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士子風流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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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3-6-7 08:35:5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91 829139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27 14:11
第六百八十二章:救駕
  

    現在怎麼辦。

    這是圍繞著整個徐家誰都繞不過的問題。

    根據宮裡的種種蛛絲馬跡,嘉靖應該確實重病,可是病的有多重,誰也不清楚。

    而且沒有任何旨意,又該怎麼做?

    徐謙臉色很不好看,他眼眸時而掠過一絲毅然,時而有苦笑。

    假若宮裡本無事,你打著救駕的名義動作,不曉得的還以為你圖謀不軌。

    就算你下定了決心,又該怎麼救駕。

    徐謙不由問道:“皇家校尉呢,皇家校尉近來在哪裡?”

    徐勇道:“前幾日你事多,皇家校尉們已經調撥在城外,會同驍騎營操練火器之法。”

    “太x巧合了!”徐謙冷冷道:“看來,這不是空穴來風,新軍還在城中嗎?”

    新軍自調撥入京,就一直駐在京師,五軍改為了六軍。

    徐昌苦笑:“也一併出城操演了,一開始,以為只是朝廷想要藉助皇家學堂和新軍的經驗,對京營輪番進行教導,可是現在看來,卻是早有圖謀,十二衛親軍,天知道有多少人靠得住,勇士營,也在御馬監手裡,而御馬監的太監,都是張天師新近提上來的。至於其他京營,也都不保險,就算保險,現在沒有旨意,誰敢造次。多半到時候,大家都只是乖乖在邊上看熱鬧,縱是無功,可是也不會有過。”

    無功,所以無過。

    這絕對是大多數人的態度,畢竟宮裡的事還未明朗,在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心思之下,誰敢冒險?

    可是對徐家來說,嘉靖天子的性命關係到了闔族的榮辱,更何況,徐謙和嘉靖天子的交情就在這裡,眼下·該怎麼辦?

    “爹,你怎麼看?”徐謙看向徐昌,指望他拿主意。

    徐昌淡淡道:“你怎麼看,我們就怎麼辦。”

    徐勇、徐寒幾人也紛紛道:“對·全憑你做主。”

    其實潛移默化之下,徐謙的分量在徐家越來越重,包括了徐昌,都對徐謙信服,現在遇到了這樣大的難關,大家自然而然,又都看向了徐謙。

    徐謙臉色變幻幾下·最後冷冷一笑:“那麼,絕不能讓賊子陰謀得逞,咱們…​​…救駕!”

    做出這個決定·非常不容易,救駕……誰讓你救駕了?你有聖旨,還是有太后的懿旨,你什麼都沒有,全憑著捕風捉影,就敢救駕,假若陛下當真是被賊人所害倒還好,可是一旦消息失實,那麼這救駕·隨時都可能懷疑是圖謀不軌。

    可是徐謙必須做出這個決定,他的性格即是如此,他做事′一向都是採取主動,這一次,也絕不例外。

    徐家所有人·後脊都冒出絲絲寒氣,做了這個決定,就不能回頭了。

    而且就算救駕,怎麼救?宮裡沒有聖旨,你怎麼控制宮中局面,沒有旨意,怎麼調動軍隊·這其實就是名份的問題,沒有這個合法性·你徐家肯去救駕,別人肯嗎?

    徐謙看向徐昌,道:“爹,你應該速去北鎮撫司,立即召集人手,先將內城控制住,以防生變,更要防止有人渾水摸魚,穩定人心,才最是重要。除此之外,我懷疑錦衣衛中,也有那姓張的黨羽,爹務必要小心,不要讓奸賊所趁。”

    徐昌心裡發苦,他雖然是希望兒子拿主意,可是其實他並不希望兒子救駕,救駕的風險太大了,還不如靜觀其變,等事情明朗之後再說,不過徐謙既然說了,他倒也不含糊,若是自己這做老子的第一個跳出來反對徐謙,那麼其他人,他怎麼指使的動,徐昌毫不猶豫的道:“那我現在就去,事不宜遲。”說罷,直接動了身。

    徐謙又看向徐勇和徐寒:“無論如何,這金吾衛和其他幾個親軍衛,和咱們關係匪淺,你要立即拜謁他們,和他們聯絡,不求他們跟著我們一起救駕,但是至少,要監視其他各衛的舉動,這件事,就拜託二位堂兄了。”

    徐勇道:“要穩住,只有找陸家,我去陸家一趟。”

    徐寒道:“五城兵馬司也是非同小可,這兵馬司的指揮和我關係不錯,我盡力去聯絡他,就算不能拉住他,至少也不能讓他受奸賊蒙蔽,還有順天府那兒,也要盡力和他們有聯繫。”

    徐謙點點頭,目送了兩個堂兄,目光又落在徐福身上:“京師的所有報紙,明日清早,我必須看到同一篇文章,就說陛下誤信了奸賊,有奸賊自稱天師,欺君罔上,如今已控制宮中,圖謀不軌,內閣大臣楊廷和今夜在宮中當值,見事情不妙-,已命人出宮報信,命本官救駕勤王,你明白嗎,我現在說的,你一個字都不要遺漏,尤其不要漏了內閣大臣楊廷一定要寫進去。”!

    徐謙這是為自己留後路,讓報紙這樣寫,一來是穩定人心,而一旦消息不准,那麼就可以把責任推到楊廷和身上去,到時候咬死了楊廷和派了太監出來,唆使自己調兵救駕,無論別人信不信,先把楊廷和拉下水再說。

    徐福點點頭,道:“時間怕來不及,只怕清早,報紙未必能刊發出來。”

    徐謙道:“事急從權,稿子直接寫,也不比校對核准,直接發就是,這個時候,也講不得規矩。

    “好吧,好在各報都在如意坊裡駐了人,我和他們頗為相熟,我這便去打招呼,這樣轟動的新聞,他們肯定樂意刊載。”

    徐謙一個個命令出去,最後只剩下了自己孤身一人,他不由苦笑一聲,隨即吩咐府裡的幾個親信道:“立即備轎······不,我要備馬,去朝陽門……”

    “少爺,現在離開門還早呢,城門的守備,肯定是不肯開門的。”

    徐謙冷冷道:“他不開,我們就翻牆出去,我不信,還有人敢攔我,多帶一些人手,假若這些人和奸賊有關係,萬不得已時,只能動手了。”

    徐家的僕役本就不少,而且許多男僕,都是從軍中退下來的,都算是徐家的死黨,這時候立即召集起來,足足數百人,一個個厲兵秣馬,拿著槍棒,跟著徐謙,連夜出城去了。

    內閣裡,燈火一片通明。

    楊廷和抱著茶,瞇著眼在打盹。

    楊慎今夜也陪著父親當值,他是翰林院的學士,確實有資格再這里當值待詔。

    此時楊慎臉色有些鐵青,深宮裡的消息雖然一丁點都沒有傳出來,可是楊慎卻是知道,越是沒有消息,問題就越是嚴重。

    因為此刻,在這子夜時分,內宮卻是燈火通明,而後,勇士營加派了護衛,內宮之中的戒備外松內緊,一看,就曉得發生了大事。

    楊慎已經開始懷疑,嘉靖是不是已經歸天,不過眼下並沒有太監來宣父親入內宮,那麼······顯然天子的身體,還沒有壞到最壞的地步。

    只不過即便如此,也足以讓人提心吊膽,楊廷和的那些陰謀,並沒有向楊慎透露分毫,而此時父親的太過讓人玩味,楊慎覺得,事情有點不對。

    可是無論對不對,他都不敢多問,只是只能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陪著楊廷和。

    楊廷和突然張眸,突然道:“慎兒,為父看你神魂不屬,怎麼,有心事?”

    平時在內閣,楊廷和極少這樣稱呼楊慎的,大家都以官職相稱,表示公房之中沒有私情。

    楊慎見父親問起,立即打起精神,道:“父親,我覺得事情不太對,為何宮中的警戒一下子提升了不少,又為何一個太監都沒有從內宮裡出來,這個時候,該是神宮監清掃的時候,卻是一個太監都沒有,還有……”

    楊廷和微微一笑:“那麼你認為,這是什麼緣故。”

    楊慎小心翼翼的看了楊廷和一眼,遲疑道:“莫非是宮中出了大事,久聞陛下近來龍體欠佳,前幾日,還聽說陛下無故流了鼻血,莫不是……要大行了……”

    這句話很是大逆不道,不過兩個人關起門來是父子,倒也沒有什麼避諱。

    楊廷和嘆口氣,道:“連你看出來了,看來,你近來是有些長進,再不是從前稀里糊塗了。”

    楊慎皺眉,道:“可是不對啊,若是當真病重,為何不召集大臣?”

    皇帝病重,往往第一件事就是召集一些大臣入宮,尤其是嘉靖皇帝,此時兒子年幼,就有更多的放不下,當然要召人來把事情交代清楚,省的到時候,你話沒說清,結果大臣們以皇子幼衝的理由,索性來了個自己拿主意。

    雖然大明朝的繼承人制度已經十分完善,但是這種事,但凡有萬一的可能,都要極力避免,絕不是玩笑。

    第一章送到,過年了,那啥,預祝大家新年快樂,老虎也要過年,可又要工作,所以,一天只能兩更,願大家新春愉快。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27 14:13
第六百八十三章:十萬火急

  
    既然如此,越是這個十萬火急的時候,就越是不能有絲毫差錯,可為何還一點消息都沒有,楊慎幾乎可以猜測,宮中可能已經發生了變故,宮中生變,這種事想想都讓人膽寒,可是外臣不能進入內宮,裡頭的詳情,誰也不清楚,除非有旨意才能進去,沒有旨意,一切都是空談。

    這才是問題的癥結所在。

    見父親依舊氣定神閒,悠悠閒閒的看著他,楊慎道:“父親,難道不該有所作為嗎?”

    楊廷和微微一笑:“你是為父,會怎麼做?”

    楊慎正色道:“立即出面,請求宮中覲見,宮中若是不見,可以立即會晤百官,非見不可。”

    “若還是不見呢。”

    楊慎冷冷道:“那麼只有硬闖內宮,向外宣布有奸賊作亂,陛下不出面,唯有以鋤奸的名義闖進去了。”

    楊廷和搖搖頭:“不對,若是硬闖,縱然算是救駕,可是你想想看,陛下若是大行,會記得你的恩情嗎?可是接下來,下一個天子,又會記得你的好嗎?他只記得,你敢帶人硬闖內宮,嘉靖朝可以闖,那麼下一次,是不是可以闖?”

    楊慎冒出了冷汗,父親想的太深了。

    而這確實也是癥結所在,這便是為何大明朝的體制,不需要于謙的原因,大明朝的體制,到了現在,已經越來越完善,尤其是在宮中的製度上,也趨近完美,可是任何一個趨近完美的製度,照樣都會有疏漏,於是問題就來了,這個疏漏,靠什麼去填補呢?

    假若靠制度的自動運行,那麼必定,奸賊就會得逞·對社稷遺毒無窮。

    假若有人人為要去強行扭轉回來,更大的問題就出來了,對你來說,這或許是大功·可是別人怎麼看?別人或許,也會認為你有大功於朝,但是任何一個統治者想想,你能強行改變整個體制,用人力來扭轉體制的運行,那麼假若下一次,自己作為統治者·自己施政方面出現了問題,又或者,自己委屈了你·怠慢了你,誰能難保,你不會來第二次,第三次。

    誰敢放心你。

    這才是此中的關鍵,又或者,這可以說是于謙式的困局,土木堡之變,于謙主政,挾持了皇帝的瓦刺人想要迫使當時的京師·進行敲詐勒索,自動運行的體制已經出現了極大的危機,而于謙呢7卻是極力支持攝政王即位·同時直接拒絕了瓦刺人的要求,不承認瓦刺人手裡捏住的英宗皇帝乃是大明天子,率領軍民·繼續抵抗,成功的在京師保衛戰中,保住了大明朝,如此功勞,足以彪炳史冊,對大明朝來說,更是一個功勳卓著到極點的人物。

    可是·這也成為了于謙完蛋的導火線,你有大功·同時,又暗藏著大過,這個過,一旦發作起來,就是要死人的。

    楊廷和可謂老謀深算,一下子,就提出了這一點,讓楊慎一時不知所以,他最後只得道:“父親,無論如何,社稷要緊啊。”

    楊廷和淡淡一笑:“社稷當然要緊,可是楊家的榮辱也很要緊,老夫不能罔顧社稷出問題,同時,更不能罔顧家族,你放心,這件事,為父已經解決,社稷,自然會有人去救,而家族,為父自然也可以保全。”

    “以老夫估計,此次為禍者,必是拿欺世盜名的所謂天師,此人必誅,伏法就在近日;而老夫已命人出城傳遞消息,請徐謙救駕……”

    楊慎忍不住道:“徐謙真肯鋌而走險?”

    楊慎可不指望徐謙會救駕,父親能想到那個癥結,難道徐謙就想不到?

    既然人家想得到,這世上,可不是人人都肯去走于謙的。

    楊廷和卻是微笑:“你這卻是不知了,為父能有今日,靠的是社稷,而徐謙能有今日,靠的是天子,所以,他必定會救!”

    這句話,聽上去似乎不合理,社稷不就是天子,天子不就是社稷嗎?可是楊廷和將它一分為二,卻是一下子將答案顯露了出來,楊廷和是體制的受益者,而徐謙是天子的受益者,只要體制還在,楊廷和照舊還是他的閣臣,說的再難聽一些,就算是大明朝的天下完了,新來的皇帝無論是姓趙姓李姓#阝亦或者愛新覺羅是耶律還是什麼斯基、武田之類,只要他們還需要靠這個體制來統治,還需要靠收買士紳來執政,那麼就需要楊廷和,楊廷和依舊還是他的閣臣。

    這就如歷史之中,清未必是亡於太平天國,也非是列強,而亡於所謂的新政一樣,清的統治基石和明一樣,靠的就是這個體制,正因個體制,地主們才依附在這個體制之中,讀書人是這個中的受益者,一旦新政,甚至直接否認了地主和讀書人,那麼鞏固這個體制的基石,自然而然崩塌,於是這股力量裡應外合,和從前激進的反體制力量合流一起,清朝不完蛋,那才是咄咄怪事。

    這也是為何,大明朝完蛋的時候,李自成反而人人喊打,而滿人卻能得到相當多的擁護定鼎天下的原因,李自成是反體制的人,對無數個楊廷和來說,李自成這樣的人,要的是自己的命,要的是天下士紳的命,而滿清則是不同,他們抓住了問題的所在,立即打著為崇禎皇帝報仇的名義,並且採用明朝體制,開科舉啟用一批讀書人,同時,拜祭孔廟,於是乎,鐵騎入關,喜迎'王師,者如過江之鯽,更有不少士紳,自立武裝,痛擊'李逆,,滿人的武裝,十萬不到,能橫掃天下,自然要多虧了這數十上百萬的漢軍。

    其實許多人總是以為,明亡之後,滿清鐵騎入關,是所謂的民族戰爭,其實所謂的民族之戰,根本就是個笑話。真正的戰爭,應當是階級之戰,朱家已經不能再胜任維護地主階級統治的任務,已經被士人和地主階級拋棄,而新的統治者應運而生,大家團結一致,終於將一幫泥腿子鎮壓下去。

    這假若是民族之爭,那才是怪事,說穿了,無非是一次地主階級的鎮反而已,只是這個過程之中,大明已經不具備鎮反的能力,既然大明不行,那麼就換大清來,假若大清不成,自然還會有王家、劉家、趙家,假若武田、耶律之類的貨色也有足夠鎮壓的實力,並且能順應這個體制,願意做這個體制的維護者,那麼自然而然,他們建立什麼大清,什麼大倭,其實某種意義來說,對楊廷和之流,又有什麼妨礙。

    可是徐謙不同,徐謙本身就是反體制的力量,他之所以能逆襲成功,靠的就是天子,天子出了事,徐謙就完了。

    所以楊廷和可以作壁上觀,朝中的百官也可以作壁上觀,誰做皇帝,和他們沒有關係,皇帝要統治天下,就離不開他們,可是徐謙不能隔岸觀火,因為他若是隔岸觀火,換了下一個皇帝,就未必願意為徐謙的新政背書,也更不可能,無條件的支持徐謙。

    問題的關鍵就在這裡。這件事,楊廷和可以不做,但是徐謙必須去做。

    楊慎似懂非懂,忍不住又問:“徐謙沒有旨意,會怎麼做,假若是事情做不成,又當如何?父親大人,難道咱們就任由奸賊作亂嗎?”

    楊廷和微微一笑:“徐謙能辦成,他雖是功臣,可是在天子看來,卻也是個霍光,因此,都得提防著他。可要是他敗了,那他就是謀反作亂,一道聖旨,就可讓他萬劫不復,所以,你不必擔心他的成敗問題。”

    “可是······假若是奸賊得逞了呢?”楊慎還是不甘心。

    楊廷和深深看了這個兒子一眼,笑道:“奸賊能成一時,卻成不了一世,人心不在他那裡,徐謙不成,他也不過是秋後的螞蚱而已。”

    楊慎沉吟不語,父親的表現太過冷靜,冷靜的有點不太像話。

    這時候,外頭有人道:“御馬監太監劉鳳請見。

    楊慎又皺眉,這個劉鳳他是知道的,此人原本在都知監,後來攀上了張天師,才掌了御馬監,御馬監太監掌握了宮禁之中絕大多數的衛隊,這個人深夜來尋父親,是為了什麼?

    楊慎說不清,也不明白,可是楊廷和卻是給楊慎使了個眼色,道:“你去待詔房裡歇一歇吧,為父這裡有事要處理。”

    楊慎只得點頭,心情複雜的出去,迎面過來看到這劉鳳小跑著往值房裡去,他是和楊慎又過幾面之緣的,曉得楊慎的身份,笑嘻嘻的道:“楊學生好。”

    楊慎朝他點頭,這劉鳳似有什麼心事,也不和楊慎多糾纏,飛快進去了。

    “不對,不對,怎麼全部都亂套了……”楊慎心裡這般想著,可是終究,理不清楚這亂糟糟的形勢,他往內宮方向看了一眼,那兒依舊燈火通明,可是在楊慎眼裡,這燈火通明的背後,卻是有著某種詭異。

    第二章送到。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27 14:14
第六百八十四章:手握軍權
  

    徐謙徹夜翻牆出門,先是幾個護衛攀爬上去,隨即吊下來繩索,夜巡的幾個官兵見了,想要阻攔,有護衛亮明了身份,倒是讓這些官軍犯了難,徐謙的大名,誰不曾聽說過,得罪了他,只怕不太好說話。

    可是不攔人,顯然有不好向上官交代,假若到時上官大怒,他​​們吃板子都是輕的,畢竟城防大事,​​不可小看。

    於是乎,便有人飛報城門守備,只是可惜,這時候,徐謙已經翻牆而出了。

    翻過了京師城牆,卻還有一條護城河,自然也是護衛保護著徐謙游過,這京師城外畢竟不是荒郊野嶺,也住了許多的人家,客棧、車行一應俱全,一干人浩浩蕩蕩直接在城外尋了十幾匹馬,便飛馳而出。

    夜色之中,徐謙滿腦子都是如何救駕,眼下其他人他自然都不放心,唯有皇家校尉和新軍,還能完全信任,可是就算掌握住了皇家校尉和新軍,又當如何呢?

    這一個個難題,擺在徐謙的面前,可是他也知道,既然要做,就事不宜遲,稍稍耽誤一刻,都可能為時晚矣,於是快馬加鞭,足足半個多時辰,終於抵達新軍大營。

    新軍的營房連綿一片,依舊是戒備森嚴,經過皇家校尉近兩年的操練之後,這已是一支不容忽視的精兵,雖是夜間操練,卻還是像戰時一般,四處都游弋著斥候,營內更是數班的新軍腰佩長刀,背著火銃來回逡巡。

    “什麼人。”

    “戶部尚書徐部堂到了。”

    “戶部尚書······算什····…是徐大人?是徐大人嗎?卑下劉健,忝為新軍左營游擊,叩見大人。”

    一開始,黑暗中帶隊的武官還不以為然,管你什麼尚書,這可是大營,誰的賬都可以不買,可是仔細一想·戶部尚書,不就是徐謙徐大人嗎?徐大人的威名,他們自然是早已得知,在新軍之中威望極大·一方面,是來自於徐謙平倭的事蹟,另一方面,這新軍本就是皇家校尉調教而出,而皇家校尉,卻是徐謙調教而成,徐謙對新軍來說·就是祖師爺了。

    更重要的是,這位左營游擊,也是皇家校尉出身·皇家校尉已經畢業了兩期,而劉健就是第一期的皇家校尉,操練新軍之後,先任總旗,伺候升百戶、千戶、游擊,因為新軍大量武官裁撤,因此幾乎整個新軍上中下三層的武官都是皇家校尉的畢業生掌握,升官自是家常便飯,一年連跳三級的都有·卻也不算什麼。

    劉健身為皇家校尉,對徐謙自是不必說,幾年來·學堂給他灌輸的教育無非就是一個,一是忠誠天子,其二便是尊師重道·師是誰,無非就是徐謙而已。

    徐謙已閃身出來,親自去扶劉健,道:“你在皇家學堂的時候,曾是第一大隊第七小隊的隊官吧,我記得你,你和九隊的隊官是叫楊峰是嗎·在平倭之役的時候,還起過爭執呢'當時事情報到本官這裡,本官還命人打了你們各自二十鞭子是嗎?”

    劉健滿是激動,道:“大人竟是記得。”

    徐謙含笑:“自家的弟兄,怎麼會不記得,劉隊官,你站起來,隨我入營。”

    徐謙沒有喊他的現在官職,而是以隊官相稱,可是卻讓劉健激動又驕傲,立即站起來,挺胸道:“學生遵命,大人請!”

    身後的軍卒立即改後隊為前隊,擁簇著徐謙進營。

    一路進京,其他巡夜的官兵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看他們黑壓壓的進來,有人上前打話:“出了什麼事?”

    立即有人回道:“總教習徐大人來了。”

    於是營裡一下子炸開了鍋,有人上前拜倒:“學生谷用拜見大人。”聲音盡量壓低,卻是忍不住激動。

    “大人……學生週莫……”

    如此大的動靜,已是瞞不住了,彷彿炸營一樣,那些睡夢中的官兵也紛紛起來,有人甚至連軍服都沒有穿,打著赤腳穿著內衫四處問:“大人在哪裡?”

    立即有人呵斥他:“就這樣見大人嗎?在學堂裡的時候,穿著散漫,出了營帳軍容不整,可是什麼罪?”

    於是這些人又連忙跑回營房,乖乖去穿戴了。

    “嗚嗚······”號角也響了起來,這是夜間集結的信號。

    一盞盞燈火,自帳中亮起來,緊接著,無數的馬燈懸掛在外,大營一下子燈火通明。

    “學生是第二大隊的洪文正,大人還踢學生屁股······”

    “散了,散了,集結,不要驚擾大人,沒有聽到軍號嗎?”

    圍在徐謙周圍的人,頓時鳥獸作散。

    跟在徐謙周圍的護衛們,都不禁咋舌,他們只知道徐大人在新軍之中很有威名,可是想不到,竟是到這個地步,這些一個個肌肉起,滿臉殺氣的傢伙,見了徐謙,都如見了小貓一樣。

    新軍指揮不是別人,正是齊成,陸炳那幾個傢伙繼續在皇家校尉留用,聘為教習和學正,操練皇家校尉,而齊成卻是畢業出來,好在他在皇家學堂的時候,就立了許多功勞,這個從前出了名的玩侉子弟,卻成了名符其實的將軍。

    沒有得到他的允許,居然夜間突然傳出號角,齊成嚇了一大跳,因為出了情況,連忙披掛,飛快帶著幾個親兵出了大帳,誰曉得直接就撞到了徐謙。

    先是看對方並非軍中裝束,齊成臉色一冷,喝道:“是什麼人?”

    對面的人背著手,似笑非笑的看他。

    藉著馬燈,齊成終於認出人來了,他倒是光棍的很,狠狠甩了自己一個耳刮子,隨後單膝拜倒,行了個軍禮:“學生齊成,見過大人。”

    “起來,你已是指揮了,怎的還這樣冒冒失失,像個毛頭小子一樣,莫非在學堂的時候,懲罰還不夠?”徐謙口吻嚴厲。

    話說這位齊少爺當年進入學堂的時候,還真是一個頑劣的傢伙,一開始不服管教,不曉得吃了多少苦頭,甚至有一次,徐謙親自揮鞭揍了他一頓,一聽到徐謙呵斥,這齊成彷彿有後遺症一般,立即嚇得大氣不敢出,道:“是,是,學生錯了,還請大人責罰。”

    徐謙揮揮手:“暫饒你一回,立即召集官軍,本官無事不登三寶殿,有話要說。”旋即,徐謙瞇著眼,問道:“現在是什麼時候,按照本官的規矩,從號聲響起的一炷香內,所有人就要集結,而且務必做到全副武裝,嗯······現在已經過了半截香了,本官再等你片刻,明白了嗎?”

    “學生遵命!”齊成倒也乾脆,飛也似得去了。

    半柱香之後,整個校場沒有聲音,卻已是隊列整齊。

    新軍是完全由皇家校尉一手操練,足足兩年,而且是皇家校尉完全混編於新軍之中,所有操練之法,盡都和皇家學堂相同,因此,新軍和皇家校尉,本身就沒有多大區別。

    所有人已經整裝完畢,戎甲軍服,刀劍入鞘,火銃挎在後肩,火藥袋子系在腰上,夜風之下,一列列的隊伍整齊劃一。

    徐謙在一隊護衛和高級武官的擁簇下走上了校台,他不吭聲,誰也不敢做聲,上萬人的呼吸,彷彿要蓋住呼啦啦的夜風。

    徐謙沒有多言,只是掃視眾人一眼,滿意的點點頭,然後道:“宮中有變,本官雖未奉旨,可是情勢危急,此時必須要不得已而為之,現在開始,全軍整裝,奔赴城內,一切,都聽本官號令,誰有異議?”

    無人吭聲。

    徐謙大手一揮:“出發,本官務求做到,一個時辰之內,入城!”

    就是如此簡單,沒有多餘的疑問,也沒有人有多餘的思考,一聲號令,所有人呼啦啦的開始朝京師開赴。

    “王昌是不是在營裡?”

    徐謙看著蜿蜒而動的隊伍,已有人出了大門,左右四顧,問道。

    齊成跑過來,道:“王昌現在在新軍中營任千戶,不知大人有什麼吩咐?”

    徐謙道:“這個傢伙性子最是衝動,讓他率部打頭陣,告訴他,誰敢阻攔,殺無赦。”

    齊成拱拱手:“學生這就去傳令。”

    徐謙又道:“再派斥候,知會皇家校尉,告訴陸炳,限一個時辰之內,至朝陽門與本官會和。”

    齊成道:“皇家學堂的大營就在不遠,學生這就去辦。”

    “回來。”徐謙看這著齊成,問道:“你難道就不問問,宮裡發生了什麼事,本官為何要帶你們入宮?”

    齊成道:“學生奉命行事,不敢質疑。

    徐謙苦笑:“你現在已不再是校尉,而是將軍,身為將軍,還是要敢於質疑的。”

    齊成於是小心翼翼的問:“不知宮中發生了什麼事?為何大人要帶我們立即回城?”

    徐謙臉色一板:“叫你敢於質疑,是讓你敢於質疑別人,什麼時候質疑你有膽子質疑到本官頭上了,豈有此理,你不要忘了,學堂裡質疑本大人是什麼罪,你的皮又癢了吧。”

    第一章送到。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28 11:17
第六百八十五章:誰是反賊

  
    驍騎營大營。

    身為京營之​​一,驍騎營大營也是防衛森嚴,雖然有傳聞驍騎營戰力低下,可是樣子的功夫,卻是不差。

    此時大帳裡頭,也是一片燈火通明,皇家學堂和的大營和新軍大營紛紛都出現了狀況,驍騎營怎麼可能蒙在鼓裡。

    指揮朱琴乃是靖國侯之後,此時他瞇著眼,聽著斥候的回報。

    “看來,是真的要​​出事了……”朱琴嘆了口氣。

    其實身為貴族還有軍中的武官,朱琴多少也聽到一些風聲,只是朝廷嘛多半如此,風言風語的話聽得多,就算你當了真,你也不敢隨意嚷嚷,畢竟許多事都是查無實據,而一些做'大事,的人往往又都位高權重,你無憑無據,敢說什麼,作死嗎?

    朱琴是個嗅覺很敏感的人,他知道有點兒異常,就像當年正德皇帝大行的時候,也是這個感覺,可是他不敢說,他什麼都沒有做,因為他知道,他和他的家族要延續,這些都必須和他無關。

    本身上,朱琴和楊廷和一樣,都是這個制度的受益者,又或者是楊廷和是製度的受益者,因為只要製度還在,他就照樣能風生水起,而對朱琴來說,他是大明朝的受益者,無論你們怎麼搞,無論上來的是正德是嘉靖還是弘治,任何皇帝登基,為了收買他們這些勳貴,絕不會像太祖皇帝那般,對他們大開殺戒。

    所以······朱琴沒有做聲,沒有動作,他冷眼旁觀,除了有稍許的不安之外,一切照舊。

    “當真是動了?他們往哪個方向去了?”

    斥候道:“京師。”

    “哪個門?”

    “朝陽門!”

    朱琴瞇著眼,苦笑道:“朝陽門守備是楊雄,這個人不太好打交道。”

    評論了一句,他就沒有多言,卻又睡不著·於是下令道:“全營戒備,所有人不得出營,既不許鬧事,也不許懈怠·哪個擅自出營,殺無赦。”

    “是!”

    朱琴揮退了斥候,隨即搖頭,嘆了口氣。似是自言自語:“但願,能有一個好的結果。”

    朝陽門乃是朝廷穀倉所在地,是主要的貨運通道,因此·他的城門門洞比其他城門更加寬闊,自然而然,也就成了京師最是繁茂的大門。

    奉命守門的乃是守備楊雄·統領兵丁一千三百人,三分班輪值,守衛朝陽門。

    其實京師裡頭守大門的,往往都是閑職,和後世看門的老頭老太太差不多,其實真沒有什麼危險,更不必擔心會有什麼警訊。

    這裡是什麼地方,這裡可是京師,就算韃子入關·不是還有山海關,有大同有錦州嗎?就算這些全部都失了,那也不必擔心·到時自然會有快馬前來傳訊。

    至於天子腳下,會有什麼叛賊,那就更是笑話了·京師各路京營,有十萬之多,附近天津衛、南通州等地,亦是駐有雄兵,這固若金湯的地方,誰敢造反,那就是真正的吃撐了·純屬是作死。

    所以朝陽門的守兵們雖然名義上是軍事鎮守,其實真正的工作無非就是開門關門·偶爾檢查一下入城的貨物。

    這等事既清閒,又有些油水,不如京營那般威風,可是日子卻是自在。

    楊雄的日子就過得很愜意,只是今個兒夜裡,卻愜意不起來,宮裡到底發生了什麼,誰都不知道,可是有一點是可以確認的,那就是宮中肯定出了事,而且,方才有人來報,說是戶部尚書徐大人翻牆走了,徐大人是風口浪尖的人物,嗅覺何其敏銳,京師裡有一草一動,怎麼瞞得過他?

    堂堂戶部尚書翻圍牆,你非要說太平無事,那是自己騙自己,楊雄一琢磨,覺得越來越蹊蹺,既然蹊蹺,當然要更加小心,所以他今夜沒有去睡,索性披掛上陣,加強了朝陽門的戒備。

    黑暗中……

    轟隆隆……轟隆隆……

    無數馬車車軸的碾壓聲和靴子踩在石路上的聲音滾滾而來,城樓上的兵丁有人大叫:“大人,有可疑軍馬。”

    還真是可疑軍馬,人數不少,嘩啦啦的,或舉火把,或提馬燈,周圍有騎兵來回勒馬跑動,拱衛步陣,總計分為四隊,一前一後,左右兩翼也能看到火光,顯然是一些零星拱衛的兵馬。

    楊雄看的目瞪口呆,這……是哪部分的······

    已有一個騎士飛馬到了護城河邊,大道:“我等奉戶部尚書徐謙之命,要立即入京,速速開”

    戶部尚書徐謙……果然回來了。

    只是出去的時候是翻牆,回來的時候卻不​​能再如此狼狽,現在……他手握重兵,信心滿滿。

    楊雄立即回答道:“本官奉命固守京師,無論你們是什麼人,按規矩,若無聖命,一兵一卒,都不可通行!”

    城下的騎士沉默片刻,似乎在等待接下來的指令,良久才道:“宮中生變,皇家校尉入宮勦賊。”

    楊雄依舊不依不饒:“下官並不見勤王詔書,何來的宮變,又何來的勦賊,下官職責所在,不敢開門,還請見諒。”

    下頭的騎士態度堅定,道:“事情緊急,唯有事急從權,守備若是不肯開門,那麼唯有攻城了!”

    楊雄肝顫了一下,攻城……你有這個膽子,這是嚇唬自己的,還是果真如此,就算嚇唬,你敢放出攻打京師的話來​​?這是不想活了嗎?

    他狠狠拍了拍女牆,正色道:“下官已經說過,職責所在,不敢開門,假若非要攻城,那麼下官唯有全力固守,以死報國了。”

    見他如此強硬,徐謙也是苦笑,不過他知道,救人如救火,時間耽擱不得,於是親自騎馬到護城河邊,大聲道:“可是守備楊雄楊大人,我是徐謙。

    我是徐謙四個字,代表的就是權力,四個字,足夠了。

    可是楊雄雖然曉得徐謙的權勢,也曉得自己招惹不得,只是這個時候只能硬著頭皮道:“下官見過大人,下官不能全禮,還請大人見諒。大人深夜帶兵至朝陽門下,卻不知是何故,還請大人速速退兵,待天亮之後,再見分曉。”

    徐謙冷笑:“你真的不開門?”

    楊雄道:“下官不敢!”

    徐謙忍不住打馬回去,對湊上來的陸炳、齊成幾人道:“誰說這個傢伙好說話的,怎麼是個又臭又硬的石頭?”

    陸炳尷尬的道:“平時確實還好說話,怕也是職責所在,不敢開門,大人,接下來怎麼辦?”

    徐謙淡淡的道:“不急,城中自有人解決這個麻煩。”

    楊雄見城下沒了動靜,心情微微鬆弛一下,不管如何,他的職責就是守住這裡,京師的城牆高闊,護城河又是湍急,想要強攻,守個十天八天沒問題,不過根本不必守十天八天,只需要半個夜晚就夠了,天色一亮,就可見出分曉。

    至於這徐大人到底是什麼意圖,楊雄不能想也不敢去想,他唯一做的,就是摒棄一切自己的雜念,堅持住自己的本心。

    一炷香之後,城內平穀倉方向來了數十個騎士,這些人都是魚服,到了城下,立即道:“有懿旨,守備楊雄何在?”

    聽到懿旨二字,門丁們越來越感覺不對,因為一方面,深更半夜,怎麼會有懿旨來,有聖旨來都足以讓人詫異了,為何來的是懿旨,莫非……真如外頭的人所說,宮中發生了變故,陛下已經······

    此外,徐謙帶著這麼多軍馬來,非要入城不可,人家絕不是瘋子,不可能冒著抄家滅族的危險入城,唯一的解釋,就是人家說的沒有錯,確實是出亂子了。

    楊雄聽到兵丁來報,立即請這錦衣衛進來,見了為首一個錦衣衛千戶,楊雄不禁道:“大人不知有什麼公幹。”

    對面的人淡淡道:“我乃錦衣衛內東城千戶所千戶,姓徐名勇。”

    楊雄道:“徐大人說有懿旨,懿旨在哪裡?”

    徐勇道:“本官奉的乃是口諭。”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楊雄就知道自己上當了,連忙要抽自己腰間的佩刀,而這時候,徐勇動作比他更快,已是拔刀而出,左右兩個校尉則是上前,一把將楊雄制住。

    楊雄大叫:“你們是要造反嗎?來,不必顧忌本官,將這些人拿下

    “造反的是你!”徐勇冷笑:“陛下垂危,你還在這裡氣定神閒,是何居心?”

    正說著,從城內四處傳出一陣陣急促腳步聲,無數的校尉趁夜湧出來。

    徐勇大叫:“開門,速速開了城門!來,去取鑰匙,誰敢反抗,統統格殺勿論,告訴他們,陛下垂危,敢不救駕的,都以叛黨處置。”

    第二章送到。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28 14:09
第六百八十六章:全被坑了


    朝陽門洞開,無數的軍馬如潮水一般湧進來。

    這麼大的動靜,各個衙門就算是裝瞎那也不可能了。

    順天府、五城兵馬司、還有各部、都察院等衙門當值的堂官們收到了消息,一個個臉色拉下來。

    其實本來,宮裡再怎麼樣,只要不鬧事,能和平過渡,大家能裝糊塗就裝糊塗,現在私底下已經有消息傳出來,說是陛下病重,可是病重不病重,畢竟和諸位大人們關係不是很大。

    你想想,這嘉靖皇帝也並非是什麼明君,實在不值得大家懷戀,況且嘉靖就算大行,下一個皇帝,終究還是老朱家的人,再壞,總不能壞過嘉靖和正德吧,說不準還能遇到個好皇帝呢,因此呢,大家都在裝糊塗,裝作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兩眼一抹黑,無論宮裡發生了什麼,假若是陛下平安無恙,那自然是好,假若陛下當真出了什麼事,到時候無非是說,我們是外臣,外臣怎麼曉得宮裡發生了什麼,大家都被蒙蔽了,都不知道。

    因此,裝糊塗很重要,這種事不能攙和,攙和了就有風險。

    可是現在,姓徐的把這大好的一鍋粥給砸了。

    造孽啊造孽,這個傢伙還是人嗎,這是畜生啊,原本多好的事,歌照唱舞照跳,無論最後的結果是什麼,都不會影響到自己,姓徐的一帶兵進行,卻等於是給了所有人一個難題。

    原本大家可以說不知道,可是現在呢,徐謙都帶兵進京了,而且名義是宮中生變,陛下垂危,要救駕。

    於是乎,你還能無動於衷,還能說你什麼都不知道嗎?

    可問題又出來了,宮裡到底是不是生變·假若當真是生變,大家跟著徐謙後頭敲鑼打鼓固然是好,反正就湊個熱鬧,說不准·大家還能混個功勞。可是風險也有,假若宮中沒有生變,而徐謙貿然帶兵入京,這就和謀反差不多了,不要忘了,方獻夫是怎麼完蛋的,他'擅自,調兵去了南京城·而且還沒有造成後果,幾乎就已是大罪,而這位徐部堂·卻是切切實實的帶兵進的是北京城,而且還繳除了城門官兵的武裝,假若這是徐謙打著救駕的名義生亂,你跑去給他抬轎子,這是不是作死?

    於是乎,大家傻眼了。

    他們發現一個問題,你呵斥徐謙造反有風險;而同時,你高呼救駕,跟著徐謙屁股後頭鼓掌叫好還是有風險;最慘的是·你就算想做縮頭烏龜,想把腦袋埋進沙子裡,想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這是百分之百的有風險,無論結果如何,最後都會有人來問·那一天你在那裡,徐謙造反或者救駕的那一天晚上,你身為朝廷命官,為什麼不見你的人影,你這王八蛋,吃老子的喝老子的,關鍵時刻你不出力·要你有什麼用?

    正是因為如此,當各衙還有各家老爺們聽到徐謙帶兵進京了·一個個哭笑不得,心裡將徐謙罵翻了天,可是接下來,他們就必須得考慮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了,到底下注到哪一邊,是去攔住進京的軍馬,指責他們沒有旨意,圖謀不軌呢,還是跑去做帶路黨,高呼陛下垂危,臣等當這以身報效。

    煩惱啊,正因為徐謙這個傢伙,讓大家進又進不得,退又不敢退,眼下還得拿自己的身家性命來做賭注,這個賭,未免也太大了。

    順天府……

    順天府尹趙高已經一臉煩躁的出現在了府衙裡,他背著手,聽著堂官禀告:“大人,皇家校尉和新軍已經控制住了內城,神機營也已經戒備,態度不明,既不敢和新軍硬碰,可是又不願和徐大人一起'救駕,,五城兵馬司那邊,倒是有人開始響應了,東城和西城指揮最先表態,說是要隨徐大人救駕。還有……”

    趙高揉著太陽穴,苦逼啊…···

    現在許多人都表明了立場,可是無論立場如何,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這是一個誰都不知道的單項選擇題,答案只有在天亮之後才能揭曉,一旦選錯,你就得拿自己的仕途甚至是腦袋去做賭注。

    “吏部那邊怎麼說?”

    “吏部暫時沒有動靜,不過據說,已經有吏部的一些官員去阻攔新軍了。”

    趙高瞇起眼,道:“徐謙自稱是奉有首輔楊公之命,這消息,準確嗎?”

    堂官苦笑,道:“問題的癥結就在這裡,誰都不曉得,徐謙的話是真是假,錦衣衛有個千戶,乃是徐謙的堂兄,他騙開城門的時候,還說有太后的懿旨呢,這種事,誰說得清,下官以為,姓徐的話,十有八九未必可信。”

    趙高淡淡的道:“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你我了,若是現在不做聲,明日無論答案是什麼,你我都要倒霉,所以,既然非要選一個,還是跟著派出三班差役出去,阻攔新軍吧,當然,不要太激烈,意思意思就成,跟著姓徐的,假若這傢伙包藏禍心,你我就都是謀反,謀反是要株連的;現在反對徐謙救駕,到時候至多說自己昏聵,不知好歹,無非就是罷官而已,孰輕孰重,想來你也分得清,就這麼辦。”

    堂官點點頭,道:“下官這就去安排。”

    “大人······大人······”又一個堂官上氣不接下氣的衝進來,道:“大人,最新的消息,吏部·……吏部那邊一改態度,吏部左侍郎支持徐謙救駕了……”

    “啊······且慢,回來····…”趙高又不得不將那準備去安排的堂官叫住,他曉得,事情有些不對,吏部可是楊公兼任了尚書的衙門,是內閣直屬的部堂,消息往往比其他衙門更加靈通,現在吏部突然轉了風向,很明顯,他們肯定收到了什麼風聲。

    “大人是否改了主意?”先前那堂官問。

    趙高頜首點頭:“老夫想來想去,這事兒不對,姓徐的也不是傻子,他敢冒這個險,肯定有不少的把握,吏部那邊,或許楊公已經從宮中傳出了什麼消息也是未必,看來,徐謙說是奉楊公之命平叛,倒也未必是空穴來風,這事兒,還得再琢磨琢磨,罷罷罷······老夫親自去一趟,新軍現在在哪裡,姓徐的在哪裡?”

    “新軍已經佔據了城中的津要,主力已經奔午門去了。”

    沒有去大明門,顯然就算徐謙'救駕,,也曉得忌諱,大明門雖然距離最近,可是那兒只有天子才能出入,非同凡響,徐謙還是很謹慎的。

    趙高道:“很好,備轎,去午門。

    “大人,下官們要不要去?”堂官遲疑的道。

    趙高冷笑:“自是同去為好。”

    堂官們一個個面面相覷,本來以為,讓自己的主官代為表態就好了,誰曉得趙高也不是傻子,或者說,但凡是做官的,就沒有一個是傻子,這種事,當然就是拉人頭,拉的人頭越多,大家才安心,就算是姓徐的包藏禍心,假若大家都跑了去,朝廷怪罪下來,能把所有人都幹掉,最後可能就是百官被姓徐的脅從而已,這種事,趙高當然掂量的清,巴不得大家都和自己站一起才好。

    坐上轎子,會同衙裡的屬官,在一隊差役的拱衛下,趙高來到了午門之外。

    越是靠近午門,就可以看到越來越多殺氣騰騰的新軍官兵,御道之上,刀劍出鞘,人聲馬嘶,殺氣沖天,一隊隊的官軍明火執仗從轎旁走過,間或有人大喝:“什麼人。”通報了名號,對方厲聲大喝:“在這少待。”似乎通報之後,才有人道:“這邊走。”

    轎子裡的趙高暈暈乎乎,聽到外頭的聲音,心驚膽寒,人家這顯然是動真格的,待落轎的時候,趙高便發現,自己已經出現在午門不遠處,這裡已聚了不少官員,看到他們,趙高便像見了救命的稻草,連忙上前,撞到一個認識的,連忙行禮:“吳大人,原來你也在。”

    這位吳大人在大理寺中任職,是出了名的王黨,吳大人見了他,只是苦笑,道:“趙大人也來了?”

    趙高嘆道:“不知吳大人可有什麼消息?”他曉得,這位吳大人乃是王學門人,和姓徐的是一黨,說不准,有什麼確切的消息,這種事,消息最是重要,事關著自己的身家性命。

    “本官也是剛到,能有什麼消息,不過方才聽周大人人說,吏部那邊似乎接到了宮裡當值的楊公手信。”

    趙高打起精神:“確切嗎?”

    “這周大人是聽都察院的陳大人說的。”

    “…···”趙高無語,這些消息,七拐八彎,他聽他說,他又聽他說,天知道,消息正確不正確。

    這時候,有人道:“徐大人來了,徐大人來了······”

    第一章送到。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29 17:12
第六百八十七章:箭已在弦
  

    徐謙在一隊隊官軍的擁簇下走過來。

    午門外頭已經亂糟糟的一片,誰也尋不到誰,好在這些救駕的大臣已經集合在了這裡,大家七嘴八舌,一個個心情忐忑。

    好在徐謙來了,徐謙來了,大家至少能得到一點消息,於是無數人湧上去,七嘴八舌的道:“大人可有宮中旨意······”“徐部堂,你自稱是楊公在宮中給你傳來書信,書信在哪裡,能否給我們看一看。”“陛下到底如何了,奸臣賊子是誰?”

    站在徐謙身邊的陸炳大喝一聲:“都安靜!”

    這一下子,所有人都不吭聲了,莫說是秀才遇上兵,就算是官老爺遇上兵,你也沒說理的地方。

    徐謙微笑道:“諸位的心情,本官是能理解的,其實本官的心情,和大家都一樣,反賊作亂,陛下垂危,眼下,已到了十萬火急,諸公,十萬火急啊。”

    說到這裡,徐謙頓了頓,又道:“本官救駕,為的乃是陛下,為的乃是社稷蒼生,諸公不辭勞苦,與本官同往,本官很是感慨,咱們大明朝,有這麼多的忠臣良將,奸臣賊子,又能如何?”

    “宮裡的情況呢,現在還不清楚,正是因為如此,才要本官和諸公勉力,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奸賊得逞。

    眼下午門不開,我等進不得宮,該當如何? ”

    一番話問的大家眼睛直翻,這話太四平八​​穩了,說的跟沒說一樣,大家指著打探消息,誰曉得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通,全是屁話,倒是最後一句話還算有點用,不過更坑,人家直接問你,大家走到了這個地步·如之奈何?

    槍打出頭鳥,這個時候,大家自然而然的選擇了不做聲。

    徐謙正色道:“諸位束手無策,看來·也只能攻城了。”

    “不可!”這一下子炸開了鍋,攻城,你不是開玩笑吧,紫禁城你也敢攻,你真是不要命了,你不要命不要把大家的命搭上啊,大家還想活呢。

    攻城對所有的文武官員來說·這絕對是下策中的下策,無論如何,也得阻止徐謙這麼做·於是大家七​​嘴八舌的道:“又沒到萬不得已之時

    徐謙冷冷道:“火燒眉毛,怎麼不是萬不得已之時?”

    又有人道:“徐大人,或許還有辦法補救。”

    徐謙道:“還能有什麼辦法,本官沒有辦法,問諸公,諸公也是無計可施。”

    “有的,有的,咱們群策群力,再想一想!”

    徐謙道:“時不待我·不能再耽誤了,陛下生死未卜,諸位莫非要將陛下陷之死地嗎?”

    “大人·我有一策。”趙高混雜在人群之中,這時候他是急眼了,本來嘛·他是打醬油的,可是徐謙帶兵入京,他這醬油沒得打了,不過就算跟著徐謙救駕,那也無妨,大不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老老實實在的在旁看戲·出風頭的事,讓別人去做去說·可是徐謙一說攻城,他就嚇得差點大小便失禁,這時候,不想個主意,若是真任這姓徐的胡鬧,那就真要玩完了,於是他連忙道:“我們可以對午門的守將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校尉和新軍不宜出面,他們畢竟,是武官,身份敏感,可以讓咱們來交涉,對方見這麼多大臣請求覲見,或許……”

    “好辦法!”徐謙拍拍手,道:“大人此計深合我意,就這麼辦,只是誰去喊話,誰去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所有人又不吭聲了,其實大家是趕鴨子上架,本心上,是誰也不希望惹著一身騷的,出風頭的事,傻子才去做,現在去喊話,若是明日宮裡壓根就沒有反賊,那麼自己就是反賊的馬前卒了。

    見大家不吭聲,徐謙臉拉下來,道:“事到如今,就無人共赴國難嗎?所謂君憂臣辱,君辱臣死,爾等身為朝廷大臣,莫非就無人有擔當,既然如此······”

    徐謙說到既然如此的時候,多半又要開始犯渾了,許多人心裡說,不是有要攻城吧,趙高急的跳腳,道:“且慢,下官又有一計。”

    徐謙冷聲道:“想要請教。”

    趙高道:“咱們輪番去喊,就以官職高低,一個個來,如何?”

    徐謙皺眉,道:“這樣不妥,我認為應當以年齒來。”

    趙高的意思是,誰的官大誰去喊話,在的這些人裡頭,徐謙的官算是最大的一個了,能和他並列的人也沒有幾個,不過徐謙當然也不是傻子,自己帶兵入京,出了這麼大的力,怎麼能讓你們這些老東西在這兒打秋風。

    徐謙發了話,自然也無話可說,不少人紛紛點頭,反正得罪徐大人沒有必要且大多數人年紀還不至於做出頭鳥,至於那些老骨頭們畢竟是少數。

    於是乎,最先一個鬚髮皆白的滄大人被人請到了午門下頭,老爺子大喊:“我等奉命救駕,宮中生變,爾等若······”

    城上的禁衛奉命固守午門,而且其中不少都是勇士營的軍馬,這些人,早已被張天師掌握,自然不肯開門。

    下頭又換了一人,道:“我等要覲見陛下,速去通報。”

    城上的人道:“陛下已經安睡,不便相見,諸位請回。”

    於是城下的人在下頭叫罵:“豈有此理,陛下見與不見,豈是爾等能說了算,爾等莫非是要謀反嗎?”

    城上的人道:“不敢,只是宮中規矩,不敢擅更。”

    這些大臣,如走馬燈似得在下頭大叫,有的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有的索性是耍滑頭,不過事實卻是可以證明,這天底下最有用的是大臣,最無用的也是大臣,制度運行良好的情況下,大臣們指點江山,每一句話,影響都極為深遠。可是一旦制度崩壞,或者制度出現了漏洞,就比如是現在,他們就真成了一堆廢物了。

    好說歹說,城樓上總是有人應了一句,爾等稍待,我去通報。

    其實外​​頭的情形,早就傳到了宮裡。

    內閣裡頭,已有書吏將新軍入京的消息傳到,楊慎也心急火燎的趕來,對楊廷和道:“父親,徐謙果然帶兵入京,此人還真是雷厲風行,什麼事都敢做。”

    楊廷和卻是微微一笑:“老夫方才說了嗎?別人可以不救駕,可是徐謙卻非要救駕不可。”

    楊慎忍不住道:“可是正德皇帝在時,那江彬和徐謙一樣,都是仗著正德天子才有他的榮華富貴,按理說,他救駕都來不及,可是為何,卻要作亂呢?”

    這個問題一針見血,楊慎不過是舉例而已,畢竟心裡有疑問,問自己的爹準沒有錯。

    楊慎其實說的很對,江彬某種意義來說,和徐謙是一樣的,兩個天子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而江彬和徐謙,都是心腹大臣,他們的利益,就在天子身上,天子在,他們自然榮華富貴,天子不在,失去了皇帝老子的庇護,兩個人的選擇卻是相反,徐謙是拼了命的救駕,而江彬卻是直接把正德幹掉。

    所以楊慎以為,江彬這個人,當真是傻到了幾點,徐謙的身份地位會比你低嗎?你不過是錦衣衛指揮使,不過是威武副將軍,而徐謙好歹也是天賜公,是戶部尚書,可是你在朝廷裡,有什麼支持者,你在宮裡,又有幾個支持者,就算是軍隊之中,大家都知道,你的權利乃是天子給的,你要作亂,誰肯跟著你,莫說是軍隊,便是你直屬的錦衣衛,平時大家或許對你畢恭畢敬,可是你要造反,多半大多數人第一個念頭就是把你幹掉。而徐謙卻是大大不同,人家樹大根深,軍中有校尉和新軍,錦衣衛里也有他的人,便是朝廷之中,也有他的許多黨羽,還有直浙這個基本盤在,人家都曉得要救駕,只有皇帝在,他才能保證自己的安全,你卻去造反,這不是傻了嗎?

    楊慎隨口問出這個問題,本也是無心之言,楊廷和的臉色卻是陰沉起來,隨即,又恢復了平常,淡淡的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道:“江彬愚蠢而已。”

    楊慎也沒有深究,道:“可是現如今,該怎麼辦?勤王救駕的軍馬已經來了,父親大人難道就坐在這裡?”

    楊廷和道:“再等等看,看看宮裡的動作,宮裡那邊,肯定會有舉動,先不要急,第一個摘桃子未必能吃到桃子,要吃桃子,不是先動手,而是先要用眼睛去看,再用腦子去想,時機一到,便可摘了。”

    楊慎覺得自己的父親越來越深不可測,他不由道:“只是不知宮裡情形如何,只怕……陛下已​​經大行了吧。”

    楊廷和淡淡的道:“大行不大行,和你我無關,慎兒,你年紀已經不小了,你必須明白,很多事情,沒有了,會比有了的好,很多東西,你若是失去,那麼失去的就會更多,父親現在要做的,是不必去管其他,是要抓住自己眼前的東西,抓緊了自己的東西,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第二章送到。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29 17:21
第六百八十八章:偽詔
  

    宮外鬧得這麼大,若是宮中一點都沒察覺那才是怪事。

    大高玄殿裡,張天師此時此刻也是急的跺腳,事情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先是給陛下餵服了慢性毒藥,陛下病倒,這一病倒,就有許多機會可趁,皇帝的生老病死,都是天大的事,甚至於皇帝老子長了個痤瘡,只要宣傳的得當,也保證能讓宇內皆驚。

    而現在,嘉靖確實已經重病,病得很重,更可怕的是,他這病還不能見人,身上膿瘡皆潰,惡臭難當。

    在這種情況之下,兩宮太后自然嚇了一跳,連忙來到大高玄殿探視,這兩宮太后終究還是女人,一時慌了手腳,此時,卻是張天師的機會,張天師聲稱,自己有辦法能治好天子,這當然是騙人的,他最重要的是,要確保天子臨死之前,自己能控制住局勢,到時讓自己的親信在旁伺候,再請上閣臣楊廷和,準備好接受陛下遺詔,一切就都可以萬事大吉了。

    什麼都是假的,唯有這遺詔,才最是要緊。

    皇帝要死了,誰在皇帝身邊,誰就掌握了主動,比如楊廷和在嘉靖身邊,嘉靖的遺願,誰來書寫?當然是楊廷和,嘉靖神智未必清醒,就算清醒,這個時候,也顧不得這些了。

    而且自己在旁監督,整個程序都已經完全佈置好,最後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因此歷來皇帝大行,都是角逐最緊張的時刻,所有的核心人物,都圍繞著即將病逝的天子,張天師要爭取的,也就是天子大行之後,​​新皇登基的這個空檔,這足夠他對自己的後事,進行一個完美的佈置了。

    只是······姓徐的居然帶兵入京居然到了午門門外。

    張天師有些慌了手腳,他也怕啊,誰不怕誰是孫子,畢竟他做的乃是抄家滅族的事做好了,一輩子榮華富貴享用不盡,做的不好,就是人頭落地。

    可是這時候,他暫時還不能請楊廷和來,對楊廷和,張天師未必放心他必須完全一個人掌握住主動權,要在內宮佈置妥當,到時再把楊廷和請來聽嘉靖的遺旨就成了。

    他急匆匆的來到了偏殿,劈頭蓋臉的便向御馬監掌印太監劉鳳怒斥道:“他怎麼就這麼大膽,他是不要命了,還有,是誰走漏了消息,是誰?否則徐謙怎麼這麼快就收到消息,不是都說好了,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之後,拿到了遺詔再和姓徐的算賬嗎?只要有遺詔在,姓徐的想不死,都不成怎麼會這樣,是了,肯定是有人傳遞消息查,查出來!”

    劉鳳道:“天師,或許是那黃錦,看事情不對頭,所以······”

    張天師冷笑:“這個老閹貨,早該辦了他,想不到他竟敢通風報信。”瞇著眼張天師顯得有些不耐煩,道:“現在怎麼辦這麼多軍馬聚在了午門外頭……”

    劉鳳道:“應當立即擬一道聖旨,讓徐謙退兵,徐謙若是不退,這就坐實了他是謀反,軍心肯定動搖,若是退了,到時候再和他算賬。”

    張天師慢慢點頭,道:“你說的很有道理,不錯,就該這麼辦。”

    說罷,他又搖頭:“要有聖旨,得先讓司禮監那邊幫襯,這姓黃的,肯幫我們嗎?”

    劉鳳沉吟片刻:“讓人去請黃錦,就說陛下有事要交代,讓他和掌印的太監一道來,大高玄殿都是天師的人,天師一句話,他敢不從?若是不從,就說他妄圖弒君,料理了他。”

    張天師欣賞的看了劉鳳一眼:“聽說從前的時候,黃錦對你還算不錯,不過你能深明大義,為貧道出謀劃策,可見你還是曉事的,去吧,把事情辦妥當,到時候,說不准你就該去司禮監了。”

    劉鳳小心翼翼的看了寢殿那邊一眼,聽到天子傳來劇烈咳嗽,劉鳳點點頭:“奴婢去了。”

    張天師也是看了寢殿一眼,點點頭。

    隨即,張天師出現在了寢殿,他臉上掛笑,輕輕去揭​​開宮紗,用髮簪撥了撥燈芯,一面道:“陛下是不是覺得身子好了一些,方才貧道給你餵得藥丸,名曰極樂丹,吃過之後,就什麼都不痛了。”

    龍榻上的嘉靖面露笑容,道:“是好了很多,難為了你。”

    張天師的眼眸裡掠過了一絲狐疑,瞄了嘉靖一眼,見嘉靖很是冷靜,便笑起來:“貧道自然要竭力為陛下分憂解難,陛下放心,貧道一定會為陛下診治的。”

    “嗯,很好。”嘉靖淡淡的道:“方才我聽你在外頭和人說話?”

    “是。”張天師臉色略略一冷。

    嘉靖嘆道:“朕就知道,總有人不消停,天師為朕的長生大計,何等的操!勞可是總有人不明白,這是糊塗,糊塗倒也罷了,竟還敢!帶京,簡直就是豈有此理。”

    張天師盯著嘉靖,道:“陛下都聽到了?”

    其實聽到不聽到,張天師都不擔心,到瞭如今這個地步,什麼都已經無所謂了。

    嘉靖頜首道:“自然是聽到了,其實也不比逼著黃錦草詔,朕來下旨就好了。”

    “哦?陛下現在恢復身子要緊,就不必勞煩陛下了,一切,都交給貧道就好。”張天師笑了笑,上前給嘉靖掖了掖被子,隨即在被上輕拍幾下:“陛下只管靜養便是。”

    嘉靖淡淡道:“為何不見太后?”

    張天師道:“兩宮太后都在為陛下擔心,不過還好,貧道已經保證,只要貧道施術,陛下便可無恙,只不過為了防止有人打擾,所以這大高玄殿在十二個時辰之內,任何人不得出入。”

    嘉靖道:“那麼其他人呢?就只有你?”

    張天師道:“佈置了百來個勇士營的護衛,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對陛下忠心耿耿的太監。”

    嘉靖點頭:“很好,你佈置的很是妥當,朕放心了。”

    張天師道:“那麼貧道去忙一些事了,陛下歇一歇。”他告辭而出。

    冉冉的燭火之下,嘉靖閉眼假寐,直到完全沒有了聲息,他的眼眸陡然一張,眼眸之中,閃過悔意、殺機、恐懼,無數的感情交雜在一起,可是他的身子並沒有動,他彷彿能感覺到在這個空蕩的寢殿裡必定有一個人在盯著自己,他隨即閉眼,沒有任何的動作。

    可是在被下,一隻髮簪握在了手裡,他毫不猶豫的刺破了自己的食指,殷紅的血自指點流出來,在他的內衣裡,他筆劃出了兩個字:“誅張。”

    司禮監。

    黃錦徹夜未眠,得知陛下重病,黃錦自然不敢睡,幾次想去大高玄殿,卻都被人陛下正在治療的名義擋駕在外。

    黃錦就是傻子也看得出來,陛下這一次怕是要兇多吉少了,他想去勸說兩宮太后,請兩宮太后下旨誅殺張天師,可是兩宮尤其是張太后極為關心嘉靖的安危,御醫們束手無策,唯有張天師說可以藥到病除,又說秘法可以治病,張太后是情急之下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死都不肯撒手,自然而然,便將希望寄託在了張天師身上,張天師要如何,只能依著他。

    可是黃錦已經越來越感覺到,危機即將來臨,等聽到徐謙帶兵入了京,他才鬆了口氣。

    只要有兵在,諒那張天師不敢造次,可是接下來,卻有人上門,請他立即去大高玄殿,說是陛下又事相召,可能要草擬旨意。

    遺詔······

    這是黃錦第一個念頭,他嚇了一跳,莫非陛下······已經不成了。

    一旦陛下死了,自己去了大高玄殿,那兒全是張天師的人,天子和自己,還不是想怎麼拿捏就怎麼拿捏。

    黃錦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是恐懼,他來回在司禮監裡走動,那前來催促的太監再三喚他,黃錦卻道:“你先在外頭等候,雜家收拾一下。”

    收拾一下,自然是去拿印璽了,那太監倒也識趣,笑吟吟的道:“那奴婢在外頭等。”

    這太監一走,黃錦立即叫來一個太監,鄭重其事道:“王安,平時雜家待你如何?”

    王安拜倒在地,今夜的事他也能感受到,再加上黃錦如此不安,他立即明白了什麼,哭泣道:“乾爹對兒子恩重如山。”

    黃錦冷著臉:“雜家這一去,兇多吉少,可是,咱們不能讓賊子得逞,雜家去了之後,他們定會逼迫雜家給他們草詔,所以,雜家有一件大事要託付你。”

    王安道:“兒子拼死,也要為乾爹分憂。”

    黃錦點點頭,隨即在書案前奮筆疾書,一會兒之後,一份聖旨​​便寫完了,而後拿了寶印來,蓋上大璽,他鬆口氣,道:“你拿著這份聖旨,且在這裡候著,若是大高玄殿有變故,立即拿著這聖旨去午門,無論如何,也要將聖旨丟出午門去。”

    王安咬牙:“是。”

    第一章送到。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30 19:01
第六百八十九章:有聖旨


    王安在宮裡日久,怎麼不會曉得自己接過來的東西是什麼!這是一份聖旨,可是並沒有得到天子的任何認可,天子現在在大高玄殿,而這份聖旨是黃錦這個司禮監秉筆私自起草。

    偽造聖旨,這是什麼罪名?

    王安當然知道,一旦察覺,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可是他也明白黃錦的苦處,眼下何止是宮外,宮內的次序也已經徹底崩壞,在這種情況之下,所有人也都在站隊,若是你運氣不好,那就是死,運氣好,就是大功。

    暴風雨降臨,無人可以倖免,每一個人都捲入其中,誰也別想隨心所欲。

    王安看了黃錦一眼,隨即磕了個頭,道:“乾爹保重。”

    兩個人自然明白這話裡的意思,此去兇多吉少,一不小心,就是人頭落地,可是又不得不去,對方聲明,這是陛下的意思,陛下相召,你能不去嗎?而且大高玄殿的情況不明,陛下生死未卜,這個時候,你還能在司禮監裡等消息嗎?於情於理,你都要去一趟不可,無論是刀山火海,還是萬丈深淵,不去就是抗命,去,才有一線生機。

    黃錦撣撣身上的衣衫,道:“雜家這麼多年,什麼大風大浪沒有見過,可是像今夜這般險惡的,卻是見所未見,事到如今,已經容不得雜家選擇了,雜家眼下,也只能固守本心,去這閻王殿走一遭。”

    說罷,他抬起了腿,出了司禮監,對外頭守候已久的太監道:“帶路。”

    這一路過去,宮裡靜謐的可怕,沒有一個人敢在內宮之中隨意行走,黃錦到了大高玄殿,遠處劉鳳在甬道的盡頭負手等他,他的身後·數十個侍衛已經待命。

    “黃公公好。”劉鳳熱鬧的打著招呼。

    黃錦上下打量他一眼,隨即道:“陛下在哪裡?”

    劉鳳笑了,露出了他潔白的牙齒,隨即他冷冷道:“你就不必去見陛下了·陛下又口諭,司禮監秉筆太監黃錦欺君罔上,罪無可恕,左右,拿下他。”

    幾個侍衛已上衝上來,將黃錦制服。

    黃錦大罵:“賊子不得好死。”

    “是嗎?”劉鳳笑了:“賊子還敢罵人?來,打。”

    侍衛們如小雞一樣將黃錦提起來·自是不客氣,一陣痛打之後,黃錦已是奄奄一息·黃錦淒厲的道:“你們不會得逞,陛下何其睿智,豈會看不穿你們的奸計。還有……徐謙就快來了,他一來,你們盡都死無葬身之地。”

    劉鳳壓根不理他,道:“黃公公恕罪,奴婢呢,都是奉旨辦差,是了·來,搜他的身。”

    一個侍衛找出了一方寶印,交到了劉鳳手裡·劉鳳掂量了一下,眼中放出光芒。

    “將他押去東殿,暫時拘押起來·待會,說不準還有用處。”

    拿著大印,劉鳳不敢怠慢,連忙往大殿深處去了。

    黃錦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雖然性命已經保住,可是他已明白,此時最壞的結局已經在等著他·陛下……陛下那邊只怕也已經兇多吉少。

    內閣。

    “楊公,黃錦已經入大高玄殿了。還有·黃錦的乾兒子王安,突然不見了踪影。”

    楊廷和舉重若輕的點點頭,淡淡道:“接下來,就看誰的聖旨有用了,也看這姓徐的,有幾分膽色。”

    來人居然是個太監,而且還是御馬監的太監,這宮中戒備森嚴,尤其是內廷,任何人不得出入,不過有一些人卻是例外,這些人就是御馬監的太監,畢竟宮中的戍衛都由他們佈置,勇士營的官兵他們也大多都認得,來去自如。

    這太監笑嘻嘻的道:“假若徐謙沒有膽色呢?”

    楊廷和道:“沒有膽色,老夫就是臨危受命,草擬遺詔,輔佐太子登基。”

    太監若有所思:“可是徐謙膽大包天呢?”

    楊廷和笑了:“假若他是膽大包天,於老夫也是無損,陛下危在旦夕,徐謙就算救駕成功,可是他畢竟,還是犯了忌諱,新皇登基,必定忌諱此人,既然有了忌諱,就​​肯定得壓住他,放眼朝野,誰能製的住徐謙呢?”

    一番平淡的言辭,卻是將楊廷和的意圖徹底的揭露了出來。

    成,他能摘桃子,敗,他還是能摘桃子,張天師贏了,他就支持張天師,或者說暫時支持張天師,先弄到輔政的差遣,然後找個機會,除長天師,為天子報仇雪恨,到時候,又是一場誅江彬的戲他楊廷和的聲譽,立即可以暴漲,當然,他還能趁機總攬朝局,一言九鼎。

    敗,他就立即除掉張天師,以救駕的名義出現,畢竟他早有安排,徐謙為了分擔風險,必定會將自己派人傳信的消息公佈天下,天下人都知道是楊廷和請徐謙調兵入京救駕,他自然而然,也就成了救駕的大功臣。

    可是嘉靖就算活過今日,中毒之後,怕也多活不了多久,而徐謙呢?徐謙表面上是勝利者,他救駕有功,可是這個功太大了,而且他沒有聖旨,就敢直接調兵入京,敢直接殺入宮中,換位思考一下,任何一個新皇帝登基之後,他會不會想,假如有一天,徐謙看自己不順眼,又故技重施,口稱是宮中除了奸黨,以救駕的名義殺入宮中,自己的性命,豈不是就捏在了這姓徐的手裡。

    新皇帝畢竟不是嘉靖,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每一個天子,都有自己的性格,也有自己的喜好,徐謙是嘉靖的心腹,但不是新皇帝的心腹,嘉靖可以放心徐謙,別人能放心嗎?

    既然如此,那麼對新皇帝來說,這個大功臣,一下子就成了心腹大患,徐謙在京師一天,或者多活一天,新天子就會寢食難安,就會食不甘味,可是徐謙權勢滔天,有王黨,有直浙新政的受益者,有皇家校尉和新軍,羽翼豐滿,儼然已經成為連天子都必須忌憚幾分的權臣,在這種情況之下,新天子會怎麼做?幾乎不必思考,新天子無論對楊廷和的觀感如何,對楊廷和是愛戴還是怨恨,他唯一的選擇,就是牢牢的站在楊廷和一邊,內閣首輔,又得到了宮中的極力支持,楊廷和就穩穩佔住了上風,將來收拾徐謙,只是時間問題,畢竟這是大明朝,就算天子再如何被人縛住手腳,天子還是天子,想和天子以及內閣對抗,最終的結果,唯有被徹底的碾壓。

    楊廷和淡淡的道:“還有什麼消息,要立即報來,明白了嗎?”

    “是,奴婢遵命。”

    午門。

    足足半個多時辰過去,依舊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城下的校尉和新軍已經忍耐不住,一個個摩拳擦掌,而救駕的大臣此時也是猶疑不定,一個個心急如焚。

    為何宮裡還沒有消息,不管怎麼著,也得給句話吧,兵都來了,你就不能下旨命大臣們覲見。

    其實這場危機很好解決,只要天子肯出面,見上一見大家,那麼所有的事,就都可以消失不見了。

    可是偏偏,宮裡沒有回音。

    大家悄悄去看徐謙的臉色,見徐謙的臉色陰沉,雙目之中殺機重重,一個個都覺得大事不妙。

    恰在這時,城上有人道:“有聖旨,諸公聽旨意。”

    聽到聖旨來了,所有人都打起精神。

    徐謙上前幾步,昏暗之中,見果然有人從城樓上探出頭來,這人朗聲道:“奉天承運皇帝,敕曰:朕本無恙,何故天子腳下刀光劍影……速命諸公退散,官軍人等,不可陳於紫城之外······”

    聖旨的大意就是,皇帝老子一點事都沒有,半夜被人叫醒,說是宮外出事了,於是皇帝老子勃然大怒,不過這件事的前因後果還不清楚,眼下也不處置大家,大家從哪裡來回哪裡去,一切事,都等明天再說。

    眾人驚疑不定,也不知聖旨是真是假,不過既有聖旨來了,所有人都打起退堂鼓。

    畢竟徐謙帶著大​​家來的名義是救駕,說是有奸賊殘害天子,要入宮勤王,可是現在,天子的詔書卻是說自己並沒有任何問題,讓大家退散,難道這個時候,你還要藉著這個名義入宮,那麼,就算你不是造反,那也是造反了。

    徐謙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對城樓上的人道:“將聖旨拋下,我要查驗。”

    城樓上的人倒也沒有遲疑,將聖旨從城樓上丟下來,有個校尉飛快去接了,送到徐謙面前。

    第二章送到。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30 19:03
第六百九十章:炮打紫禁城


    一見聖旨遞來,所有的大臣紛紛湧上來,徐謙將聖旨展來看,許多人也仲長了脖子,許多人壓根就不去看聖旨的內容,而是直接去瞅那印璽的章記。

    在場的人可不是好糊弄的,看聖旨,其他都是假的,印璽的真假才最是重要,當有人看到那硃砂紅印時,忍不住道:“果然是聖旨,千真萬確,絕不是偽詔。”

    湊的比較近的幾個人紛紛頜首點頭,顯然他們也看出來了,這絕對是真的。

    後世有一句話,叫所謂小資產階級的軟弱性,放在大明朝,則應該叫大臣們的軟弱性。

    這些傢伙本質上來說,就是時局的維護者,同時,他們又有不滿,他們因為不能掌握中樞,所以經常對朝廷的政策不滿,對皇帝不滿,對權臣和奸臣更加不滿,這種不滿的情緒,往往都出現在他們的嘴裡,於是乎,罵朝廷最多的往往都是這些大臣,什麼社會黑暗,什麼奸賊誤國,什麼社稷八成要完蛋了,什麼國有妖人,必然禍及天下。

    他們什麼話都敢說,而且分析起來還是頭頭是道,人人都有自己的道理。

    就比如大明朝的禁書,十有八九都是致仕的大臣偷偷摸摸寫得一樣,這些傢伙,最擅長的就是指桑罵槐,用各種陰毒和隱晦的話去抨擊時弊。

    但是,假若你認為這些傢伙是那種口裡說要誅奸賊,要把某某內閣大臣拉下馬,別看他們一副要和你拼命的架勢,其實這些人最大的職責就是忽悠別人去拼命罷了,自己拼命?這是另外一回事。

    固然許多人都知道,這聖旨可能是張天師這些亂黨偽造,並非皇帝的本意,可是聖旨就是聖旨,大家有了理由·一個個道:“陛下既然無恙,我等便是師出無名,還是按旨意行事吧。”又有人道:“散了,散了·一切等明日再見分曉。”

    “徐部堂,你看,陛下無恙,為何不罷兵?”

    “是啊,是啊,聖旨已下,若是再圍住午門·那便不是救駕,是謀反了,還請徐部堂三思·不可誤了自己。”

    徐謙瞇著眼,將這聖旨撕爛,冷笑道:“這是亂命,並非陛下本意。”

    趙高跳出來質問:“大人如何就曉得這是亂鳴,就不是陛下本意?”

    徐謙冷冷笑道:“因為旨意既非司禮監秉筆書寫,也非內閣楊公字跡,更非陛下親書,只不過印璽是真,其他都是假·若不是宮中生變,怎麼可能他人代擬聖旨?”

    有人火了:“徐大人,你這是胡攪蠻纏·吳某不奉陪了,你要謀反,自管去吧。”

    正說著·有個校尉飛快跑來,道:“大人······大人,有人從城​​牆上拋下一份聖旨。”

    還有聖旨……

    所有人下巴都掉下來。

    徐謙正色道:“拿來我看。”

    又是一份聖旨落入徐謙手裡,徐謙展開,便見上頭寫道:“朕受奸賊所惑,生死只在一發之間,社稷危如累卵…···”

    所有人面面相覷·因為在這聖旨之下,也有一個大印·同樣是皇帝之寶。

    徐謙揚起聖旨,大叫道:“看到了嗎?看到了嗎?陛下生死只在一發之間,社稷危如累卵,我等食君之祿,還等什麼?”

    趙高傻眼了,其他人傻眼了,一時不知該如何反駁。

    徐謙怒斥道:“奸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今日竟敢禍亂宮闈,徐某人,和他們勢不兩立,誰敢攔我,殺無赦,城樓上的人聽著,本官身負勤王詔書,你們速速開門,如若不然,則視為反賊,本官定誅殺你們九族!”

    趙高這些人乖乖退到一邊去了,兩份聖旨,而且兩份都是真的,誰也說不清這兩份聖旨哪一個是天子本意,不過徐謙現在拿了聖旨,膽氣更壯,那就讓他去玩吧,大家看熱鬧就是。

    其實大家心裡隱隱在想,反正這午門便如一道深淵,姓徐的過不起,大家跟在後頭搖旗吶喊,混著吧。

    混日子,是大多數人的心態,所謂能過且過,至少事情還沒有到大家日子混不下去的時候,何必要像姓徐的打了雞血呢。

    城樓上的人大叫:“徐謙,我等敬你為尚書,對你百般客氣,現在你得了聖旨,還敢造次,可見你另有所圖,莫非要造反嗎?休要賊喊捉賊,再敢造次,我們便要放箭了。”

    現在雙方各執一詞,誰都不會讓步。

    徐謙也沒有再和城樓上的人多說什麼,徑直找來了幾個武官,下達了命令:“攻城!”

    武官們略顯幾分不安,不過卻還是一起抱手:“遵命!”

    傳令兵立即騎馬在各部之間穿梭,大吼:“大人有令,半個時辰之內攻破午門,擋,殺無赦……”

    軍號響起,無數隊官軍開始做好戰鬥準備,靴子塔塔的震得地面彷彿都顫動起來,兩翼的官軍俱都拔出佩刀,中軍一列列擺起了隊伍,烏壓壓朝城門下壓過去。

    城樓上亦是爭鋒相對,有武官大喝:“搭弓!上前一步者,殺!”

    無數的人頭從女牆的縫隙中鑽出來,無數柄長弓探出城牆,一排排鋒利的箭鋒閃爍幽幽鋒芒。

    那些跟著徐謙來打醬油的大臣們早就退的遠遠的,有人嚇得臉色蒼白。

    這種陣仗,在他們的筆頭裡倒是有不少,其中不少文采出眾者,更是能將兩軍對陣的文章寫得繪聲繪色,可是說和寫是一回事,眼見為實是另一回事,大家很擔心擦槍走火,一不小心,說不准就要釀成大禍。

    “不能打啊,一旦打了,無論是不是謀反,咱們都完了。”

    “是啊,哪裡有官軍攻宮城的道理,有理也講不清了。”

    卻也有不少膽大之人,輕蔑一笑,搖頭晃腦的道:“諸公勿憂,想來這是虛張聲勢,無非就是看看,誰先被嚇倒而已,這種事本官見得多了,本官在宣府督軍之時,也經常見這樣的場景,兩營官兵鬧了口角,雙方劍拔弩張,可是放心,大家都有分寸的,誰都不會輕舉妄動,這是虛架子,鬧著玩的。況且徐部堂……”

    轟隆隆······一聲巨響,打斷了此公的話頭。

    然後,有人都嚇趴在了地上,一個個雙手抱頭,有人則是呆若木雞,一點反應都沒有,耳朵裡隆隆作響,什麼都聽不到了。

    大家定睛去看,午門的城樓上一團火焰炸開,無數人血肉橫飛,城牆這亦是炸開了一個口子,石頭亂飛。

    臥槽……

    此時所有大臣的心裡,足足有一萬頭草泥馬奔過。

    姓徐的你是個畜生啊。

    這是大家第二個反應,只是有人是口裡罵出來,有人是在心裡罵出來。

    無論在場的人是王黨還是舊黨,是真心實意想要救駕,還是那些打醬油的官油子,現在所有人的立場,居然出奇的一致了。

    畜生啊畜生,這傢伙居然還真如此大膽,簡直就是瘋了。

    其實一開始,誰也沒有料到徐謙有這麼一出,大家原本以為,徐謙圍住午門,不過是做個樣子,至多也就是起一些衝突,大家跟著救駕,本質上就是打醬油,是給宮內的亂黨一些壓力,逼迫對方妥協,讓陛下​​召見大家,擺平事態。

    於是他們一個個走馬燈似得上前打話,義正言辭的告訴對方,我們不見到天子,是不會走的,你們倘若不讓我們進去,我們是不會罷休的。

    陣前打話,講的就是氣勢,很多人其實一不小心,說了一些很有王八之氣的話。

    可是······徐謙居然開砲了,開砲啊,開砲是什麼概念,這是什麼地方?這是午門,是大明朝何等尊貴的地方,姓徐的開砲了。

    大家淚流滿面,姓徐的坑啊,大家跟著他,醬油沒得打了。

    新軍的砲隊這邊,陸炳親自督陣開了第一炮,這一炮政治意義實在太大,其實大家都不想,可是既然'聖旨,在手,大家相信的只有陛下垂危,危在旦夕,又有徐謙下令勤王救駕,不計任何後果殺入宮中。這些久已服從聞名的校尉和新軍,自然也不會客氣。

    第一炮用的並非是攻擊城牆的實彈,而是內填火藥的開花彈,攻城效果不明顯,可是殺傷力卻是極大,火舌過後,城牆上叫罵不絕,慘叫聲連綿不決,甚至許多血肉橫飛的肢體直接自城牆上飛入護城河裡。

    陸炳手按著刀柄,心已經跳到了嗓子眼裡,不過第一炮開著還有障礙,這第二炮,顯然就沒什麼壓力了,他大呼一聲:“放炮,自由散射,一炷香時間。”

    三十餘門火砲一字排開,並不客氣,引信一個個引燃,隨即所有人摀住耳朵,砲管通紅,無數火舌噴出。

    轟隆隆……轟隆隆……

    午門城樓接二連三炸開,地動山搖!

    第一章送到,大家除夕快樂哈……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30 19:06
第六百九十一章:魚死網破


    炮擊徹底的葬送了所有人的幻想。

    三寸不爛之舌,筆鋒如尖刀,陰謀陽謀,種種這些平日裡大家所擅長的東西,在大砲響徹之後,一切都變得如此不值錢。

    是的,這就是規則,而顯然,所有人都曾忘記了這個規則,彷彿武力奠定一切的基礎根本就蕩然無存,天下的興亡,彷彿都掌握在了那些手握春秋筆的袞袞諸公們手裡,大砲告訴他們,這一切都是幻覺,幻覺的意思就是,你們的花樣已經行不通了。

    事實上,所有人無論站在什麼立場,都曾抱著幻想,救駕的大臣希望自己大口一張,紫禁城中的禁軍受到忠義的感染,立即倒戈相向。守城的禁軍,亦是覺得對方不敢胡鬧,只要自己態度堅決,誰也不敢造次。

    當幻想破滅,無數人欲哭無淚。

    城樓下的大臣們還好一些,因為他們雖然想哭,可是至少,砲口的方向對準的並非是他們,他們是幸運的,他們還有心裡罵翻天的空閒,他們還可以憤怒,還可以鄙視,還可以怒髮衝冠,可以後悔不迭,可以哭笑不得,因為他們畢竟只是旁觀者,他們看到硝煙裊裊升騰,這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氣息,看到火舌噴吐,看到血肉橫飛,看到這世上最慘絕人寰的屠殺。

    而城樓上的禁軍不只是希望破滅,連他們的血肉之軀,也都已危在旦夕,一枚枚開花彈在城牆上炸開,無數的石子、鐵定亂飛,無數人發出絕望的呼救,無數人從城牆上栽下來,無數人哭爹叫娘。

    可是炮火無情,新軍更加殘酷,他們沒有受到任何影響,沒有聽到慘呼,更彷彿沒有看到眼前的血​​肉之軀被撕成碎片在命令停止之前,他們機械似得不斷給砲管澆水,不斷的裝填火藥,不斷的射擊。

    徐謙瞇著眼顯露出了冷酷的一面,他佇立不動,抿唇冷笑。

    一些大臣已經湧上來,這個道:“大人,不能啊。”“大人,此舉已經形同謀反了,有什麼話不能好好的說?”“大人快快下令罷兵……”

    有人更是想衝向砲隊,大呼道:“先打死了老夫······”

    徐謙眸光一瞥,道:“衝擊砲隊者殺無赦”

    十分簡短的命令,卻立即有皇家校尉握著短火銃衝上去,直接將這大臣打成了馬蜂窩。

    所有人驚呆了,瘋了,瘋了,眼前這個,真是瘋了。

    他們全都住了口,曾經不可一世的他們,突然發覺他們連螞蟻都不如,一下子,從高上雲端的老爺淪為了什麼都不是累贅。

    他們顯然感受到了徐謙對他們的蔑視,可是他們居然都住了口,誰也不敢造次若是以往,他們早就罵開了,可是現在,所有人都大氣不敢出。

    徐謙厲聲道:“本官說了,陛下垂危,本官深受皇恩,奉旨救駕

    誰敢阻攔本官,殺無赦我沒有興致再說第二遍和第三遍! ”

    午門的城牆已經炸出了一個缺口。

    兩翼的新軍在武官們的率領下,紛紛拔出了長刀。

    齊成瞇著眼睛,親臨陣列之前,冷冷一笑:“殺進去,頑抗者,殺!”

    又有人補充:“入宮之後,不得造次,更不可輕易進入深宮闈院之地,一切都聽從命令行事,敢滋事者,殺!”

    說罷,齊成率先聽到向前,直接躍入了鮮血染紅的護城河裡,無數人毫不猶豫一猛子扎進去,泅水向前。

    城上的禁衛已經次序大亂,這些平時高貴的禁衛,在砲火覆蓋之下終究還是不堪一擊。

    此時提督太監已經趕來,上千禁衛集結在宮裡,這提督太監乃是張天師的心腹,知道一旦讓對方殺入了皇城,就一切都完了,因此嘶聲揭底的道:“有人謀反,他們善用火器,不可和他們硬拼,全部下城樓,和他們近戰,再堅持···堅持一下,城中的京營自然會來救援,這些反賊,猖獗不了多久,陛下又口諭,誅徐謙,拿下徐謙,無論死活,賞金千斤,敕國公,世襲罔替。”

    此時退下城樓的禁軍已經越來越多,烏壓壓的一大片,見火砲夠不著,大家也都定下心來。

    有人鼓氣道:“他們擅長火器,近戰必定不如我等,快,召集各門禁衛,在此與他們死戰。”

    禁軍們士氣這才挽回了不少,對他們來說,也確實有一份驕傲,畢竟乃是禁衛,都是從軍中挑選的精銳之士,此時被打得灰頭土臉,又有人鼓氣,再加上他們對新軍的成見也是不少,新軍在他們眼裡,不過是一群暴發戶而已,一群暴發戶,憑什麼和禁衛相比,新軍擅長火器,那麼,就讓他們見識見識什麼!嚀做近戰。

    無數的新軍,此時一個個濕淋淋的從缺口處湧進來。

    “殺!”

    禁衛們毫不猶豫,向新軍發起衝刺。

    兩軍鏖戰一起,很快,禁軍便潰退。

    他們悲劇的發現,新軍火器玩得轉,白刃戰實力更是不俗,不但勇不可擋,沒命向前,而且氣力也是極大,甚至有的新軍,一刀能知己貫穿禁衛的胸口,這樣的力道,只怕換了禁衛,絕大多數都不能做到,更重要的是,他們短兵交接起來,極有章法,絕不會擅自拖隊,每個人上前衝殺,都會保證自己的兩翼有自己的伙伴,而後隊的新軍官兵,也會十分默契和和前隊進行更替,以保證所有在交戰之中的人能保持最佳的戰鬥狀態。

    禁軍潰敗,四散奔逃。

    和新軍相比,他們似乎很不夠看。

    一隊新軍的擁簇下,徐謙已經進宮,舉目看著這一片狼藉的場景,他瞇著眼,冷冷一笑,道:“集結起來。”

    烏壓壓的軍馬迅速集結,並不急於追擊。

    而在這時,有人道:“內閣大臣楊廷和,已帶一隊人馬入後宮救駕去了。”

    徐謙皺眉,道:“不急,先去慈寧宮。”

    選擇慈寧宮,徐謙是有考量的,張天師能控制住皇帝,若是現在直接殺過去,難保他不會狗急跳牆,在這種情況之下,還是先去慈寧宮,無論如何,先得到了太后的支持再說。

    “所有新軍,全部在這裡待命,不得進入宮闈重地,遴選校尉千名,隨本官進去!”

    炮聲一響,嘉靖的臉色一下子紅潤起來。

    傻子都知道,徐謙動手了。

    嘉靖絕不傻,他很快就清楚了張天師的嘴臉,但是他此刻不能翻臉,他心裡清楚,張天師絕不會對自己動手,因為張天師還有一套程序要走完,比如等到自己垂危,表示已經無計可施,然後在司禮監裡,找出一個心腹出來,再請內閣的翰林或者學士來,草擬遺詔。

    遺詔才是關鍵,只有拿到了遺詔,張天師才能多一道護身符,可是到底誰參與了張天師的謀反,嘉靖所知並不多,而張天師,顯然也不可能透露,這是他的底牌​​,不到最後時刻,他絕不會輕易吐露出來。

    嘉靖既然明白了對方的居心,當然不會勃然大怒,他只能繼續'被騙,,表現出對張天師依舊信任有加的樣子。

    可是他這種驕傲的人,又怎麼能忍受這樣的痛苦,他絕不允許自己被人像傻子一眼,隨意的忽悠,更不必說,甚至還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自己還能活多久,嘉靖已經不知道了,既然不知道,那麼唯一的法子就是極力掙扎下去,並且報仇雪恨,他恨不得吃了張天師的肉,扒了張天師的皮,只是他明白,自己已經無能為力,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了徐謙身上。

    徐謙帶兵入京的消息,為了嘉靖極大的希望。

    可是他也明白,就算帶兵入京,這紫禁城的禁衛就算還忠於自己,但是職責所在,也絕不會讓徐謙帶著軍馬進來,徐謙攔在外頭,敢造次嗎?

    將心比心,嘉靖就不敢造次,因為誰都明白,一旦造次,就和謀反沒什麼區別了,不管打著的是什麼旗號,這都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嘉靖在驕傲和自責中度過,每一分每一秒,時間過得很慢,可是他無能為力,只能在這裡空耗。

    炮聲一響,嘉靖眼中放光,徐謙……攻城了。

    徐謙竟然不負自己的期望,直接用火砲攻城,假若只是尋常的攻城,最多就是做做樣子,可是一旦動了炮,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徐謙打算魚死網破。

    “好氣魄!”此時對徐謙,嘉靖滿心的佩服,心中的期待重新燃起,他巴不得徐謙現在就帶兵趕到這裡,將這些亂黨,統統殺個乾淨。

    炮聲響起之後,張天師依舊第一時間離開了這裡,顯然,他要了解情況,同時也要做好應對之策。

    空蕩蕩的寢殿裡,嘉靖呼了口氣,心情更加複雜。

    第二章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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