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士子風流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關閉
uuuuuuuuuu 2013-6-7 08:35:5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91 829138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2-5 11:20
第七百零二章:權傾天下
  

    京師裡的消息總是最為靈通,再加上宮變牽涉的人多,紫禁城昨夜的砲聲隆隆,城中的廠衛四處,到處都是官軍,便是傻子都明白,昨夜出事了。

    因此京師之中,一時之間氣氛緊張,尋常百姓人家總是最為被動的,無論上層發生了什麼,他們的命運永遠都不可能掌握在自己手裡,無論是宮變成功還是失敗,他們唯一的要做的,就是接受現實。

    不過顯然,作為綿羊,他們也有自己的取樂之道,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麼,自然成了大家津津樂道的話題。

    好在昨天事兒太大,而且牽涉的人太多,直到情況的不少,緊接著,各種宮變的版本流傳出來。

    坊間和士林的議論立即熱鬧起來,坊間就是如此,朝廷越是讓你閉嘴,你越是津津樂道,這些人往往在茶肆裡頭,一邊故作風雅的搖著扇子,先很緊張的說一句莫談國事,表示談國事是很危險的事,然後很刺激的開始議論起國事起來,這是一種很變態的心理,大明朝其實到了中後期,已經較為開放,大多​​數時候,誰也沒興致管你說什麼,無論你怎麼罵,那也由你。可是民風開放,官府不舉,卻不說出個莫談國事出來,就顯得自己談起國事來不夠刺激,不做出一副好像你談了國事就要掉腦袋的緊張感出來,這國事談的還是有什麼興致?

    而士林的清議又有不同,士林的讀書人就顯得囂張了許多,他們不但談國事,還最喜歡引經據典的引申,再然後就是別有用意的的含沙射影、指桑罵槐,罵完之後,嘴巴一抹,又繼續琢磨著舉業,研究一下怎麼混入自己罵罵咧咧過的朝廷隊伍·混進自己曾經鄙棄的官員隊伍,所謂吃肉要吃,罵豬也要罵,即是如此。

    一場宮變·就提供了話題,當得知徐謙敕封郡王的消息傳出,整個士林和坊間的議論幾乎是一面倒,所有人痛斥祖宗之法成了草紙,被人隨意玩弄,京師這邊,畢竟偏於保守·大多數人,飽受理學熏陶,對於新事物·難以接受,對王學一黨,多少有點排斥,當然也有部分人是極力支持王黨的,可是畢竟是少數,很快,京師上下一片叫罵。

    可是在如意坊,卻是大大不同,消息傳來·說是很快就有聖旨,不但敕郡王,還永鎮直浙·朝廷許以三衛的護衛,即是近兩萬人的武裝,除此之外·直浙大小事,皆送郡王府過目。

    過目兩個人,並不是裁決,也就是說,直浙的官員,自然還是朝廷任命,而郡王府·只有推薦的權利,至於過目·也就是讓你知道而已,真正做主的,還是朝廷命官,不過郡王府,多少也能干涉一二。

    這個權利,其實每個藩王都有,不過只是一個名目而已,實則用處一點都不大,因為吏治大權畢竟掌握在朝廷手裡,朝廷命官當然是聽朝廷的,誰管你這郡王,多半大多數人,壓根就沒有將王府放在眼裡。

    各種特權,只是名義罷了,沒有多少用處。

    可是這放在徐謙身上,似乎有些不合適,首先你要明白,直浙遍布王黨,到處都是王黨份子,官員是如此,士紳百姓也是如此,可謂是民心所向,表面上朝廷好像可以任命官員,但是不要忘了,你任何官員到了直浙,若是想罔顧王府的心意,王府只要透點風聲出去,就是牆倒眾人推的局面,保證你這官兒做不長,不但做不長,甚至可能還影響到你的仕途,壞了你的前程。

    既然如此,誰敢把王府不放在眼裡?誰敢忤逆郡王的意思?

    假若郡王府覺得直浙的某些政令不妥,直接下個條子過去,你還敢堅持嗎?你若是堅持,就算有朝廷撐腰,可是下頭的官員,直浙一京兩省四十九府兩百三十七縣的官員,誰會執行?你的政令執行不下去,還有人抽冷子就給你的政令潑髒水,陽奉陰違不說,還故意把你的事辦砸,你能怎樣?就算官場上的人不動手,這直浙士林也要將你罵的狗血淋頭,明報每日將你罵翻,百姓們以取笑你為樂,你這官,還做不做?

    所以,你得聽話,不聽話,你就完了,方獻夫和王道中二人的前車之鑑還在,你膽子再大,能忤逆他們?

    權利來自於利益,當利益一致時,就會有人抱團,抱團之後,自然而然就會出現領袖,他的一言一行,就成了權利,更不必說,王府和海路安撫使司,和如意坊,和如意錢莊,和明報之間的關係緊密,海路安撫使司關乎著整個直浙的生業,如意坊是商!賈重要聚集地,如意錢莊,更是決定了士紳和商賈的生死明報掌控了輿論,種種東西相加起來,幾乎可以預見,徐謙這郡王,必定是大明朝最有權勢的郡王,而且世鎮直浙四字,也絕不是空頭支票。

    敕封郡王,當然就意味著新政終於塵埃落定,縱然有太多爭論,可是商賈和開明士紳以及相當多數的一批王學讀書人們終於在朝廷,找到了一個最為穩固的代理人,這個人的權勢已經到達了巔峰,他能夠左右朝廷的國策,如此一來,未來的前景可期。

    如意坊自己也做買賣,那就是賣地。

    所謂賣地,就是將一些預期有價值的土地大肆收購,甚至於半個縣的土地一次交易就收入囊中,你不賣也不成,因為人家開的價格太過公道,基本上是市價是一點五倍,假若你的土地原本只值三百兩·人家直接開出四百五十兩銀子出來,你賣不賣?

    你若是不賣,想等著土地增值,那自然是很天真的想法,如意坊的原則是,要購大宗土地,就必須一次性全部買入,假若有一人不肯,那也絕不下手。

    你一個人不賣,其他人卻是急著賣,不必如意坊出手​​,你的左鄰右舍,只怕就恨不得將你生吞活剝了。

    而買下土地之後,就要進行包裝,包裝是要投入大筆銀子的,一次就是紋銀十萬兩砸進去,然後就是修路搭橋,再之後便是建設碼頭,還有鋪設地下水道系統,找平土地。再之後呢,就是將土地分為數百上千份,再進行兜售。

    這個時候兜售土地,大多數有兩種用途,一種是給人建房子用的,另一種就是開設工坊。

    前者最近很緊俏,因為直浙那邊,大量的商賈和士紳一夜暴富,甚至是一些精明的工匠,如今也是身價不菲,更不必說,大量的官眷的需求了,從前的時候,官員在直浙任職,賺了銀子,就寄回去,做什麼?買土地罷了。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畢竟直浙不是你的家鄉,你無論在哪裡做官,終究還是要調任其他地方,所以老家購地最是保險,可是現如今,卻是大大不同,傻子都知道,直浙這邊投資的收益的利潤是種地的數倍甚至是十倍以上,因此,許多官員便將所有的銀子,都砸進了這裡,身家性命都在這裡,你無論調任到何處,當然都將直浙當做是你家了,這既然是你家,你又是腰纏十萬,當然要宅子。

    直浙誕生了太多的暴發戶,更不必說新產生的一批高收入人群,這些人群,既有出色的掮客,也有一些小本經營者,更有技藝精湛的工匠,這些人有了銀子,當然就是買房子,可是各個城市早已人滿為患,老城畢竟髒亂一些,而且龍蛇混雜,所以如意坊適時的推出了新的居住概念,即所謂新城計劃。

    新城就是規劃處一大片土地,建設好所有的基礎設施,統一規劃之後,然後將土地賣出去,讓你們自己建房子,你要建房子,也不能亂建,得接受如意坊這邊的指導,盡量做到整齊劃一。

    這種新城的好處就在於,不但交通便利,而且還擁有較為出色的排水系統,住的也是舒心,不必擔心鬮市裡那般嘈雜,最重要的是,住在這裡,你的左鄰右舍,大多和你的身家差不多,甚至在新城裡,還專門有這學堂教授孩子讀書,巡捕司專設了專門人員巡邏。

    如今這種新城,很是緊俏,如意坊在這方面,賺了不少,一年的進項,遠遠超過了上億的紋銀。

    另外一種用途,就是工坊用地,工坊的建立,其實沒這麼容易,一方面,你對交通的要求比較高,另一方面,你還要考慮配套,你這絲綢作坊,不能孤零零的在某處開業,難道還要天遠地遠的去將紗坊的絲運來生產,還要從老遠的地方運來煤炭等原料?若是邊上沒有一個染坊,你莫非自己開一個染坊,就算你生產出了成品,不是還得有專門的成衣作坊來收你的絲綢,可是這個時代的交通縱然再好,畢竟也有局限,人家成衣的作坊,自然寧願就近選附近的工坊收購棉布和絲綢,也不可能大老遠耗時耗力的尋到你頭上。

    第一章送到。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2-6 09:39
第七百零三章:就是招惹你
  

    工坊的聚集,其實就是產業鏈,後​​世的產業鏈距離可達!方圓千里,只是這個時代的局限,百里之內已是極限。

    所以你要辦工坊,選址是個很不好辦的問題,假若是在一切老工坊的區域,那兒倒是工坊林立,可是價格不菲,一小塊的工坊用地,投入實在太大,而要辦工坊,肯定要考慮到擴產的因素,事實上,許多商賈寧願去新的工坊區。

    如意坊的土地轉售,就給大家提供了便利,一方面許多商賈都有這方面的需求,另一方面,則是如意坊能解決你的後顧之憂,你只要買了地,治安、配套、交通甚至於伙計的僱傭,都不必勞神,只要你把作坊建起來,把一些必須的生產工具採買好,就成。

    土地的交易如今很是火爆,而徐謙升任郡王的消息傳來,熱情更是高漲,幾個時辰之間,許多工坊的土地,就足足長了三成,商貿的繁榮與否,很多時候在於預期。

    畢竟市場是浮動的,誰也不知道,明日之後,市場上的需求是大還是小,可能朝廷一項政令,又或者一個突發的事件,就足以影響到市場的動盪,在情況不明的條件之下,商賈們未必有太多擴充生產的動力,換句話說,當大家有了憂患意識,就寧願存下一筆銀子,以備不時之需,或者說,防止意外發生,省的到時候出了事,傾家蕩產。

    可是一旦大家覺得未來的預期會越來越好,需求會越來越大,新政越來越普及,那麼大家覺得有利可圖,為了防止錯失良機,就會紛紛拿出自己的本錢,把棺材本砸下去。

    許多商賈,已經打算動用棺材本了,甚至一些人看到了市場的火爆,直接拿自己的房產、地產抵押,在如意錢莊借貸,打算興辦工坊。

    一切的經濟行為實質就是供需關係,當市場對作坊用地的需求大增,如意坊自然毫不客氣,立即開始調整價格。

    價格一漲,悲劇又出現了。

    這個世上,永遠都是買漲不買跌,也就是說假若土地漲了,大家就會瘋搶,漲的越快大家搶的越厲害,最後價格節節升高,甚至一些壓根就沒打算辦工坊的人,此時覺得有利可圖,也都加入了搶購的行列,他們的如意算盤是,先將土地盤下來,等價格漲到一定程度,再高價兜售給那些需要的人。

    若說原來購地的需求只有一月數百,而一夜之間,需求就達到了數千上萬無數人眼睛都紅了,尤其是看到昨天上午下手買地的人,眨眼之間手裡的地價就漲了數成,白白掙了上千兩銀子,更是眼紅不已,恨不得將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砸進去。

    這種情況,未必是好事,使得生產的成本大大的增加不過卻也沒有法子,如意坊反正只管賣地也懶得理你用來做什麼,因此,這幾日土地的交易十分火爆。

    大筆的銀子收入徐謙的囊中,同時,又大量的流入了杭州。

    徐彪住在杭州,專門負責的,就是王府的興建。

    他曾在如意坊裡做過一點事,作為徐謙的遠親,倒是開闊了不少眼界,如今委以重任,他自己也深知,能不能在族中像徐福、徐勇這些人一樣冒頭,唯一的辦法,就是將眼下這件事辦好。

    這件事,關乎的是整個家族的利益,絕不能出現絲毫的差錯,王府規格的一些東西,徐彪都已經參詳過,到了杭州之後,他立即拜會了許多的官員,這些官員素來和徐家關係良好,自然是極力支持,要建王府,其實並不容易,一方面是王府有王府的規矩,你能用什麼,不能用什麼,佔地多大才合適,太小了,顯不出徐家的威勢,太大,又可能遭受禦使彈劾。

    徐彪已經召集了數百個江南的能工巧匠,其中還有幾個西洋石匠,在一番討論之後,終於拿出了一個大致的草圖,隨即,就是砸銀子了,徐家有的是銀子,當然不吝嗇於這點,佔地有多大,圍牆的規格有多大,左右還要有護衛營,以及一些必要的防衛措施,除此之外,還得有必要的一些屋舍,最好要有一些別緻的設計,幸好隨著大明富裕階層的崛起,使得新興階層對於建築的需求開始不斷升高,各種建築的方法,也就運營而生,王府的修建,自然一方面要考慮到規格的因素,另一方面,卻免不了要運用一些新奇的建築方法。

    與此同時,周泰開始招募護衛,朝廷雖是許了三衛護衛,可是徐家那邊,決定只設兩衛,也-一萬五千人,這麼做,自然也是防止讓人詬病,週泰或許不是個驍將,卻絕對是練兵的一把好手,再加上徐家對護衛的待遇不錯,因此也吸引了不少人應募,人多了,自然要挑選,少不得要對年紀、視力有所限定,可以說這一次招募護衛,是周泰最輕鬆的一次,操練皇家校尉的時候,皇家校尉的關係戶較多,尤其是不少的王孫貴族子弟,說實在的,素質很是堪憂,到了後來操練新軍,那就更不必說,雖然新軍裁撤了不少老弱,可是留下的青壯素質也有限,嚴格操練之下,也算是有了模樣,至於這次招募護衛,就完全是周泰自主,想招募什麼人就招募什麼人,嚴格要求之下,一萬五的精卒,倒是很快就到位了,這些人大多是安徽和福建人,未必強壯,但是性子裡都有一股子好勇鬥狠的勁頭,周泰在杭州附近暫設了一個營地,立即著手進行操練。

    直浙這裡,新政已經完全深入,商賈雲集,城市人口連年暴增,如今單單一個杭州,人口居然超過了百萬,百萬的人口,這還是較為富裕的人群,若是其他從各地逃來找工作的流民,官府也統計不過來,大量的人口聚集,誕生了財富,也誕生了混亂,好在這些混亂都在可控範圍之內,數千的巡捕,在城中幾乎是分為三班巡邏,盜搶事件並不多。

    而聽聞王府設在城外,不少大戶人家頓時便開始打起主意,許多人打起算盤,想在附近購地,也建幾個宅子。

    畢竟王府是風向標,人家王府設在那裡,那兒將來,必定是首善之地,有兩衛的護衛在,治安肯定沒問題,而且出入的都是顯貴,在那兒和這樣的人為鄰,這才是光鮮體面的事。

    不過在直浙這邊,明報卻是突然刊文,發了一篇很古怪的文章,文章乃是王艮親自撰寫,討論的竟是大明朝的繼承製度。

    這種文章,絕對是作死,竟然連太子的人選都敢拿出來大張旗鼓的討論,不想活了嗎?

    偏偏文章發了出來,雖然有人讚同有人反對,可是好笑的是,朝廷居然不聞不問,明朝不但活的好好的,南京那邊,不少官員聯名上奏,竟也是討論這件事。

    京師這邊,面對明報和南京官員的咄咄逼人,早有人氣的跺腳,不過消息報到了楊廷和這裡,楊廷和只是冷冷看了一眼,冷笑道:“可笑,可笑。”

    送報紙來的乃是楊慎,楊慎氣得臉都青了,道:“爹,難道就不管?”

    楊廷和淡淡的道:“那麼是不是立即下個條子去,讓地方官府直接拿人?對那些上書的大臣,也一併拿辦?”

    楊慎搖搖頭:“這未免過激了,倒不是不可以,不過人家有的放矢,想來背後肯定有人支持,沒這麼輕易能拿辦的下來。”

    楊廷和點點頭:“這便是了,就是這麼個意思,對方這是伸過臉來,就等你去揍他,你若是揍他,反而遂了他的心願,因為事情一鬧大,就會引發整個天下的討論,原本不值一提的東西,卻是擺到了檯面討論,最後無論誰說的話有理,都是我們輸了,你懂為父的意思嗎?”

    楊慎似懂非懂,就好像現在的繼承人制度,本來就是既成事實,也就是說,主動權全部在楊廷和這邊,現在那邊突然來叫罵,鬧得明,沸沸揚揚,事情鬧得越大,大家就會圍繞著這個制度進行討論,所謂真理越辨越不明,最後的結果就是,誰也說不清,本質上來說,這就是對祖法的某種削弱,甚至可能為宮裡立太子提供理論和群眾方面的基礎。

    與其如此,索性就當他們的蒼蠅,不要理會。

    楊廷和沈默一下,道:“前幾日讓你和張家來往,怎麼樣了

    這個張家,不是張太后的張家,而是張皇后的張家,張家憑著張皇后已封了個伯爵,為臨江侯,說不上很有權勢,不過地位卻也不低。

    楊慎點點頭:“張侯爺對我頗為客氣,還說了許多牢騷話。”

    楊廷和淡淡一笑:“什麼牢騷話?”

    第二章送到。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2-6 16:34
第七百零四章:連人都做不成了
  

    楊慎道:“說是此次宮變,怕是和皇子脫不開干係,有人急著想翻本呢。”

    “是嗎?”楊廷和眼珠子一轉,似乎聽出了其中的意味,哂然一笑,道:“看來這位張皇后很不甘心哪,不甘心是對的,這種事落在誰的頭上,怕也不願意善罷甘休,都說無欲則剛,可是既然是人,怎會無欲?聖人不也才幾百年才出一個嗎?”

    楊慎道:“可是兒子聽說,陛下那邊心意已決,雖然沒有冊立,可是許多待遇都已是太子例了,父親,依我看,陛下這是鐵了心啊。”

    楊廷和淡淡道:“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陛下身子不成了,他得及早安排後事,有苦自知嘛,不過現在沒有理由,此事暫時也只能耗著,張皇后那邊,肯定還會有動作,她不是個肯幹休的女人,肯定會想辦法和老夫聯絡,不過現在···…暫時不必理她,她固然是有用處,不過做皇后的時候,用處不大,唯有做了太后,才大有卑益。”

    楊慎的目光中掠過了一絲駭然之色,道:“父親,這些話····…”

    皇后畢竟是母儀天下的國母,和陛下等同,將皇后拿來當做工具,說什麼有用處和沒有用處,這簡直是大逆不道。

    看著這個略帶幾分迂腐的兒子,楊廷和啞然失笑,道:“怎麼,你害怕?還是你覺得為父已經瘋了?天下的事,到現在你還看不明白嗎?正德是什麼人,嘉靖是什麼人,天子無德,貽害無窮啊,為父要改正這些錯誤,天下要大治,就必須剷除奸佞,就必須扶立有德的天子,這是為了蒼生好·也是為了大明的江山好,為父要的是結果,至於是什麼手段,早就不在乎了。其實大禮議時·為父就已經萌生了退意,那時候為父想的和你一樣,我們是臣子,做臣子的,豈可去做那些大逆不道的事呢,是該急流勇退和解甲歸田了,可是這徐謙辦如意坊·興商貿,這是遺禍萬年的事,為父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能不站出來了。 ”

    其實有一個理由楊廷和沒有說,大禮議的時候,他心灰意冷,是因為他已經明白,大勢已去,想不急流勇退也不成,畢竟皇帝鐵了心,大臣們一開始會跟著你去鬧,可是能堅持多久?遲早會有一批大臣·最終倒戈,與其如此,還不如解甲歸田·去做他的富家翁。可是很快,形勢就發生了變化,新政開始·而新政觸及到的,卻是相當多的利益,這已經不再是所謂的禮儀之爭如此簡單了,而是赤裸裸的利益之爭,敏銳的楊廷和意識到,自己的機會來了。

    但凡涉及到了利益,那麼就是你死我​​活·誰也不會輕易改變立場,而大家要爭·就必須得有領袖人物,楊廷和自然而然,就成了不二的人選,在這種背景之下,楊廷和非但沒有因為新政削弱了自己的權利,反而將大臣們團結的更加緊密,地位的鞏固,讓他生出了更大的企圖。

    楊廷和突然和楊慎說起了許多不該收的話,讓楊慎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候楊廷和嘆口氣,道:“世上的事,當然和書裡不同,罷了,為父也知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他拿手指頭在書案上打著拍子,淡淡道:“原本以為,假若天子駕崩,皇子朱載基年紀尚小,必定要迎立藩王入京,到時新皇帝必然會忌憚於徐謙的權勢,最後不得不依仗老夫,依仗外頭所言的所謂舊黨,遏制徐謙,壓住新政,可是現在多了個皇子朱載基的變數,這就不同了。”

    楊廷和沈吟片刻,露出憂心之色,道:“徐謙要扶朱載基,而朱載基乃是當今天子的血脈,那麼,他這郡王,便是攝政王,兩宮太后確實對他信任有加,所以······這事兒,有些棘手。”

    想到這裡,楊廷和喟然長嘆。

    楊慎則是默不作聲,心裡挽起了驚濤駭浪,雖然作為兒子,楊慎多少頁看出了點蹊蹺,可這畢竟只是猜測而已,一個完全不一樣的父親展現在他眼前的時候,卻還是讓他驚訝了不少。

    楊廷和淡淡的道:“不過,我們還有機會,昨日老夫覲見,天子的身子確實是不成了,依老夫看,也就是這幾個月的事,只要朱載基還不是太子,把此事壓住,事情就大有可為,到了那時,少不了要有一番龍爭虎鬥,新黨舊黨之爭,關鍵就是這幾個月了,為父,是該提早安排。”他突然深深看了楊慎一眼:“為父之所以和你說這些,是因為未來幾月,關係到了新黨和舊黨的利益之爭,也關乎到了無數士紳和商賈的命運之爭,更是關乎到了徐謙和老夫的榮辱,老夫若是輸了,禍及的不是為父一人,而是楊家的興衰,你也大了,為父從前總是將你當做是孩子,而今將這些心底話告訴你,是望你知道這些內情,將來無論如何,為父是成是敗,你也莫怪為父。”

    “父親······”楊慎眼淚崩出來,對他這種生在溫室中的人來說,突然接觸到了父親險惡的一面,不由淚流滿面,道:“父親這麼做,所為的也是天下蒼生,徐謙誤國,新黨害民,父親既是宰輔,自當挺身而出,兒子如夢初醒,只是不知,兒子現在該做什麼?”

    楊廷和淡淡一笑,道:“你什麼都不必做,老夫自有安排。眼下等的,就是一個時機,不急,慢慢來吧。”

    楊廷和的臉上,閃露出了幾分決絕。

    徐府,榮陞郡王的旨意已經頒發,按理說,徐謙成了國姓爺,不過倒也沒有勉強改姓,該姓徐的還是姓徐,這一點上,宮中倒沒有苛責。

    天子的身子越來越壞,讓許多人多了幾分擔憂,尤其是徐謙,這幾日三天兩頭入宮,連戶部的部務都只能撒手不管。

    入宮的時候,徐謙覷見了機會,總算見到了傳說中的劉貴人,或者從某種意義來說,見劉貴人,本就是嘉靖的安排,雖然只是一個巧合,不過這必定是一個精心安排的巧合。

    嘉靖本就是個心思很深的人,他當然清楚,官僚集團們不喜歡朱載基,而理由很簡單,一是年幼,二是庶子,在這時候,庶子就好像是別人家的兒子一樣,甚至許多人家,庶子的處境非常悲慘,連奴僕都不如,莫說能夠爭奪家產,便是在家族中,連一點說話的分量都沒有。

    相對來說,許多大臣本就是這種制度和潛規則的維護者,他們自然而然,對此不以為然,對朱載基,固然認可他皇子的身份,但是都認為,做一個太子,顯然不太夠格。

    可是只有一個兒子的嘉靖來說,無論是嫡子還是庶子,都是自己的骨肉,自己沒有嫡子,這天下,自然是要傳給自己的庶子,這是理所當然。

    眼下時日無多,他想要曠日持久的和大臣們耗下去,顯然不可能,最後唯一的希望,便放在了徐謙身上。

    因此他安排劉貴人和徐謙在​​'巧合,之下見了面。

    劉貴人在慈寧宮拜謁兩宮太后,而徐謙也被嘉靖喚了去代天子向太后問安,先是見了兩宮太后之後,徐謙正要出慈寧宮,身後有人叫道:“徐大人… …”

    徐謙駐足,便看到心神不寧的劉貴人。

    徐謙忙道:“娘娘好。”

    此前在兩宮太后面前,徐謙已經認識了劉貴人,所以一眼就認出了

    劉貴人連忙上前,幽幽道:“徐大人扶保載基,才讓咱們母子,有了立足之地,否則我們母子,真的沒法兒活了,大人恩澤,本宮和載基,永世難忘。”

    說出如此低聲下氣的話,實在是讓徐謙難以承受,不過想一想,也能理解,在外朝極力反對的情況之下,內裡又有皇后娘娘虎視眈眈,劉貴人和朱載基的處境可想而知,雖然兩宮太后那邊,都屬意朱載基,但是這並不代表,自己和朱載基能夠平安無事,眼下情況不明,到時候天子一旦駕崩,就是多方博弈之時,若是沒有徐謙這個中流砥柱,天曉得最後會是什麼光景,一個不好,迎立了個藩王來,第一個收拾的,就是劉貴人母子,歷來不都是如此嗎?許多時候,你做不得天子,便連人都不必做了。尤其是朱載基這種有機會繼承皇位之人,更是舉步維艱,一個不好,就是萬劫不復。

    徐謙連忙道:“娘娘何出此言,微臣不敢當。”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2-6 16:35
第七百零五章:中興之主
  

    劉貴人眼眶微紅,無論說是為了表演,還是當真到了傷處,不過必須承認,劉貴人的感情戲很豐富,眼眶裡流轉的清淚也是恰到好處,既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宮裡的女人和部堂裡的堂官一樣,無論是苦是笑,都不必太過當真,因為他們的舉止,永遠都是謀定好了的,所謂謀定後動,該什麼時候哭什麼時候笑,這都是經過了深思熟慮,至於採取斯坦尼斯拉夫斯基還是布萊希特的演繹法,這就看你需要如何表現了。

    只是人家入了戲,徐謙沒有做木頭人的道理,演戲是兩個人的事,就算是某島國的A片,那也必須得有攻有受,否則一人唱起獨角戲,未免讓人覺得乏味。

    徐謙自然得配合,他連忙一副沉重的樣子,道:“娘娘為何憂心重重?”

    劉貴人幽幽道:“陛下的身子大不如前,現如今太醫們束手無策,一旦有旦夕之禍,本宮倒也無所謂,實在不成,就隨陛下大行即是,可是朱載基殿下年紀尚幼,尚處襁褓之中,本宮擔心他恐有不測。”

    恐有不測四個字,十分精準的道出了宮中現在的局面。

    宮裡頭現在是風聲鶴唳,所有人都在謀劃自己的出入,一個個陰謀產生出來,大家為了自己的利益,早已到了不擇手段的地步。

    劉貴人畢竟勢單力薄,她唯一的優勢,就是生了個兒子,自己的兄弟不爭氣,在外頭也幫襯不上什麼,不添亂就好,至於宮內,畢竟是皇后當家,又不知多少人嫉恨,可謂舉步維艱,再加上朱載基身體瘦弱·假若這個時候,出現什麼'意外,,那便是一切都完了。

    劉貴人擔心的,就是這個意外。

    徐謙正色道:“娘娘放心·萬事可尋黃錦,再則,有皇家校尉衛戍,理應無妨。”

    劉貴人泣聲道:“明槍易擋,暗箭難防。

    徐謙噓口氣,道:“那麼娘娘更應小心提防,我的意思是·殿下可以移駕慈寧宮,讓王太后親自撫養為宜。”

    這倒是一句實在話,別人都信不過·而劉貴人勢單力薄,宮裡唯一信得過的也只有王太后,王太后畢竟是朱載基的祖母,王太后就這麼一個孫子,自然是萬般寵愛,況且其他人就算想耍什麼陰謀,也斷然不敢在王太后面前放肆,熱鬧了王太后,這可不是好玩的。

    劉貴人咬唇應了·道:“這倒也是一個法子,本宮一切憑徐大人做主。”

    她的姿態放到了最低,簡直就是將徐謙當做了自己的上司·不過這也是沒法子,無依無靠,劉貴人身份再崇高·想要在宮中生存,也必須給自己找一棵大樹,而現在,徐謙這棵參天大樹枝繁葉茂,是一個值得依靠的好對象。

    徐謙道:“至於宮裡的其他事,娘娘盡量不要參與,眼下只能等·不要有任何輕舉妄動,現在許多人·就巴不得娘娘有什麼舉動,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這是最好。”

    劉貴人又應了。

    想了想,猶豫道:“本宮現在最擔心的,還是一旦出現大變,殿下非太子,廢立之事就落在別人手裡了。”

    劉貴人沒有把話說透,不過說透了就有大逆不道之嫌,現在誰都知道嘉靖命不久矣,可是知道就好,卻不能隨便說,否則傳出去,別人就以為你是巴不得天子去死。而劉貴人的大意就是,朱載基不是太子,還不夠名正言順,一旦陛下大行,到了那個時候,皇位繼承人的問題,就是新的太后和大臣們做主了。

    皇后現在固然是沒有發言權,可是一旦她成了太后,又沒有合適繼承人選的情況之下,這太后的意見,可就格外的重要,假若她再得到一大批朝臣的支持,那麼幾乎誰來做皇帝,幾乎已經全部由她來決定,這才是問題的關鍵,說穿了,就是繼承人的問題。

    太子就是太子,你不是太子就不是太子,縱然你享受到了這太子的待遇,可終究不是,既然不是,那麼多說什麼都沒有益處,到時候大臣和新的太后有的是理由否決掉你。

    古人最講究名正言順,這才是此中關鍵。

    徐謙皺眉,道:“你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可是眼下,只怕很難,大臣們若是群起反對,假若上天給陛下一年時間,陛下或許可以將殿下敕為太子,可是這一年時間,何其珍貴,微臣斗膽,以為陛下沒有這個時間了。”

    撐不過一年,這是所有太醫下的結論,徐謙倒不是亂說。

    徐謙隨即道:“不過娘娘放心,這世上,未必就是他們做主最重要的還是遺詔,只要遺詔在手,卻也無妨。”

    劉貴人皺眉,道:“只是遺詔一日不寫明白,只怕······”

    又一個問題出現了,遺詔很關鍵,它和其他聖旨不一樣,其他的聖旨可以分為中旨、恩旨、詔書、敕命、誥命等等,形式較為隨意,有的是宮中直接發出去,有的是皇帝看都不看,直接翰林草擬了送到司禮監去加印,可是遺詔關係重大,涉及到的乃是很大的政治問題,所以十分規範,必須得由內閣大臣親自來草擬,然後陛下過目,再然後加印,任何一個步驟差錯,比如草擬的人不對,都有可能被人質疑他的合法性,畢竟假若沒有內閣大臣參與,天知道這遺詔是不是黃錦在那一日宮變時一般,寫了一份聖旨,直接加印,然後送出宮去。反正皇帝老子死了,死無對證,到時候這遺詔算怎麼回事?

    因此,假若沒有內閣參與,遺詔就是廢紙一張,這規矩大家都懂,嘉靖現在倒是想立即立遺詔,內閣那邊倒是頂了回去,說是陛下正處壯年,眼下不急。

    這句話是沒有錯的,你總不能說皇帝老子死的早吧,他說你長命百歲,現在沒有這個必要,你能怎麼辦?

    雖然宮裡施加了許多的壓力,可是楊廷和仗著得到了絕大多數大臣的支持,又得到了多數士紳和舊黨的鼎力相助,索性就死豬不怕開水燙,誰拿他也沒有法子。就算是嘉靖重新任命一人入閣,讓他來草擬遺詔,問題是,這個人敢擬嗎?你一旦擬了,人家非要吃了你不可,不但成了過街老鼠,還要遺臭萬年。

    現在朝廷的問題就在於,大家誰也拿誰沒有辦法,大家都卯上了,退一萬步,嘉靖就算讓徐謙入閣,只怕也不容易,因為廷推這關就過不了,多半不少人要在廷推的時候撞柱子,最後又演變成了一個笑話。

    說到底,要解決這件事,其實需要的就是時間,如大禮議一樣,只要時間足夠,嘉靖態度堅決,堅持個一年兩年,耗也耗死你,可是現在呢,嘉靖最缺的就是時間,他耗不起。

    劉貴人當然不是傻子,明白此中關鍵,可是心裡,總是不免空​​落落的。

    徐謙只得安慰她:“娘娘不必擔心,只要徐某人還在,殿下定會登上大寶。”

    又安慰了幾句,劉貴人心裡有了些底氣,徐謙告辭出去,又回到暖閣,現如今嘉靖已經搬到了暖閣,似乎大高玄殿給他留了什麼陰影,所以絕口不提大高玄殿四字,便是身邊照料的奴婢,也不敢談及。

    嘉靖連續幾日都在病榻上,滿是病容,見是徐謙回來,道:“怎麼樣,見過了母后嗎?母后怎麼說?”

    徐謙道:“太后娘娘請陛下安心養病。”

    嘉靖點點頭,道:“這是真不孝啊,若非聽信張顯,又怎麼會落​​到這個下場,罷……你見過張貴人了?”

    徐謙道:“見過了。”

    “你怎麼看?”

    徐謙沉吟片刻,道:“張貴人憂心忡忡,很是不安。”

    嘉靖嘆道:“這是實話,不安是對的,眼下是天下紛紛,大變在即,她終究是個女人家,怎麼能安心,朕之所以讓你去給母后問安,為的就是讓她見你一面,朕的意思,想來你也能明白。”

    徐謙道:“陛下的意思是,希望微臣把心思放在皇子殿下身上,知道皇子殿下將來登上大寶的困難?”

    嘉靖吁了口氣:“這件事,朕是解決不了了,可是朕的子嗣,一定要​​繼承大統,眼下只能全部託付給你。”

    徐謙鄭重其事的道:“微臣遵旨。”

    嘉靖又嘆口氣,道:“想來都是可笑,想不到朕要去見先帝的時候,還得留下這筆爛帳,還得勞煩你,朕心裡也是有愧,不過,朕望你能夠明白,朕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朕是不成了,不成了,這幾日夜不能寐啊,一閉上眼,朕就看到了歷代先帝,子孫不肖,貽笑大方,望你將來,能輔佐朱載基,讓他做個好皇帝吧,大明朝,也確實該出一個中興之主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2-8 10:43
第七百零六章:該來的總是會來


    從宮中出來,徐謙的心沉甸甸的。

    眼下的局面,實在讓人有幾分憂心,雖然早有了許多的佈置和安排,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人不可能做到盡善盡美,眼下徐謙和楊廷和的選擇都是一樣,那就是耐心的等待。

    可以預見到,兩個利益集團的鬥爭,其實已經到了刺刀見紅的地步,現在大家缺的就是一個時機,將來到底是誰吃肉誰連湯都喝不著,就看各自的手段和運氣了。

    徐謙感覺到壓力有點兒大。

    不過他依舊氣定神閒,雖然年輕,可是久經熏陶,早已養成了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涵養,抵正陽門,坐轎到部堂裡去。

    戶部部堂裡很忙碌,自從新稅制實施之後,戶部可謂大權在握,小內閣之名可謂實至名歸,一個部堂的權利急劇擴張,甚至達到了完全碾壓其他各部的地步,便是吏部在戶部面前,也矮了一截。

    官就是如此,有了權利,有了奔頭,覺得大有可為,可以施展自己的抱負,倒是都變得勤勉起來,做官的不怕有事,就怕沒事,你若是讓他成了閒雜人等,這就相當於是發配,他記恨你一輩子。可你讓他忙得焦頭爛額,他頓時感覺自己無比重要,覺得自己如願以償,倒是真正肯勉力了。

    有事做就意味著手裡有權,沒事做就說明你已經靠邊站了,這是很淺顯的道理。

    就在這一個個不起眼的公房裡頭,天下的許多大事,都在戶部裁定和運轉,由於事務繁忙,可是朝廷的編制只有這麼多,於是不得不大肆招募了不少書吏,這些人就是臨時工,俸祿不多,但是事卻是不少若是出了什麼差錯,正好還可以用來做擋箭牌,大明朝的吏,本身就是悲劇因為​​沒有編制,所以永遠都別想出頭。

    不過現在招募的這些書吏倒是都很勤勉,因為都是讀書人,而且都是有功名的讀書人,再加上前些時日,徐謙舉薦了幾個秀才讓他們填補了一些堂官和錢糧局事務官的空缺,一下子這些書吏都打了雞血。

    要知道,但凡​​是來做書吏的,往往都是科舉無望這輩子都別想有什麼指望了,既然如此,那麼只好放下身段,去找個安生立命的生計,戶部這邊薪俸不低,做的事也還算體面,因此引來了不少秀才趨之若鶩,他們這輩子,想要出頭那是絕沒有指望的,你做的再好,也就是個司吏可是司吏還是吏,照舊沒有編制。

    從古至今,編制這東西足以讓人死去活來尤其對讀書人來說,有了編制,你就成了大爺,沒有編制,你就什麼都不是。

    前些時日,戶部缺少不少官​​員,吏部那邊倒是選了不少人來結果沒一個滿意,因為這些人全是老油條老油條倒也罷了,而且對業務也不精通,官府的設置其實是很簡單,做官也很簡單,可是戶部的官卻不容易做,因為隨著​​戶部的分工變得精細,權利越大,導致對業務的要求也提高了不少,至少,你總要看得懂那密密麻麻的賬簿吧,可是偏偏,大多數官老爺看不懂,這樣的官,徐謙怎麼會要,他一個眼色下去,不必招呼,便立即有人按著他的心意去找茬,結果就是,這些

    '新官,根本就在戶部呆不下去,最後只能灰溜溜的滾蛋,徐謙便上了一道奏疏上去,說是因為特殊情由,要求將一批書吏轉為官員,人數也不多,四十餘個,而且都是從九品,並不會危及官場生態。

    這個奏疏遞上去,立即滿朝嘩然。

    大明朝和後世的滿清不太一樣,對官的資格認證極嚴,不是你有幾個銀子就可以捐官,也絕不可能是你身份特殊,比如是滿人,就可以做官。

    大明朝的官,已經帶著幾分神聖色彩,武官倒也罷了,可是文官只有一個標準,那便是科舉,無論你是什麼人,是宗親勳貴,想要做文官,就必須考,考不過,就滾蛋,縱然大明朝有世襲制,可那隻存在於軍戶,正因為如此,文官們才自視甚高,才有驕傲的本錢,才可以藐視一切武官。

    靠自己本事得來的東西,自然要比其他人驕傲的多,這才是文官把持國器的基礎。

    現在徐謙這廝居然要提拔一批書吏做官,其實徐謙的要求並不過份,因為一方面,這些人都是秀才,算是有功名的讀書人,另一方面,徐謙只是提拔他們為從九品,其實說穿了,就是個打雜。可是官身就是管身,這一點界限非常清晰,內閣那邊,自然不肯。

    於是,扯皮

    工部要撥銀子,戶部直接告訴它,你們的要求合情合理,銀子好說好說,不過嘛,要等,因為人手不足,尤其是業務精通的人手不足,我們要統籌計劃,所以得先把手頭的事辦好了再說。

    這一等,就是十天半個月過去,工部受不了,怒火攻心,人家是天下最大的包工頭,朝廷都恩准了的工程,地方上徭役都已經攤派了,民夫也都徵集,戶部再不拿銀子,莫非幾萬人都和你乾等嗎?於是少不了上門催促,戶部這邊只能雙手一攤,事情總有個先來後到,戶部這邊事情太多,不好辦,再等等吧,要怪只能怪內閣,內閣不准添加人手,咱們也有難處。

    人家就是不肯拿銀子,工部的人傻眼,不得不去尋內閣,千方百計的勸說這是權宜之計,其實何止是戶部,各部各院都指著戶部的銀子下鍋,戶部一耍無賴,平時倒也罷了,大家早就蜂擁而上,在廷議裡將你收拾了,可惜戶部尚書是徐謙,你能怎麼樣,大家都不敢怎麼樣,最後只能跑來求援,一次兩次倒也罷了,最後不得不同意。

    內閣這邊,自然也不傻,雖然同意,但是限制也有,就是這些非正途的官不得升為七品,至於其他的,愛咋咋地吧。

    縱是如此,整個戶部卻是歡欣鼓舞,原來做書吏也有官身,七品雖然不指望,可是從七品也足夠了,畢竟對他們一輩子都做不了官的人來說,一個官身,已經足夠滿足他們。

    於是乎書吏們的熱情高漲,更有不少人在打戶部的主意,而在戶部里辦差的,則是一個個士氣如虹,巴不得將自己分為兩瓣,當成兩個人使喚。

    徐謙回到戶部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在努力朝他笑,爭先恐後的打著招呼,徐謙只是朝他們點點頭,既不失禮,也吝嗇自己的話語。

    到了大堂,卻有書吏送了份公文來,道:“浙江巡撫衙門,送來了一份公文,說是十萬火急。”

    徐謙點頭,道:“就放在這裡吧。”

    書吏放了公文,退了出去。

    徐謙慢悠悠的拿起這份公文,打開一看,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這奏疏還真是十萬火急,只是事發地點是在倭國,新政推行之後,倭國內部發生了動盪,其中最為明顯的是,倭國大宗的貿易幾乎全部被海路安撫使司壟斷,壟斷之下,江戶相當一部分商賈破產,這倒也罷了,由於新政思想的衝擊,使得倭國之內,開始了新的思潮,尤其是在江戶一帶,演變出了兩個團體,其中一個是新政派,即學習大明,進行新政,另一派則為鎖國派,認為大明剝削倭國,為了保護自己,必須閉關。

    其實兩個思潮,都有他的好處,比如新政派,顯然是有些天真,這天下乃是競爭的關係,你新政,大明也新政,大明開設作坊能掙銀子,一方面是地大物博,另一方面又有先發優勢,倭國就算成立工坊,如何和大明競爭?

    競爭不過,可是市場又是開放,最後只能淪為大明貨物的傾銷地。

    而閉關派也不是沒有道理,閉關至少可以免受衝擊,可是封閉未必就有好處,雖然免受了剝削,可是固步自封,終究也不是權宜之計。

    不管如何,事兒是鬧出了,因為倭國的鎖國派佔了上風,勾結了各處的藩鎮,集體抵制海路安撫使司,甚至破壞海路安撫使司在倭國租借的港口,損毀了海路安撫使司的貨物。並且有藩鎮直接提出,不允許任何海路安撫使司的貨船在倭國停靠。

    海路安撫使司損失慘重,不過終究還是沒有採取過激的行為,而是立即上報浙江巡撫,浙江巡撫又上報到了戶部。

    徐謙手持著這份公文,臉色露出幾分憂心之色。

    該來的總是會來,雖然早有準備,徐謙只是想不到,來的這麼快。

    倭國的抵制行為,某種意義來說只是歷史的必然,誰都不是傻子,被人傾銷貨物,換走了無數的真金白銀,而自己的商賈卻是接二連三的破產,是誰心裡都不舒坦。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2-8 10:44
第七百零七章:動粗


    這個問題十分嚴重。

    且不說倭國的貿易占了海路安撫使司近一成的分量,也不說被倭國銷毀的銷毀貨物的價值幾何,海路安撫使司財大氣粗,這點損失是完全可以承擔的。

    最重要的是,一旦倭國鎖國派得逞,海路安撫使司放棄了整個倭國,那麼接下來,其他各國覺得自己吃了虧,紛紛效仿,人人都採取封閉政策,甚至拿封國來做要挾,又當怎麼辦?

    其實一點點損失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一旦放任下去,就形成雪崩式的結局。

    浙江巡撫衙門的公文裡,把事情說的十分嚴重,因為直浙的貿易量越來越大,所以商賈們早已開始了毫無節制的擴產,一個個新的作坊興辦起來,無數人從鄉間招募到了城市,就以布匹為例,五年前,布匹的產量不過區區二十萬匹,這當然統計的只是工坊的產量,當時大多數時候,許多布匹都是依靠農戶們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中生產,自己織自己布,這是千百年來的傳統,而現在,由於直浙小農經濟被打破,自給自足已經不再可能,好在從前的農夫已經轉化為了僱工,所以手裡多少有些餘錢,對布匹的需求自然增大,與此同時,海路安撫使司貿易的不斷擴展,需求自然而然也就越來越大,在這種情況之下,布匹的產量,已經高達三千九百餘萬匹。

    如此龐大的生產規模,是依託於需求而產生的,所謂的新政,其實也就是用需求來帶動生產,需求又分為內外兩種,內部的需求依託於產業的繁榮,而外部的需求則是依靠傾銷。

    可是現在,倭島一旦鎖國,那麼問題就浮現了·一部分需求消失,勢必會導致不少的工坊艱難起來,工坊一旦艱難,就會有人被裁減·裁減的人失去了生計,就沒有月錢,沒有了月錢,就不能購買衣食住行的各種需求品,最後導致店舖的買賣也會受到影響,假若這個時候店鋪在裁員,那麼市面上的消費人口只會越來越少。除此之外·還有貨物要輸送,就必須依托車馬行,把貨物送到了寧波港·還需要雇傭腳力將貨物搬上海船,可以說近一成的外貿減少,影響到的是方方面面,直接失業的人口,就足以高大萬人以上,更別提一些間接的影響。

    不過······就算少掉著一成的貿易,直浙還是可以承擔的,畢竟新政從從無到有,從有到豐富的一個過程·這個過程之中,各種需求都施放出來,足以掩蓋倭國這點貿易的損失·這是一個欣欣向榮的時代,絕無可能因為對倭貿易的損失,就傷筋動骨。

    可是大家所擔心的·是效仿的問題,假若人人效仿,怎麼辦?倭國你可以放任不理,那麼明日朝鮮也是如此,你難道還坐視不理,朝鮮鎖國之後,真臘、安南等國也如此呢?

    假若損失了一個倭國無傷大雅·可是不能做到殺雞儆猴,那麼傷筋動骨只是遲早的事。

    徐謙拿著公文·覺得頗為燙手,浙江巡撫衙門的意見,其實就是報復,以倭國拒絕通商的名義,給倭國一個教訓,​​不但逼迫倭國打開國門,另一方面,也是殺一儆百。

    之所以浙江巡撫衙門沒有上書,只是希望先和徐謙商量商量,怎麼樣才能說動朝廷動武。

    徐謙不由苦笑,這樣的理由讓朝廷下旨動兵,這簡直就是笑話,朝廷這邊,是斷然不​​可能輕啟戰端的。

    這其實就是利益訴求不同的問題,對於新興利益集團來說,他們為了謀取更大利益,就必須保證自己的貨物能夠暢通無阻,假若有人阻礙,就是擋他們的財路,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不跟你拼命那才怪了。

    可是對於傳統的地主階層來說,一旦動武,朝廷就要徵募大量的民夫,就有更重的徭役,雖然徭役落不到他們頭上,可是大量的青壯被朝廷徵用,他們的田地誰來耕種?再有,朝廷動兵,總要攤派各種錢,地主們多多少少,都要割那麼點肉,就算是打贏了,你也不可能去倭國做地主,全天下最肥沃的土地,都已經在這中心之國,被天朝上國占據,大家不是傻子,動兵對地主們來說,只有壞處,沒有絲毫的好處,唯一的好處,無非就是換來個很不實惠的彰顯武功而已,得了便宜的,只有天子,可是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噩夢。

    地主雖然不是官,可是禁不住他們在朝中有關係。

    朝廷命官之中,幾乎人人都是地主,就算沒有高中之前,沒有或許只是貧寒的讀書`,可是一旦做了官,還怕沒有土地?所以官員某種意!義說,就是天然的地主階層,他們的思維,他們的想法,他們維護的利益,自然而然是完全偏向於維護自己的利益。

    後世總有人大放厥詞,說什麼為何老祖宗們不願意擴張,為何從秦漢開始,到了大明朝版圖並沒有變化,然後得出所謂的結論,無非是說老祖宗們沒有血性。這些人顯然是一葉障目,真正的原因無非是,對於一個封建帝國來說,帝國所需要的,是最肥沃的土地,至於荒郊野嶺,或者是那些千里無人煙的草原,對於王朝來說,不但產生不了收益,反而是一個沉重的負擔,一切人類的活動,都在於利益的取捨,當這個王朝的主流階層認為,發動戰爭有百害而無一利之時,大家反對四處征戰的呼聲自然足以影響到整個王朝的國策。

    徐謙之所以苦笑,就是因為,在朝中的地主還是佔據了多數,他們斷然不可能同意因為倭國的鎖國而隨意動武。

    可是浙江巡撫衙門把事情的嚴重性說的非常明白,不動武,新興利益集團就會受到侵害,又當如何呢?

    想來想去,徐謙拿起了筆,寫了一封書信,這封書信不過寥寥幾語,告訴浙江巡撫衙門,這是小事,既然是小事,那就你們自裁吧。

    正在這時,有人登門造訪,來的人正是王成,王成顯然也收到了消息,第一時間就來找徐謙商量。

    “哼,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那批海路安撫使司的貨物,可都是如意坊收購的,損失,也是安撫使司和如意坊承擔,王爺,你說現在怎麼辦?這一次如意坊損失慘重啊,足有數十萬紋銀,難道就這樣算了,絕不能算,平時只有咱們欺人,哪有別人敢欺到咱們頭上,這事,你看怎麼辦?”

    徐謙笑吟吟的喝著茶,耐心等著王成的牢騷。

    王成確實氣得跺腳,損失慘重啊,雖然幾十萬兩銀子對他這種身家的人來說不多,可是做買賣的,只進不出,當然是不樂意。

    徐謙淡淡的道:“你先息怒,有事好好商量,發這麼大的火氣做什麼?”

    王成只好耐心坐下,身子向前微微一傾,道:“事情不是這麼辦的,你有什麼主意,若是不狠狠教訓一下,這些倭猴子更是不曉得天高地厚了。”

    徐謙沉吟道:“想要朝廷動兵,那自然不可能,不夠嘛,也不是沒有法子,那就低調一些,讓浙江巡撫衙門自己拿主意。

    “自己拿主意?”王成微微愕然。

    徐謙道:“海路安撫使司不是負責安撫各國嗎?一方面是要剿滅倭寇,另一方面呢,則要招討不臣,其實,只要將行凶者當做是倭寇就好了。”

    “這······”王成一拍大腿,頓時明白了什麼,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些倭人的大名,一個個都要收拾,不需要朝廷下旨,就說他們是倭寇。”

    徐謙道:“本來就是倭寇,扣押咱們的貨物進行焚毀,襲擊咱們的商船,這不是倭寇是什麼?所以就讓浙江巡撫衙門自己去辦。”

    “就怕禦使們鬧起來。”王成不無擔憂,大家都不是傻子,你用這種手段,人家會看不出來?

    徐謙笑了:“那就鬧嘛,他們不能證明這不是倭寇,無憑無據,若是他們高興,就讓他們去倭國取證,只要沒有證據,把事情咬死,又能怎麼樣?至多,也就是個糊塗賬而已,許多事,既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去辦,那麼就走其他的路,總會有一條路能走通,至於那些損失,到時少不得讓倭國賠償,眼下當務之急,是直浙那邊怎麼看,他們有沒有在朝廷不支持下動武的決心,就算下了決心,能不能一鼓而勝,不過這些,本官可就管不著了,隨他們去吧。”

    對徐謙這種放任的態度,王成只有苦笑,道:“反正聽你的,你怎麼說就怎麼辦,是了,宮裡的事,你可要上點心,我聽說了許多消息,三月之內,必定有變。”

    徐謙心領神會的朝王成點點頭。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2-8 10:45
第七百零八章:大動干戈


    京師的消息再大,到了直浙畢竟就小了不少,畢竟兩地榧千里,乍看上去和他們息息相關,可是息息相關是一回事,惹人注意有是一回事。

    至少現在在這裡,最引人關注的乃是倭國鎖國的事。

    原本倭國鎖國,和大多數人關係也不大,可是禁不住輿論的引導。

    一時之間,整個直浙上頭已是陰雲密布,各種壞消息傳出來,在所有議論紛紛之際,杭州如意坊的聽證廳裡,卻是迎來了許多的政協會員。

    政協的會議已經持續了九次,相關的話題不少,也確實對官府的施政有所幫助,雖然這些人的意見也只是意見而已,起不到決定性的作用,可是所有人樂此不疲,至少在現在,依舊有不少人想要混進去,依舊不少讓人對此望洋興嘆。而且各大報紙會議極為關注,任何的一個提議,都會在報中大肆討論,報紙本就代表了輿論的方向,於是乎,在這裡的話題,就等於是代表了整個直浙的話題。

    尤其是第三次會議時,提出的某個倡議,即所謂水路交通成律得以實施,更增加了政協的分量。

    經過數年的努力,直浙水路已經成為了貿易賴以生存的貨運渠道,隨著商貿的繁華,水網上的船隻宛如繁星,船隻多了,就該立起規矩,否則很容易釀成許多船禍,為此,政協的委員們提議官府進行疏通和管理,官府覺得可行,於是和大家擬出了個章程,委各縣水路巡檢督辦。

    此後,混亂的水路很快便開始有了次序,不但提高了運力,也減少了行船的風險,因此這一次的提議,成了聽證廳裡的標誌性事件·許多人突然意識到,自己一個念頭,可能使整個直浙煥發新顏,這政協自然而然·也就變得更加重要起來,再加上以明報為首的報紙,不斷的曝光政協委員們的消息,時不時讓你露露臉,在尋常人眼裡,這些人彷彿一下子成了官老爺,萬眾矚目。

    今日聽政廳裡的氣氛有點不太對·許多人陰沉著臉。

    近兩百人各自落座,旋即有人上台,此人手下有許多船塢·專門製造海船,和海路安撫使司聯繫緊密,此時他略帶幾分激動,聲音也極為高昂,道:“最新的消息,倭國斷絕與海路安撫使司通商,又搗毀海路安撫使司設在倭國各島的港口,燒毀貨棧中存放的貨物,諸位·是可忍孰不可忍,倭人背信棄義,殊為可恨·難道我們,就坐視不理嗎?”

    這傢伙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其實對他來說·什麼背信棄義和他沒多大的關係,問題在於倭國事件對他的影響,他做的買賣和海路安撫使司息息相關,假若倭國封國,海路安撫使司的海船需求就會銳減,在這種情況之下,他的船塢靠什麼吃飯?更可怕的是·假若人人都學倭國,海路安撫使司的買賣還要不要做?沒了海貿·還要海船做什麼?

    因此他說的咬牙切齒,恨恨道:“倭人盡皆都是賊寇,不知教化,狡詐無恥,這等倭寇,必要剿除乾淨。”

    聽政廳裡,頓時響起潮水一般的掌聲,許多人站起來為之叫好:“報復……”“勦賊……”

    此人滿面紅光,大叫道:“打到他開國為止,若是動手,我願捐納銀錢三千兩,捐贈海船一艘,應當立即遞出國書,讓倭人恢復通商,賠償損失,並且交出損毀貨物的肇事之人,保證再不出現類似事件,否則侵門踏戶,搗毀他的宗廟!”

    掌聲如潮,久久不絕,有人站到台上,振臂道:“決不能放縱惡賊,應當立即反應,諸位大人,給句話吧!”

    坐在另一邊一些官府的代表很是無語。

    這些商賈瘋了。

    不過其實,大家很好理解,商賈們的處事方式,無非是逐利而已,海貿有了問題,影響各行各業,大家損失都會不小。而一旦開戰,大砲一響、黃金萬兩,軍需要銀子,人馬要銀子,打的都是錢,邊鎮那邊曠日持久的大戰,早已讓這些商賈們嚐到了甜頭,尤其是對天津的製造局來說,可是直浙這邊的鐵器工坊受益也是不小,雖然朝廷大量的軍需都是由天津採購,可是不要忘了,天津那邊大量的訂製武器,生產不足,那麼一時之間,就不可能滿足其他鐵器的需求,比如農具、工具等等,直浙的作坊趁機開始佔領市場,也大賺一筆。

    現在一旦有了戰事,不少人眼睛都紅了,巴不得大動干戈,恨不得來個百萬人徵倭才好,再加上大家對海貿的擔憂更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腦子發熱,非要開戰。 !

    巡撫衙門的一個堂官上台,咳嗽一聲,廳裡恢復了安靜,他慢悠悠的道:“關於此事,巡撫衙門與海路安撫使司正在盡力與倭國交涉,也正在盡力與我國新政派接觸,假以時日······”

    有人拍桌子打斷他的話:“不要交涉,立即報復!”

    無數人拍桌子:“動兵,動兵……”

    這堂官想要繼續說下去,可是聲音很快淹沒在拍桌子的啪啪響聲之中,一時漲紅了臉,很是無奈。巡撫衙門這邊,也不是說不打,可問題在於,要打至少也得有個程序,得名正言順才好,至少你也得該製造事端,比如製造個沉船事件,誣賴是倭寇所為,這才好乾涉,可是誰知,人家壓根就不聽你的陳詞濫調,眾口一詞,不講任何道理。

    眼看說不下去,堂官只好朝坐在一側的巡撫趙明等人苦笑,然後灰溜溜的下台。

    趁著這個空檔,有人上台,大叫道:“倭寇劣跡,罄竹難書,從前侵我江南,殺人盈野,如今拒絕通商,燒毀我們的貨物,是可忍,孰不可忍……”

    又是無數叫好的掌聲:“開戰,開戰!決不可示弱,必要報復!”

    “讓海路安撫使司來說話,讓直浙的新軍來說話!”

    坐在角落裡,是海路安撫使司和新軍的一些武官代表,他們只是來旁聽的,此時有人叫上他們,這時汪直站了出來。

    汪直乃是海路安撫使司副使,其實從前,他就是倭寇,而且還是倭寇的大頭目,自從被徐謙收編,一開始,頗為苦逼,畢竟身為一個里外不是人的傢伙,在大明遭人嫌棄,可是他那些零星的倭寇'黨羽,,也將他視為'朝廷鷹犬,,可謂里外不是人。

    不過如今,汪直的身價飆漲,日子倒是過得不錯,海路安撫使司,現如今已再非吳下阿蒙,其實力,絕不是那些倭寇小打小鬧可比,甚至於這個衙門一舉一動,可以影響一個藩國的興衰,身為副使,他在雙嶼港風光體面,結交的都是各國的王室和名流,可謂萬眾矚目。

    他上台,聲浪才小了一些,沉默片刻,汪直道:“若對倭寇進行報復,海路安撫使司足以勝任,只是所需錢糧,頗為不菲,因此,若是動武,海路安撫使司將委託如意錢莊發行平倭債券我······”

    掌聲響起,無數人興奮的道:“殺雞儆猴,債券有多少買多少!”

    正午休息的時候,趙明用過了茶點,便和一些文武官員聚在一旁的小廳裡說話。

    趙明很是無語,雖然他的立場和商賈們一致,可是並不代表,他認同這些商賈不顧一切的行為,作為朝廷命官,讀過聖賢書的讀書人,他的吃相,還不至於這麼難看,他左右環顧了眾人一眼,淡淡道:“眼下是群情激奮啊,徐大人那邊的意思是,讓咱們自己拿主意,打還是不打,咱們自己斟酌,徐大人的意思老夫明白,就算動手,規格也不能高,只要以剿滅倭寇餘孽的名義即可,只是凡事都要有個步驟,可是現在群情激奮,只怕是耽誤不得了。”

    拿定了主意,趙明道:“海路安撫使司要想想辦法,在倭國的水域上,鬮出點響聲來,製造個事端吧,至於各大報紙,可以翻一些舊賬,不過眼下,盡量不要透露出去,先拖幾天。”

    眾人紛紛點頭。

    趙明又道:“不過京師、南京、福建那邊,該打招呼的人要打一聲招呼,省的到時候,有人彈劾,其實就算彈劾,老夫也不怕,不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眾人紛紛應了,閒坐了半個時辰,大家喫茶閒話,說了一些近來的趣聞,接著鈴鐺聲又響起來,趙明長身而起,道:“走,繼續開會!”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2-8 21:03
第七百零九章:征討


    下午的聽證廳裡,火藥味依舊濃重,和以往所謂之乎者也同,就算是與會的儒學生​​員,態度也是出奇的堅決。

    仁義道德,畢竟只是工具而已,不知道的以為天下盡是腐儒,可是相信別人天真的人往往自己就本身天真可笑。

    儒生天真,是因為沒有牽涉到他們根本的利益,比如他們天真的相信所謂的'教化,就能治國平天下,其實天真的並非是他們,只因為朝廷實施教化的國策,才能最大化的讓天下的讀書人得到好處,至今單靠教化能不能使天下大治,這就不是他們考慮的問題了。而不知詳情的人,偏偏以為這些讀書人不知世故,用所謂的大道理去治理國家,簡直就是蠢不可及,哪裡知道,對大多數讀書人來說,任何東西治理國家都不知道,重要的是這個東西是不是對自己有利,教化有沒有用他們不管,但是他們高舉教化的旗幟,只是藉此來牟取自己的利益而已。

    再如大禮議,在別人看來,似乎這些和嘉靖對著幹的朝廷命官天真的可愛,實則卻是,對他們來說,皇帝老子認哪個爹幹他們屁事,他們之所以要挑起這場爭議,高舉所謂禮教旗幟,其實不過是藉此給新皇帝一個下馬威,遏制皇權而已,天真者以為別人天真,其實這些被人看做是天真甚至有些傻得可愛的人,卻比大多數人都要精明的多。

    王學的讀書人,在新政中受益良多,也就是說,他們本身就是新政的受益者,比如他們家底殷實,家族在直浙有自己的生意,又或者他們受僱於報紙之類的文職,而報紙大多時候,都離不開商賈們的支持。

    所以對王學門人來說·新政和他們息息相關,倭國鎖國,簡介的影響到的也是他們的利益。

    商賈們最是赤裸裸,振臂一呼·就是要求武力干涉。可是王學門人們,也就是在座的讀書人顯然吃相就沒有這麼難看,他們會想盡辦法,為一切暴力行為思索理論基礎。

    下午多半是一些讀書人發言,亦是群情激奮,惹來了不少掌聲。

    次日清早,各報開售·幾乎都是圍繞倭國的事務,其中有不少聽證廳裡的發言,都已刊載·除此之外,還有不少倭寇從前種種的斑斑劣跡。

    直浙上下,已是瀰漫了一股同仇敵愾的氣氛。

    與此同時,在半月之後,一個駭人的消息傳來,一艘途徑倭國海域,前往朝鮮的商船遇襲,船隻沉入大海,船員不知所踪·消息一傳到直浙,立即炸開了鍋,嚴懲兇徒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幾個倭國的商行直接受到了衝擊,倭國位於杭州的一處地點裡,外頭已是人山人海。

    雖然現在沒有派駐使節的習慣·不過由於交往的必要,還有商貿交往之中的諸多協調問題,倭國官方早已在杭州派駐了一個使臣,只是並沒有具體的權限,這位叫毛利恆的倭國使臣,此時已是面如土色,外頭人山人海·人頭攢動,若非巡捕傾巢而出守衛在外·只怕此刻,這些人就要衝進來,將他碎屍萬段了。

    突然傳出船隻洗劫的消息,毛利恆第一個感覺就是不對勁,加之本來直浙就有反倭的情緒,使得事態一下子失控,他在杭州已有兩年,雖然在倭國,有許多輕視大明的言論,比如說大明雖是天朝上邦,可是並不商尚武,甚至有倭人放言,十萬倭軍,就可覆滅大明之類的豪言壯語,可是毛利恆卻沒有這樣的樂觀,越是在直浙呆的越久,他就越是深知這裡的可怕,數万正在操練的新軍,還有無數的艦船,數以千萬計的僱工,堆積如山的財富,只要一旦動員起來,後果就是災​​難性

    因此毛利恆屢次書信與國內往來,書信之中都是反對鎖國派的恣意胡為,甚至認為,假若任由事態發展,將會遭致滅頂之災,可是島內的情緒,卻非他所能左右。

    現在……終於玩崩了。

    毛利恆第一時間,就是命人前去巡撫衙門投遞名刺,希望得到浙江巡撫的召見,將事情澄清,甚至願意代表倭國,查清事情原委,若果有倭人牽連,必定嚴懲。可是顯然,名刺遞了去,卻是石沉大海,一點消息都沒有。

    再加上外頭的情況,為何會有這麼多人聚集,其實想一想,毛利恆就意識到,這一切可能都是安排好了的,一切都是蓄意為之。

    他的心頓時跌入了冰窖之中,面如土色。

    他突然有一個預感,皇國此次,只怕在劫難逃,因為根據種種的跡象,大明朝廷的動向或許未明,可是在這直浙,顯然已經有大動干戈的打

    毛利恆猶豫再三,最後立即草擬了一封書信,書信很簡單,是讓島內立即做好準備,同時希望皇國能以國事為重,立即派出使節前往北京,盡量說明原委,讓大明朝廷,來約束直浙這邊日益膨脹的野心。

    毛利恆的做法是相當明智的,只是明智歸明智,他未必認為這有什麼作用,或許書信一到,島內的各大名們,還有佔據優勢的鎖國派,已經巴不得奮力一戰了吧。

    他心裡嘆了口氣,苦思良策之時,這時候,有人進來了。

    人是巡捕們放進來的,乃是一名海路安撫使司的武官,這個人毛利恆打過一些交道,正是特地從雙嶼港趕來參與政協會議的這王直,王直穿著一身戎裝,還有一件欽賜的麒麟服,這件麒麟服,還是去年的時候,因為清除倭寇餘孽有功,天子特地嘉許賞賜,平時都捨不得穿,今日卻是穿在身上。

    毛利恆連忙迎上去,道:“王大人有失遠迎。”

    說起來王直和他的關係不錯,毛利恆曾在雙嶼港呆過一些時間,所以私下有不少交情。

    王直卻是面無表情,道:“事態緊急,閒話少敘,本官奉命前來,是特來通知你的。”

    毛利恆心裡打了個突突:“通知,通知什麼?”

    王直道:“鑑於貴國目中無人,拒絕通商,毀壞我大明合法商港,焚毀海路安撫使司貨棧,屢教不改,多次規勸亦是變本加厲,又襲擊我大明商船,海路安撫使司與直浙各地巡撫、知府會商,決心對貴國倭寇予以肅清……”

    毛利恆嚇了一跳,道:“事情還沒有調查清楚······”

    王直不耐煩的打斷他道:“事情已經十分明顯,是倭寇行凶,而貴國縱容包庇,既然你們不剿,那麼只好海路安撫使司來剿,海路安撫使司奉命勦賊,其中重中之重,就是清除倭寇餘黨······”

    毛利恆感覺到無力,卻仍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能否給予一點時間,我願意上呈回國,讓本國諸侯清剿倭寇。”

    這是毛利恆最後一顆救命稻草,如果王直同意,他無論如何都要回到倭國去,想盡辦法交出一些所謂的'倭寇,出來。

    王直面無表情,道:“很好,我這裡,恰好有一些倭寇的花名冊,你若是將這些人的人頭敬上……”

    毛利恆幾乎已經聽不到王直接下來的話語了,飛快的接過花名冊去看,這一看之下,頓時身如篩糠,因為花名冊之中的所謂倭寇,接近半數,都是一些鎖國派的頭目,其中有皇族,有大名,甚至有不少高僧,這些人,都是倭國的重要人物,足足一百多人,都是舉足輕重。

    為了平息大明怒火,將這些多人交出來,可能嗎?

    絕無可能!

    毛利恆心涼到了極點,無力的將花名冊垂下。

    王直冷笑,道:“怎麼樣,先生以為如何?”

    毛利恆抬起眼睛,道:“倭國乃是大明藩國,雖非永不征伐之國,可是平時的歲貢,也都及時,兩國一衣帶水,乃是盟邦,上國為何苦苦相逼? ”

    王直正色道:“正因為一衣帶水,所以不忍貴國被倭寇肆虐,既是上國,就更應當承擔責任,替你們剿滅賊寇,這即是為了大明的安寧,對貴國也很有好處。”

    這簡直就是歪理,不過所謂強權即是公理,反正嘴巴在你身上,他咬死了這些人是倭寇,大明是協助倭國王庭平寇,道理上依舊牢固的很,你能怎麼說?

    毛利恆臉色蒼白如紙,道:“既然如此,那麼只好兵戎相見了。”

    王直笑了笑,道:“如果毛利先生希望駐留於此,我們會保障你的安全,假若你要回國,海路安撫使司也有義務將你送回,不知你有什麼打算?”

    毛利恆道:“我要去北京。”

    王直不置可否,道:“悉聽尊便,若是先生信任我們,我們可以派船護送,以免先生髮生危險。”

    毛利恆以為,自己嚇唬一下去北京,對方會服軟,可是見對方無動於衷,知道自己就算去告'御狀,,人家也早有應對了,只得苦澀一笑,道:“好意心領,不必客氣。”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2-9 17:59
第七百一十章:威懾


    最後的通告之後,事情已經沒有了任何迴旋的餘地,當!義膺的人圍住了倭人使節的宅邸,此後王直出現,再之後官府頒布了文告之後,有一些人,不由倒吸了口涼氣。

    這些人正是各國官方或者非官方的使節。

    按理,使節就是使節,絕對是官方認定,授予了官職,絕無可能是野路子出身,只是大明眼下是情況特殊,朝廷與各國的交往,往往都在藩貢體系的層面,大明朝講究德澤四方,因此務虛的多,務實的少,你若是掰著指頭跟人家說金錢往來,說買賣,多半禮部和鴻臚寺的諸公們少不得要對你翻白眼。

    跟大明朝廷打不成交道,還有什麼人可以打交道?新政出來之後,直浙地區一下子成了焦點,表面上,這只是大明一隅之地,可是偏偏,人家和海路安撫使司,掌握了貿易經濟往來,甚至某種程度,還決定了許多邦國的興衰,這個時候,你要不要派駐人員,隨時和人家交涉?

    只是無論是直浙總督衙門還是浙江巡撫衙門,又或者是南京六部,他們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圓滑,圓滑的意思就是絕不會授人以柄,各國的使節都跑來杭州,每日和直浙的地方衙門交涉,這還了得,這麼多禦使都眼巴巴的盯著,就等著你倒霉,巴不得找個由頭給你來兩板磚,假若樂於接受,這就是有病了。

    因此,一種新的體制出現,即所謂各國派出了使節,卻不承認這些使節的身份,這些人往往都是各國的貴族,或是皇族或者是實力派的親信,或是以番商的身份,又或者是遊學的身份,統統聚在杭州·結交直浙官員,疏通關係,同時建立聯絡點,給本國的一些來往人員提供一些便利。

    這些使節在杭州·往往一呆就是數年,而故國給予大量的經費,也給予他們一定拍板的權利,日子過得好不瀟灑。

    可是好日子之下,卻也隱藏著暗潮。

    大明朝這些年瘋狂的傾銷貨物,貿易不斷壯大,此時已經影響到了許多番邦的方方面面·就以安南國為例,原本大明朝對安南的影響,只限於所謂的藩貢體系·安南承認大明乃天朝上邦,大明承諾安南為永不征伐之國,隔三差五相互遣使,今日你來宣讀上邦的一些旨意,明日我來上貢換取一些賞賜,表面上其樂融融,其實還卻是相互疏遠。

    只是現在不同了,海路安撫使司大量的貨物出現在了安南,引起安南達官貴人趨之若鶩·大量的紋銀外流不說,安南本土的一些生業也遭到了滅頂之災,與此同時·為了擴大貿易,安撫使司又購置土地,在安南國建設港口·修建貨棧,吸引不少安南貴族以及商賈與他們做買賣,合伙的在安南國大筆的掙銀子,其實表面上,這似乎沒有什麼問題,畢竟吃虧的永遠都是安南國的下層人物,而某種意義來說·達官貴人們有了更多的明朝貨物選擇,甚至還可以合夥與海路安撫使司一起發財·可謂是一舉兩得。

    可是實際上,在安南國內,也照樣有反對派,而且氣勢不小,至少安南國王就隱隱是這些反對派的支持者,只不過不敢公開而已。

    之所以如此,道理也很簡單,因為大家發現,隨著海路安撫使司的到來,大明朝在安南的影響逐漸加深,大明商品抵達之後,迅速形成了風尚,同時也讓安南內部,許多中小手工業者破產,而隨著商品成為所有人青睞的對象,文化和其他的影響也在與日俱增。

    其實在文化上,大明對安南一直都有影響,比如說在上層貴族之間,就以能說漢話和書寫漢字為榮,至於聖人的經典,也早在安南傳播,流傳也是不淺,甚至安南國的官方體制,也大多藉鑑了明朝,不過交流只限於如此,山寨嘛,能用就好,也不必去追根問底,研究這原創者是誰。

    可是現在不同了,因為海路安撫使司的出現,真正開始影響到了安南,在安南國內,由於商品的暢銷,致使相當一批人對大明的觀點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一方面,他們開始極度的崇拜大明朝,從前被廢止的漢語又逐漸開始流行起來,甚至一些貴族,以說漢語為榮,在家里和子弟交流,也摒棄了此前的越南語,從前規定的官方文字,也不再被人遵守,至少許多大臣之間,索性用漢字修書通信。

    更可怕的是,由於海路安撫使司和一些達官貴人的聯繫緊密,比如海路安撫使司的貨物,徑許多某些人經銷出去,而這些人某種程度上成為了海路安使司的代理人,畢竟這麼大塊的肥肉,其中的獲利可想而知,一般人是絕不可能觸碰到的,能觸碰到的,都是在安南有絕對影響力的人物。

    得了好處,交流又是頻繁,甚至有海路安撫使司下設的錦衣衛百戶所總旗抵達安南,剛剛到了地方,還未說明自己是來收攬情報又或者只是來游覽,就有無數的請柬遞來,以至於一些皇族子弟,竟也湊了趣,也不想想對方是什麼身份,只曉得這個人在安撫使司的地位不低,便極盡拉攏。

    於是乎,安南國內新興的利益集團與海路安撫使司穿起了一條褲子,大家不但利益結合在了一起,通過交流之後,甚至在其他方面,也有不少的接觸,安南國的水師將軍,就是其中最為明顯的例子,此人原本是給安南國保駕護航,結果這個傢伙,幾乎每日都在安撫使司在安南建設的港口出沒,次次都是醉生夢死,和安撫使司的武官們把酒言歡,港口曾發生過一次針對安撫使司的暴亂,理由是安南的腳力嫌安撫使司的貨船給的腳力錢太低,根本沒有讓海路安撫使司出手,這位水師將軍就二話不說,帶兵將這群'暴民,彈壓了下去,殺了數十個人才把事態平息下去,安南國王見狀,大為光火,正要準備收拾了這個將軍,誰曉得立即招致了不少重要人物的反對,甚至是安南王的叔父以及兩個國舅,就透過種種關係,告訴安南王,這位將軍並沒有犯錯,而且一旦處置,可能會引來麻煩。

    麻煩······

    安南王傻眼,豈有此理啊,這算個什麼事,我的地盤我做主,這安南還是孤王說了算?

    這時候,安南王終於意識到問題了,當然,他也怕麻煩,可是一旦有了戒心,自然而然,便悄悄的扶植出了一批鎖國派,現在雖然不敢翻臉,還不至於像倭國鎖國派那般一根筋,可是也在尋覓時機,想要趁機,給予所謂的'開化派,致命一擊。

    各國或多或少,都存在這樣的問題,大家之所以觀望,是因為像看看倭國這麼做之後會產生什麼後果,甚至有人暗中彈冠相慶,希望倭國做出一個好的表率。

    只是直浙和安撫使司的態度,卻是一下子打消了他們所有的幻想。

    要動手了。

    於是許多人暗中往來,到處打聽消息,想看看大明朝,到底有多大的力量,而倭國能否頂住壓力,甚至許多人暗暗祈禱,希望倭國能禦敵於外,好好給海路安撫使司致命一擊。

    平倭的債券已經由如意錢莊放了出來,總計放債紋銀四百六十萬兩,假若安撫使司獲勝,受益驚人,一時之間,受到了爭相搶購,更可笑的是,不少倭商居然都在搶購之列,一些有關係的倭商,甚至委託人四處求購。

    這則消息,是明報放出來,到底可信不可信,卻是不好說,只是一時,讓倭人成為了笑柄。

    不過據如意錢莊的人透露,確實有不少倭商購買了債券,其實對商賈來說,無所謂國界之分,只要有盈利,便是現在明軍殺入倭國,四處燒殺劫掠,也和他們無關。歷史上,也確實有這樣的事發生,英國與荷蘭爭奪霸權,英國人發行對荷戰爭債券,荷蘭的商賈爭相採購,而英國人利用荷蘭人的銀子,只因為英國人的債券受益更高,獲利最多,英國靠著荷蘭商賈們'資助,,屢次大敗荷蘭,很快便將荷蘭掃入了歷史的垃圾堆。

    而荷蘭商賈們趁機大發其財,至於那些被英軍殺死的尋常百姓,染血疆場的荷蘭官兵,還有被毀壞的荷蘭城市以及港口,那就和他們沒有什麼關係了。

    海路安撫使司的力量驚人,其動員能力幾乎讓人咋舌,數百萬紋銀的軍費,居然只在一夜之間,便已經籌集完畢,同時,這些銀子化為了無數的物資,又通過直浙繁忙和便利的水路,迅速的聚集起來,在寧波港,上百艘艦船裝滿了各種物資,無數的新軍早已穿戴一新登上了艦船。

    讓許多人咋舌的是,只用了七天,七天之後,一萬七千編練的新軍,還有近兩萬的海路安撫使司水路官兵,以及數百艘艦船就已悉數籌備完畢,這樣的速度,空前絕後。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2-9 20:51
第七百一十二章:君憂臣辱


    直浙的動靜鬧得實在太大,可是他們對朝廷卻是輕描淡

    一時之間,禦使關注,無數的奏疏如雪花一般來了。

    朝廷愕然……

    或者說許多大臣一時之間沒有轉過彎來。

    這麼大的事,居然沒有懇請朝廷批准,竟是擅自行動,這還了得。

    兵部這邊更是傻眼,彷彿一下子,自己成了傻子,雖說兵部不是什麼了不起的部堂,可是畢竟,人家就在這裡,又是六部之一,招呼都不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兵部還要不要混?

    當然,更大的問題就是擅自調動官兵,這事兒,絕對不算小事,在大明朝,官兵的調動有一套十分嚴格的標準,這兵,可不是你說調就調的。

    原本大家摩拳擦掌,在琢磨著太子的事,可是現在,不得不暫時將此事放下。

    顯然有人壞了規矩,大家很惱火,所有的火力自然而然都朝向了直浙,許多人已經忍耐不住要跳出來了。

    與此同時,徐謙率先入宮,覲見天子。

    這件事,徐謙不得不做一個說明,這麼大的事,確實算是壞了規矩,就算理由正當,可是調兵這一項,一旦天子動怒,直浙到海路安撫使司的官員,只怕都要完蛋。

    嘉靖的身體孱弱到了極點,可以說,眼下只是吊著一口氣在,好在宮中御醫勉力,雖然大病不起,可是病情也不至於突然惡化。

    枕著軟墊,躺在寢殿裡的嘉靖此時一動不動,被一床金絲錦被摀得嚴嚴實實,幾個太醫站在一側,一刻也不敢離開,生怕病情突然出現惡化,以便隨時診治。

    “是徐謙嗎?”

    榻上的嘉靖低聲道。

    不等徐謙行禮,嘉靖道:“來,到榻前說話離得太遠,朕怕聽不清。”

    徐謙倉促的行禮道謝,隨即跨前幾步,到了榻前。

    嘉靖看了他一眼苦笑道:“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平時的時候,也不見你的踪影,現在遇到了事,就來了。”

    縱然是奄奄一息,可是外朝的消息,卻依舊還是能及時傳達這方面,嘉靖還是很盡職的,或者說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對外朝的事務反而更加關心,畢竟身後之事關係重大,此時一絲一毫都不能出現差錯。

    徐謙道:“陛下,微臣是來請罪的。”

    “請罪?”嘉靖勉強露出似笑非笑之色:“你有何罪?”

    雖然來之前,徐謙早已想好了措辭,可是此時此刻,依舊是壓力山大,道:“直浙動兵是微臣的主意,微臣又擅做主張了。”

    徐謙加了一個又字,實在是情非得已話說他擅自主張,已經不是一次兩次。

    嘉靖籲了口氣,道:“朕當然知道是你的主意直浙的那些文武官員,朕會不知?那個#阝健,開拓有餘而智謀不足,還有那個浙江的趙明,也不過是守成有餘而已,至於福建的楊開,松江的聶豹南京的吳宏,這些人朕說白了,他們是能吏,蕭規曹隨可以,按部就班也可以,可是獨當一面,他們沒有這個本事,沒有你在後頭添油加醋,他們沒有這個膽子,也沒有這個魄力。

    徐謙大汗,嘉靖雖然久在宮中,看上去並沒有臨朝聽政,可是對外朝的事,卻是如數家珍,許多人以為嘉靖只是個躲在宮中每日修仙的昏聵皇帝,但是徐謙卻是知道,許多時候,嘉靖比那些每日忙到深更半夜的皇帝對外朝的政務有更清晰的了解。

    所以,任何小看嘉靖的人,都要栽跟頭。

    徐謙點頭,道:“但是微臣,希望解釋一二。”

    嘉靖道:“你說吧,朕在聽著。”

    徐謙道:“其實此事關鍵在於倭人,倭人鎖國,又燒毀了海路安撫使司的貨物,毀壞了港口,這倒也罷了,居然還襲擊海路安撫使司的商船,假若海路安撫使司置之不理,往后海路安撫使司還會有進項嗎?若是不聞不問,這就是縱容各邦不法,無視大明朝的權威,不能殺雞儆猴,往後這海路安撫使司的貿易,就不必做了。”

    嘉靖淡淡點頭,作為海路安撫使司的得利者,嘉靖相信這個解釋。

    徐謙又道:“再則,一旦襲擊了海路安撫使司,即是賊寇,無論牽涉的是誰,寇即是寇,陛下此前就有旨意,海路安撫使司負責清剿倭寇事宜,因此名義上,海路安撫使司並非是對倭國動武,而是協助倭國,剿滅倭寇,只不過這一次的剿滅倭寇,並非是在直浙,而是直搗黃龍,但是道理卻是想通,某種意義來說,海路安撫使司,還有直浙的新軍,本就是奉旨行事。這也是微!臣下定這個決心的重要原因之一。”!

    雖然直浙的倭寇已經肅清,但是因為隔三差五,總會有一些餘孽,大明朝對倭寇的記憶現在還隱隱作痛,所以平倭的國策,某種意義還是延續的,既然延續,在倭寇肆虐時,直浙可以隨意調動官兵,四處勦賊,那麼現在,按理來說,海路安撫使司剿倭,也確實有他的正當性。

    縱然大家都在痛罵直浙這是打擦邊球,是藉題發揮,可是球就在這裡,擦邊球也是球,題也就在這裡,無論借什麼題,人家非要藉用平倭的國策,道理上說的過去,你能如何?

    嘉靖臉色平淡,沒有做聲。

    顯然他也在權衡兩邊的利弊,一方面,徐謙維護海路安撫使司的利益,這沒有錯,作為海路安撫使司的得利者,嘉靖總不能放下筷子罵娘,可是另一方面,徐謙鑽了空子,並不是一件值得褒獎的事,畢竟打著平倭的名義,一下子調動這麼多官兵,假若人人效仿,非要天下大亂不可。

    這絕對不是開玩笑的事,嘉靖若是置之不理,以後極有可能會鬧出更大的事故。

    其實徐謙沒有來之前,嘉靖就已經想好了應對的辦法,雖然不會動徐謙,但是直浙那邊,至少要歸罪於一個巡撫,拿辦一個巡撫,來警告那些封疆大吏,同時也算小小的敲打一下徐謙,給大家長一點記性。

    理由嘛,很簡單。

    任何人,調兵就是觸犯了紅線,無論你是藉題發揮還是擦邊球,決不允許。

    嘉靖籲了口氣道:“若你是朕,會怎樣做?”

    嘉靖突然問出這麼一句話,讓徐謙意識到有些不妙-,對啊,你是我,你會怎麼做,如果換做是徐謙,多半也會和嘉靖不謀而合,嘉靖這麼問,其實只是用一種很委婉的方式告訴徐謙,自己是天子,維護的自然是天子的利益,現在,你知道該怎麼做了。

    既然對倭國,要以儆效尤,可是對直浙,也有以儆效尤。

    徐謙笑了,他當然明白了嘉靖的意思,不過此時,他卻拋出了​​自己的殺手鐧:“陛下,微臣之所以下定決心,還有一個極為重要的原因。”

    嘉靖平淡如水的道:“但說無妨。”

    徐謙正色道:“微臣是希望將朝中的水攪渾。陛下,眼下朝中許多大臣,對陛下立太子之事,頗為不滿,許多人早在醞釀,想盡辦法阻撓此事,據微臣的消息,很多大臣只見,早已相互串通好了,只要陛下……”

    後面的話,徐謙沒有往深裡說,點到即止,隨即他又道:“既然他們非要在此事上糾纏不清,那麼微臣唯一的辦法,就是轉移話題,讓直浙那邊,鬧出動靜來,同時也讓大家的焦點,都轉移到直浙,直浙的那些官員,微臣都曾和他們商討過,他們願意為陛下分憂,和陛下的大事相比,他們縱是被朝廷官員們抨擊,又算什麼?君憂臣辱,與其讓陛下憂心,還不如他們去煩惱。”

    這句話,讓嘉靖愕然了一下。

    徐謙這廝好一張利嘴。

    總體來說,事情的解釋大致是之所以直浙那邊冒天下之大不韙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並不是因為他們得了失心瘋,也不是因為他們已經目空一切,狂妄到了沒邊的地步,而是裡應外合,轉移焦點。

    眼下對嘉靖來說,最大的問題不是什麼直浙,也不是什麼平倭,更不是有人鑽大明體制的空子,最大的心病,繞來繞去還是繼承人的問題,假若這件事依舊懸著,或者不斷的被人反對詬病,若是將來,大臣們迎了藩王入京,又立一個嘉靖出來,對嘉靖來說,所謂的直浙,所謂的平倭,所謂的擦邊球,其實都是一場春夢,唯有自己的血脈接了自己的班,那才是最至關緊要的事。

    而現在直浙如此驚天動地,確實是讓人傻眼,而且絕對算是一場地震,如徐謙所說,這場突如其來的地震,某種意義來說,確實是轉移了火力,將大多數人的目光,都轉移到了直浙,而非東宮,而那些直浙的官員,也恰是如徐謙所說,如今成了眾矢之的,他們既然已經成了靶子,那麼宮裡,豈不是正好好可以鬆一口氣?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uuuuuuuuuu

LV:9 元老

追蹤
  • 195

    主題

  • 91908

    回文

  • 25

    粉絲

就是愛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