是不可以收拾他們,只是要證據確鑿,只怕不容易。”

    徐謙心裡想,想要證據確鑿,就必須有有司的認證,至少也該是知府衙門那邊承認。

    只是……

    徐謙頜首點頭,朝王公公作揖行禮道:“那麼學生去試一試。”

    從報館裡出來,鄧健也追上,對徐謙道:“我和你一起。”

    徐謙朝他點頭,這時候他反而在思量自己該去哪個衙門了,知縣衙門只怕不濟事,他跟知府衙門並沒有太多的交情,他想了想,決心去提刑司一趟,畢竟提刑司是最高的刑法衙門,他帶著鄧健一路過去,幸好不遠,步行也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到了衙門外頭,徐謙也不客氣,直接擂鼓鳴冤。

    門丁見狀嚇了一跳,連忙來喝止,徐謙朗聲道:“你們要做什麼?”

    其中一個門丁不耐煩地道:“大膽,你當這裡是什麼地方,由得你胡鬧嗎?”

    徐謙冷笑道:“我姓徐,叫徐謙,喊冤待雪,怎麼,這鳴冤鼓是擺設嗎?”

    門丁聽到徐謙二字,卻是依稀記得,其中一個門丁頓時想起來了,忍不住咋舌,道:“你不要再敲鼓了,我進去通知大人。”

    片刻功夫,那門丁去而復返,請徐謙進去。

    今日坐堂的並非按察使本人,而是個副使,一般情況,提刑司管的都是大案要案,主要的工作還是督促各府各縣的刑名,一般的案子不會親自出面審理,最多進行查實复核一下也就是了。

    現在突然有人跑到提刑衙門來告狀,卻也算是稀罕事。

    這位副使大人只得出來,命人將徐謙帶進來。

    徐謙進了衙堂,隨即便作揖行禮道:“學生見過大人。”他沒有跪下行禮,口稱學生,便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這副使也不敢輕慢,任何事情涉及到了讀書人都不可小看,況且還是徐謙這種風頭正勁的讀書人。

    “你要狀告何人?所告何事?”

    徐謙道:“大人,學生要告淳安商家,他們目無王法,打砸學生報館,不只如此,還將學生叔父打成重傷。”

    聽到商家二字,副使的臉色變得古怪起來,慢悠悠地道:“你既要狀告,可有證據?”、

    徐謙道:“打砸的不法之徒中有一人便是商家的家人,請大人派一隊差役和學生前去商家認人。”

    副使的臉上沒有了表情,道:“這個案子,本官自會督促杭州通判細查……”

    徐謙心裡想,等到督促下去,黃花菜都涼了,這官府裡不知多少商家的人脈,一個消息過去,還搜查得到人嗎?

    徐謙忍不住道:“大人,此事宜早不宜遲……”

    副使卻顯得很是冷漠,道:“這是規矩,我這裡是提刑衙門,豈可為了一個小小的打鬥而出動快吏。”

    徐謙心裡冷笑,若是他此時在知府衙門,只怕通判又要說涉及到了商家,知府衙門做不了主,少不得又要把這皮球踢到提刑司來,對方擺明了不想管這件事,索性拿自己當皮球來踢。

    這還幸好他是個有功名有身份的人,若是換做尋常百姓,人家連踢皮球的機會都不給你,將你打出去也是極可能的。

    徐謙怒道:“小小打鬥?我徐家是忠良之後,先祖剛剛追謚為文貞公,他們打的乃是我叔父,也都是忠良之後,什麼時候在國朝連這樣的人挨了打都成了小事?”

    副使語塞,卻又敷衍道:“你休要多言,畢竟是毆鬥,既是毆鬥,那你非要來鬧,那麼就必須尋到傷人者和受害之人,為何你叔父不來,偏偏讓你來?你先把那些兇徒尋到,再來本官這裡說話。否則只是市井間的拳腳之爭,不算什麼大事。”

    徐謙抬眸看了這副使一眼,反而冷靜下來,道:“大人的意思是這件事不想管也不願管嗎?商家欺人,大人是要包庇嗎?”

    這副使見徐謙糾纏不休,也是有些火了,不耐煩地道:“什麼欺人?難道本官只憑你一面之詞就提商家的人來興師問罪?”

    “你會後悔的!”徐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連禮數都沒有,旋身便走。

    副使見徐謙如此膽大妄為,也是被氣著了,正要治他一個咆哮公堂之罪,可是隨後一想,還是把這念頭打消了下去。商家固然惹不起,可是也沒必要因為姓徐的這傢伙大放厥詞而為自己惹來一身騷,畢竟此人有個太保的師傅,和宮裡的太監似乎也關係匪淺。

    徐謙氣沖沖地出了提刑衙門,鄧健在外頭等候多時,小跑過來道:“怎麼樣?”

    徐謙嘆了口氣,道:“和我此前預料的一樣,官府只會推諉。”

    鄧健不由道:“那該如何?要不再回去求求王公公?”

    徐謙呆了片刻,隨即咬牙切齒道:“不用,我們自己來,既然無處申冤,那索性就來個魚死網破,這個仇若是不報,我徐謙不做人了。你隨我來。”

    鄧健連忙跟上,也不知徐謙要去哪裡,卻見徐謙腳步如風,竟是朝著提學衙門去,鄧健心裡驚愕,忍不住想,去提學衙門做什麼?莫非提刑不敢管的事,提學能管不成?

    他心裡狐疑,等到了衙門外頭,徐謙讓門子通報一聲,隨即便進入衙門,直接回到明倫堂。

    明倫堂裡只有趙提學在,趙提學聽這徐謙又找上門,一時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便見徐謙進來之後給他行禮,直截了當地道:“不知王先生在不在?”

    趙提學好奇地看他:“你尋王先生做什麼?”

    徐謙道:“自然是有事尋他,還請大人幫忙,請王先生出來相見。”

    趙提學沉吟了一下,雖然這徐謙有些無禮,可是見他一副心急火燎和陰沉的樣子,便知道他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於是朝一旁的差役努努嘴,這差役會意,立即去請王艮了。

    趙提學趁著這個空檔道:“出了什麼事,為何如此心急火燎?”

    徐謙閉著嘴不吭聲,一言不發。

    趙提學新官上任,在徐謙的跟前卻是一點提學的威嚴都沒有,恨不得搥胸跌足,可是偏偏拿這傢伙一點辦法都沒有,他心裡不由暗恨,到哪裡提學,都比在浙江要好得多,這種名士名門滿地走的地方,提學實在是造孽。

    好不容易順了氣,那王艮換了一件圓領儒衫,笑吟吟地來了。見了徐謙,王艮並沒有露出意外,微微一笑道:“徐小友怎麼來了?”

    徐謙朝他躬身行禮,道:“學生見過王先生。”

    王艮含笑道:“不必多禮,不必多禮,來,坐下說話罷。”

    徐謙搖頭道:“情況緊急,坐是不坐了,學生來這裡,只是想問問王先生,王先生的門生遍布天下,在這杭州的軍戶所裡可有門生麼?”

    王艮的臉色凝重起來,上下打量徐謙,道:“你這是何意?”

    徐謙誠懇地道:“只是想請先生幫一個忙,討個公道而已。”

    王艮的臉色變得冷漠起來:“你可知道軍戶是不能輕易調動的?”

    徐謙道:“如果學生有理由呢?”

    王艮道:“那也絕不可能有人陪你去冒這個險。”

    徐謙滿是失望,心裡嘆了口氣,道:“如此,那麼我只能另想辦法了。”說罷轉身要走。

    王艮卻突然叫住他,道:“你到底有什麼事?官兵自然誰也不敢冒險調動,可是在浙江錦衣衛千戶所,老夫卻是認得幾個朋友,你若是當真有急用,或許可以幫你這個忙。”

    錦衣衛……

    徐謙眼前一亮。

    事實上他確實想冒險,可是如果王先生有錦衣衛的關係,事情就不一樣了,錦衣衛出動,不算調兵。雖然徐謙在來之前已經有了理由和準備,可是調兵畢竟是要命的事,而動用錦衣衛就完全不同了。

    徐謙連忙道:“先生若是肯幫學生這個忙,明報的事也好商量。”

    王艮卻是微微一笑,好整以暇道:“幫忙可以,只是也絕不會跟著你去胡鬧,你做什麼事和老夫沒有干係,可是老夫只能保證這些人會跟著你為你漲漲聲勢,你想要調動他們,卻是難了。”

    能幫的,怕也只有這麼多。

    而徐謙覺得這已經足夠,連忙點頭道:“那麼多謝先生。”

    倒是一旁的趙提學不滿地道:“先生,為何不問明白到底是什麼事?這小子一向……”

    王艮壓壓手,道:“無妨,有些東西不必多問,這位徐小友的事,我聽過,他做事有分寸。”隨即對趙提學道:“我現在修書一封,你立即送給張韜,等張千戶帶人過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7-6 12:03
第一百三十一章:就是來鬧事的


    錦衣衛,乃是大明朝赫赫有名的特務機構,權勢極大。按理,整個錦衣衛只下設十四千戶所,也即是說,錦衣衛的千戶只有十四人。

    可是到了英宗時期,錦衣衛開始急劇擴張起來,使得錦衣衛不再只是原來駐京的十四千戶所,英宗重新奪回權利之後,為了確保皇權穩固,錦衣衛在袁彬的治理下開始向各地伸出觸手,各地的衛所也悄然建立。

    說來卻是可笑,表面上,錦衣衛的官方編制為千戶所十四,可是隨著各地衛所的建立,這千戶的人數卻已超過了四十餘人。只是為了遵循祖制,卻又掩耳盜鈴,只設十四千戶所,至於其他各省的所謂'千戶'就成了東廠的檔頭一樣,成了編外人員。

    比如這浙江千戶所的千戶張韜,他的真實官職是錦衣衛外東城千戶所百戶,不過他還有個身份,即兼浙江*事。

    因此正式的編制上,他只是個百戶,而實際上卻統管一省偵緝,暗中監督整個浙江的一舉一動。所以說,錦衣衛之中不只是要看實職,還得看兼職。雖然在官面上這位張韜是正兒八經的百戶,可是無論是錦衣衛內部還是外部,都認可他千戶的身份。

    很快,這位千戶大人便已經帶著人手到了,張韜是個不苟言笑的人,倒是沒有進去見王艮,只是領著人在外頭等,等徐謙出來之後,上下打量徐謙一眼,張韜朝徐謙抿嘴笑了笑,隨即道:“走罷。”

    這一個笑容實在有點勉強,可見這位千戶大人只是受人之託,並不想和徐謙有什麼交情。

    張韜帶來了二十餘人,人​​數不多,不過執法能力卻是非同凡響,因此徐謙也甚感滿意,領著這位浙江的特務頭子直奔商家別院。

    ………………………………………………………………

    商家別院。

    這裡並不是商家人的主宅,一般情況,也就是一些子弟在杭州落腳的地方。

    現在這個宅子裡住著的是商家二爺商正,商正近幾日心情很不好,他派到這裡並不是享清福的,而是維持好商家在杭州的種種關係。

    只是明報的出現,打了商家措手不及。

    本來這些年來順風順水,商家暗中確實經營了許多生意,畢竟商家是大族,族中子弟多,單靠田畝上的盈餘,只怕早已餓死了。人無外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這些生意如今已成了商家的根本。

    只是明報出來,大肆宣揚倭寇危害,商家其實並不蠢,和倭寇之間並沒有太多的干係,可是這並不代表他們能容忍明報的造勢,問題就在於,一旦朝廷開始關注倭寇,那麼接下來的海禁將會更加嚴厲,一旦如此,商家上上下下這麼多人,難道去吃西北風?

    商正打算先禮後兵,銀子,商家有的是,不怕這姓徐的不就範,結果十萬寶鈔送了去,人家卻是送了回來,商正自然勃然大怒,這在他的眼裡,這姓徐的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此時的商正坐在椅上,一個主事模樣的人躬身站在堂中,低聲道:“二老爺,事情已經辦妥了,是王安他們動的手,統統打著的是市井潑皮的旗號,直接將那報館砸了,不過那姓徐的似乎不願意善罷甘休。”

    商正吃著茶,溫文爾雅地笑了笑,道:“他不願善罷甘休,又能如何?”

    徐謙……在商正眼裡畢竟還只是小人物,就算近來風頭再如何大,可是對商家這種幾代人底蘊積累起來的家族來說,實在不值一提。在看他來,這種不識相的東西收拾一下也就老實了,誰知這姓徐的竟還不肯罷休,這就真正觸犯到了他的底線。

    這主事道:“姓徐的回了報館之後發了很大的脾氣,後來連那王公公也去了,姓徐的對王公公說,此仇不報非君子,此後他又去了提刑按察使司衙門。”

    商正不以為意,道:“提刑司那邊早就打點好了,怕個什麼?今日坐堂的是哪位大人?”

    “是孔大人。”

    商正捋鬚微笑,道:“孔大人就更好說話了,他是我商家故交,應當不會有問題,那姓徐的吃了孔大人的閉門羹,想必會老實一些。”

    主事道:“可是後來,姓徐的又去了提學衙門。”

    商正眸光閃爍,不由掠過了一絲殺機。

    如果姓徐的跑來商家向自己服軟,或許這筆帳也就勾銷了。可是姓徐的不甘心,又跑去其他衙門,這分明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

    商正臉色陰沉了片刻,隨即哈哈大笑,道:“去了提學衙門又能如何?他難道以為連提刑衙門都不管的事,提學衙門就管得了?那提學雖然是新官,和咱們商家沒有什麼交情,可是靠提學,莫非還能除了我商家子弟的功名?真是笑話!”

    商正目光幽幽,冷笑一聲道:“這姓徐的是越來越不識相了,本來老夫念在畢竟是同鄉的份上以和為貴。可是他這般鬧下去也不是辦法,讓下頭的人做好準備,實在不成,就直接了斷了吧。只是手腳要乾淨一些,不要露出馬腳,一旦事泄,只怕咱們商家的面上不好看。”

    “是,是……”

    商正又恢復了慵懶之色,一個小小的徐謙,顯然還不能提起他太多的興致,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轉移到了別的地方。

    而在這時,有門子飛快地過來,道:“二老爺,徐謙帶著許多人來訪。”

    商正原本聽到徐謙來訪,以為這徐謙的是登門說和的,可是聽到說帶了許多人,臉色頓時變得不客氣了,道:“慌什麼,把這些人打發走,告訴他們,老爺我沒有空!”

    門子卻不敢走,期期艾艾地道:“來人之中,有錦衣衛校尉……”

    聽到錦衣衛三個字,商正頓時愕然了,那主事嚇了一跳,忙道:“商家和錦衣衛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小人也沒聽說過這姓徐的和錦衣衛有什麼關係,莫不是咱們商家的……”

    “胡言亂語!”商正雖然心裡雖然隱隱生出了一絲不安,不過這時候還是打斷了主事的話,旋即冷笑道:“不要慌,走,都隨老夫出去看看。”

    他站起來,又朝這主事低聲吩咐幾句,主事頜首點頭,下去準備了。

    商正則是直接到了門房這邊,果然看到徐謙領著許多錦衣衛在門房這邊不耐煩地等待,他心裡有了計較,快步上前,隨即露出了微笑,只是這微笑並不是向徐謙發出的,而是錦衣衛千戶張韜,雖然商正並不知曉這張韜具體的身份,可是只要一眼掃過,就能看出這些錦衣衛都是以張韜為馬首是瞻。

    “諸位光臨寒舍,有失遠迎,來,請入內說話。”

    張韜木然不動,顯然沒有興趣套這近乎。而徐謙冷笑一聲,道:“入內說話就不必了,只怕這裡頭有刀斧手,進去容易出來難。”

    商正不露聲色,人畜無害地道:“哦?你便是徐公子,久仰大名,只是不知徐公子方才的一席話是什麼意思?”

    徐謙瞪著商正道:“我說什麼,想必商兄自己明白,何必要惺惺作態,你指使人砸了我的報館,這筆帳怎麼算?”

    若不是有錦衣衛在此,只怕商正早就一腳將徐謙踢了出去,此時卻不得不耐住性子,道:“徐公子的話,商某不明白。”

    徐謙也不客氣,道:“明不明白,搜過就知道!”

    他朝身邊的張韜使了個眼神,張韜會意,已經打算入內搜查了。

    商正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道:“姓徐的,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這後宅裡有女眷,你以為帶著幾個校尉就可以在商家放肆?”

    商正說出這句話還是有底氣的,若是錦衣衛僉事或是指揮使來,商家自然什麼話都不敢說,可是商家經營了這麼多年的人脈,什麼人沒打過交道?若只是區區幾個錦衣衛,能盡量不招惹也就罷了,真要到了魚死網破的地步,也不必太過害怕。

    要知道這別院之中存著不少賬簿,他不怕徐謙搜出砸報館的人,因為下頭那些人砸了報館早就得了商家的銀子遠走高飛了,可問題在於,商家有許多秘密是見不得光的。

    徐謙冷笑道:“放肆?再放肆又如何比得過你這姓商的,實話告訴你,我今日來,就是要將你們商家一網打盡!”

    商正聽罷,不由覺得好笑,這徐謙小小年紀帶著幾個錦衣衛,口氣竟是大到沒邊了,商正反唇相譏:“那麼……老夫倒是要看看,你這賤役之子,何德何能敢動老夫分毫?”

    誰知徐謙笑的比他更冷,一字一句的道:“其實我過來,就是來搗亂的,你砸我報館,我就拆了你的宅子,你動我一人,我讓你滿門不得超生。”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7-6 17:54
第一百三十二章:殺人滅口


    徐謙和商正卯上了。

    據說這徐謙就堵在商家門口,和這商正對峙,商家別院七十多號人俱都在助威,而徐謙帶去的是錦衣衛也有二十多號人。

    按理說,莫說是二十多號錦衣衛,便只是一個校尉,真要有上頭的號令,商家也不敢放出個屁來。

    可問題就在於,這些錦衣衛都是樁子,他們只保證徐謙不被人動手動腳,至於其他的,卻是愛莫能助。

    商正顯然看出了貓膩,他陡然明白,這些錦衣衛不是奉命而來,而是受邀來助拳的。

    於是商正氣焰也囂張起來,只是雖然囂張,偏偏又不能動粗,結果他和徐謙唇槍舌劍,只能耍嘴皮子。

    不過在提刑司,這位坐堂的副使大人接到了奏報,卻是嚇住了。

    徐謙是來過衙門一趟,他沒有受理,可現在這姓徐的去了商家,而且帶去的還是錦衣校尉,一旦真要鬧出什麼事來,那可就不太好玩了。就算只是稍稍有人動了手,這也絕不可能是小事,他這副使脫不了關係。

    想到這裡,副使大人冷汗淋漓,他如坐針氈地沉默了片刻,不得不道:“來人,備轎,要快!”

    不出面是不成了,原本他的主意是和稀泥,不攙和這等大族之間的是非,可是現在他若是再置之不顧,到時出了任何事都足以讓他陷入麻煩。

    坐上了轎子,副使急匆匆地趕到了商家,眼看外頭圍了許多人,他臉色陰沉,吩咐隨來的差役道:“這成何體統,把這些人統統趕走。”

    差役們聽罷,俱都打起精神,提著鐵尺將看熱鬧的人趕走,副使下了轎,飛快地到了門口,見商正和徐謙都在門房這邊,看上去還未有人動手,這讓副使大人不由鬆了口氣,加快腳步上前,擺出了官威,板著臉道:“光天化日,都鬧個什麼?”

    商正一見這副使來了,心裡一喜,連忙道:“孔大人好。”

    孔副使朝這商正頜首點頭,微微一笑。

    徐謙卻是冷笑道:“大人來得正好,打人的兇徒就在這別院裡,商家仗勢欺人,大人若是肯秉公處置,就應該派人進去搜查,如是什麼都搜不出,學生願意賠禮,可要是查出來,還請大人主持公道。”

    孔副使皺眉,對徐謙的惡感增添了幾分,道:“無憑無據卻是擅闖私宅,本官沒有治你胡攪蠻纏,你卻是惡人告狀,看你是本省生員的份上,本官放你一馬,速速退去,否則本官就不客氣了。”

    商正見孔副使對徐謙的態度惡劣,心里大喜,添油加醋地道:“大人說得好。”

    徐謙面帶微笑,嘲諷地看著孔副使,道:“大人莫非真要和這商家狼狽為奸是嗎?”

    孔副使勃然大怒,道:“本官再三讓你,誰知你竟不知好歹,來人,將這狂生趕出去。”

    提刑副使出了馬,倒是令這些錦衣衛為難起來,他們並沒有理由來這裡,況且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絕,現在副使要趕人,卻讓他們有些拿捏不了主意。

    況且人家也沒指名要對錦衣衛動手,只是趕走徐謙,似乎沒有和孔副使翻臉的必要。

    幾個差役聽了副使大人的命令,正要衝上去趕人。

    他們哪裡知道,徐謙的眼眸中已經掠過了一絲陰謀得逞的詭笑。

    徐謙大喝:“誰敢動手!”他毫不猶豫地一舉將腰間寶劍抽出來。

    他一抽劍,頓時把所有人嚇壞了,商正巴不得這徐謙做出過份的事,大叫道:“快保護大人,這姓徐的要行凶。”

    連孔副使都呆了一下,連忙後退一步,道:“徐謙,你瘋了?”

    差役們原本是空手要去趕人,眼見情況不妙,紛紛掏出了傢伙。

    無數的鐵尺、刀劍,此時紛紛抽出來,氣氛霎時變得劍拔弩張。

    徐謙卻是笑了笑,道:“你們這是要做什麼?”

    孔副使臉色鐵青,瞇著眼冷笑道:“來人,將這擅闖私宅、仗劍行凶的小子拿下,真是沒有王法了,一個生員,難道還想殺人嗎?”

    “誰說我要殺人?”徐謙朝孔副使冷笑,隨即朗聲道:“我手中拿著的,乃是欽賜御劍,孔大人,你好大的膽子,御劍出來,你竟還敢大放厥詞?你勾結商家,拿了這商家多少錢財,你以為我不知道?難怪天子聖明,對屢禁不絕的倭亂甚是擔憂,而這些姓商的勾結倭人私自下海,這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到現在,你還對他百般包庇,孔大人,宮中賜我御劍,便是要剷除你這等勾結倭黨的殘暴官吏!”

    這一番話半真半假,理論上,徐謙的御劍也算是宮中欽賜,畢竟那紅秀確實是宮中之人,說是宮中的人賜予的,沒什麼不妥。而且徐家這幾個月屢屢受到宮中褒獎,誰敢擔保宮裡有沒有賜予他御劍?

    更重要的問題是,徐謙居然說商家勾結倭寇,私自下海行商,這個問題就極為嚴重了。

    御劍一出,孔副使的威風頓失,只是他不認得御劍,也不知真假,可是那錦衣衛千戶張韜卻是認出來了,那雕龍的紋理在劍鋒上令他目光一沉,連忙道:“卑下錦衣衛千戶張韜,靜候天使吩咐。”

    張韜這麼一說,嚇得孔副使面容失色,心裡不由想:“完了,莫非是天家早已得知姓商的有什麼大逆不道之罪,而這一切都是徐謙按著天家的吩咐行事?若是如此,老夫則死無葬身之地了。”

    他連忙道:“下官孔有禮,不知天使駕臨,還請天使示下。”

    徐謙冷笑,舉劍道:“商家違反禁海大策,勾結倭寇,橫行鄉里,現在立即給我查封了這別院,入院搜查,至於其他人,統統給我拿下,日夜審問,不得有誤!”

    他一聲令下,最身先士卒的竟不是張韜,而是孔副使,孔副使只以為是宮裡要整張家,方才自己的行為已被人誤以為是包庇商家,這徐謙既有御劍,就必定有專奏之權,有與宮裡溝通的渠道,到時候若是說自己與姓商的狼狽為奸,再聯想到現在商家的罪行,那麼自己就不是罷官降職這麼簡單,一旦認為是倭寇餘黨,這是要掉腦袋的。

    到了這份上,什麼情面都是假的,孔副使現在急於撇清自己,整個人都撕聲揭底起來,對差役們大吼:“都聾了嗎?還愣在這裡做什麼?拿人,拿人!所有人統統拿下,查封了院子,快!”

    數十個差役聞言,會同錦衣衛便張牙舞爪衝上去。

    商正嚇得臉色驟變,連忙向孔副使道:“孔兄。我……”

    這位孔副使被他一個孔兄嚇得打了個哆嗦,臉色陰沉,跨步上去,掄起手掌便給了一個耳刮子,紅著眼道:“誰是你的孔兄!你一介草民,也敢和本官稱兄道弟?你這狗一樣的東西,本官平素看你還像個良人,原來竟是個賊!”

    商正一耳刮子被打翻在地,此時他已經慌了,方才他還高高在上,根本就沒把徐謙放在眼裡,可是現在,這一巴掌下來,卻是把他打醒了,私自下海,商家是有的,勾結倭寇,這是真的沒有,因為商家下了海的人本身就是倭寇,所謂亦商亦盜,海上的規矩就是如此。可是問題在於,一旦讓人搜查或被錦衣衛拿下盤問,遲早都會查出蛛絲馬跡,眼下該怎麼辦?

    他還是把最後希望放在孔副使身上,向孔副使道:“孔兄,平素你我……”

    他說到一半,這一次孔副使差點要瘋了,竟是嚇得面如土色,直接搶過身邊一個差役的刀來,猶如瘋子一樣,大叫道:“什麼你我,你這狗賊,人人得而誅之,到了這個時候,你想做什麼,你想攀咬是麼?狗賊……狗賊……”他提著刀,生怕商正繼續說下去,因為自己和商正之間實在有太多的牽涉,平時一起吃花酒就說不清楚有多少次,他提刀上去,狠狠一刀劈下,結果這位仁兄殺人實在不擅長,力道太小,砍中了商正的肩膀,刀鋒卡在商正肩上,雖然鮮血泊泊出來,商正殺豬一樣的嚎叫,距離殺人滅口,卻還差得遠了。

    徐謙和那張韜真是面面相覷,事實上,孔副使的這個反應,徐謙早有預料,他拿出御劍出來嚇人,並不是要奉旨如何,為的就是透露出宮裡有意整死商家的意思,當然,這種話不能說滿,只說商家涉嫌下海,要求搜查,讓人深信這是宮裡的主意。

    而先前包庇商家的人,現在聽了宮裡有意要整人,況且商家犯得還是違反禁海之策的事,換做哪個大人,只怕現在也要拼命。

    徐謙這時候連忙把御劍收起來,苦笑著勸道:“孔大人,先別急著殺人滅……不,是先別急著嫉惡如仇,還是先把人拿下,好好地把院子搜一搜,把這些人審一審,再做定奪吧。”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7-6 22:24
第一百三十三章:人證物證


    孔副使悲催無比,生怕這商正到時候把自己的事攀咬出來,又怕平時迎來往送,查出自己的干係,現在既不能殺人滅口,只能做出一副積極的樣子指揮差役衝進去拿人和搜查。

    錦衣衛也沒閒著,也是一擁而上。

    至於那商正,則是如爛泥一樣癱在了地上昏厥過去。

    徐謙雀佔鳩巢,坐在了商家大院的廳子裡,孔副使臉色變幻不定,心裡惴惴不安,他見徐謙和那錦衣衛千戶張韜慢悠悠地喫茶,忍不住道:“徐公子,不如將這些人犯立即綁去提刑衙門審問,既然商家通倭,那勢不容緩啊。”

    這世上就是有如此奇怪的事情,明明徐謙才是來報仇的人,可是徐謙不急,這位商家的老相好孔副使卻是恨不得立即把商家滿門抄斬了。

    徐謙看了張韜一眼,張韜好整以暇,只是心裡慶幸,幸好他沒有和這商家沒有太過瓜葛,否則此時此刻多半和這姓孔的也差不多了。

    張韜沉吟片刻,道:“徐公子怎麼看?”

    徐謙倒是不急,道:“且等等吧,若是沒有搜出什麼結果,他們就不算是人犯,等搜出了結果再說。”徐謙倒是不怕搜不出什麼,俗話說要整一個人,總能找出你想要的東西,沒有通倭的證據就有你私自下海的證據,沒有私自下海就有你橫行鄉里的證據,若是連這個都沒有,那還怕找不到你生活作風有問題,逼良為娼之類的東西來?

    他拿出御劍的那一刻起,商家就是必死無疑,問題就在於徐謙怎​​麼把這件事辦得漂亮,否則就不好向宮裡交代了。

    孔副使聽到徐謙說商家不算人犯,頓時激動起來,握著拳頭大義凜然地道:“徐公子此話差矣,其實本官早就看這姓商的不是好東西,在淳安的時候,姓商的就魚肉百姓,不把官府放在眼裡,他家這麼富庶,錢是哪裡來的?這些銀錢來路不明,非搶即盜。還有,他們族裡的子弟一個個囂張跋扈,上年淳安縣就接了個案子,便是這商家打死佃戶,這等男盜女娼之家,還要講什麼證據?本官身為提刑,念在其祖文毅公的份上對他們百般縱容,現在他們竟敢置國法不顧,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來,哼,這些人統統該死!”

    一番話說得大義凜然,猶如包拯附體,就差他的腦後生出一個光圈,超凡入聖了。

    徐謙正要答話,這時候卻有個差役飛快過來,禀告道:“徐公子,諸位大人,從這別院裡搜出了一份賬簿,這賬簿好生古怪,想必有什麼貓膩。”

    孔副使聽了立即激動起來,道:“看看,看看,本官說的沒有錯罷,這賬簿便是他們商家為非作歹的鐵證。”說罷,急匆匆地接過賬簿,翻看了幾眼,斷言道:“裡頭的賬目數額巨大,而且語焉不詳,不必說,定是通倭的證據了,徐公子、張千戶,你們在這裡稍後,我立即知會衙中文吏來核實,至於這些人犯是不是立即審問?要知道這只是商家別院,是商家的冰山一角,若是拖延下去,商家的淳安老宅那邊一旦收到消息,難保不會狗急跳牆。”

    張韜也道:“既然如此,也確實不能耽誤。”

    張韜也不是傻蛋,沒必要把孔副使得罪了,現在給他賣個人情,將來也有許多方便的地方。

    孔副使感激地看了張韜一眼,連忙道:“是,是,不能再耽誤了,通倭類同謀反,絕不能心慈手軟。”

    徐謙只得道:“好罷,既然孔大人這麼熱心,那就在這別院裡擇一個地方開審,正好可以節省時間。”

    孔副使道:“徐公子不去聽審?”

    徐謙微微一笑道:“學生又不是刑官,聽了又有什麼用?一切有勞大人。”

    孔副使心裡大喜,其實他最怕的就是姓徐的去聽審,到時候那商正若是說了些不該說的話,只怕自己不好開脫。

    他抖擻精神,擺出官威,立即到了一旁的小廳裡,書吏已經搬了桌椅來,提筆準備記錄,幾個差役將商正壓上來,孔副使沒有驚堂木,卻有獅子吼,厲聲大吼一聲:“堂下可是商正!”

    商正此時醒了,今日發生的事都像是做夢一樣,原本以為徐謙這種小角色,隨隨便便的收拾也就收拾了,誰知道會落到這個下場,他心知孔副使要落井下石,於是冷笑道:“孔大人好。”

    “大膽!”孔副使拍案,聲色俱厲:“爾等一介草民,本官沒問你的話,你也敢出言,來,掌嘴!”

    幾個差役也不客氣,兩個人將商正死死地按住,另一個差役猛地托起他的下巴,另一隻手舉著木牌,狠狠地朝這商正的嘴巴拍下去。

    只是幾下功夫,商正的嘴巴就一口鮮血吐出來,不過他也硬氣,大叫道:“姓孔的,每年冰敬、炭敬,逢年過節,我商家也沒少給你好處,你我三代世交,就是這樣對我的嗎?你這狗賊……”

    孔副使朝記錄的書吏使了個眼色,這書吏會意,立即把筆擱下,停止記錄。

    隨後,孔副使目光幽幽,反而沒有此前氣急敗壞了,他慢吞吞地道:“商老弟,君子不立危牆,你們姓商的自己要找死,何必要拖人下水?聽本官的話,你招認了罷。”

    商正大吼:“商家無罪,你讓我招認什麼?”

    孔副使森然冷笑道:“死到臨頭,還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你們商家違反禁海國策,私自下海經商,勾結倭寇,圖謀不軌,這是抄家滅族的大罪,朝廷呢,早已掌握了證據,你們想要從輕發落,還是老實招認吧,如若不然……”

    商正聽得頭暈目眩,尤其是那圖謀不軌四字,差點沒讓他直接又暈死過去。

    孔副使這時候狠狠地拍案:“來,先打了再說!”

    ……………………………………………………

    卻說另一頭,在別院裡已是查出了不少東西,其中竟有兩柄西洋火器,還有一柄倭刀。

    按理說,收藏這種東西的富戶也是不少,不過眼下這東西卻也成了下海的證物。至於那賬本,語焉不詳,可是出入卻是巨大,往往都是數千上萬兩銀子的出入,也是觸目驚心。

    在庫房裡又搜出了一枚官印,顯然這官印是古物,象牙打造,上頭刻寫的字卻是'南陽郡侯葉'的字樣。

    如此一來,就非同小可了。大明朝確實有個南陽郡侯,叫葉琛,也是浙江人士,乃是開國功臣,因被叛軍殺害,追封為南陽郡侯。

    按理說,葉侯爺已經死了許多年了,可問題就在於,這枚象牙官印為何會在商家裡頭?因為一般官印都是作為陪葬下葬用的,這官印自然是陪葬之物。

    如此推敲,事情就好解釋了,這枚官印乃是盜墓來的,而且盜的還是大明朝的功侯之墓,且不說商家有沒有直接參與盜墓,可是私藏這種東西,絕對算是大罪。

    張千戶的精神也是一振,想不到通倭的鐵證沒到手,居然已經先查出了這麼個罪狀,他瞇著眼,心裡已經明白,商家這次是真的完蛋了。

    而這時候,又是一樣東西搜了出來,一份羊皮海圖。

    徐謙和張千戶二人仔細檢查了這海圖,徐謙不由道:“這份海圖繪的乃是南洋的地形,一個士紳人家要這海圖何用?”

    張千戶抿嘴道:“單憑這些還不夠。”沉默一下,隨即又道:“不過想必孔大人那邊一定會有進展。”

    張千戶說罷,與徐謙相視一笑。

    誰都知道,孔大人那邊一定會有進展的,想沒有進展都不行,這位孔大人的厲害,大家早已見識。

    果不其然,在兩個時辰之後,孔副使滿是驚喜地過來,激動地道:“招了,已經招認了,那逆賊商正已經承認商家私自下海,只是無論如何都不承認通倭。”

    張千戶冷笑:“下了海也是抄家滅族的大罪,招認了就好。”

    徐謙向孔副使道:“大人,會不會是屈打成招?若是如此,這供狀未必有用。”

    孔副使激動得臉色脹紅,道:“你這是什麼話?對付這種惡賊,不動刑,他如何肯招?這種大罪一向都是嚴刑招認的,畢竟是掉腦袋的干係,自然都是百般抵賴。況且老夫何止審了一個商正,這商家的幾個主事,幾個帳房,也都已招供了,都說商家脅迫他們做了許多見不得人的勾當。”

    孔副使說得理直氣壯,一副與商家不共戴天的樣子。

    徐謙只得道:“是,是,學生受教,刑名的事,學生也不懂,自然是大人說了算。”

    正在這時候,外頭有個錦衣校尉進來通報:“浙江布政使、提刑按察使,浙江總兵官、通判、水師參將等大人的大駕到了。”

    孔副使嚇得臉色蒼白,道:“諸位……諸位大人來這裡做什麼?”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7-7 11:26
第一百三十四章:牆倒眾人推


    孔副使顯得很不安,他知道,來的這些人有不少都是商家的鐵桿,關係比自己更鐵,難保沒有人為商家出頭,而自己已經把商正打成了那個樣子,屈打成招之下,眼看就要把這案子辦成鐵案。誰知這個時候卻是出了變故。

    他看了徐謙一眼,徐謙倒是平靜,對張千戶和他道:“既然來了這麼多大人,我們是不是該出去迎接一下?”

    三人一道去了中門,果然看到許多大人來了,各衙的差役、官軍熙熙攘攘,先是布政使,接著是總兵官,再之後文武要員都有,赫然是杭州官場的大人物不約而同地出現在這裡。

    布政使汪名傳與總兵官並肩而行,徐謙和孔副使連忙去見禮,汪名傳複雜地看了徐謙一眼,隨即微笑,熱絡地道:“免禮,免禮,這裡的事,本官已經知道了,怎麼,證據確鑿嗎?”

    孔副使連忙匯報:“人證物證俱在,那商正已經招認了,商家為非作歹,十惡不赦。”

    汪名傳立即怒道:“哼,真是豈有此理,商家好歹是名門之後,文毅公在時也是兩袖清風,醇厚賢良,想不到子孫竟是如此不肖。本官身為一省布政,竟也差點被他們矇騙。怎麼,你們提刑司為何還不去拿人?”

    孔副使鬆了口氣,道:“淳安距離這里路途遙遠,況且提刑司只怕人手不足,他們是勾結倭寇的窮寇,下官怕打草驚蛇。”

    汪名傳冷冷一笑,隨即目光落在浙江總兵官的身上。

    這位浙江最高武官身材魁梧,義憤填膺地道:“境內出了這等惡賊,本官竟是不知,單靠提刑司的差役只怕是拿不住他們,我這便調一營人馬隨你們提刑司去拿人。”

    這時其餘大員也紛紛到了,一個個對這商家都是憤慨無比,只恨不得吃商家的肉喝商家的血,竟是無一人幫這商家說一句好話。

    徐謙心裡明白,這些人——就是商家的人脈,人脈這東西用得好,自然暢通無阻,至少在平安無事的時候,這些人​​脈足夠商家在浙江稱王稱霸,無人敢惹。

    一旦出了事,人脈也就成了要命的絞索,畢竟商家平日和他們走得太近了,就如這位汪名傳汪大人,聽到商家出事,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設法保全,畢竟平時沒少接受商家的好處,這點情面還是要給的。

    可是當汪大人得知商家竟是勾結倭寇的大罪,而且據說還出動了錦衣衛出現了天子御劍,汪大人甚至連猶豫都沒有,立即便帶著人趕來,他跑到這裡,自然不是去保護張家,而是來殺人滅口。

    與汪大人差不多,來的這些要員,一是擔心被人攀咬,其二便是和商家劃清界限。

    孔副使看了汪名傳一眼,道:“那麼……下官這就去淳安拿人?”

    汪名傳深深地看了孔副使一眼,臉色平淡地道:“去吧,記著,這些都是窮寇,若是敢負隅頑抗,也不必顧忌他們的家世,該殺就殺,不殺幾個,如何震懾宵小?勾結了倭寇,這就是謀逆,對反賊不要客氣。”

    孔副使深以為然地點點頭,一副下官明白的意思,隨即匆匆走了。

    浙江總兵官亦是差遣了一個副將,吩咐了幾句,這副將點點頭,隨同孔副使一道離開。

    接下來的事想必就輕鬆得多,徐謙心裡不由生出了寒意,眼前的這些人真是比周扒皮要狠,比黃世仁要壞。自己和商家有仇,不整倒商家,商家今日打了他的叔父、砸了他的報館,可是只要自己不向他們就範,接下來可能就會有火燒自己房子的一天,所以雙方不共戴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徐謙要整死商家,是自保的手段。

    可是這些大人,卻是一個個比自己更加積極,平時一起喝花酒的朋友瞬間就反目成仇,平時經常走動的所謂世交,翻臉之間就恨不得落井下石。甚至……徐謙還聽說來的這些人之中有一個水師的武官和商家算是兒女親家,可是這位將軍到了這裡,聽到汪大人要重懲商家,竟也不由鬆了口氣。只怕他和商家之間聯繫更深,巴不得殺人滅口,回去之後,多半就是斷絕姻親,讓自己的兒子立即休掉商家的女兒了。

    徐謙心裡嘆了口氣,雖有感觸,卻沒有太多的同情,這便是遊戲規則,這個遊戲之中,朋友就是用來出賣的,牆倒眾人推,有人落井,就有無數人砸石。

    商家這是自己找死!

    汪名傳吩咐已定之後,周遭的官員紛紛道:“姓商的平時恭謙有禮,想不到竟是逆賊,實在想不到。幸好徐公子洞察秋毫,否則吾等差點被他們蒙蔽了。”

    汪名傳卻突然長嘆,老眼中淚花閃爍,哽咽道:“商家子弟不肖,做出這等事,老夫念及文毅公,不由瀟然淚下,文毅公當年文采斐然,才高八斗,狀元及第,登科之後,上為國家,下念黎民生計,此乃我浙江士林典範……只是可惜……可嘆……”

    他突然大講文毅公的好處,先是讓一眾官員傻眼,可是隨即有人明白了。汪大人高明哪,皇上剛剛登基的時候,就曾說過浙江有二傑,其一是文毅公,其二是謝太保。便是內閣幾位閣老也多對文毅公屢屢出言,說他出淤泥而不染,是為典範。

    現在突然商家鬧出這麼大的事,處置當然是要處置,可是未免有點打宮裡和內閣的臉面,所以這件事必須一分為二的看,文毅公自然是好的,絕不能因為子孫不肖就否認文毅公,否則不但要讓宮裡反感,便是內閣也會有人看你不順眼。

    醒悟過來的人不敢怠慢,紛紛應和道:“是極,是極,真是可惜。”

    汪名傳又道:“明日本官也要去淳安一趟,前去拜祭文毅公之墓,至於他的不肖子孫……”汪名傳又是嘆氣,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本官雖然惋惜,卻容他們不得。”

    事情已經定了調子,也無人提出異議。

    眾人眾星捧月一樣擁簇汪名傳進入別院的廳堂,徐謙這時候反而成了配角,心裡不由腹誹:“他娘的,壞人你們做了,好人你們也做了,弄來弄去,搞得我好像成了打醬油的一樣。”

    汪名傳在首位上坐定,終於想起了徐謙,他的目光落在徐謙的身上,對於徐謙這個傢伙,汪名傳很不喜歡,甚至是很討厭。可是這時候,他卻面露笑容,誠摯地道:“徐生員,若非是你,只怕這商家還在逍遙法外,你奉宮中旨意來查商家的嗎?”

    這是在試探徐謙,看看徐謙和宮裡的關係深到什麼地步,又想探聽宮裡對這商家到底是什麼心思。

    徐謙回答道:“宮裡只賜了御劍而已。”

    這是老實話,這把御劍是宮裡賜的,至於是宮裡的誰賜的,徐謙也是語焉不詳。

    一句話讓這些人的面色都古怪起來。

    汪名傳皺眉,他隱隱感覺到,事情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樣。

    他們原本以為,徐謙既然拿了御賜的御劍跑來查商家通倭,那麼想必是宮中授意,聯想到前些時日徐謙誅殺了六個倭寇,受了宮中褒獎的事,難保不是宮裡讓徐謙密查倭寇餘黨,最後這徐謙才把商家牽扯進來。

    也正因為如此,在座的袞袞諸公以為宮裡勢必下定決心,商家要大難臨頭,所以一點都不介意在這商家的屁股上狠狠補上一腳。

    可是現在徐謙卻說宮裡只是授予了御劍給他,也沒具體讓他來管倭寇,更沒有提過其他的事,至於懷疑商家與倭寇勾結,只是他自行腦補,自己沒事找事做。

    這顯然是……

    被坑了……

    汪名傳老臉抽搐,早知如此,他定會全力保住商家的,莫說是他,便是那提刑副使也絕不可能讓徐謙進去搜查,一定會找出無數個藉口,阻攔徐謙。

    可現在就在於……

    明明是他們被坑,被這徐謙擺了一道,卻又不能發火,不但不能發火,汪名傳還露出笑容,很欣賞地朝徐謙點頭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也難怪宮中授你御劍,好,很好,你這一次立下了大功,浙江倭患已經愈演愈烈,本官也早就懷疑有人暗中通倭,與倭人勾結,若不是你,商家又怎麼能敗露?到時本官定要上書,列徐公子為首功。”

    徐謙連忙道:“大人客氣,學生不過是舉手之勞,哪裡及得上諸位大人運籌帷幄,謀劃全局?”

    汪名傳不由哈哈一笑,道:“你太客氣,你鄉試就要在即了是嗎?你的才學很好,想來此次鄉試,徐公子是必定要高中的了,本官經常對別人說,這一次的鄉試案首,只怕又是你了。今年鄉試,本官也會去主考,你好好答題,到時朝廷既有恩旨,恩科又能高中,我杭州又免不了多這一樁美談。 ”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7-7 20:45
第一百三十五章:全家進火坑


    汪名傳一番話,看上去是一番對後輩的期語,可是徐謙心裡不由生出一絲警惕。

    在徐謙聽來,汪大人的言外之意很簡單,這件事到此為止,和你徐謙已經沒有關係,你最好識相一點,你即將要鄉試,老夫也算是主考之一,你若是還想拉人下水,那麼這鄉試就別想太順利。

    當然,反過來想的話,若是自己乖乖聽話,鄉試也少不得給自己好處,暗中加點分也不是沒有可能。

    徐謙心裡想:“這姓汪的只怕忌憚自己有向宮中遞奏書的通道,怕自己暗中打小報告。既然如此,那就索性嚇嚇他。”

    打定主意,徐謙微微一笑,畢恭畢敬地道:“大人說的是,鄉試是大事,只是可惜……”

    “可惜什麼?”汪名傳風淡雲清地看著徐謙。

    徐謙苦笑道:“可惜我是想做閒雲野鶴也不成了,這件事鬧得這麼大,宮中必定要過問的。”

    汪名傳目光一沉,手裡端著的茶盞本來想舉起要吃,這時候卻懸在半空,隨即又放了下去。徐謙的意思隱隱是在告訴他,宮裡在等他回話。

    這是什麼意思?莫不是說宮裡未必相信他們這些布政使、提刑使,反而相信他這姓徐的小子?

    若是其他人說出這種大話來,汪名傳自然不會信,可是先是御賜了忠良世家的牌匾,又准許徐謙辦報,此後這徐謙手裡又不知從何時​​起多了一把御劍,再加上徐聞道敕封文貞公的消息已經傳出,種種跡象表明,這姓徐的不知是在什麼時候已經和宮裡搭上了線,而且還深受信重。

    徐謙的機鋒是,你們這些人的身家性命其實是掌握在他的手裡,別想玩花樣,更別玩威脅這一套,惹得急了,大不了兩敗俱傷而已。

    汪名傳笑了,道:“你是讀書人,自然是以學業為重,不過你天資聰敏,宮中既然等你消息,那就速速回應才是,宮裡無小事嘛。”接著又狠狠地將徐謙誇讚一通,拍著胸脯道:“至於商家那邊,本官絕不輕饒,老夫今夜便上奏,想必朝廷很快就有旨意下來。”

    徐謙見呆在這裡索然無味,原本是他報仇,結果這些傢伙一個個比自己還急,微笑道:“既如此,學生便告辭了。”

    徐謙深深作揖,退了出去。

    錦衣衛的張千戶已經帶著人趕往了淳安,畢竟這種事已經涉及到了謀逆,錦衣衛沒有不出現的道理。徐謙一走,整個堂子裡就只剩下了這十幾個浙江的大小官員。

    許多人大氣不敢出,都是有些不安地看向汪名傳。

    汪名傳的臉色鐵青,良久……他長長吐了口氣,隨即自嘲地笑了笑:“只差一點點,我等竟都栽在了一個小小生員上頭,哎……這個人,真是個麻煩。”

    那總兵官忍不住道:“汪大人,眼下最緊要的是如何善後收尾,商家這事兒太大,若是將我等牽扯進去……”

    汪名傳的臉色如古井無波,慢悠悠地道:“這個容易,孔副使已經去辦了,想必不會留什麼把柄,商家這邊已經不必再管,只是這個徐謙……”汪名傳嘆口氣,旋即道:“這個人勢必要安撫一下,他現在與宮裡關系密切,不得不防,眼下若是安撫不住他,就怕他亂嚼舌根。”

    杭州通判忍不住冷笑:“難道宮裡寧願相信他一個生員,也不相信我等?”

    汪名傳的眼皮子都沒抬,冷笑道:“我說句犯忌諱的話罷。宮裡的那位外寬內忌,看上去似乎待人寬厚,對咱們信任有加,可是事實未必如此,否則也輪不到一個小小生員這般囂張跋扈,當今天子可不是大行皇帝,可以隨意糊弄,正因如此,老夫才擔心這個徐謙犯糊塗。”

    “要不要給他一點警告?”有人忍不住道。

    汪名傳搖頭,臉色凝重地道:“萬萬不可,這個人吃軟不吃硬,給他點甜頭罷。只是可惜提學是剛剛到任的,此人的脾氣還沒有摸準,否則倒是可以和他打個招呼,讓他在鄉試通融一二。”

    他想了想,道:“找個人給提學下個條子,旁敲側擊一下,看看他是什麼意思再說。”

    ………………………………………………………………………………………………

    徐謙剛剛從商家別院出來,鄧健便與他碰頭,上下打量徐謙道:“你真有天子御劍?”

    徐謙邊走邊道:“當然,保證貨真價實。”

    鄧健一下子激動了:“那麼這商家與倭寇勾結,也是宮裡的吩咐?”

    徐謙搖頭道:“不是。”

    鄧健打了個冷戰,不禁道:“那你這算不算假傳聖旨?”

    徐謙幾乎要掩面淚奔,道:“應該算是。”

    鄧健一下抓住徐謙的衣襟,紅著眼咆哮:“你知道假傳聖旨意味著什麼嗎?這是抄家滅族的大罪,你……你真是瘋了!”

    徐謙顯得很平靜:“鄧兄弟,你先放開我成嗎?”

    鄧健不情不願地將徐謙放下,腦袋別到一邊去:“你真是不要命了,就算你自己不要命,也該為你爹和趙小姐考慮。”

    徐謙道:“你不懂,王公公有一句話很有道理,是不是大逆不道,不在於你做了什麼,你說了不算,他說了也不算,這個世上只有一個人說了算。假裝聖旨也是一樣,只要宮裡那個人認為這件事做得好,那麼這聖旨就是真的,就算聖旨是真的,可宮裡若是覺得不滿,那麼便說你是假傳聖旨你又能如何?”

    徐謙嘆口氣:“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可以在這件事上做出最終的裁決。鄧兄弟放心,我若是沒有把握,怎麼敢冒這麼大的風險?”

    鄧健瞪了徐謙一眼,不由道:“其實我越來越看不透你了,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你就是個臭小子,後來中了童生,一路過關斬將,越是如此,我就越看不透你……”他顯得很是惆悵,不禁黯然道:“你已經是秀才了,已經認得了這麼多大人物,可惜我還是一事無成,想我鄧健也是有抱負的人,為何總是不如你。”

    徐謙拍拍他的肩,笑道:“你有什麼抱負?”

    鄧健認真地道:“以後自然會告訴你。”

    徐謙心裡腹誹,這個時候竟還賣關子?

    二人一邊胡扯一邊回到報館,王公公還沒有走,外頭仍然圍著不少護衛,其實王公公一早就收到了消息,早已嚇得面如土色,他是知情人,當然知道徐謙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宮中授意,這樣大膽的舉動,簡直就是大逆不道。

    徐謙回來,直接便去尋王公公,王公公屏退了左右的人,待這房間裡只剩下了他和徐謙,他才冷冷一笑道:“徐謙,你瘋了?”

    徐謙很冷靜地道:“學生沒有瘋。”

    王公公冷冷道:“你難道不知道陛下的性子?陛下最厭惡的,就是有人欺上罔下,你假借他的名義在杭州放肆,這件事根本瞞不住,傳入了陛下耳裡,龍顏震怒之下,你便有十個腦袋也沒有命。”

    王公公深吸一口氣,又道:“咱家和你是一條船上的螞蚱,實話和你說,你若是好過,咱家也大有可為,可你犯了這麼大的事,就算皇上不追究,黃公公也不會饒我,哎……你做事之前,能不能想清楚,報仇雪恨固然痛快,何必要搭上自己?”

    徐謙道:“如果商家通倭,證據確鑿呢?此前的時候,陛下就命我鬧出一點動靜,要看我本事,你看,現在揪出了這麼大的一個通倭案來,豈不是大功一件!”

    王公公氣得跳腳,道:“你還想要大功?你可知道,單一個欺君罔上就足夠你死無葬身之地,就是有天大的功勞,又有何用?”

    徐謙卻是自信道:“公公是不理解陛下的心思,陛下最恨的,是有人欺上瞞下,公公想想看,商家私自下海了這麼多年,卻無一人彈劾,更無一人發現,還有,他的船又從何處下海?難道他們能上天入地不成?在陛下看來,不是學生欺上瞞下​​,欺上瞞下的是整個浙江的官場,他的憤怒自然也是針對浙江官場而發,而學生雖然有欺君之嫌,卻是捅破了這層窗戶紙,以陛下的心思,反而對學生更加借重。因為陛下會意識到,浙江上下的各司各科道官員,統統都不足為信,錦衣衛到了地方也難有作為,這時候,他最相信的會是誰?”

    王公公淚流滿面,幾十年的太監資歷,結果被一個姓徐的毛頭小子說他不懂陛下心理,這太監算是白做了。

    不過徐謙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這讓王公公也不由思維發散起來:“你的意思是說……陛下對浙江官場失望,反而會更加信重於你?”

    徐謙頜首點頭,道:“不錯,陛下是絕頂聰明的人,定能明察秋毫。”

    徐謙口裡說明察秋毫,心裡卻是忍不住在笑:“說是聰明,倒不如說疑心病更為妥帖一些,嘉靖天子的疑心病在整個大明朝的歷代皇帝之中絕對是數一數二,這​​樣的人,絕不可能完全去信任一個人,越是不信任這些官員和豪族,他就越需要像我這樣的人。”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7-7 21:31
第一百三十六章:一封奏疏


    王公公可不敢相信徐謙的話,只是覺得自從和徐謙打了交道之後每日都提心吊膽、要死要活的,好端端的一個織造太監,威風八面,結果卻每日要遭這份罪。

    不過眼下再悲嘆也沒有什麼用。

    有了問題就要解決。

    他沉吟片刻,道:“多說無益,咱家現在在想的是如何向宮裡解釋這件事,黃公公那邊倒好說話,最緊要的是陛下怎麼說。”

    徐謙道:“不妨這樣,便讓我上書一封,請王公公代為陳奏如何?”

    王公公看了徐謙一眼,道:“怎麼,你打了腹稿嗎?你要知道,陛下距離我們十萬八千里,他如何看待此事都在一念之間,憑的就是這些奏書,若是奏書裡有什麼紕漏,你這欺君大罪是逃不掉的。”

    徐謙倒是很有信心,道:“公公交給學生即是。”

    說罷,去尋了個編修上筆墨紙硯,徐謙提起筆,沉默了片刻,下筆道:“學生杭州府禀膳生員徐謙謹奏:學生出身貧賤,承蒙陛下厚愛,賜以忠良匾額,追諡先祖……”

    他下筆很快,顯然此前就已經打好了腹稿,不過奏書的開頭倒是並沒有太急躁的去提及商家的事,而是一副感激涕零的謝恩奏疏格式,下筆百字之後,他筆鋒一轉,便開始闡述商家事情經過了,無非是歷數商家罪狀,痛陳厲害……

    洋洋一千餘字下來,徐謙最後道:“陛下萬金之軀,手持國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而王土之中竟有士紳勾結倭人為禍,王臣多為營私之徒,學生雖為生員,深受國恩,粉身難報萬一,願效綿薄之力……”

    這一篇準確來說,並不算正式格式的奏書,倒更像是一封書信,等徐謙落筆,王公公已經等不及,便是想看看這徐謙到底如何開脫,不等墨跡吹乾,便撿起奏書來咬文嚼字地看過去。

    看完之後,王公公卻很不滿意,忍不住道:“你這通篇都在為自己辯解,陛下是什麼人,豈能看不穿你的心思?還是收起這些小心思,老老實實伏罪認錯,陛下念你辦報之功,或者可以輕饒。當今皇上可不是好糊弄的,你連這都不明白?”

    徐謙滿懷信心道:“王公公若是信我,就將這奏書遞上去便是,到時保準你我非但無過,反而有功。”

    見徐謙如此自信,倒是讓王公公糊塗了,他不得不又看了奏書一遍,可是仍然覺得這樣寫很是不妥,陛下太聰明,難道連徐謙百般為自己辯解的事會看不清楚?皇上又是眼中不容沙子的性格,越是百般抵賴,反而容易勾起他的怒火,在陛下面前耍小聰明,這不是找死?

    王公公覺得自己擔負責任,絕不容徐謙再這樣胡鬧下去,於是虎著臉道:“不可,不可,你另外寫一份,咱家來為你擬稿,你抄錄一份也行,若是這樣的奏書遞上去,非要龍顏大怒不可。”

    徐謙被這王公公的執著弄得很是無語,只得再三勸他,只說有自己的考量,就送這封上去,保準比認罪有用。

    最後惹得這王公公心中火起,拂袖道:“好,好,你不聽老人言,咱家也懶得管你,你自己要送死,別怪咱家沒有提醒!”接著收了徐謙的奏書便拂袖而去。

    徐謙心裡的大石落地,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消息了。

    鄉試在即,自己似乎不能再耽誤了,這一次鄉試決定自己的前途,是該靜下來好好讀書。

    可是他猛地又想到了一個問題,這一次為了震動提刑司,把那孔副使逼去商家,他欠了王艮一個人情,把錦衣衛拉了去站樁。不管怎麼說,人情就是人情,而且他也已經保證請這位王夫子到報館來任編撰。

    做出這個決定,徐謙倒是並不後悔,只是覺得有些頭痛,王艮這樣的人成分太複雜,三教九流都認得人,這固然對徐謙有好處,可問題也在這裡,此人同時還是個定時炸彈,他跑來報館,當然不是突然來了興致,而是因為報紙更有利於傳播他的思想。

    徐謙為了這件事整整一夜都沒有睡好,第二日清早他去探望徐申,給徐申餵了藥,徐申對這侄兒更加熱心了幾分,經過了這件事,叔侄二人關係親密了不少。

    徐申見徐謙愁眉不展,便忍不住問道:“謙兒,是不是商家的事還有麻煩?我早就說了,沒必要出這個頭,打了也就打了,何必如此……”

    徐謙搖頭,正色道:“不是為了商家的事,而是為了王艮的事。”

    他對徐申也不隱瞞,將王艮的事一併說了,道:“這個王艮乃是泰山學派的領袖,力倡心學,和朝廷的理學大大不同,所以我怕到時候請了他來會有麻煩。可是……既然已經下了許諾……”

    徐申目光幽幽,道:“其實也不必去做君子,你爹平時不都在教導你過河拆橋嗎?”

    徐謙想到老爺子,頓時無語,卻凝重搖頭,道:“愛佔人便宜是一回事,甚至是居心不良也是一回事,可是男兒在世,豈可言而無信?”

    徐申沉默,搖搖頭,道:“你讀書都讀壞了,哎……”

    他畢竟老奸巨猾,隨即道:“其實這件事也容易,趁著那王夫子來之前,不如報館多聘請幾個編撰,到時這報館裡有四五個編撰,選稿的時候自然也不是王夫子說了算,王夫子孑身一人,雙拳難敵四手,這擇稿的大權自然就不是他一人做得了主。”

    徐謙撫額激動地道:“叔父聖明,竟有我爹的風範,這一手實在漂亮。”他又忙道:“我這便去想辦法請人。”

    徐申似乎牽動了傷口,齜牙咧嘴地抽了口冷氣,道:“不要搖晃床榻,人手的事好說,要請大儒也容易,現在不少大儒都是閒來無事,成日就想揚名立傳,報紙對他們來說正是揚名的好機會,待會讓夢婷給你寫一份名單,你派人去聘請便是。”

    徐謙連連點頭,應承下來。

    此時到了初夏,杭州的天氣說變就變,正午的時候,一場暴雨毫無徵兆地來臨,整個世界彷彿都被雨水充填,事不宜遲,徐謙已經派了人前去下聘請了,明報本就有一個編撰,再加上王夫子便是兩個人,若是再請到三四個大儒,不但可以藉機擴充明報,同時也可避免整個明報的文章被心學的文章充塞。

    這個主意確實是兩全其美的辦法,讓徐謙提起的心終於鬆了下去。

    一個時辰之後,三四個穿著蓑衣去下聘的伙計回來報館,都說大儒們聽到明報要請他們去編撰,倒都是興致盎然,已經約定了明日便來報館。

    這些人都是徐謙精挑細選,他們的文章也都看過,都是最正統的理學文章,絕不會有離經叛道之虞,徐謙大大鬆了口氣,坐在屋簷下,看著外頭的雨水瀝瀝。

    正在這時,卻有驛站的人來,說是有書信到了,是京師來的,送給徐謙的。

    一般驛站是不傳遞書信的,不過也不是沒有特殊情況,只要有關係,就可請人帶來。

    徐謙一聽京師來的書信,頓時精神一振,老爺子去了這麼久,終於有回音了。

    他連忙接過書信,將封泥拆開,趙夢婷也聞訊而來,在旁窺視,忍不住道:“想不到叔父竟已成了錦衣衛百戶,這才多久哩。”

    徐謙則是面露苦色,老爺子脾氣又見長了不少,尤其是做了百戶,底氣充足,滿篇書信都是對他狠狠訓斥的,什麼要好好讀書,不好好讀書便打斷他的狗腿,又說京師這邊瘋傳花柳,許多讀書人和公子都沾染了這病,以至於京師學官們三令五申不得學生進煙花場所,否則一律革去功名。接著又訓斥徐謙切莫去煙花場所,老徐家還指著他傳宗接代。

    一封信讀下來,徐謙心裡堵得慌,趙夢婷卻是很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道:“叔父的話,你可不能不聽,到時我和徐申叔父一道督促你。”

    徐謙義憤填膺道:“我是那樣的人嗎?”

    日子過得很快,兩日之後,那位王夫子便來登門了,徐謙熱情地接待他,口裡道:“早就盼著先生來,現在來了正好,我已在報館整理了一處地方專供先生擇稿辦公,先生若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儘管向學生提便是。”

    說罷,又要介紹其他幾個編撰給他認識,王艮一一與這些編撰見了禮,倒是沒有露出怒容,嘴角永遠帶著恬然的微笑,彷彿一切的事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他向徐謙道:“鄉試就要近了,老夫在這裡擇稿時也頗有閒暇,你若是有對不明白的地方,大可以來問老夫,老夫雖及不上謝學士,卻也絕不是無用之人。”

    王艮的一番話讓徐謙很是慚愧,明明小小的陰了他一把,他竟一點也不生氣,反而對自己如此坦誠。

    可是徐謙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勁,莫不是王夫子故意讓自己生出愧疚之心吧?他便心裡告誡自己,千萬小心,切莫著了這些老狐狸的道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7-8 12:43
第一百三十七章 :龍顏震怒


    淳安傳來的消息沒有出乎徐謙的預料之外,那位提刑副使孔大人直接帶著諸多差役、兵丁圍了商家,商家人圖謀不軌,竟是膽大到'負隅頑抗',眼看事情緊急,這位孔大人當機立斷,立即強攻。

    是日,屍橫遍野,商家族中子弟死傷殆盡,這些商家子弟很是硬氣,在官軍強攻之前,竟然燒毀了所有的賬簿,焚毀了許多證物。

    不過不管怎麼說,浙江上下一片歡騰,上書進言商家其罪的自去上書去了,彈冠相慶的自然彈冠相慶,所有人都不由鬆了口氣,商家人死得好,死得妙,那場大火燒得好,燒得也妙。

    雖在徐謙預料之中,徐謙還是不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些人——實在太狠。

    他不相信商家在無數官軍包圍之下還敢負隅頑抗,也不相信會恰好燒起一場大火,這一切不過都是為了殺人滅口,都是為了湮滅所有可能的證據。

    整個浙江官場竟無一人提出質疑,也無一人為商家說一句話。

    商家固然是該死,私自下海,甚至少不了燒殺劫掠,可是商家今日又豈不是那些平日裡的'人脈'們造就?若不是這些人脈為他們保駕護航,為他們掃清障礙,便是給他們天大的膽子,他們也不敢這麼做,而現在,這些人脈一個個要將他們置之死地而後快,甚至連捉拿起來讓有司審問其罪的機會都沒有。

    一切……已經結束,在無數人長長鬆一口氣的功夫,也在無數人彈冠相慶的時候,那布政使汪名傳倒是去了淳安一趟,老淚縱橫地跑去文毅公的墓前大哭一場,這在徐謙看來。似乎又使自己學了一門做官的手藝,原來殺人全家,還可以假惺惺地跑去人家祖先墳上悼念,且還能擠出淚來,這種做了婊子還要立牌坊的本事真是讓人嘆為觀止。

    不過那些烏七八糟的事已經和徐謙無關,他靜下心來,每日到報館裡看看報,或是寫一兩篇經義文章命人送去餘姚請謝遷點評。

    倒是王艮在報館裡頗為憋屈,四五個編撰。而每日的文章版面只有這麼多,人人都有自己的主張,於是自然免不了扯皮,幾天的功夫,這位新來的王編撰一篇自己擇好的稿子都沒有出去。如此說來,報館還是很開明的,所謂少數服從多數,王艮勢單力薄,不佔優勢,他不吃虧誰吃虧?

    只是這位王夫子似乎並不急,每日坐在報館裡喫茶。要嘛就是與其他幾個編撰閒聊,並沒有與人爭執,讀書人湊在一起,自然不免要談談詩詞。偏偏這位王夫子吟詩作對都屬上乘,令其他幾個編撰對他頗為佩服。

    他有時也拉徐謙去,硬拉著要給徐謙講學,徐謙心裡對他有戒備。覺得他不是講學,是來洗腦。

    不過他八股文的水平高。使得徐謙鬼使神差,也經常要去討教,討教完了,他便坐在那裡,大談他的格物致知,他講學很是生動,旁徵博引,俏皮話連篇,說到心學提倡的諸多思想也很有道理,最後他問徐謙:“徐公子以為如何?”

    徐謙如磐石一樣坐著不動,回答道:“好。”

    王夫子不由笑起來:“孺子可教,既然徐公子覺得好,還排斥王學嗎?”

    徐謙搖頭:“不排斥,王學主張,深得我心,學生將來必定上下求索。”

    王夫子心花怒放:“好,很好,可是為何你這明報卻偏偏故意要和王學為難?你故意招募幾個編撰,想必就是為了提防老夫的罷,你不必否認,老夫豈會不知?”

    徐謙道:“王夫子大才,什麼都瞞不過你。”

    王艮道:“你既然認可心學,為何要如此?”

    徐謙理直氣壯地道:“正因為認可心學,所以學生才這樣說,你說格物致知,萬物都有自己存在的道理,我們應當去順應這個潮流。那麼我想問你,當今朝廷,獨尊理學,這是不是已存在的道理?既然理學的道理存在,學生自然順應潮流,豈可逆潮流而動,在報紙中奢談什麼王學?”

    一番話把王艮辯駁得目瞪口呆,他很有一種搬了石頭砸自己腳的鬱悶。

    徐謙侃侃而談道:“物者萬物也,格者來也,至也。物至之時,其心昭昭然明辨焉,而不應於物者,是致知也,是知之至也。知至故意誠,意誠故心正,心正故身修,身修而家齊,家齊而國理,國理而天下平。此所以能參天地者也。這是陽明先生的主張,所謂格物致知,便是實事求是,先要知道這世界的本來面目,否則就淪為誇誇其談了,先生既是王學正宗,豈可連這個都不明白?”

    何謂實事求是,那便是知道這個世界的規律,當今朝廷推崇理學,科舉仕途都是以理學為準繩,這便是規矩,是潮流,也是整個世界的基本認知,既然如此,何必要逆潮流而動?

    王艮縱橫江湖這麼多年,被這徐謙直指到了他的痛腳,讓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徐謙隨即又道:“所以學生定要好好格物致知,順潮流而動,這明報自然要大大宣揚程朱為宜,王先生,我們還是繼續研究八股罷,方才你說破題要以意為先,這是什麼意思?”

    “…………”

    …………………………………………………………………………………………………………………………

    酉時剛過,掛在崇政殿簷角上的夕陽已經一縷縷地收​​盡了,灑落下來的斜陽透過一扇扇洞開的窗口,灑落在少年天子的臉上,天子眼眸微微一跳,隨即皺了皺眉。

    侍立一旁的黃錦立即明白了嘉靖天子的心意,他連忙朝身邊的幾個小太監努努嘴:“去,關窗。”

    太監們不敢怠慢,連忙將那一扇扇窗戶關緊,殿內光線驟然暗淡下來,於是又有人點了宮燈,懸掛於殿內各處。

    崇政殿霎時通亮起來。

    說也奇怪,其他天子往往都不喜歡崇政殿這種地方,因為這裡過於肅穆,太過莊重,先皇帝在的時候喜歡豹房,而當今天子,卻似乎很享受在這裡的感覺。

    坐在這裡,玉階下一覽無餘,那種營造出來的高高在上的感覺使嘉靖天子帶著一股子愜意。

    他手裡捏著的,是一張擬票,擬票上寫著:“商家深受國恩,全無兢慎之心,置國法不顧,下海經商,勾結倭寇,責罪難逃……”

    這是內閣那邊遞來的,說的就是近來轟動一時的商家勾結倭寇一事,內閣那邊的意思就是既然事情清楚,證據確鑿,況且商家竟還敢負隅頑抗,做困獸之鬥,應當給予重懲。

    拿著這份票擬,嘉靖天子的臉色變幻不定,良久,他突然古怪地問黃錦道:“可有彈劾奏書遞來嗎?”

    黃錦搖頭道:“回陛下,今日沒有。”

    嘉靖天子將這票擬丟在御案上,冷笑一聲,又道:“昨日的時候,杭州的許多官員上書了,他們當真是高興哪,查出了這麼大個國賊出來,朕是不是該給予重賞?”

    黃錦聽嘉靖天子的語氣不太對勁,心裡說,莫不是陛下心裡是偏袒商家的?

    嘉靖天子霍然而起,冷冷道:“可笑,可笑,他們還想要賞賜?商家下海這麼多年,水師為何到現在才現?難道浙江的水路巡檢們都是瞎子聾子?布政司、提刑司,禦使科道,又為何也是剛剛現了貓膩?朕不信他們不知道,朕不信這商家這偌大的生意會一點動靜也沒有。商家的事情敗露之後,所有知情之人卻全部以負隅頑抗的名義就地格殺,賬簿和其他東西也燒了個一乾二淨,這時候,這些人​​竟是跑來告訴朕,他們殫精竭力,他們慧眼如炬,立下了大功。”

    他的眼睛瞇起來,目光中有種說不出的可怕,一字一句地道:“還有……朕能想到的事,內閣會想不到嗎?可是內閣竟是​​絕口不提,只提商家,莫非只有商家該死?這麼大的案子,竟無一人牽連?可怕,真是可怕,朕的江山怎麼就交給了他們?”

    黃錦嚇得豆大的冷汗自他的額頭滲出來,連忙道:“陛下息怒。”

    嘉靖長嘆口氣,道:“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啊,不做這天子,又怎麼能體味到這種齒冷寒心?他們都將朕當成了呆子傻子,內閣騙朕,杭州上下官員都在騙朕! ”

    他開始在殿中疾步行走,袖子呼啦啦的帶著風聲,臉色猙獰可怕,陡然,他駐足,手指著宮外方向:“好,很好,好得很……”

    慢慢的,嘉靖天子的心情平復下來,慢悠悠地道:“司禮監那邊,給這份票擬批紅罷,一切照准,商家大逆不道,理當抄家。”

    黃錦嚇得大氣不敢出,小心翼翼地道:“其他人呢?”

    嘉靖天子慵懶地瞇上眼睛,語氣平淡地道:“他們說他們有功,朕能如何?難道將這浙江的上下官吏統統處死嗎?這件事,他們不說,內閣不問,朕又能如何?”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7-8 18:49
第一百三十八章:小子終於抓住你把柄了


    一句話,竟是透著幾分無奈。

    一國之尊,受命於天,本該是手握日月星辰,掌握萬人生死榮辱,高不可攀。

    至少嘉靖天子在安陸的時候是這樣想的,可是等他被百官們迎進了京師,住進了這紫禁城,他才發現,其實他只是個孤家寡人。

    你的對面,是數以萬計的官員。

    你必須比他們更加睿智,比他們更懂得隱忍,比他們更殘酷,你才能勝出。

    嘉靖天子登基的時間越久,就越懂得這些人的力量,他勢單力薄,不得不打起精神,和這強大的對手進行著各種的妥協和權謀。

    每走一步,都有許多的艱辛,偏偏也只有他這樣的性子才能堅持到現在,若是換做大行皇帝,只怕早就撒手不管,每日琢磨如何去玩了。

    不過嘉靖不一樣,他是個不服輸的人,或許他現在可以暫時地隱忍,但是他絕不會輕易言敗,遊戲——才剛剛開始。

    在經歷了內心掙扎之後,嘉靖不由長嘆口氣,臉色陰沉地坐回了御椅上,隨即又問道:“這件事是那個徐謙揭發出來的,朕怎麼聽說他手裡有一柄御劍?這是怎麼回事?”

    黃錦知道,真正的重頭戲來了,他正色道:“奴婢也聽說了,徐謙好大的膽子,多半是一時情急,所以才藉口身上有御劍在身,想來這御劍是子虛烏有,全是他憑空杜撰出來的。”

    嘉靖天子的臉色冷靜,道:“不,絕無可能。”

    黃錦嚇得面如土色,便又聽嘉靖天子道:“若是憑空杜撰,誰肯輕易相信?朕聽說,當日有錦衣衛親軍在場,別人不識得御劍,親軍難道會不知?這柄劍應當不會有假,可朕並沒有賜下御劍,這劍——哪裡來的?”

    嘉靖天子說到這裡的時候,目光幽幽地打量著黃錦。

    他或許從前有過天真爛漫,從前會對人有過無條件的信任,可是現在,他早已不再相信任何人。

    黃錦頭都不敢抬起來,期期艾艾地道:“奴……奴婢不知。”

    嘉靖冷笑道:“你怎會不知?朕總共賜下的御劍不過三柄,一柄給了陸炳,一柄就是給了你,陸炳一直都在京師,和徐謙並沒有打過交道,至於你……”

    黃錦拜倒在地,瑟瑟作抖道:“陛下欽賜御劍,奴婢豈敢輕易轉授於人,陛下所賜的御劍,奴婢一直珍藏著,陛下若是不信,奴婢這便讓人去取。況且……況且陛下賜下的是三柄御劍,還有一柄……”

    說到這裡,他猛地想起了第三柄御劍的主人,頓時不敢再說了,只是哆嗦著嘴唇,咬著牙不再吭聲。

    嘉靖的臉色狐疑,慢悠悠地道:“你的意思是紅秀?”

    黃錦真是欲哭無淚,硬著頭皮答道:“奴婢萬萬沒有這意思。”

    嘉靖也變得謹慎起來,他手指頭敲著御案子,心裡不禁在想,以黃錦的謹慎為人,說他將欽賜御劍輕易轉送於人,似乎也有些說不過去,黃錦這個​​人,他是知道的,你可以說他有私心,可是要說他有這麼大的膽子把御賜之物轉送給徐謙,嘉靖萬萬不信。

    是了,紅秀也去過杭州,莫不是……

    想到這裡,嘉靖皇帝居然住了口,這種事自然是不張揚的好,只能私底下去垂問,一旦張揚出去,就難免引人遐想,嘉靖轉瞬之間,便打定了主意,語氣緩和了許多,道:“你平身罷,朕只是隨口一問,你無需如此害怕。”

    黃錦膽戰心驚地站起來,也知道陛下已經不再深究,連忙轉移開話題道:“無論如何,徐謙也是假傳聖旨,雖是情有可原,可畢竟是膽大包天,陛下是否給他一些處分,好讓他知曉厲害,否則再這樣胡鬧下去,反而是害了他。”

    黃錦這句話頗有水平,他心裡清楚,徐謙這次犯的事不小,懲處是肯定的,這種事可大可小,往大裡說就是居心叵測,往小裡說就是這小子不太懂事,所以黃錦表面說好好收拾一下,其實是避重就輕,尤其是胡鬧二字,已經是潛移默化地將徐謙的行為歸為小孩子不懂事的行列了。

    嘉靖沉默片刻,道:“他沒有上書嗎?以他的性子,一定會給朕一個交代才是,這個人不是坐以待斃的人。”

    黃錦呆了一下。

    徐謙的奏書確實請王公公代為送到了黃錦這裡,而黃錦看了那奏書,卻是覺得大大不妥,從奏書原文之中一點都看不出有悔過之心,只是一味的為自己辯護。

    黃錦左思右想之下,覺得這封奏書還是不要出現的好,若是讓皇上看到,反而容易壞事。好在徐謙的奏書並不是走通政司的通道送入宮中,所以黃錦將這奏書壓了下來。

    只是現在皇上問起,讓他心裡不安起來,只得硬著頭皮道:“陛下這麼一問,奴婢倒是想起來了,徐謙這小子還真送了一份奏書來,還請陛下過目。”

    他小心翼翼地從袖子裡將一份奏書抽出,呈到御前。

    嘉靖打起精神,隨即打開奏書。

    這份奏書給他第一眼的感覺就是清爽,嘉靖先是看了開頭——徐謙謝恩的段落,忍不住頜首點頭,不由地道:“若天下臣工都這般上書,朕不知可以節省多少功夫。”

    這句話絕對是肺腑之言,徐謙的奏書語氣流暢,沒有這麼多之乎者也,要交代什麼事就交代什麼事,絕不會旁徵博引,引經據典,至少不會讓人生出閱讀障礙。

    而大臣們上書卻是不同,他們上書,自然是為了吸引皇帝注意,在他們看來,上書是一件展示自己才華的機會,於是乎,篇篇奏書都如作八股文一樣,之乎者也一大堆,有時候洋洋灑灑上千言,說了無數大道理,結果竟是連正題都沒有進去。

    他們以為自己的這種文字功夫能打動皇帝的心,況且奏書往往都要存檔,可供後世人瞻仰,因此在奏書上花費了不知多少心力,可是對皇帝來說,看這種奏書簡直就是一種折磨,做皇帝的,有哪個是鴻儒博士?這種聽著都費解的東西真比殺人都要可怕。

    徐謙的奏書則不同,與其說是奏書,不如說是書信,讓人一目了然,難怪嘉靖露出讚許。

    嘉靖越是如此,卻越是讓黃錦頓感壓力甚大,因為他知道,接下來徐謙那小子百般抵賴的言辭,定會讓這位眼裡容不得沙子的皇帝勃然大怒。

    他耐心等待,脖子因為勾得太久,已經有些酸麻,卻不敢輕易活動,只是那眼眸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去偷看皇上的臉色。

    令他奇怪的是,嘉靖皇帝依然沒有發怒,想來他閱讀的速度很快,早已看到了徐謙為自己自辯的情節,什麼事情刻不容緩,什麼學生已經走投無路,什麼想到陛下恩德,這種亂七八糟的藉口,有些有道理,有些純屬是扯淡。

    可是看到這些,嘉靖很愉快。

    甚至在半途的時候,他還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這個臭小子!”

    黃錦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了,他太熟知皇上的心性,陛下待人一向苛刻,怎麼今日這般的寬容?一句臭小子,語氣並不嚴厲,甚至還透著一骨子親近的意味。

    其實他哪裡知道,此時的嘉靖皇帝心裡很痛快,一方面,他對官員帶著一種天性使然一般的不信任。而徐謙捅了這馬蜂窩下來,這對嘉靖皇帝來說畢竟是一件好事。

    而另一方面,嘉靖皇帝對徐謙這個人一直看不透,總覺得這個人過於完美,有些不太真實,想想看,一個少年能做出這麼多驚天動地的事出來,既是才​​子,又是幹將,此人就像是一塊完美無瑕的美玉,至今讓嘉靖皇帝覺得不太真實。

    可是現在,擺在嘉靖皇帝面前的是一個'真實'的徐謙,這種百般抵賴,為了減輕自己罪責的文字,雖然有幾分可惡,可是在嘉靖皇帝看來,這才應當是個活生生的人。

    徐謙年紀比嘉靖皇帝還小一些,令嘉靖皇帝有點鬱悶的是,自己在朝中被百官們壓得揣不過氣,為何一個少年生員居然能屢屢挑釁浙江官場得以生存?其實在內心深處,嘉靖皇帝一直拿徐謙做參照,拿自己和徐謙來對比,而現在,他似乎一下子抓住了徐謙的痛腳,此時心里奇爽無比,甚至忍不住在想:“這個小子居然也有亂了方寸的時候,哼,你縱是有萬分伶俐,今日總算讓朕看清了你,聰明歸聰明,卻還知道害怕。”

    到了最後,嘉靖天子將目光落在徐謙的那'發自肺腑'的表態上,其實無非就是一句,願效犬馬之勞,聽從差遣……

    嘉靖皇帝心念一動,撫案不語,太多人給他表忠心了,人人都說自己粉身難報萬一,人人都說要效犬馬,可是嘉靖皇帝知道,這些都是騙人的,只是現在,同樣的文字,嘉靖皇帝卻稍稍地遲疑了一下,不由在想,這個人也是騙人的嗎?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7-8 21:57
第一百三十九章:浙江七府巡查倭寇事大使


    嘉靖天子的目光閃爍,一時拿捏不定主意,他這人疑心最重,從不會輕易去相信別人。

    沉吟片刻之後,他才慢悠悠地道:“朕一直以為浙江歌舞昇平,原來竟是糜爛到了這個地步,不管如何,生員徐謙雖然膽大包天,可畢竟也算為朝廷除了一個大患,朕該如何處置是好呢?”

    他瞇起了眼睛,看著黃錦。

    黃錦差點要淚流滿面,皇上的脾氣已經越來越古怪,心思也越來越難猜,可是偏偏近來又越來越頻繁地向自己問話,這或許只是嘉靖天子的徵詢意見之舉,可是在黃錦看來,這卻是一次次的試探,自己若是稍有差池,說不准就要倒霉了。

    黃錦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道:“陛下賞罰分明,假傳聖旨自然該罰,可是畢竟立了大功,況且也是情非得已之下才不得已而為之,本心還是好的,因此奴婢以為,不如功過相抵,以觀後效,如何?”

    嘉靖天子微微一笑,道:“你說的很有道理,不過……”他遲疑了片刻,道:“朕還是決定賞他。”

    聽到賞字,黃錦的心裡不由古怪起來,徐謙的奏書,他是偷偷看過的,在他看來,那篇奏書就算不惹來龍顏震怒,至少這皇上也不該褒獎,可是眼前一切都顛覆了他的認知,此時他也沒有心思去揣摩其中的貓膩,連忙道:“陛下仁德。”

    嘉靖天子慢悠悠地道:“商家的查抄事宜,朕是不放心交給浙江各司官吏了,可是又不能不讓他們去辦,不如這樣,就臨時給徐謙一個浙江七府巡查倭寇事大使的差事,讓他好好敦促一下商家查抄事宜,若再有匪情,也可讓他酌情行事。”

    浙江七府巡查倭寇事大使……這官名似乎聽上去駭人,不知道的,多半以為比巡撫還要高上幾個級別,其實這大使確實和巡撫差不多,因為這種官職都不是常設官職,就拿巡撫來說,雖然如今巡撫已經成了封疆大吏,可是在剛剛出來的時候,他只是個臨時官職,而巡撫本身是沒有太多權利的,更沒有品級,一般巡撫都是由都察院右副都御使兼任,也就是說,巡撫只是差,但不是官,巡撫的權利來自於朝廷,而他的品級來自於他在都察院中的兼職。

    又如內閣大臣,原本內閣大臣的設置都是由品級較低的翰林院官員兼任,六品、七品的官員都有,內閣大臣也是差,並不納入官員的品級,只是到了後來,內閣權利逐漸增大,所以一般內閣大臣往往會兼一個某部尚書的職位,比如謝遷在內閣時,就兼任兵部尚書,現在權傾一時的楊廷和便是兼任吏部尚書。他們的品級往往和尚書相同,可是權利又來自於內閣。

    所以別看這官職駭人,從頭到尾有十一個字之多,可是徐謙只是一個生員,暫代了這個差事,連品級都沒有,只能算是朝廷職官,等到差事結束,朝廷自然會收回他的權利。

    黃錦聽了忍不住皺眉,心裡想,這個徐謙只是個生員就已經夠折騰了,現在又加了個浙江七府巡查倭寇事大使,以此子的性子,豈不是要鬧翻天不可?

    況且皇上說這個差事是專門負責抄家和倭寇,倭寇且不說,單單這抄家就是極度危險的事,想想看,抄家這種東西,哪個官員不想上下其手?哪個官員不想分一杯羹?商家數代不義之財積攢起了何等巨額的財富,浙江上下不知多少人盼著趁這個機會得一點油水、分到一點好處。

    而皇上給了徐謙這麼一個差事,分明就是叫徐謙不准有人上下其手,若是徐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皇上必然會認為他辦事不利,不夠忠心。可要真是認真起來,浙江上下的官員肯罷休嗎?

    差事辦完後,固然要被朝廷收回權利,可畢竟資歷還能保留,等徐謙將來登科做官,少不得會大有裨益,可問題在於,這事兒風險太大,未必值當。

    黃錦道:“陛下,徐謙一個讀書人單槍匹馬,如何能成事?浙江上下官吏,不知有多少人看著商家的家資眼饞呢,只怕……”

    嘉靖天子慢悠悠地道:“這個容易,他手裡不是有朕的御劍嗎?有御劍在身,他怕什麼?”

    黃錦心裡卻是搖頭,御劍擺到了檯面才有用,可是真要把人惹急了,辦法卻多的是。只是這時候嘉靖天子已經打定了主意,黃錦也不敢多勸,只是道:“陛下聖明。”

    嘉靖天子搖搖手:“下旨去吧,司禮監擬定旨意頒布中旨即可,不要經過內閣,否則內閣那邊指不定又要鬧出什麼來。”

    黃錦連忙道:“奴婢遵旨。”

    嘉靖天子屏退了殿中的所有人,一人孤零零地坐在御案之後,他高高坐在御案,目光掃視玉階下那幽森寬廣的大殿,一根根一人抱不住的漆紅柱子矗立著,彷彿化身成了文武百官,嘉靖天子的身上不由散發出了一股無法言語的威嚴,他用手化拳,磕了磕御案,眼眸平靜如水,可是幽深處卻又閃動著唯我獨尊的**。

    隨後,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來,不由喃喃道:“紅秀的御劍,為何會在徐謙的手裡?”

    ……………………………………………………………………………………………………

    從會極門進入,與之相對的便是內閣大門,天色已經黑下來了,不過這裡仍然隱隱傳出燈火,今夜當值的乃是內閣首輔楊廷和。

    楊廷和生得相貌堂堂,習慣了穿一身窄袖的圓領衣衫,這是皇上親自准許的,准許楊廷和可以便服辦公。

    他半靠在榻上,榻上的桌幾火燭冉冉,與此同時還堆疊著幾十本已經整理好的擬票。

    因為是夜裡,又是當夜值,所以一般無事的話都可以就地歇息,楊廷和半臥在榻假寐,胸口微微起復,發出低鼾聲。

    這時候,有個屬官小心翼翼地進來,低聲道:“恩府大人……”

    鼾聲停了,楊廷和的眼眸卻沒有張開,只是稍稍地挪動了下身體,嘴皮子微微一動,道:“怎麼,又出了什麼事?”

    這屬官道:“已經打探清楚了,前幾日確實有道士從午門請進了宮,說是去治病的,可是太醫院那邊並沒有人提及宮中有哪個貴人治病,那些道士在宮中住了許多日,至今未見出宮。”

    楊廷和伸了個懶腰,從榻上趿鞋下地,隨即便有個書吏給他遞來沾了熱水的毛巾,楊廷和擦了擦臉,隨即道:“消息確實吧?”

    “是幾個御使多方查證出來的,正打算聯名上書呢,有人說……有人說……太不像話了。”

    楊廷和臉色一冷,道:“這是大逆不道,這是人臣該說的話嗎?真是豈有此理,用修,以後少和這些人來往,他們口無遮攔能賣弄個清直之名,可是你不同,你是老夫的兒子,跟他們混在一起,遲早要出事的。”

    原來這屬官乃是楊廷和的兒子楊慎,楊慎自幼便是才子,登科之後一直都在翰林院裡當差,因為有個內閣閣老的爹,所以近來彈劾了許多人,一時之間名聲很大,許多人都說他清直。

    內閣這邊值夜的時候,翰林院也必須委派官員在這裡侯班,以防止出現緊急事態,擬詔時找不到人。

    所以每次楊廷和值夜的時候,楊慎便也來陪著,楊慎聽了父親的訓斥,忍不住道:“大行皇帝在的時候,天子昏聵,父親不是照樣再三勸諫嗎?為何到了陛下登基,反而謹慎了?”

    這自是一句不服氣的牢騷,楊廷和的臉色卻變得慎重起來,他的目光朝這值房外頭掃了一眼,見四下無人,便坐回榻上,慢悠悠地道:“你坐罷。 ”

    楊慎欠身坐下。

    楊廷和嘆了口氣,道:“今時不同往日,大行皇帝在的時候,為父是帝師,大行皇帝雖然胡鬧,可是我身為帝師勸諫幾句,這是理所應當。”

    楊慎不由道:“可是當今天子若沒有父親,又如何能登上大寶?當時選他做天子,可是父親力排眾議的結果,父親忘了嗎?按理來說,父親與皇上的關係應當比與大行皇帝的關係更近一些。”

    楊廷和低聲喝斥道:“胡言亂語,天子受命於天,與老夫何干?你這話要是傳出去,別人會怎麼看?”他目光變得深沉起來,嘆口氣道:“其實一開始為父也是這樣想,可是後來才知道,這只是癡心妄想而已。父親鑄下了一件大錯,以至於到現在都騎虎難下……”

    楊慎驚愕地道:“父親自首輔內閣以來,並不曾聽人非議,也沒聽人說過有什麼過失,這大錯從何而來?”

    楊廷和慢悠悠地道:“大行皇帝駕崩,父親昏了頭,才導致如此局面,你真要聽嗎?”

    楊慎道:“請父親明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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