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 夢起武俠世界 作者:悲秋寒蜩 (已完成)

 
uuuuuuuuuu 2013-7-30 19:15:41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1 289079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7-30 19:45
第二十章 擒龍奇功
  

    洪七公一手拿著葫蘆一手拿著酒杯倒酒,猛地聽到孟尋真這句話,立時呆在當場,直到葫蘆中流出的酒液注滿了酒杯溢出來淌下沾濕了他的衣襟才驀然醒覺。

    “孟小子,你開什麼玩笑!”洪七公有些惱了,他以為孟尋真此舉是在試探自己對《九陰真經》有無覬覦之心。

    孟尋真笑道:“七公勿要多心,晚輩並無他意,只是覺得枯飲無聊,想請您這位武學的大行家對這經書中的諸般武學略作點評,聊助酒興。 ”

    “你小子倒是大方。”洪七公哈哈一笑,隨即臉色一正道,“兩年之後,想必你小子會以中神通傳人身份參加第二次華山論劍,今日將《九陰真經》給老叫化看,難道不怕老叫化學會裡面的功夫武功大進,到時成為你的勁敵?”

    孟尋真淡然道:“七公說笑了,晚輩方才已說得明白。不得上卷經文中的根本法門,空知下卷的拳路劍術亦無法運用。何況晚輩以為這真經上所載的諸般絕技雖然神奇精妙,卻未必便勝過七公的'降龍十八掌'。以您老如今的境界,要更進一步難之又難,若自身不能開悟,區區幾門所謂奇功秘技又能管甚麼用?”

    “說得好!”洪七公鼓掌大笑,“當年第一次華山論劍,除了王道兄是宅心仁厚,不忍看天下英雄為奪一部經書而互相殘殺,決意消弭這場武林浩劫而出手外,我們東邪、西毒、南帝、北丐四人卻都是豬油蒙了心肝,貪圖《九陰真經》中的武學而群起搶奪。卻忘了只有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真經上的武功縱然神奇,卻也未必比的​​上我們自己苦練多年、一點一滴參悟打磨出來的功夫。坐擁寶山卻另作他求,可嘆,可憐、可笑!這層道理老叫化後來才慢慢想透,南帝段皇爺因一件大憾事,悔恨之餘也大徹大悟放下對《九陰真經》的執念,黃老邪和老毒物卻是還未醒悟。”

    說到這裡,他從孟尋真的手中接過經書,笑道:“雖說放下貪心,但好奇之心卻是難免。既然是看了也練不了,老叫化便厚著臉皮佔個小便宜,見識一下這真經中到底記載著那些武學!”

    他一面繼續吃喝,一面便開始觀看經書上記載的內容,每看完一項武功,便隨口點評這門功夫的奧妙所在、厲害之處。洪七公是一代武學宗師,所說的又都是《九陰真經》中的高深武學,一字一句,莫不包含武學中最深奧玄妙的至理,三個年輕人在一旁聽著,都覺受益無窮,其中自然又以修為最深的孟尋真收穫最大。

    洪七公一路講到了真經中記載的“九陰神爪”,郭靖忽地插言道:“七公,這門功夫不是正經路數,我見梅超風也練過這個功夫,只是她用活人來練,把五指插入活人的頭蓋骨中,殘暴得緊。”

    “豈有此理!”洪七公搖頭笑道:“《九陰真經》源自道家法天自然之旨,驅魔除邪是為葆生養命,豈能教人去練這種殘忍兇惡的武功?是了,那婆娘定是見這神爪口訣中說'五指發勁,無堅不破,摧敵首腦,如穿腐土',卻不知所謂'摧敵首腦'是攻敵要害之意,還道是以五指去插入敵人的頭蓋,又以為練功時也須如此。當真不知所謂,糊塗,糊塗!”

    他連罵了梅超風幾句,頗有為真經明珠暗投的命運而抱屈之意,又道:“這一路'九陰神爪',實為最上乘的擒拿手法。雖屬外門功夫,最後卻要由外入內,剛極轉柔。練到最高境界,甚至可以憑手上發出的真氣隔空攝物拿人,厲害無比。”說到這裡,他忽地住口不言,看著這段記載著“九陰神爪”招式口訣的內容,怔怔地出起神來。

    孟尋真知道他必是忽有所悟,忙向郭黃二人示意不要開口打擾,只在一旁靜靜等待。

    過了半晌,洪七公將手中經書放下,起身離席,到了旁邊的空地上站定,雙手左右一分拿個架勢,一招一式地演練起一套功夫。

    他練得是一套擒拿手法,只是似乎尚未完善,施展起來頗不流暢,越到後來越是艱澀,有時前一招使完,便蹲在地上冥思苦想,良久之後才起身再使一招。

    眼見得日影漸移,迫近西山,洪七公驀地發出一串酣暢至極的長笑,將苦思半日的這路手法行雲流水般使出。

    孟尋真看他這套功夫威猛無儔、大氣磅礴,比起詭奇精微的九陰神爪,當是各有千秋,難分軒輊。

    使到最後,洪七公左手五指張開,向著酒席上虛空一抓,一股氣流激盪放在席上的酒葫蘆,那葫蘆竟然自己跳了起來,隔著三尺距離躍入他的手中。

    如此奇異的情形令在場的四人都看呆了眼,孟尋真更是失聲驚呼:“擒龍功!”

    洪七公先將葫蘆中的美酒一股腦地灌入口中,伸手在嘴邊抹了一把,對孟尋真笑道:“孟小子眼力不差,竟然識得這門失傳多年的絕學!”

    孟尋真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道:“這是晚輩行走江湖時偶然聽到的,據說兩百年前貴幫一位姓喬的幫主精擅這門絕技,後來不知怎地便失傳了。 ”

    洪七公面上現出複雜神色,似是惋惜,又似傷感,嘆道:“你說的是我丐幫第九代幫主。說起這位喬幫主,當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傳說此人天賦異禀,實是不世出的武學奇才。無論什麼武功招數,他都是一學即會,一會即精,臨敵之際,自然而然有諸般巧妙變化。任何一招平平無奇的招數到了他手中,也都能化腐朽為神奇地發出巨大無比的威力。他的一生之中罕逢敵手,許多強敵明明內力比他深厚,招數比他巧妙,但一到交手,總是在最要緊的關頭,以一招半式之差而敗了下來,而且輸得心服口服,自知終究無可匹敵,也不再去找他尋仇雪恥。”

    郭靖、黃蓉聽得心馳神醉,實不敢相信世間還有如此奇人。孟尋真遙想《天龍八部》中所述的喬峰的種種英雄事蹟,不覺悠然神往,只恨不能與此等人物一晤。隨即想到那“夢蝶”系統的存在,心中生出一個念頭:“或許並非沒有可能……”

    洪七公又道:“喬幫主除了我丐幫的傳承外另有奇遇,這套'擒龍功'是他靠​​著自己機緣得到的絕學,威力不在降龍十八掌之下。”

    黃蓉好奇地問道:“七公,既然'降龍十八掌'流傳了下來,'擒龍功'又怎會失傳?莫非以為這功夫不是丐幫傳授,那位喬幫主沒有傳給下任幫主而是留給了自己的後人?”

    洪七公搖頭道:“喬幫主是一位頂天立地的好漢,又豈會有此私心?此事涉及丐幫**,其中的原委實不便告知你們。總之是在喬幫主之後,不僅他這'擒龍功'的功法招​​式遺失大半,連號稱丐幫鎮派絕學的'降龍十八掌'也失傳了三掌。老叫化窮畢生之力,總算將殘缺的三招'降龍掌'補全。而'擒龍功'卻因缺失的太多,老叫化苦思多年,總是差了那麼一點點至關重要的訣竅而難以恢復原貌。孟小子,今日老叫化算是佔了你的大便宜,憑藉真經中這門'九陰神爪'的啟發,總算完成了平生夙願,使'擒龍功'絕技重現於世。”

    孟尋真、郭靖和黃蓉一齊向洪七公道喜。

    洪七公卻嘆息一聲,舉起缺了食指的右手對三人道:“擒拿手法中,十根手指上的功夫極是要緊,而老叫化缺了一根手指,終究難以將這'擒龍功'的威力發揮到極致。靖兒,稍後我會將這套功夫傳給你,你要好生練習,定要重現當年它在喬幫主手上時的輝煌!”

    郭靖翻身下拜,肅然道:“七公放心,弟子定不負所望!”

    洪七公又轉頭對孟尋真道:“孟小子,今日你這人情太大,老叫化拖欠不起,你便也和靖兒一起來學罷!反正這功夫不屬於丐幫傳承,交給你也不算破了規矩。”

    孟尋真這一喜非同小可,急忙向洪七公拜謝。他平時只專注於劍術修行,一身功夫倒有大半都在一柄劍上,能學到一套足以躋身絕學之列的徒手功夫來傍身,自是求知不得。

    一旁的黃蓉不滿地道:“七公偏心,怎麼就漏了蓉兒不肯教?虧我給你做了這麼多好菜!”

    洪七公笑道:“這門'擒龍功'對內力的要求極高,孟尋真練習是綽綽有餘,靖兒則勉強夠格,至於你這小丫頭麼……嘿嘿!”下面的話雖未說出來,語中之意卻是不言而喻。

    從這天起,孟尋真和郭靖兩人便跟隨洪七公修煉“擒龍功”。因為郭靖的悟性實在令人頭疼,洪七公乾脆只教孟尋真一人,教會之後再由他轉授郭靖。孟尋真用了五天時間將“擒龍功”的一應招式變化及內力運轉法門牢牢記住,此後便開始教授郭靖。他早有了教授“龍象般若功”的經驗,先讓郭靖將相應的功法口訣囫圇吞棗般牢牢記住,卻是絲毫不作講解,而後便是用“擒龍功”與他拆招,讓他用身體直接感悟和記憶每一招一式的精微變化。郭靖這小子不愧是那種腦細胞分了大半在身體內的另類天才,在孟尋真這種對症下藥的教法下進境極快,讓旁觀的洪七公直呼古怪。

    在教授郭靖之餘,孟尋真又向洪七公討教了武學中的一些道理。說起收穫,他倒認為與洪七公十餘日的閒談比學會“擒龍功”更大一些。很早以前,全真七子便已不能在武學上給他任何指導,之後的幾年一直是他自行參悟,其間自不免有疏漏謬誤之處。礙於武林規矩,洪七公不便再傳他其他功夫,只是指點他將自身所學由頭至尾疏理了一遍,如此雖不能使他立即武功大進,卻使他對前方的道路有了清楚的認識,不用再像以前那樣摸索著前行。

    這天早起,孟尋真三人來洪七公房中叫他。卻見房間早已空了,桌上的一張紙上只寫了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我去也!”神龍見首不見尾,蓋莫如是。

    *******************

    對於《九陰真經》,筆者確實以為它的精華所在應當是那篇用梵文譯音寫成的總綱“九陰神功”,其他黃裳創出來用以克制各派武學的絕技則未必勝過四絕本身所學。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7-30 19:46
第二十一章 歸雲乘風
  

    太湖襟帶蘇、常、湖三州,東南之水皆歸於此,週五百里,為三吳之巨浸。湖中七十二峰蒼翠,挺立於三萬六千頃碧濤之中。放眼望去,滿眼皆碧,令人心曠神怡。

    孟尋真在湖畔的漁村中租借了一條小船,盪槳劃入湖中後。離岸漸遠,舉目四望,碧波如鏡,浩瀚無垠,當真是莫知天地之在湖海,抑或湖海之在天地。

    離岸十餘里,湖中有一塊出水近丈徑約三尺的筍狀礁石。礁石旁泊了一葉扁舟,船頭一個漁人端坐垂釣,船尾一個小童守著茶爐煽火烹茶。煙波浩淼,一竿獨釣,這景象望去直如一幅水墨山水。

    孟尋真悠然一笑,長聲吟道:“一棹春風一葉舟,一綸繭縷一輕鉤。花滿渚,酒滿甌,萬頃波中得自由。陸老哥,你好自在也! ”

    那漁人聽到孟尋真念的詩,抬起頭來,現出一張清癯枯瘦的面孔。等看清來人是孟尋真後,他臉上現出欣喜之色,笑道:“我說今早從歸雲莊出來時,聽到枝頭喜鵲聲聲鳴叫,果然有貴客到來。別後經年,賢弟一向可好?”

    “託老哥洪福,還過得去。”孟尋真笑答一句,划船過去,將兩船並排繫了,舉足跨到對方船上。

    這漁人正是桃花島棄徒、歸雲莊莊主陸乘風了。一年前,陸乘風的兒子、做了太湖水盜總瓢把子的陸冠英率眾劫殺一個刮盡地皮後調往他處任職的貪官。那貪官也知自己多行不義,因此重金聘請了幾個江湖中人隨行護衛。這些人中很有幾個紮手的人物,陸冠英折損了好幾個手下,自己也受了點小傷,眼見只能無功而返。

    恰巧當時正游劍天下的孟尋真​​途經太湖,又聽說過那貪官的惡名,便出手幫了他一把,制住了那幾個護衛中的高手。

    陸冠英見狀大喜,率眾再次沖殺,先捉住那貪官一刀殺了,卻沒有侵犯貪官的家眷,而是發放了一些足以安身立命的銀兩打發他們走路。劫奪的錢財,一半拿去周濟貧苦百姓,一半交由各寨平分,頗有些盜亦有道的風範。

    諸事已定,陸冠英自然要來拜謝孟尋真的援手之德,並殷勤地邀請孟尋真到家中做客。聽說面前這年方弱冠的江洋大盜自報姓名叫做陸冠英,孟尋真便沒有推辭,隨他到了歸雲莊上見到陸乘風。

    陸乘風也感激孟尋真幫了兒子大忙,便盛情款待,留他在莊上住了十餘日。經過十多天的相處,陸乘風固是佩服孟尋真年紀輕輕便練成這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孟尋真也佩服陸乘風在桃花島上學到的諸般雜學,彼此投契,竟成忘年之交。只是陸乘風一直沒有透露自己桃花島傳人的身份,孟尋真便也只做不知。他倒是藉著切磋的名義指點了陸冠英不少功夫,弄得陸冠英對這個年齡大不了自己幾歲的叔父敬仰萬分。

    孟尋真此次來見陸乘風卻是事出有因。那日洪七公不辭而別後,孟尋真與郭靖、黃蓉商議日後行止。黃蓉是離家出走,郭靖則是“逃婚”在外,孟尋真目前正行走江湖,三人都沒有什麼明確的去處。

    正猶豫該向哪裡去,忽聽門外一陣喧嘩。三人出店房去看,卻見有一隊金兵橫衝直撞地招搖過市,隊中簇擁著兩乘大轎,前面打得是“大金國欽使”的儀仗和旗號。

    孟尋真先是一愣,他沒想到楊康死後這金國使團還是派了出來,隨即便又恍然。他記得原著中這個使團的目的是破壞蒙古聯宋伐金的圖謀,這等軍國大事,自然不會因為一人的生死而廢止,哪怕那人是親王之子的身份。

    金國使團既然來了,想必那在太湖中做強盜的陸冠英仍會如原著中一般出手,更重要的是郭靖的殺父仇人、如今已貴為指揮使的段天德也會出現。想到此處,孟尋真便跟郭黃二人說自己要去太湖之濱的歸雲莊探望故友,邀請了兩人同去。

    當然,他們同去卻未同行,孟尋真可沒興趣湊在人家一對小情人之間破壞氣氛。因此他告知了兩人詳細的地址後,便先一步騎乘雙雕來了太湖。

    見到孟尋真後,陸乘風很是高興,收了漁具邀孟尋真到家中敘話。划船到了岸邊,有歸雲莊的人在此伺候。陸乘風先吩咐他們中的一人代孟尋真去還了租借的船隻,又向孟尋真告了一聲罪,坐上兩人抬著的一張軟椅,一起回了歸雲莊。

    有人先一步回了莊里報信,陸冠英早在大門口恭候,見到孟尋真時,搶步上前以晚輩身份大禮參拜。

    孟尋真笑著將他拉從地上拉起來,同時在手上暗運內力試了試他的功夫,發現他的功力較之一年前進步不小,自己當初對他的指點算是頗見成效。

    眾人一起進了這座佔地極廣、樓閣紆連的宏偉莊園,穿過三進院子,在後廳落坐。不多時酒宴擺上,陸家父子與孟尋真一邊吃喝一邊閒談,各自述說了別後一年來的經歷。陸冠英又拿一些武學上的疑問向孟尋真請教,孟尋真也不吝嗇,一一做了詳細的解答。

    當晚孟尋真便宿在歸雲莊上,一連數日,或與陸乘風結伴泛舟垂釣,或閒遊附近的風景名勝,日子過得甚是愜意。第五天頭上,郭靖和黃蓉也到了太湖。因為孟尋真已打過招呼,陸冠英早安排下人等候,將兩人迎回歸雲莊。

    黃蓉在見到歸雲莊依奇門八卦之術佈局、風格與桃花島一脈相承的建築時,心中自不免暗自納罕。

    陸乘風在書房與兩人相見,黃蓉見這房中琳瑯滿目的盡是典籍書畫、珍器古玩之類,質量與數量都不遜於桃花島上她爹爹黃藥師的收藏,好奇之下不由細細觀看。陸乘風見她神態似是行家,便開口詢問,請黃蓉略做品鑑。

    黃蓉是小孩兒家心性,存心賣弄才學,將自幼隨父親學到的諸般學問滔滔不絕地搬將出來,一字一畫、片瓷殘瓦,莫不如數家珍般道出其來歷,品評其優劣。

    陸乘風立時將黃蓉這小姑娘引為平生知己,命人將自己的一些珍藏也搬了出來,和黃蓉一起賞鑑。

    孟尋真、郭靖和陸冠英三個“粗人”,對這些全無興趣,便另湊了一堆討論些武學道理。

    兩邊各得其樂正說得入巷,門外有家人引著一個身形瘦小的中年漢子請見。那人雖做漁民裝扮,但一身的精悍之氣卻與終日為一口溫飽而出沒於風波間的苦哈哈絕不相同。

    “張大哥,可是有消息了?”陸冠英看到那人,起身將他讓進來問道。

    那張大哥開口慾答,但看到書房中有生面孔,便又閉口不言,臉上現出詢問之色。

    陸冠英笑道:“在座的都是好朋友,你儘管直言無妨。”

    張大哥拱手道:“禀少莊主,金國欽使預計今夜過湖,而大宋這邊來迎接的指揮使段大人會早一個時辰下湖。”

    陸冠英冷笑道:“聽說那位段指揮使一路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呢!”

    “可不是嗎,”張大哥臉上現出憤然之色,“那狗官借迎接金國欽使之名,在沿路各州縣一路搜刮,甚至縱容麾下士卒在鄉間公然劫掠,此刻早已是肚滿腸肥。我親眼見他的親隨抬著二十多箱財物,每一箱的分量都極是沉重!”

    陸冠英問道:“姓段的帶了多少兵馬?”

    張大哥答道:“約有兩千馬軍,但我看他們在湖邊準備的船隻不夠,最多載一千徒步的士卒。”

    陸冠英揮右拳猛擊左掌心,喝道:“這些民脂民膏,若教那狗官從太湖帶走,咱們三十六寨的兄弟也沒有面目再稱好漢!張大哥,各位其他各寨的哥哥們都怎麼說?”

    張大哥肅立抱拳:“咱們大夥兒都願听少莊主號令!”

    陸冠英大笑道:“既然如此,煩請張大哥通知諸位哥哥,大家今夜戌時在湖邊會和,先收拾那狗官,再去捉拿什麼大金國欽使!”

    張大哥領命而去,陸冠英起身向一直和黃蓉攀談、始終沒有向這邊看一眼的陸乘風請示道:“爹爹,我……”

    陸乘風隨意地擺了擺手,淡然道:“不義之財,取不傷廉,你去吧!”

    陸冠英向孟尋真等三人告罪後匆匆出門,孟尋真想到原著中整個過程中也就楊康給他製造了一些麻煩,如今楊康已死,陸冠英此去應是毫無困難,因此也不曾出言提醒他小心,只是盤算著段天德落網後如何引得他自曝身份,好教郭靖知道這便是他的殺父仇人。

    當晚,孟尋真在睡夢中忽地被一陣嗚嗚之聲驚醒,側耳一聽,似是有人在遠處吹海螺。片刻後,嗚嗚之聲又起,與前聲相隔甚遠,顯然並非一人,倒似在招呼應答。過了一陣,他聽到隔壁客房窸窸窣窣的一陣聲響,他知道這是陸冠英在大會太湖群盜準備作案,而郭靖和黃蓉兩人定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出去看熱鬧,也不以為意,翻個身又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孟尋真正和陸乘風一起用早餐。忽聽門外一陣腳步聲,孟尋真和陸乘風不約而同地微微皺眉。他們都聽出其中一個人步履輕浮,似是有傷在身,而這人竟是陸冠英。隨即便見郭靖、黃蓉和陸冠英一齊走了進來,陸冠英面色蒼白,一條右臂更是用白布纏裹了吊在頸上,果然是受了傷。

    “怎麼回事?”孟尋真和陸乘風同時開口。

    陸冠英面上現出慚愧之色,道:“那金國欽使的船上有一個硬點子,一上來便傷了我們這邊十來個人。我上前與他動手,只三招便被他一拳震斷手臂。若非郭叔叔及時出手相救,幾乎性命不保。”

    陸乘風沉聲道:“傷你的是何人?”

    陸冠英答道:“是一個藏僧。”

    “藏僧?”孟尋真心中一動,問郭靖道,“難道是完顏洪烈府中的靈智上人?”

    “不是靈智上人,那藏僧年紀與小弟相仿,模樣甚是英俊。”郭靖答道,同時臉上現出古怪的神色,“而且他用的功夫,似乎是大哥你傳我的'龍象般若功'!”

    ********************

    有人能猜到這藏僧是誰嗎?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7-30 19:47
第二十二章 金輪首徒
  

    “龍象般若功?”孟尋真聽了郭靖的話,先是微微一愣,隨即便想到了自己初出江湖時誅殺的番僧。當時他因深惡那番僧的惡行,一見面便施以殺手,自始至終都未詢問他的姓名來歷,亦不知他身上為何會有《龍象般若功》這部密宗護法神功。今日聽郭靖說一個少年藏僧也修習了這門功法,讓他有些懷疑這兩者是否有什麼瓜葛。

    他問郭靖:“那藏僧修為如何?”

    郭靖答道:“應該也練到了第五層,不過功候卻是比小弟深得多。若非七公傳的'降龍十八掌'精妙,小弟絕非他的對手!”

    孟尋真陷入沉思,他想遍了原著的情節,卻始終想不到這藏僧的來歷。到了神鵰時代,倒是有一個金輪法王精通“龍象般若功”,但年齡和外貌顯然都和郭靖口中的藏僧對不上號。

    陸乘風問道:“郭兄弟和那藏僧最終的勝負如何?”

    黃蓉笑答:“靖哥哥和他打了一百多招,誰也奈何不了誰。最後是少莊主擔心夜長夢多,便命人鑿穿了船底,大家一起落到水中。那藏僧不識水性,雖仗著武功強橫又傷了幾個要捉他的人,最後還是沉到湖底,想必已經淹死了。”

    陸冠英也道:“雖然有些波折,總還是做成了這件事,那姓段的兵馬指揮使和金國欽使都已擒下,此刻便監禁在莊內。”

    陸乘風點了點頭,不再多說,吩咐人添飯,讓他們三人一起用餐。三人剛坐下拿起筷子,驀地聽到外面一陣喧嘩,隨後便是一人的吆喝:“小賊禿,歸雲莊豈是你可以隨意亂闖的地方,給爺們留下來罷!”隨後便是一陣拳掌交擊,兵刃碰撞之聲。

    眾人臉色一變,陸冠英道:“我出去看看!”

    陸乘風道:“一起去罷!”

    “爹爹!”陸冠英至今都不知父親身負武功,自不免擔心他的安全。

    孟尋真笑道:“冠英放心,陸老哥他可不是那麼容易被人傷到的!”他一語雙關,表面上似是承諾保護陸乘風的安全,實則是暗指陸乘風本人武功足以自保。

    陸冠英顯然只聽出孟尋真話中的第一層意思,他素來信服孟尋真武功,自然放下心來,當即命人抬了陸乘風平日坐慣的軟椅,一起來到外面。

    遠處有一人正在莊園內橫衝直撞,所到之處,但有上前阻攔之人都被他隨手放翻。莊內之人見此人厲害,都知機地躲了起來,任他在莊園內亂走。只是歸雲莊的建築皆依奇門八卦之理而設,若無本莊之人引路,或是本人精通奇門生剋之變,那是外不能入,內不能出。此刻那人便是如此,他陷入了一片用太湖石布成的石陣之內,沒頭蒼蠅般轉了半天,總也走不出來。

    “是他!”郭靖、黃蓉和陸冠英看到那人同時失聲驚呼。

    孟尋真和陸乘風都明白他們吃驚的原因,雖然離得尚遠,但也看清了那人是一個身穿淡黃僧袍的年輕僧人,想來便是他們方才所說​​那應該已經葬身太湖之底的藏僧。

    陸乘風師從天下第一博學的“東邪”黃藥師,胸中見識遠勝旁人,他略一思索,便想到一個合理的解釋:“密宗武學中有一門龜息閉氣之術,或許此人便修習了此類功法。他沉入水底後,運功閉住氣息,手上拿了石塊之類的重物,如此便不會向上浮起被你們發現,然後可以在湖底一步步走到岸上來。”

    “定是如此了。”孟尋真點頭道,“陸老哥,勞煩你派人將此人帶過來,我有些話要問他。”

    陸乘風已知郭靖武功不在那藏僧之下,孟尋真的武功又更勝郭靖,倒也不擔心那藏僧翻了天去,便吩咐陸冠英過去。

    陸冠英上前,現在石陣外呼喊兩聲。那藏僧聽說來人要引他去見本莊主人,便也不再亂闖,站在原地靜候。陸冠英進陣將他引出,那藏僧倒也有些氣度,並未趁勢出手,兩人一前一後來到眾人面前。

    孟尋真見這藏僧年不過二十,玉面朱唇,神采飛揚,皮膚下隱隱似有寶光流動,直如明珠寶玉,自然生輝,端地好一副皮相。

    “小僧格桑尼瑪見過諸位施主!”藏僧向眾人合十施禮,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大,卻是在四周的建築之間久久迴盪,如古寺晨鐘,餘音悠長,顯示出深厚的內功修為。

    陸乘風心中暗暗震驚於對方功力之精湛,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坐著還禮道:“這位小師傅有禮,在下腿上有病,不能起立,尚祈恕罪。”

    這格桑尼瑪也不轉彎抹角,見過禮後,開門見山地道明了來意:“小僧此來貴莊,分別是為了一件公事和一件私事。前者,小僧如今忝為大金國趙王完顏洪烈府內客卿,受王爺所託護送金國欽使。貴莊昨夜使詭計從小僧庇護下將欽使捉來,小僧卻是不大服氣,故此依照武林規矩登門拜訪,再向諸位請教高明。若小僧僥倖勝過諸位一招半式,還請將欽使交還,好令小僧在趙王面前有所交代。後者,小僧卻要請教一下這位施主,你那一身'龍象般若功'是從何處學來!”他開始說話時和顏悅色,縱使提起自己昨夜失利之事也心平氣和,毫無惱怒羞慚之意,但在轉向郭靖問起第二件事時,俊秀的臉上忽​​地籠上一層濃郁的煞氣,彷彿一言不合便要出手,而且定是生死相搏。

    孟尋真從陸乘風一步跨出,站在格桑尼瑪面前,微笑道:“小師傅所說的兩件事在下都可以接下。陸老哥,請你派人將金國欽使和那什麼段指揮使提來。”

    陸乘風素知他武功卓絕,為人又甚是穩健,既然開口,必有十足的把握,便點頭答應了,向陸冠英擺了擺手。陸冠英會意,喚來兩人吩咐幾句,不一會兒便將那兩人押了出來。孟尋真看那金國欽使是一個四旬左右的清瘦文官,段指揮使則已五十開外,滿臉鬍鬚。兩人的雙臂都被繩索反綁在身後,神色甚是惶恐。

    孟尋真對格桑尼瑪道:“在下便和小師傅做一個君子約定。你我公平較量一場,若你能勝過在下,這兩人你盡可以帶走,我義弟那'龍象般若功'的來歷也可以對你明言;但若是在下僥倖得勝,則不僅小師傅要留下來跟這兩位作伴,在下也有一些問題請教,小師傅同樣不可隱瞞。小師傅意下如何? ”

    “一言為定!”格桑尼瑪毫不遲疑地答應下來。他既然敢孤身找上歸雲莊,自是對本身武功有著十足的信心。雖然郭靖曾和他打個平手,但他昨夜尚有絕招未出便已落水。在他想來,面前的青年比昨晚交手之人大不了幾歲,武功即使高出一些必然有限,自己若全力出手,必能戰而勝之。

    “一言為定!”孟尋真笑應一句,雙手十指箕張形如龍爪,似緩實疾地向格桑尼瑪抓去,指尖隱隱罩定他身上幾處緊要穴道。

    格桑尼瑪心中一驚,揮雙拳中途截擊,四條手臂一觸,格桑尼瑪只覺一股渾厚浩大的勁力從對方臂上透出,逼得他站不穩身形,向後連退幾步。

    孟尋真乘勝進擊,雙爪將從洪七公那學到手的“擒龍功”疾風驟雨般使出,在虛空不停交叉劃過的十指織出一張彌天巨網罩向對手。

    相較之下,格桑尼瑪所用的拳法雖是法度嚴謹,卻顯然不及“擒龍功”的精妙,二十招剛過,便束手束腳地有些施展不開。他知道若不出絕招,絕難勝過這功力之深厚、招式之精妙都勝過自己的青年。雙手往袖中一縮,再探出來時已分捏了一枚表面鑄有密宗真言的金色圓環。

    金環在手,格桑尼瑪的招式登時一變。他將雙環一併,向著孟尋真頭頂便砸。這兩枚金環的直徑不過一尺,環身卻有雞卵粗細,是以黃金混合精鐵鑄造,分量極是沉重。此刻被他以第五層“龍象般若功”禦使,由上而下砸來,惡風撲面,勢頭極是兇猛。

    孟尋真側身避過雙環來勢,雙手演化“擒龍功”中的一式“捕風捉影”,來拿格桑尼瑪雙腕。

    格桑尼瑪手腕一翻,雙環套向孟尋真雙手。這一招極是狠毒,只要將他雙手套住再用力一扭,立時便可廢了他的雙臂。

    孟尋真招式再變“攬月摘星”,雙手分別扣向對手左右琵琶骨。

    格桑尼瑪抽身後躥,飛退中途,雙環倏地脫手飛出,一左一右沿兩條弧形軌跡飛擊孟尋真雙耳。

    孟尋真不退反進,身形前衝避過左右夾擊的雙環,右臂暴漲使出“拿雲式”,五指抓向格桑尼瑪頭頂。

    格桑尼瑪雙臂交叉絞剪孟尋真右臂,同時那飛出的雙環在口中“叮”的撞了一下,竟一起倒飛回來。這一下猝起不意,回飛的雙環來勢奇快,眼看便要擊中孟尋真的後心。

    一旁觀戰的眾人都代孟尋真捏了一把冷汗,倒是身家性命都押在格桑尼瑪身上的金國欽使和段指揮使面露喜色。卻見孟尋真猛地矮身後退,雙環擦著他背心的衣服呼嘯而過。在格桑尼瑪伸手去接飛回的雙環時,孟尋真已彈腰直身,左手探出遙遙的憑空一抓,一股氣流卷住堪堪被格桑尼瑪觸到的雙環,將它們吸得倒飛入孟尋真手中。

    格桑尼瑪雙手抓個空,不由自主地呆了一呆。

    孟尋真隨手拋下雙環,欺身直進,雙手抓住格桑尼瑪雙腕一抖,“咔”的一聲,將他雙腕關節卸脫。

    格桑尼瑪悶哼一聲,右腿抬起,膝蓋撞向孟尋真小腹。

    孟尋真左掌下落,拍中格桑尼瑪的膝蓋,將他的右腿震了回去;右手握拳,中指第二指節凸起,撞中格桑尼瑪胸口的“膻中穴”。

    格桑尼瑪的身體一軟,坐倒在地上。他極是硬氣,雖然雙腕關節鬆脫,卻忍著劇痛一聲不吭,慘笑道:“施主武學高明,小僧自認不是對手。依照前約,小僧如今已是施主階下之囚,而且施主有何問題,請儘管開口,小僧知無不言!”

    見這小和尚如此光棍,孟尋真對他倒有些另眼相看,先俯下身給他接上手腕關節,才開口問道:“在下首先要請教小師傅師承門派。”

    格桑尼瑪坦然答道:“小僧出身**大金剛寺,為本寺住持聖僧金輪法王座下​​首徒!”

    ********************

    果然有朋友猜到了。

    《神鵰》中曾提到金輪法王有一個短命鬼大徒弟,文武雙全,法王本有意讓他繼承衣缽,可惜他不到二十歲就英年早逝。

    另,“格桑尼瑪”這個名字是自己杜撰的,呵呵……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7-30 19:48
第二十三章 幫兇授首
  

    “果然如此。”聽格桑尼瑪報出師承,孟尋真並未太過意外。剛剛對方用出那手飛環絕技時,他心中已有所聯想。隨後問起他來中原的經過以及與“龍象般若功”的淵源,格桑尼瑪也不隱瞞,將前後是由一一說了。

    原來“龍象般若功”這門密宗護法神功,修習之人原是不少。但外界流傳的不過是前面數層的功法,真正完整的秘笈,只有**幾座傳承最久遠的寺廟中才有收藏,向不輕易示人,格桑尼瑪所在的大金剛寺便是其中之一。

    大金剛寺當代住持金輪法王為不世出的武學奇才,自修習“龍象般若功”以來,進境奇速,竟在不惑之年練到了神功的第七層,如此成就,當真是震古爍今,單以修煉的速度而言,著實當得起前無古人之評。

    不過孟尋真倒不認為會後無來者,在他看來,無論是郭靖還是面前的格桑尼瑪,都極有可能打破金輪法王的記錄。

    金輪法王取得如此成就,名聲大噪的同時也招來有心人的覬覦,以為大金剛寺秘藏的《龍象般若功》另有秘訣,才使得他進境如此之快。三年前,金輪法王為突破神功第七層難關,進軍第八層境界,離了寺院到大雪山之巔閉關苦修,身邊只帶了愛徒格桑尼瑪。

    兩師徒走後不過數日,有一個法號摩柯涅的番僧來大金剛寺掛單,寺中僧侶不疑有他,便留他住了下來。豈知這摩柯涅包藏禍心,此來實為圖謀大金剛寺秘藏的《龍象般若功》。若他只是盜取秘籍倒還罷了,偏偏此人心底歹毒至極,竟在寺院中的井水里下了迷藥,迷倒​​了滿寺僧眾。而後將全寺上下屠個乾淨,搜到《龍象般若功》秘笈後揚長而去。

    摩柯涅也是得意之下百密一疏,大金剛寺有個小沙彌,因為犯戒被師傅懲罰,一日夜不許飲食,所以未中迷藥。見那番僧對暈倒的眾僧下了毒手,他知機地躲進柴房,這才幸運地躲過一劫。

    金輪法王這一閉關足有兩年左右,等他終於練成第八層神功,帶著徒弟下山回寺時,卻見原本興盛是寺廟已荒廢大半,只有一個小沙彌守著荒寺艱難度日。

    見到金輪師徒,小沙彌哭訴前情。饒是金輪法王素來智慧清明,也不由不大動業火,立時便要去尋那番僧,拿來撥皮拆骨以消心頭之恨。倒是格桑尼瑪年紀雖輕,卻還保持了幾分冷靜,他向師傅進言說此仇雖然要報,但重建大金剛寺更是緊要,而此事卻必須師傅主持不可,因此他情願代替師傅去尋找那番僧。

    金輪法王冷靜下來,覺得弟子所言在理,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的得意弟子已將“龍象般若功”練到了第五層,料想足以應付那摩柯涅有餘,便答應由他代師索兇。

    因為事情已經過去兩年,再想尋到摩柯涅的踪跡無異於大海撈針。格桑尼瑪窮盡心力,終於捕捉到一些蛛絲馬跡,推測出對方應該逃入了中原。他循著線索一路找來,追到太原時卻斷了線。摩柯涅竟似上天入地般再沒有半點消息。

    格桑尼瑪只好重新大海撈針,直到在中都遇到**時有過一面之緣的靈智上人,才由他口中再得到一點線索,得知有一個叫做郭靖的少年練成了“龍象般若功”,而且功力已經頗深。格桑尼瑪喜出望外,忙再問這少年下落,卻被告知他前段時間大鬧趙王府後已逃得不知去向。格桑尼瑪大失所望時,靈智​​上人受完顏洪烈示意勸說他接受趙王府聘請就任客卿,如此則可藉助王府勢力搜尋摩柯涅或郭靖,格桑尼瑪衡量再三終於答應下來。

    此次金國遣使南下,這欽使卻是完顏洪烈一系之人。完顏洪烈有鑑於此自己被孟尋真劫持的前例,便想在府內眾高手中徵集一人隨行護衛以策萬全。格桑尼瑪想到靈智上人說那郭靖應該回了宋國,便主動請纓隨隊南來,也算是公私兩便。

    說到此處,格桑尼瑪雙手合十道:“按說小僧如今已是階下之囚,本沒有資格向施主問話,但那部《龍象般若功》秘笈不僅是我大金剛寺世代傳承的至寶,更牽涉到敝寺上下百餘僧眾的性命,懇求施主體諒,將它的來歷相告。”

    孟尋真笑道:“此事倒也沒有什麼不可告人之處,兩年前在下剛剛出道時,途經太原,偶遇一番僧依仗武功肆意淫辱殘殺女,出於義憤便將他誅殺了。事後在他的屍體上發現一部《龍象般若功》秘笈。後來我與義弟結拜,見他的資質很是適合修習這門功法,便傳了給他。”

    “原來如此。”格桑尼瑪恍然大悟,卻不再多說。他是聰明人,自然明白如今的自己既沒有資格追回秘笈,也沒有能力追究郭靖私練大金剛寺武學。

    孟尋真回頭對陸乘風道:“陸老哥,可以先將這位小師傅帶下去了。只是他武功極高,我制他的穴道最多一個時辰便會自動解開,你要當心他逃走。”

    “我有辦法。”陸冠英在一旁笑道,“昨夜我們在這位段指揮使大人的行囊中找到幾副精鋼打造的手銬腳鐐,等會給這和尚戴上,任他武功再高也休想掙脫!”

    等陸冠英親自將格桑尼瑪帶走關押後,孟尋真饒有興味地看了看早已面如死灰的金國欽使和段指揮使,笑道:“陸老哥打算如何處置這兩塊料? ”

    陸乘風掃了兩人一眼,淡淡地道:“一個敵國賊子,一個害民毒蟲,留之何益,今晚讓人帶到湖上沉了便是!”

    “老爺饒命!”那兩人心膽欲裂,一起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段指揮使搶著連聲高呼道,“下官……不,小人不過是混口飯吃,雖有些小小的貪財,卻不敢殘害百姓。請老爺高抬貴手,小人段天德必定永感老爺大恩!”

    一旁的郭靖驀地聽到這“段天德”三字,耳中嗡的一震,顫聲道:“你……你叫段天德?”

    段天德抬頭看他一眼,道:“正是,這位……這位小英雄有何見教?”

    郭靖面無表情地問道:“十八年前,你可是在臨安當武官麼?”

    “是啊,小英雄怎麼知道?”段天德很是詫異,隨即自作聰明地道,“聽小英雄口音也是臨安人氏,難道您家中尊長中有人識得小人?若是如此,還請小英雄一定在這幾位面前美言幾句,小人感激不盡!

    郭靖向段天德從上瞧到下,又從下瞧到上,始終一言不發,段天德只是陪笑。過了好半晌,郭靖轉頭向陸乘風道:“陸莊主,在下要藉寶莊後廳一用。”

    陸乘風心知其中必有委曲,點頭笑道:“郭兄弟不必見外,請便。”

    郭靖挽了段天德的手臂,大踏步向後走去。眾人隨後跟上,孟尋真瞥了一眼那金國欽使,叫人將他也一併帶著。

    到了後庭,郭靖又道:“煩借紙筆一用。”

    陸乘風應了命人取來。

    郭靖對孟尋真道:“大哥,小弟識字有限,請你代寫上先父的靈位。”

    孟尋真點頭,提筆在白紙上寫了“郭義士嘯天之靈位”八個大字,供在桌子正中。

    正一頭霧水的段天德見到郭嘯天的名字,只嚇得魂飛天外,身子一軟,一灘爛泥般堆在地上。奇怪地是那金國欽使也面色慘變,全身瑟瑟做抖。

    此刻郭靖平素溫和敦厚的臉上一片猙獰,望著段天德喝道:“你要痛痛快快的死呢,還是喜歡零零碎碎的先受點折磨?”

    段天德到了這個地步,哪裡還敢隱瞞,只盼推委罪責,說道:“你老太爺郭義士不幸喪命,雖跟小的有一點兒乾系,不過……不過小的是受了上命差遣,概不由己。”

    郭靖喝道:“誰差你了?誰派你來害我爹爹,快說,快說。”

    段天德道:“那是大金國的六太子完顏洪烈六王爺。”

    郭靖又驚又怒,問道:“你說甚麼?”

    段天德只盼多拉一個人落水,把自己的罪名減輕些,於是原原本本的將完顏洪烈因貪圖包惜弱美貌而陷害郭楊兩家的前因後果,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最後一指那金國欽使道:“小英雄若是不信,可以好生審問一下此人。他叫做沈承,原本是臨安一個幫閒篾片,後來不知怎的與完顏洪烈勾搭在一起。完顏洪烈陷害郭楊兩家的毒計,盡是此人一手策劃!”

    這一下連孟尋真都大感意外,未想到背後還藏著這麼一段情節。

    那金國欽使見郭靖滿含殺氣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忙向段天德喝罵道:“姓段的,你怎敢胡亂攀誣他人,你以為這位郭公子會信你的胡言亂語不成? ”

    段天德為保性命早豁出一切,哪還管對方金國欽使的身份,冷笑道:“姓沈的,你說段某胡言亂語,那麼當年是誰在完顏洪烈面前說什麼要想既得美人的人,又得美人的心,莫過於'英雄救美'之計,慫恿著完顏洪烈與臨安的官府串通、命官兵到牛家村去殺害楊郭二人,卻又讓他假裝見義勇為、殺出來將包氏救去?若非在此事上出了大力,憑你這不學無術的下賤胚子能在金國做到如此高官?”

    說到這裡,段天德不再理會啞口無言的沈承,在郭嘯天靈前雙膝跪地,連連叩頭,哀嚎道:“郭老爺,你在天之靈要明白,害你的仇人是人家完顏洪烈和沈承這兩個畜生,可不是我這螻蟻也不如的東西。你公子爺今日長得這麼英俊,你在天之靈也必歡喜,你老人家保佑,讓他饒了小人一條狗命罷……”

    他還在嘮嘮叨叨的說下去,郭靖倏地躍起,右掌下擊,噗的一聲,打在他的頭頂。郭靖如今的掌力何等厲害,立時將他打得頭骨粉碎、腦漿迸裂而死。收回手掌後,郭靖又轉身走向早嚇得體如篩糠的沈承。

    看著滿臉殺氣逼近的郭靖,沈承害怕至極點,但他總還有幾分機智,不似段天德般十足草包。心中的念頭風車般急轉,驀地有了一個主意,急忙開口大叫道:“且慢,郭公子,你是否要殺那元兇首惡的完顏洪烈,眼下便有一個天賜良機!”

    ********************

    本章對於“龍象般若功”的設定出自筆者臆測,請勿深究。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7-30 19:49
第二十四章 山寨之祖
  

    “你說什麼?”郭靖停下腳步,皺眉問道。

    沈承看到事情出現轉機,迫不及待地道:“完顏洪烈身份尊貴,身邊侍衛高手眾多。在一般情形下,郭公子想殺他報仇殊為不易。但小人知道有一個消息,可以讓公子輕鬆誅殺此人。小人只想用這個消息,換得一條賤命!”

    郭靖沉吟不語,一旁的黃蓉眼珠一轉,扯扯他的衣袖道:“靖哥哥,誅殺元兇要緊!”

    郭靖終於點頭道:“好,只要你告訴我那消息,我今日便不殺你!”

    沈承狂喜道:“郭公子不可食言!”

    郭靖森然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但醜話說在前面,父仇不共戴天,我今日雖然放你,日後若再見面,仍要殺你報仇!”

    沈承本就看出郭靖是言出無悔的老實人,聽他這樣說,反而更確信他不會在事後反悔,便老老實實地道:“蒙古出了個叫做成吉思汗厲害人物,他在統一了草原各部後,又來攻打金國。可是金國地大兵眾,經過這許多年的經營,基業甚是穩固,雖然開始時吃了幾個敗仗,但後來派兵死守住幾處咽喉要塞,那些草原蠻子便無計可施。後來成吉思汗派出他最疼愛的兒子拖雷南下,要聯合宋國出兵夾攻。這消息被金國細作探知,金國皇帝急召群臣商議對策。完顏洪烈獻計,一方面派小人出使宋國,要小人去見那素來畏懼金國的宋國丞相史彌遠,逼他斬殺蒙古使者;一方面則由他親自率領精兵,於必經之路截殺蒙古使者。如此雙管齊下,可保萬無一失,總之定要斷絕蒙古聯宋之路。”

    “完顏洪烈將在何處截殺拖雷?”郭靖一則已明白沈承言下之意,完顏洪烈輕身遠離金國,這卻是一個刺殺他的天賜良機;二則卻是擔心好友拖雷的安危。心急之下,一把將還想賣個關子的沈承揪了起來喝問道。

    “寶應!”沈承看他神色,不敢羅嗦,乾脆利落的報出一個地名。

    郭靖愣了片刻,正當沈承開始擔心這貌似忠厚的小子是否會後悔食言時,他雙手一揮將沈承重重摜在地上,喝道:“滾吧!”

    沈承雖然摔得全身筋骨欲裂,心中卻是大喜,掙扎著爬起身來,轉身便要出門。

    “站住!”人影一閃,黃蓉俏生生地站在門口,手中橫著一對明晃晃的青鋼峨眉刺攔住去路。

    沈承臉色大變,回頭顫聲對郭靖道:“郭公子,你……你當真要反悔?”

    郭靖有些不解地對黃蓉道:“蓉兒,你……”

    黃蓉嬌俏的臉上現出狡黠的笑容,道:“靖哥哥,剛剛只是你答應要放他走,我們大家可都沒答應。尤其這傢伙可是人家歸雲莊的俘虜,你好像沒資格做主放人呢!”

    陸乘風這老狐狸立即會意,佯怒喝道:“此言極是。郭兄弟,你雖是我們歸雲莊的客人,卻也不可喧賓奪主。來人,將這數典忘祖、投靠金國的奸賊拿下!”

    “你們……”郭靖雖然耿直憨厚,終究不是傻子,兩人如此誇張的表演自然瞞他不過。

    看到郭靖有些躊躇,孟尋真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微笑道:“二弟,今日為兄便教你一個道理——行大事者,不拘小節。黃姑娘!”

    黃蓉聽得這一聲喝,立即將手中雙刺朝前一送,一入咽喉,一入心窩,沈承一聲慘叫,登時了賬。

    郭靖拜伏在父親靈前大哭,旁人亦都傷感,一一在郭嘯天靈前行禮致祭。郭靖哭罷多時,起身​​對孟尋真道:“大哥,小弟已決意往寶應尋完顏洪烈報仇,並救援好友拖雷,即刻便要動身。”

    黃蓉忙抓住他的手道:“靖哥哥,我和你一起去!”

    孟尋真想完顏洪烈身邊縱是帶了沙通天、彭連虎等高手,以郭靖如今的武功也可應付得了,有黃蓉這機靈的丫頭在身邊,也不怕對方弄什麼陰謀,便很是放心的點頭答應了。

    郭靖、黃蓉又向陸乘風告辭。

    陸乘風略一猶豫,命人取來一個極為精緻的瓷瓶,拿過來遞給黃蓉道:“在下別無他長,昔日曾由恩師授得一些醫藥道理,花了點功夫配製了這幾顆藥丸。此藥對於療傷驅邪,恢復精力頗有效果。兩位將它帶在身邊,可備不時之需。”

    黃蓉接過瓷瓶,打開瓶口一倒,一顆朱紅藥丸落在掌心,立時便嗅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九華玉露丸!”她曾相幫父親蒐集九種花瓣上清晨的露水來調配這種藥丸,知道製這藥丸要湊天時季節,極費功夫,至於所用藥材多屬珍異,更不用說。瓷瓶中的藥丸足有數十顆,這份人情可實在太大了一些。

    陸乘風聽黃蓉叫出藥丸名稱,微微一驚,問道:“姑娘怎識得這藥丸的名字?”

    黃蓉的謊話隨口便來:“小妹幼時身子單弱,曾由一位高僧賜過三顆,服了很是見效,因是得知。”

    陸乘風不疑有他,又命人為兩人準備盤纏。他知道郭靖有一匹汗血寶馬,便只為黃蓉備了一匹良駒。孟尋真叮囑兩人幾句,親自將他們送出了歸雲莊。

    在郭黃二人走後的第二天,陸冠英忽地興沖衝來見陸乘風,見面便道:“爹爹,有一位前輩高人前來拜莊!”

    陸乘風正在書房與孟尋真閒談,聞言一愣道:“是哪位前輩高人?”

    陸冠英滿臉崇拜之色的答道:“來的是'鐵掌水上漂'裘千仞裘老前輩!”

    “噗!”孟尋真剛剛送入口中的茶水立時便噴了出來,見陸家父子都轉過臉來看自己,他急忙掩飾地干咳兩聲,若無其事地問道:“那裘老前輩已有二十餘年未履江湖,怎會無端在此處現身?冠英你可認清楚了,莫要被什麼欺世盜名之輩矇騙了才好。”

    “絕錯不了!”陸冠英口氣甚是堅決,“裘老前輩號稱'鐵掌水上漂',那'鐵掌'如何我不知道,而'水上漂'的功夫卻是親眼看到的。他便在我的面前,頭頂一口盛滿水的巨大鐵缸,從一條寬有十丈的溪流上平平穩穩地走了過去,溪水竟不能淹沒他的腳踝!”

    “天下竟有如此輕功!”陸乘風悚然動容,心中甚至升起一個自覺極是大不敬的念頭,“便是師傅他老人家,只怕也……”

    陸家父子一齊往前廳去見那位“裘老前輩”,孟尋真自然不好託大,只得跟在他們身後。望著神色恭謹的父子二人,孟尋真心中嘆道:“只盼等你們知道他裘千仞實是個山寨貨之後,不會太過失望才好。”

    陸乘風來到前廳,便見到一個身穿黃葛短衫,右手揮一把大蒲扇的白須老者坐在椅上,容貌裝扮,確與當年師傅說過的裘千仞一模一樣,當下心中再無懷疑,忙命人抬著自己上前,恭敬的見禮問候。

    那“裘千仞”對陸乘風倒算客氣,並不以武林前輩自居,談笑風生很是平易近人。陸乘風又給孟尋真做了引見,“裘千仞”聽說面前相貌平凡如路人的青年竟是近年名噪江湖的“劍仙”孟尋真,似是有些吃驚。等兩人見禮,他看到孟尋真眼中那一抹隱藏極深的戲謔與嘲諷之色,心中不由暗暗打鼓。但轉念一想,確認自己應該未露出半點破綻,以為是做賊心虛而生出錯覺,便又安下心來。

    事情的進展與孟尋真記憶中的情節大同小異,這“裘千仞”在有意無意的顯露了“噴煙吐霧”的深厚內力與“捏石成粉”的霸道掌功後,對將他敬若天人陸家父子坦明來意,恬不知恥地說了一通金國勢大,宋國必滅,要陸家父子憐惜蒼生,聯結江湖豪傑響應金兵,以早早消弭兵禍,保全百姓的鬼話。

    陸家父子都是有骨氣的好漢,聞言又是失望,又是憤怒。陸乘風當時便嚴詞拒絕,只是有些畏懼他所顯驚世駭俗的“絕世武功”,才強忍著沒有叫人將這無恥老兒亂棍打出。

    “裘千仞”見陸家父子不肯就範,便又露了一手“掌削酒杯”的絕技,而後望著兩人嘿嘿冷笑。

    陸乘風知他這是挾藝相脅,沉吟不語,心中籌謀應對之策。

    一直坐在一邊看戲的孟尋真忽地發出一聲長笑,斜著眼睛看看“裘千仞”道:“裘老前輩神技,晚輩聞所未聞。今日有緣得見,斗膽請教高明!”

    “小娃娃,你要和我老人家動手?”“裘千仞”臉上現出一絲驚慌之色,卻很快掩飾過去。他哈哈一笑站起身來,端了原來坐的那張椅子,緩步走到廳心,將椅放下,坐了下去,右足架在左足之上輕輕搖晃,一派悠然之態地道,“老夫多年不與人過招,今日就坐著和你這娃娃玩玩。”

    陸家父子均倒抽一口涼氣,心道此人若非有絕頂武功,怎敢如此託大?

    “是麼?”孟尋真臉上似笑非笑,右手前伸朝虛空一抓。

    “裘千仞”立時便覺一股大力扯動身體,再也坐不穩椅子,向前一頭栽倒在地上,口中發出“啊!”的一聲慘叫,卻是磕落了兩顆門牙。

    陸家父子都被這萬萬料想不到的變故驚得呆了。

    孟尋真呵呵笑道:“前輩武功果然了得!這一招'惡狗搶屎'使得爐火純青。難怪您老甘為金人走狗。原來是為了親身體會為狗之道,而後練就這門絕技!”

    “裘千仞”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一張老臉忽青忽白,早已不復先前“絕世高人”的風範。他氣急敗壞地一聲大吼:“臭小子敢弄妖法戲耍老爺,看拳!”揮掌便向孟尋真打來。他見識有限,不識得“擒龍功”神妙,竟將其當做什麼妖法邪術。

    孟尋真看這老兒的掌法倒有幾分意思:他右手發出時,左手往右手貫勁,左手隨發之時,右手往回帶撤,以增左手之力,雙手相互應援、連環不斷,正是一路“通臂**掌”。當然,這套常人眼中算得上精妙的掌法在他看來實在破綻百出。口中發出一聲冷笑,右手穿透對方看似舞得風雨不透的掌影,先是正反四記耳光將他打個暈頭轉向,而後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喝道:“老騙子,給我滾出去罷!”揮手便將他從廳內扔了出去。

    “裘千仞”驚叫著手舞足蹈,以為這次定要被摔個半死,忽覺後領一緊,被突然出現在門口的一個人抓住提在空中。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7-30 19:50
第二十五章 同門恩怨
  

    “梅超風,你竟然找上門來!”看到門口出現那人,陸乘風忽地一聲暴喝,雙手在座椅扶手上用力一撐,身形借力彈起,凌空撲到那人上方,右掌向她頭頂猛劈下去,招式凌厲,掌風凜冽,實為武林中第一流的手段。

    門口那長髮披肩、雙目緊閉的黑衣女子正是“鐵尸”梅超風。陸乘風見面後不由分說直接動手,這使得她心中也是大怒,又想起當年自己夫婦二人給他聯合眾多武林好手圍攻成重傷,不得已遠遁大漠,間接導致了丈夫的死亡,當即也不說話,隨手​​將提著的“裘千仞”摔在地上,使出“九陰白骨爪”的歹毒功夫,向著凌空下擊的陸乘風狠狠抓去。

    陸乘風藉著雙方手臂交擊的力道在空中翻滾盤旋,雙手用的都是分筋錯骨的擒拿手段,這是他二十年來苦心孤詣研究出來專門克制“九陰白骨爪”的功夫,這想法倒是與“妙手書生”朱聰不謀而合。但“九陰白骨爪”是《九陰真經》中最厲害的幾門絕學之一,雖然梅超風練到了邪路上,僅能發揮這功法的一半威力,卻也不是陸乘風和朱聰可以能破解的。十招一過,梅超風左爪一探,竟反制住陸乘風的脈門。陸乘風全身一軟,再也使不出力道。梅超風本來便不是什麼善男信女,這些年因誤練《九陰真經》的功夫,心性也大受影響,一旦出手便殺心大盛,將此行的目的拋諸腦後,右手五指向著陸乘風頭頂狠狠插下。

    眼看便要在對方頭上插出五個透明的窟窿,梅超風的嘴角已露出一絲隱隱透著瘋狂意味的笑意,耳畔忽地傳來一聲輕輕的咳嗽。她身軀猛地一震,似有一盆冰水從頭頂澆下,心境立時恢復清明。已經觸到陸乘風頭皮的手爪倏地收回,依然俏麗的臉上現出一絲苦笑,嘆道:“陸師弟,當年之事,確是我們夫婦連累了你。只是如今我丈夫已身死人手,自己也被人毀了雙目,難道還不能解你心頭之恨嗎?”說罷抖手將陸乘風拋了出去。

    陸乘風在空中翻滾了幾遭,不偏不倚落迴座椅之內。

    “爹爹!”陸冠英滿臉的驚駭與關切之色,急忙撲過來扶住陸乘風。

    在陸乘風出手之時,最覺震驚的莫過於陸冠英。在他的記憶中,父親因雙腿殘廢,平日只寄情與琴棋書畫,從未顯露過一招半式,他也只當父親不會武功。誰知方才出手那兔起鶻落的幾招,招數精奇,功力深厚,他自問若是自己做他的對手,只這幾招便要受制遭擒無疑。然而與父親交手的黑衣女子武功竟還遠在父親之上,方才她揮爪向父親頭頂抓下時,他的一顆心幾乎要從胸腔中跳出來。

    陸乘風初見梅超風時,心中被一股怒氣填滿,不假思索地便出手攻擊。在梅超風的“九陰白骨爪”下險死還生一遭,出了一身冷汗之後才恢復清明。他聽到梅超風的話,看一看她長發迎風的孤立身影,除了陰森外,更透著一股蕭索之意,鬱積二十餘年的恨意立時消減,更早時同門學藝的情誼湧上心頭,嘆息一聲道:“陳師兄是被何人所害?師姊的雙目又是何人所毀?可報了仇嗎?”

    梅超風冷哼道:“這些不用你操心,我自會料理。”

    陸乘風問道:“看來師姊今日前來卻不是為了報當年小弟帶人圍攻你們夫婦的舊怨,不知你有何貴幹?”

    梅超風呆了一陣,忽地幽幽道:“是師傅命我來找你的。”

    陸乘風身軀巨震,顫聲問道:“師傅他老人家離了桃花島?既然他先見到了你,為何……”

    “你想問師傅他為何沒有下手清理門戶?”梅超風慘笑道,“不久前我險遭一個小人暗算,是師傅突然出現將我救下。他老人家許是可憐我這個喪父失目之人,留了我一條性命,卻賞了我三枚附骨針。”

    “附骨針!”陸乘風驚呼出聲。他知道師傅有這一宗獨門暗器,只要伸手在敵人身上輕輕一拍,那針便深入肉裡,牢牢釘在骨骼的關節之中。針上餵有毒藥,藥性卻是慢慢發作,每日六次,按著血脈運行,叫人遍嚐諸般難以言傳的劇烈苦痛,一時又不得死,要折磨到一兩年後方取人性命。武功好的人如運功抵擋,卻是越擋越痛,所受苦楚猶似火上加油,更其劇烈。但凡有功夫之人,到了這個地步,又不得不咬緊牙關,強運功力,明知是飲鴆止渴,下次毒發時更為猛惡,然而也只好擋得一陣是一陣了。這“附骨針”只要中一枚針已是進了人間地獄,何況梅超風是中了三枚?

    梅超風雖看不到他臉上表情,但從語氣中也聽出他很是代自己擔心,臉上冷峻的神色略略柔和了一些,輕嘆道:“師傅給我下的附骨針上的藥性,一年之後才會發作。他吩咐了三件事給我去做,若都辦成了,便可以到桃花島去求賜解藥。其中的一件事,便是尋回因受我們夫婦牽累而被斷腿驅逐的四位師弟。”

    陸乘風這一喜非同小可,不敢置信地問道:“師傅他……他准我們重歸門牆?”

    梅超風點一點頭,從懷中取出兩頁白紙,道:“這是師傅給你們幾個的?”

    陸乘風忙叫陸冠英上前將那兩頁紙接過來,一瞥之下,見兩張紙上寫的都是練功的口訣要旨,正是師傅的親筆。二十年不見,師傅的字跡更加遒勁挺拔,第一頁上右首寫著題目,卻是“旋風掃葉腿法”六字,心頭不禁狂喜。雖然這“旋風掃葉腿”是自己早年未得傳授的師門絕技,但他雙腿已廢,自是不能練習。他所喜者,實是因為師傅既然肯將這門絕技賜下,准他重歸師門之意明白無疑。當即掙扎這從座椅上下來,伏地望空拜謝師恩。

    梅超風又道:“陸師弟,師傅說過這套腿法已和他早年所創的大不相同,招數雖還一樣,但這套卻是先從內功練起。你每日依照功法打坐練氣,要是進境得快,五六年後,便可不用扶杖行走。師傅已經說了,等你可以走路,便自己走回桃花島去見他!”

    陸乘風先是一愣,隨即猜到師傅的心思。他定是一直悔恨當年太過心急躁怒,重罰了四名無辜的弟子,因此潛心創出這“旋風掃葉腿”的內功秘訣,便是想去傳給四名弟子,好讓他們能修習下盤的內功之後,得以回復行走。只是師傅的性子素來要強好勝,雖然內心後悔,口上卻不肯說,因此這套內功明明是全部新創,仍是用上一個全不相干的舊名,不肯稍露認錯補過之意。

    “師傅天恩,弟子粉身難報!”陸乘風熱淚盈眶地再次望空叩拜。重歸師門的夙願得償,他心中對梅超風的最後一點恨意隨之煙消雲散,起身後對梅超風道,“梅師姊,這些年小弟一直在打聽三位師兄弟的下落。只隱約聽說武師弟已經去世,曲師哥和馮師弟則不知所踪。我歸雲莊人手眾多,可以繼續幫你尋人。師傅交代給你的另兩件事是什麼,小弟也可以略效微勞。”

    梅超風的臉色已恢復冷峻,沉聲道:“幫忙就不必了,你只須冷眼旁觀便可。孟尋真,我知道你在這裡。當日梅超風敗於你手,平白叫人說桃花島傳人不及全真教弟子,姓梅的丟不起這個人,桃花島更丟不起這個人,今日要和你再見個高下!”

    在梅超風現身之時,孟尋真便一言不發,坐看他們同門師姊弟解決糾紛。聽到梅超風公然搦戰,緩緩起身走出來,先對陸乘風笑笑道:“沒想到陸老哥竟是桃花島主門下高足,難怪身負這一身高深武學!”

    陸乘風面現慚色,拱手道:“愚兄也知自己身負武功之事絕瞞不過賢弟的如電雙目,難得賢弟體諒,自始至終竟一句話都沒有多問。不知你和梅師姊之間有何誤會,不若大家都賣我一個面子,就此握手言和如何?”

    梅超風冷笑道:“陸師弟,此事關乎咱們桃花島的顏面,你若不想師傅不高興,還是不要插手才好。我知道你和這姓孟的有交情,便不在你的地方和他動手,免得你左右為難。孟尋真,你若有膽,隨我來便是!”說罷轉身便向莊外掠去。

    “老哥稍待,小弟去去便回!”孟尋真對陸乘風道,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便補充了一句,“放心,小弟看你面上,不難為她便了。”隨後便追著梅超風的身影飛掠出去。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被梅超風扔在地上的“裘千仞”已悄悄地爬起來溜走了。陸家父子雖然看到,但終究還是有幾分忌憚他展露的諸般“神功絕技”,便打暗號吩咐莊內上下人等不要阻攔。這老傢伙的記性倒是不錯,居然還記得來時走的路線,竟循著來路逃了出去。

    陸冠英見父親眼望著梅、孟兩人消失的方向,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便問道:“爹爹,依你看孟叔叔和那梅……梅師姑此戰誰勝誰敗?”

    陸乘風道:“孟老弟年紀輕輕,一身武功卻已漸臻化境,幾可與當今武林中最頂尖的幾位前輩比肩,梅師姊的'九陰白骨爪'雖然歹毒,卻還不是他的對手。”

    陸冠英道:“既然梅師姑不是孟叔叔的對手,孟叔叔又答應了爹爹對梅師姑手下留情,爹爹你還在擔心些什麼?”

    陸乘風苦笑道:“為父此刻回想梅師姊方才所說言語,她此次向孟老弟挑戰怕是受了師傅的指示,否則不會特別強調'桃花島的顏面'。若是如此,則師傅很有可能會在暗中看他們兩人比武,一旦孟老弟獲勝,以師傅好強和護短的性格,只怕會親自出手。師傅當年與重陽真人頗有交情,倒不至於對他的門人痛下殺手,但孟老弟免不得要吃些苦頭!”

    陸冠英還待詳細詢問父親與桃花島淵源,忽見一個莊丁驚惶地奔了進來,下拜禀道:“啟禀莊主、少莊主,方才被孟爺擒住的那個藏僧逃了! ”

    陸冠英又驚又怒,喝問道:“那藏僧手足都加了精鋼鐐銬,咱們歸雲莊又有奇門陣法護持,他如何逃得出去?”

    那莊丁答道:“那藏僧不知弄得什麼妖法,帶著的鐐銬都完好無損地從他手腳上鬆脫下來。然後他制住了一名給他送飯莊內的兄弟,逼著他帶路從莊後的小路逃走了。”

    “可惡!”陸冠英懊惱地揮拳擊掌,下令道,“點齊人手,我帶你們去將他捉回來!”

    陸乘風嘆道:“罷了,是我一時疏忽。想必此人不僅練成密宗的龜息閉氣之術,也精通另一門柔筋縮骨之法,尋常鐐銬自是銬不住他。憑他的武功,你便是追上也奈何不了他,索性大方一點,隨他去罷!”

    ********************

    過渡章節,下一章會將筆墨集中的主角身上。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7-30 19:51
第二十六章 彈指神通
  

    梅超風和孟尋真一先一後從歸雲莊出來,向東飛掠出十數里後,梅超風在一片樹林邊停下腳步,轉身對在距離她三丈處站定的孟尋真喝道:“姓孟的,上次我以一招之差敗與你手,更被你奪去經書。今日如能勝你,也不傷你性命,只要你承認全真教弟子不如桃花島門下,並將經書還我即可。”

    “如你所願。”孟尋真答應後在心中道:“上次交手時有意拿你來磨練劍法,所以才被你撐到百招以外,難道你當真以為自己的武功與我只是一步之差?若非想見你身後之人,我卻是連跟你出來的興趣都沒有。”

    梅超風身化輕煙,揮爪來攻。

    孟尋真卻不拔劍,雙手亦屈指成爪相迎。

    梅超風大怒,喝道:“姓孟的,你怎不拔劍,莫非看不起我?”

    孟尋真笑道:“你先接下我這一路'擒龍功'再說!”

    兩人以爪對爪,一時間方圓數丈之內盡是爪勁裂空的噝噝之聲。雖都是用爪,兩人的爪法卻是迥然有異。梅超風誤練《九陰真經》,將好好的一門道家伏魔驅邪絕技“九陰神爪”練成了“九陰白骨爪”,十根手指便如十柄短劍向著對手身上各處要害狠插,原來爪功中的浩蕩正氣是一絲也不見了,但正所謂錯有錯著,其陰毒狠辣之處卻是遠勝正統路數;孟尋真的“擒龍功”則是大氣磅礴,招招式式於堂堂之陣、正正之師間隱藏無數精微變化,當真有降龍伏虎的大威能。

    兩者相較,終究是邪不勝正。鬥到第三十招上,孟尋真用了一式“擒龍功”中的“抱殘守缺”,這一招是整套爪法中唯一守式,而且守勢中藏有九處精心設計的破綻,每一處破綻都預設了厲害無比的埋伏。若對手以為有機可乘循著這些破綻進攻,其實卻是墮入了陷阱。

    梅超風雖是雙目失明,卻也因此而將其他感官鍛煉的敏銳之極。察覺對手招式現出破綻,不假思索的雙爪齊出,穿過孟尋真防禦的漏洞長驅直入,抓向他雙肩的琵琶骨。

    便在梅超風指尖沾到孟尋真的衣服,自以為勝券在握,心中大喜之時,孟尋真雙爪奇異地一翻一兜,自下而上拿住她雙臂的肘關節。五指微微一錯,便將她的關節錯開。不過他雖然得手,卻並未乘勢進擊,手指再動,轉眼間又將她的關節復原,而後雙臂向外一送,推得梅超風向後連退幾步。

    梅超風心頭一片死灰,趙王府一戰後,她一直以為自己與孟尋真的武功雖有差距,卻不過是一步之遙。經過這些日子的刻苦修煉,她自覺武功大有進境,本以為可以將其擊敗一雪前恥並奪回真若性命的經書。她卻不知孟尋真上次交手時根本未盡全力,近來又接連從歐陽鋒和洪七公兩位大高手處得了不少好處,武功又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這次交手,連劍都未亮,赤手空拳便輕易將她擊敗。

    “哼!”一聲冷哼忽地傳入孟尋真的耳中,聲音雖不甚高,卻是凝成一絲如一根鋼針般直刺他的耳鼓,震得他心神動搖,幾乎不能自持。

    “他果然在這裡!”孟尋真扭頭向一旁的樹林中望去,眼中滿是驚駭之色。

    一個青袍人從樹林中緩步踱出,身形高瘦,面容清癯雋爽,手中捏一枝晶瑩圓潤的玉簫。

    “弟子全真教二代弟子孟尋真拜見桃花島主黃前輩!”見到此人形象,孟尋真心中再無懷疑,恭敬地抱拳遙施一禮。

    來人正是當世四絕之一的“東邪”黃藥師,他沒有理會孟尋真,卻將兩道如刀似劍的銳利目光投在梅超風的身上。

    梅超風雖是盲了雙目,卻也真切地感應到這有若實質的目光,身軀一顫,滿臉惶恐之色地拜倒在黃藥師身前,俯首道:“弟子兩次敗於人手,有有辱師門盛譽,罪該萬死!”

    黃藥師忽地發出一聲幽幽長嘆:“若你與玄風未曾叛師私逃,又或者我未曾遷怒你四個師弟將他們逐離師門,你們六人再受我這二十年調教,難道會無一人能勝過這全真教的小兒?罷了,這雖是你的罪,但也是老夫造的孽!此事你不用再理,去辦我交代的另外兩件事吧!”

    梅超風半晌無言,忽地向著黃藥師重重地叩了三個頭,轉身如飛般去了。在她轉身之時,孟尋真隱隱看到從她緊閉雙目的眼角邊淌下兩滴淚珠。

    黃藥師的目光轉到孟尋真身上,冷笑一聲道:“小子,方才你自稱弟子,可是提醒老夫不可以大欺小?若是如此你可打錯瞭如意算盤。老夫號稱'東邪',行事自然不會將什麼狗屁武林規矩放在心上!”

    孟尋真不卑不亢地答道:“前輩未免小瞧了我全真教弟子。雖然我師重陽真人已經仙逝,但全真教上下卻也從未怕過哪一個。若前輩有心指點弟子幾招,請儘管出手便是!”

    “好一個硬骨頭的小子!”黃藥師不怒反笑,“老夫便稱量一下你這身骨頭到底有幾斤幾兩!”肩不動、膀不搖,一顆小小的石子忽地從他袖底飛出,帶著尖利的呼嘯之聲,筆直射向孟尋真的面門。其速度、力道,竟絲毫不遜於強弓勁弩發出的飛矢。

    對於迎面飛來的這顆小小的石子,孟尋真不敢有絲毫的輕視。因為這顆石子所代表的,是“東邪”黃藥師平生最得意的絕技之一“彈指神通”。

    紫薇軟劍倏地從盤在腰間的軟鞘中彈出,抖得筆直。孟尋真揮劍斜挑,看似平平無奇的一劍暗蘊“獨孤九劍”之“破箭式”的玄妙劍意,劍尖從下方挑中石子。

    “蓬”的一聲爆鳴傳出,那石子在空中炸成拳頭大小的一團塵霧,紫薇軟劍則發生一陣急劇的震顫,持劍的孟尋真被震得身軀微微一晃,但雙腳還是牢牢地紮在地面上未移動分毫。

    黃藥師冷笑道:“果然有些本事,難怪敢在老夫面前撒野。再接我一招!”話音未落,又是一顆石子從袖底飛出。

    這顆石子並非筆直射向孟尋真,而是沖天而起高高地飛上天空,直冲起數丈高才翻滾著落下。小小的石子在下落之時竟發出一串轟隆隆的雷鳴般巨響,彷彿那不是一顆只有指尖大小的石子,而是一顆自九天墜落的巨大隕石。

    孟尋真臉色平靜,身隨劍走沖天而起,人劍俱如陀螺般急速旋轉,鑽頭般的劍尖刺中由上而下擊來的石子。

    “轟!”一聲大響如天地崩塌。石子應聲粉碎,孟尋真的身軀重重落下,落地時雙足陷入地面三寸有餘。

    見孟尋真竟能接下自己飛石的第二擊,黃藥師的臉色嚴肅起來,沉聲道:“好!老夫本以為重陽兄雖奪魁華山,惜乎後繼無人。今日才知全真門下,竟有英才!你再接我一擊!”又是一顆石子從袖底飛出。

    這顆石子的去勢更加古怪,竟似一片沒有重量的羽毛,融入一陣輕風中,緩緩地向孟尋真“飄”了過來。

    面對這顆石子,孟尋真的臉色變得無比凝重。他緩緩地將手中的紫薇軟劍舉起,看他舉劍時的凝滯之勢,彷彿手中的不是一把輕薄軟劍,而是一柄百十斤重的斬馬巨劍。當他將軟劍舉至頭頂之時,驀地吐氣開聲發出一聲霹靂般的斷喝,一劍向下斬落,恰好斬中慢吞吞“飄”來的石子。

    “波”的一聲輕響,如石投水。石子應聲而碎,裂成數十粒細碎的石屑撲簌簌落在地上。孟尋真的身形連晃三晃,終於立足不住,左足向後退出一步。他的臉色隨之白了一白,張嘴噴出一口血來。

    黃藥師眉頭微皺,他方才彈出第三粒石子時實已用出了全力,結果卻不過迫得對方後退半步。雖然孟尋真吐了一口血,但黃藥師精通醫理,見那口血紅中泛黑,便知那不過是他為舒緩內傷而主動逼出的一口淤血而已。這口淤血一吐,他本就輕微的內傷幾乎已經痊癒。他素來自重身份,雖號一個“邪”字,但與行事不擇手段的“西毒”絕不相同,連發三擊尚不能將一個小輩拿下,便拉不下臉來繼續出手。當即負手而立,冷然道:“全真教號稱玄門正宗,果然非虛。姓孟的小子,你去罷。不過你身上那《九陰真經》是老夫必得之物,錯過今日,我依然會來找你!”

    孟尋真收起軟劍,微笑道:“前輩若想得到弟子身上的經書,卻也不用等到來日。弟子斗膽,想用這經書與前輩打一個賭?”

    黃藥師微微一愣,問道:​​“打什麼賭?”

    孟尋真不慌不忙地道:“弟子聽說敝師叔周伯通一直被前輩囚禁與桃花島上……”

    “此事你從何得知?”黃藥師大是意外,此事極是隱秘,卻不知對方如何得​​知,心念一轉,臉上現出急切之色,喝問道,“你可是見過我女兒?”當年他得到《九陰真經》的下冊後,曾立誓若不能自行推衍出上冊內容,便絕不踏出桃花島半步。後來即使陳玄風與梅超風叛逃,他在盛怒之下亦不曾破誓。此番悔諾出島,全是出於一片愛女之情。

    孟尋真輕輕一笑,便將黃蓉之事約略說了,最後道:“可惜前輩晚來了一步,否則便可與令愛相見。”

    黃藥師聽說女兒安然無恙,懸掛多時的一顆心立時放了下來,轉而關心起另外一件事,皺眉道:“你說我女兒和一個叫做郭靖的小子在一起,那郭靖又是何人? ”

    孟尋真笑道:“郭靖是在下拜弟,先後濛江南七俠及'九指神丐'洪老前輩青睞,收為門下弟子。”

    黃藥師沉吟不語,他從孟尋真話中聽出女兒與那個叫做郭靖的小子兩情相悅,想到當世武功可與自己比肩者只有寥寥數人,洪七公算是其中之一,眼前這孟尋真此刻雖還差一點點,也能算得半個。那郭靖既是北丐傳人,又是孟尋真拜弟,兩家算是門當戶對,若那姓郭的小子人品武功都過得去,自己將女兒許他倒也不錯。想到此處,他在愛屋及烏之下,對孟尋真的態度稍稍緩和了一些,道:“你要與老夫打個什麼賭,說來聽聽。”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7-30 19:52
第二十七章 赤子頑童
  

    桃花島位於舟山群島東南部,居登步島與蝦峙島之間,周長數十里,島上林木繁茂,鬱鬱蔥蔥,春夏之際更是繁花似錦,美不勝收。然而若是有人想登島一覽島上風光,任憑出多少金錢,也找不到海船漁船敢載你前去。之所以如此,是因不知從何時​​起,沿海一帶流傳這桃花島被妖魅佔據的謠言。其間自然有不信邪登島察看之人,結果無一例外的在島上看似美麗實則詭異無比的花木林中迷失了道路再也走不出來,最終因飢渴、疲倦、恐懼或是莫名其妙地暈了過去,待到醒來時,人已在海灘之上。久而久之,沿海一帶的居民卻都對這風景幽美的小島畏若蛇蠍,相戒絕不靠近此島四十里以內。

    這一日,桃花島的上空忽地傳來兩聲嘹亮雕鳴,一對毛羽如雪的巨大白雕從天而降,落在島邊的沙灘上。孟尋真和黃藥師分別從雕背上跳下來,黃藥師笑道:“孟小子,想不到你竟能馴服這麼兩隻異種神鵰代步,這可比什麼日行千里的寶馬良駒都快當方便!”

    孟尋真含笑不語,照例先後為雙雕輸入一縷先天真氣作為獎勵,而後打發它們自己去覓食。

    黃藥師一指前方鬱鬱蔥蔥的繁密林木,手捻鬚髯,不無自得地道:“小子,這島上的花木皆是老夫依照諸葛孔明'八陣圖'遺法培育栽植,暗藏陰陽開合,乾坤倒置之玄妙。任你當世頂尖高手,一旦陷身其中,若不精通奇門生剋之法,也休想走得出來。如何,敢不敢隨老夫往裡面走上一遭?”

    孟尋真不答,笑問道:“前輩這幾日為何敢乘坐我馴養的白雕?難道不怕我一聲令下,讓雕兒將你從萬丈高空拋下,那是任你武功再高,也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場!”

    說完後,兩人彼此對視片刻,忽地一齊大笑起來。數日前他們在歸雲莊外做了一個賭約,便一起乘坐孟尋真的兩隻白雕往桃花島而來。每日歇宿時,一老一少自不免講文論武,談古說今。若論及學問廣博,自是黃藥師遠遠勝出,但說到眼界見識,則又是在那個信息爆炸的世界活過一世的孟尋真大佔便宜。兩下里一湊,彼此竟談得分外投契,數日相處下來,彼此間隱隱然已有些忘年之交的味道。

    當下黃藥師在前,孟尋真隨後,兩人一起往花木深處行去。忽左忽右,東旋西轉地走了一陣,黃藥師遙指前方現出的一道崖壁道:“周伯通便在那崖下的一座山洞之內,你可自去見他。不要忘記我們的約定,十日之後,老夫會前來和周伯通比武。若他敗了,你須將上下兩冊真經都交給我;若我敗了,自然任憑你們師叔侄處置。嘿嘿,老夫倒要看看,王重陽留了什麼神功秘技給你,讓你有信心令那老頑童的武功在十日之內武功突飛猛進!”

    孟尋真微笑道:“總歸不會令前輩失望,請拭目以待便是。”

    黃藥師哼了一聲轉身離去,孟尋真向著那崖壁走去,到了十多步外,果然看到一個黑黝黝的洞口。他站住腳步,朗聲道:“周師叔可在洞中,弟子孟尋真求見!”

    洞內忽地傳齣戲謔的笑聲:“哈,黃老邪可是黔驢技窮,竟想用這種拙劣的謊言騙我老頑童出洞。我那小師侄分明是個只有一丁點兒大的小娃娃,他怎地讓你這麼大的一個人來冒充!”

    孟尋真一愣,隨即苦笑道:“師叔,您老人家有多久沒見過弟子了?”

    “你等一等,待我算算。”洞內的那位如今全真教輩分最尊、卻以“老頑童”自稱的周伯通似是當真在扳著指頭計算,好半晌後才道,“自從師哥去世後我便沒再回過終南山,後來又被困在桃花島,前後足有二十來年了罷!”

    孟尋真道:“正是。難道二十年過去,弟子還會是小娃娃不成?”

    “是了!是了!原來如此!”周伯通大笑,“你果然是我師哥那小徒弟孟尋真了,快過來讓師叔我看清楚一些!”

    孟尋真舉步上前,一隻腳剛剛跨進洞口,忽覺勁風撲面,一隻拳頭向著他的胸口直擊過來。他見這一拳的來勢極是兇猛,不敢掉以輕心,右掌運足內力當胸推出。拳掌相交,孟尋真駭然發覺對方這看似力道十足的拳頭的竟是空蕩盪毫無力道,自己全力擊出的一掌打在空處,帶動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前撲跌。

    “糟糕,怎麼忘了他自創的'空明拳'!”心中閃過這個念頭時,他腦中忽地靈光一閃,抵著對方拳頭的手掌順勢前推斜引,在空中畫了一個極具玄奧意味的圓形,將引動自己身體前跌的力道消於無形,這一招卻是“太極拳”中的“雲手”。

    今世的孟尋真在劍術上的天分極佳,結合前世記憶中的一些東西,先後研創或者說是複制出“神門十三劍”、“繞指柔劍”乃至“太極劍”。不過在拳腳方面,他則少了一份同樣的才情,太極拳和太極劍的招式套路在他生活的時代流傳甚廣,他雖未刻意練習過,卻也記得個大概,而相關的心法要訣他也從各種渠道了解了不少,但如今他的“太極劍”已經盡得精髓,“太極拳”卻還只停留在一隻腳堪堪跨過門檻的尷尬境地。方才與周伯通交手一招,受對方拳上“若有若無、空而明之”的奇異拳意啟發,福至心靈地使出一招“雲手”。當然,他這招“雲手”使得還遠不到火候,否則便不只是化去那股力道,而是藉力打力將其反施彼身,反令對方向前跌個跟頭。

    周伯通的笑聲再次傳來:“嘻嘻,你開始用的是'先天功',的確是孟尋真小師侄了!除了師哥和段皇爺,也就只有你會這門功夫!不過你後來用的那招拳法很是古怪,雖也是道家一脈,卻不是咱們全真教的路數,有趣,有趣!進來罷!”

    孟尋真搖搖頭,此君雖是心如赤子,卻絕非愚蠢之輩,否則也不可能將武功練得如此境界。他走進山洞,忽見一個毛茸茸的野人跳到面前,不由嚇了一跳。等藉著從洞口射進的日光定睛看時,才看出此人是滿頭滿臉的鬚髮長年不曾修剪,以至於變成這麼一副野人模樣。

    “師叔?”明知道這洞中除了周伯通再無旁人,但他還是試探著叫了一聲。因為周伯通不耐重陽宮中的清苦寂寞,便另行尋了居所,孟尋真幼時只見過他一面,他記得這位師叔雖是一副頑童心性,容貌卻頗為英俊,實在無法將他與眼前之人聯繫起來。

    “可不是我嗎?”周伯通分開亂蓬蓬的長髮長須,現出一張滿是嘻嘻笑容的面孔來。他本是好玩好動的性子,在這石洞中一關十五年,實在已經無聊到了極點。今日忽地有人前來而且來的還是相識之人,他心中的喜悅實在無以言表。

    孟尋真從蓬亂的鬚髮間依稀辨認出記憶中周伯通的模樣,忙躬身見禮:“弟子見過師叔。”

    “免禮免禮!”周伯通笑嘻嘻的擺手,拉著孟尋真到洞內席地坐下,問道:“小師侄,你如何來到這裡?”

    孟尋真早準備好了說辭,便將自己與黃藥師打賭一事說了。

    “糟了糟了!”周伯通臉色大變,苦道,“你這娃娃怎能自作主張,師叔我若是能打敗黃老邪,又何至於被困在這裡十五年?這場賭約豈不是輸定了?”

    孟尋真微笑道:“便是輸了,又有何妨?”

    “何妨?”周伯通被孟尋真輕描淡寫的態度氣得原地一個虎跳,亂蓬蓬的鬍子都翹了起來,“若是輸了,不僅師叔我看守了十五年的《九陰真經》上冊要賠出去,還要搭上你小子好不容易找回來的下冊。你還敢說何妨?”

    孟尋真問道:“師叔,反正咱們全真教弟子謹奉我師傅遺命,都不能修習這《九陰真經》。你為何如此著緊它做什麼?”

    周伯通不假思索地答道:“當年師哥曾說這真經中的功夫精妙無比,若是被大奸大惡之徒學會,必定要貽害蒼生。咱們自己雖不能練,卻也要防著那些奸惡之徒學了去。”

    孟尋真再問:“師叔可知黃島主要這兩冊真經何用?”

    周伯通道:“黃老邪初時自然也是覬覦經書中所載的高深武學。不過後來他那個聰明漂亮又最會騙人的老婆因這經書而死,黃老邪便一心一意要將經書尋來燒了祭告夫人。”

    孟尋真又問:“師叔以為黃島主在燒經之前是否會偷偷抄錄一份留下來自己暗中修習?”

    周伯通正色道:“絕不可能!黃老邪這人行事雖邪裡邪氣,卻從來都是言出必踐,而且他深愛亡妻,絕不會在此事上弄鬼”說到此處,他忽地明白了孟尋真這一串問題的真意,張口結舌地道:“你的意思是……”

    孟尋真悠然道:“黃島主是要將經書焚了祭奠亡妻,絕不會流傳出去,這與師叔你守護真經的目的應該沒有衝突。師叔你與黃島主相持十五年,究竟是為了遵守我師傅的遺命守護真經,還是不忿黃島主騙你真經、傷你囚你的仇怨?”

    這一句話如洪鐘大呂,重重地轟在周伯通的耳中,在他的腦中心中轟隆隆迴盪不休。他雖然不是全真道士,但自來深受全真教清靜無為、淡泊玄默教旨的陶冶,此時聽了孟尋真這一句直指他本心的質問,又見到洞外晴空萬里,白雲在天,深埋心底連自己都未清楚意識到的一絲執念頓時一掃而空,心中一片空明,回首自己與黃藥師這十五年來的恩怨,登時成為雞蟲之爭般的小事,再也無所縈懷。

    便在他揮去心頭塵雜,豁然貫通之際,孟尋真卻又幽幽地道:“不過話說回來,師叔和弟子既然都和黃島主打了賭,總要想辦法贏了才好。”

    “是極是極!”周伯通連連點頭,“咱們全真教總歸不能被他桃花島壓到頭上去!”此刻他的心境已大不相同,雖然仍要與黃藥師爭勝,口中還搬出兩家的招牌字號,但在他的心中,此事已經與兩個小孩為爭搶一粒糖果而打賭鬥氣全無區別。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7-30 19:53
第二十八章 左右互搏
  

    周伯通心結盡去,便開始興致勃勃地與孟尋真商議如何應對與黃藥師的賭約。

    孟尋真問道:“師叔這些年武功進境如何,難道就沒有一點希望戰胜黃島主?”

    周伯通雙手一攤道:“雖然我在這洞中沒事分心,可以專注於練功,十五年抵得上旁人二十五年的進境,但黃老邪也沒閒著,終究是稍稍勝我一籌。除非我能在這十日之內做出重大突破,否則這賭局是輸定了的。”說到此處,忽地想到什麼,跳起來道:“小師侄,方才我試你武功之時,你用了一招很是古怪的拳法。這拳法與我在洞中十五年自創的'空明拳'很有些異曲同工的味道,隱隱的卻又多出些東西。你將這拳法使來給我看看,若能從中悟出點東西來進一步完善我的'空明拳',說不定便能與黃老邪鬥一斗了。”

    孟尋真來桃花島的目的之一,便是打著“借雞生蛋”的主意,想請這位武學上的天才人物幫自己參悟“太極拳”。此刻聽他自己提出來,自是求出不得,當即笑道:“這路拳法名為'太極拳',是弟子從道家陰陽相生的太極之理中悟出來的。但弟子修為不到,這路拳法至今未能完善。師叔既然要看,弟子便來演練一番。”

    他說著邊走出岩洞,在洞口空地上站定,雙手下垂,手背向外,手指微舒,兩足分開平行,接著兩臂慢慢提起至胸前,左臂半環,掌與面對成陰掌,右掌翻過成陽掌,說道:“這是太極拳的起手式。”跟著一招一式的演了下去,口中隨著叫出招式的名稱:攬雀尾、單鞭、提手上勢、白鶴亮翅、摟膝勾步、手揮琵琶、進步搬攔錘、如封似閉、十字手、抱虎歸山……約莫一頓飯時分,使到上步高探馬,上步攬雀尾,單鞭而合太極,神定氣閒的站在當地,

    孟尋真收勢後對看得目不轉睛的周伯通道:“師叔,這套拳術的訣竅是'虛靈頂勁、涵胸拔背、鬆腰垂臀、沉肩墜肘'十六個字,純以意行,最忌用力。形神合一,是這路拳法的要旨。使拳之時,當牢記太極圓轉的至理,一招一式,務須節節貫串,如長江大河,滔滔不絕。弟子便是一直不能將這'陰陽相生,圓轉不絕'之理融會貫通,因此始終不能將這路拳法推衍完善。”

    “陰陽相生,圓轉不絕……”周伯通反复咀嚼著這兩句話,腦中亦浮現出太極圖陰陽變化、圓轉不斷的景象,只覺其中奧妙無窮,隱藏無盡玄機。

    他嘴裡念叨,手裡比劃。這老頑童在武學上的天分著實令人驚嘆,只看孟尋真使了一遍拳法,便將招式變化記住。而且這路太極拳在他手中使來,竟比孟尋真這個始作俑者還要圓轉自如,隱隱然已得了其中三昧。當他比劃到一式“單鞭”之時,手臂凌空擊下,不自覺地便用上剛勁,整條手臂便如一條無堅不摧的打將鋼鞭,重重的抽打在身邊的一塊岩石上,將石頭打得粉碎。

    “我明白了,原來如此!”周伯通臉上忽地現出恍然大悟的狂喜之色,長笑道,“所謂老陽生少陰,老陰育少陽,剛猛的功夫練到極處,便要演化出陰柔變化,而陰柔的功夫練到極處,也要演化出剛猛的法門,此方為陰陽相生之道。我的'空明拳'一味強調'空、柔'二字,以為這便是'上善若水'的最高境界。卻忘記了至柔之水亦可化為萬載寒冰、千尺飛瀑,那何嘗又不是世間至剛至猛之物?”

    說到此處,他手上拳路一變,開始演練自己所創的七十二手“空明拳”。他一招一式的動作都極盡空柔之勢,直如毛羽之輕;但一拳一掌發出,都裹挾著極其凌厲的勁風,震得岩洞的頂部及洞壁上塵土碎石簌簌落下,勁力之強,又是如山岳之重。

    孟尋真看他拳勢演變,眼前似現出一條空明澄澈的溪流,依循著天地自然之力緩緩流淌,而這看似平緩柔和的溪流之下又隱藏著無數暗流、漩渦、暗礁,端得是殺機四伏。

    周伯通將“空明拳”的最後一路“空籃打水”使完,輕飄飄地一掌打在左側的石壁上,掌力到處,在岩石上打出一個宛如刀刻的寸許深掌印。他不敢置信的舉起手掌左看右看,終於相信洞壁上的掌印是自己的傑作,大喜道:“小師侄,借助你這套'太極拳'的啟發,師叔我悟通了上善若水的至柔​​之道,自創的'空明拳'終於大成。此刻再和黃老邪交手,縱使不能取勝,也能和他打個平手。”

    他從領會了太極拳的精髓,到藉以推衍完善空明拳,前後不過一個時辰。此君在武學方面的天分,實是令人嘆為觀止。

    “可惜,可惜!”孟尋真忽地搖頭嘆息幾聲。

    周伯通一愣,問道:​​“小師侄,你說可惜,難道是看出我這拳法中有什麼疏漏?”

    “弟子倒不是這個意思。”孟尋真擺手道,“只是剛剛突發奇想,弟子的'太極拳'與師叔的'空明拳'都是以柔克剛的道家絕學,卻不知兩者孰優孰劣?只恨弟子尚未領會太極拳的精髓,不能以之與師叔印證一二。”

    “原來你可惜的是這件事,那也容易得很!”周伯通哈哈一笑,“這兩套拳法師叔都已經學會,我便用這兩套拳法自己和自己打架,讓你看看咱們兩個誰自創的拳法更厲害一些!”

    “自己跟自己打架?”孟尋真故作糊塗地問道。

    周伯通好像一個向人炫耀自己有一件很好玩的玩具般得意非常,嘻嘻笑道:“十五年來,我日夜苦練武功不輟,自覺武功大有進境,只是苦於沒人和我拆招,就想出了一個自己和自己打架。”

    孟尋真做出驚奇之態,問道:“自己跟自己怎麼打架?”

    “簡單的很,”周伯通道,“我平時假裝右手是黃老邪,左手是老頑童。右手一掌打過去,左手拆開之後還了一拳,就這樣打了起來。現在我假裝右手是你,用'太極拳',左手是老頑童,用'空明拳',你看清楚了!”

    說著,他左手輕飄飄一拳揮出,正是“空明拳”中起手的一式“空碗盛飯”,右手卻斜斜揮出,則是“太極拳”中的一式“手揮琵琶”,雙手便這樣一攻一守的激戰起來。

    孟尋真看了數招,只覺周伯通好玩胡鬧般自創的這門“左右互搏”的功夫實在詭異玄奧到了極點。天下學武之人,雙手不論揮拳使掌、掄刀動槍,不是攻敵,就是防身,但周伯通的雙手卻互相攻防拆解,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攻擊自己要害,同時又解開自己另一手攻來的招數,因此上左右雙手的招數截然分開,實令人匪夷所思。難怪到了《神鵰》時代,華山絕頂評定新五絕“東邪、西狂、南僧、北俠、中頑童”時,眾人心悅誠服地公推他老頑童為首。在彼此修為相若的情況下,他憑著這套一化為二,分身合擊的功夫,卻是比眾人稍勝了一籌——這還是他沒有練成類似於“玉*女素心劍法”這類聯手合擊之術的情況下。

    見周伯通左手和右手的“戰況”愈來愈烈,孟尋真暗忖時機已到,便叫一聲道:“師叔,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周伯通停手問道:“什麼事?”

    孟尋真道:“你雙手的拳路招數全然不同,豈不是就如有兩個人在各自發招?臨敵之際,要是使將這套功夫出來,那便是以兩對一,這門功夫可有用得很啊。雖然內力不能增加一倍,但招數上總是佔了大大的便宜。”

    周伯通頓時呆住了,他只為了在洞中長年枯坐,十分無聊,才想出這套雙手互搏的玩意兒來,,這時被孟尋真一句話捅破那層窗戶紙,才豁然而悟這功夫竟是克敵制勝的奇妙絕技。他在心中將這套功夫從頭至尾想了一遍,忽地一躍出了這困了他十五年的岩洞,在洞口走來走去,嘻嘻哈哈的笑聲不絕。

    “師叔,你沒事罷?”孟尋真在一旁問了一句。

    “哦,沒事……不,有事,而且是大大的好事!”周伯通哈哈大笑,“小師侄,你可是一句話點醒夢中人,原來這門功夫還有如此妙用!此刻我老頑童便是武功天下第一了,什麼東邪、西毒、南帝、北丐,我只憑大成後的'空明拳'便可以和他們打成平手,若是用出這套分身雙擊的功夫,以二敵一,哼哼,他們有誰能打得過兩個老頑童麼?哈,十日後與黃老邪那一戰我已必勝無疑。小師侄,你說我該如何報復黃老邪,是拔他鬍子,還是踢他屁股?”

    他嘰嘰咕咕的一面說一面笑,實是喜不自勝。

    時近傍晚,黃藥師派了島上的聾啞僕人來給兩人送飯,因為多了孟尋真這個差不多算是忘年之交的人,這次送來的飯菜不僅分量加倍,花樣也多了不少,而且還多了一壇上等好酒。

    周伯通大喜,拉著孟尋真一起吃飯,一邊吃一邊道:“黃老邪這一點倒是做得不錯,他將我困在洞中,卻不餓我逼我,當然更不會在飲食之中下毒,只是千方百計的誘我出洞。我出洞大便小便,他也不乘虛而入,佔這個臭便宜。衝著這一點,我決定十日後不拔他鬍子,只踢他兩下屁股便是!”

    嘻嘻哈哈地笑了一陣,他又道:“小師侄,這次全靠你我老頑童才能脫困。做師叔的絕不會虧待你,左右這幾天無視,我便將自己領悟到的'太極拳'精要及'空明拳''左右互搏'的功夫都傳給你。嘻嘻,等你也練成'左右互搏',咱們兩個一起來玩'四國大亂戰'的遊戲!”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7-30 19:54
第二十九章 一笑泯仇
  

    從這天起,周伯通便開始言傳身教,傳授孟尋真武功。孟尋真在拳腳功夫上的悟性雖不如劍法,但有周伯通這個絕頂高手詳加點撥並親自餵招對練,進境自是飛快。到第五天頭上,不僅自己的“太極拳”終於登堂入室,“空明拳”也入了門檻。但周伯通“四國大亂戰”的夢想終於還是落空,孟尋真雖算不上黃蓉那種絕頂聰明之人,卻也稱不上心念純淨,怎都練不成“左右互搏”的功夫,連入門的“左手畫方,右手畫圓”都難以做到。

    周伯通大失所望,只要勉勉強強拉孟尋真和他玩個“三國交兵”:他左右兩手各算一國,孟尋真的雙手算是一國。孟尋真的武功只略遜周伯通一籌,周伯通只用右手使看家本領“空明拳”,便反略弱了孟尋真一籌,而左手用孟尋真的“太極拳”,則再遜了一籌。這形勢倒也頗似當年的三國:孟尋真的雙手最強,好比曹魏;周伯通的右手次之,好比東吳;他的左手最弱,好比蜀漢。三國互相征伐,每每曹魏占到上風時,東吳和蜀漢便聯手禦敵,一旦將曹魏迫入下風,便又解散盟約,複層亂戰之局。如此前所未有的比武過招之法,令周伯通這武痴大感過癮,一邊動手,一邊興高采烈地大呼小叫。三國大戰不休,孟尋真的手上功夫便在不知不覺間飛速進步。

    如此又過三日,這天兩人玩了一通“三國交兵”的遊戲後,各自取出了自己手中的《九陰真經》,湊到一處。周伯通難得地正經起來,面色嚴肅的對孟尋真道:“小師侄,你說向見識一下這真經的全貌,做師叔的可以成全你。但當年師哥留有遺訓,凡我全真教門下,絕不許修習經中的武功,已表明他當年奪經絕無私心。因此你在讀經書之前,先要立個誓來,言明這經中的武功,你只是瞧,絕不練。若違此誓,日後必定武功全失,連小貓小狗也打不過!”

    孟尋真啼笑皆非,依言立下誓言,不過他在立誓時也玩了一個小小的花招,說的是“只要我孟尋真在這世上一天,便絕不修習真經上的武功” 。

    見孟尋真當面立下他老頑童認為毒無可毒的“重誓”,周伯通這才放下心來,將手中盛著《九陰真經》上冊的石匣交到孟尋真手中,同時卻搶也似地抓過孟尋真手上的真經下冊。受當年黃藥師夫人“只瞧不練”之語的啟發,這些年他已將經書上冊中所錄的各種道家修煉內功的大道以及諸般拳經劍理讀的滾瓜爛熟,且無時不刻不在揣摩經書下冊中克敵制勝的實用法門。當他得知孟尋真已從梅超風手中奪回真經下冊,本該迫不及待地先睹為快,只是先被孟尋真的“太極拳”吸引,又沉溺與“三國交兵”的遊戲,才暫將此事拋諸腦後。今日孟尋真提出想一覽真經上冊內容,倒是將他的癮頭也勾引了出來。

    兩人各自捧了半部經書埋頭苦讀,孟尋真並未著急深入體會經書內容,而是先一句一句地背了下來。他雖沒有黃夫人及黃蓉的過目不忘之能,記性也著實不差,將經文反複誦讀了十多遍後,便牢牢銘記在心。至於上卷末尾那一段已梵文譯音書寫的真經大綱,自然難不倒精通梵文的他。

    將經文背熟之後,孟尋真開始結合早已背過的下冊經書,在心中推演當年黃裳閱遍五千四百八十一卷《萬壽道藏》、又在深山苦思四十餘年,才研創出來用以克制天下各門各派武學的諸般奇功絕技。他的目的並非修習這些武學,而是嘗試著用“獨孤九劍”一一破解。

    月落日出,不知不覺孟尋真已在岩洞中坐了整整一夜。當第一縷陽光照進岩洞應在孟尋真的臉上時,他緩緩張開微闔的雙目,長身而起,信步走到洞外。紫薇軟劍從腰間彈出落入掌中,左手劍訣一引,演練起精妙絕倫的“獨孤九劍”。如今他所使的“獨孤九劍”已經與初學時有所不同。隨著修為日漸精深,孟尋真越來越覺得這套一代劍魔獨孤求敗畢生劍術精華所凝聚的劍法深不可測。這劍法的最厲害之處在於它永無止境,只要掌握了“獨孤九劍”的劍意,則所有武功在它面前都有隙可乘、有法可破,自然而然的衍生出破解之法,而且它破解的武功越多,劍法的威力也就越大。

    《九陰真經》內所載的武學堪稱包羅萬象,以孟尋真如今的見識修為,自然沒有可能憑一夜的空想便將其全部破解,最多不過是有了些片鱗殘爪的推測。但就是這一點點推測,也使得“獨孤九劍”開始萌生出一些蛻變。待到日後他將真經中的武學盡數破解,“獨孤九劍”必定會提升到一個全新的境界。

    到目前為止,孟尋真所知的唯一不能被“獨孤九劍”克制的武功就只有“太極劍法”。這套在《倚天》時期由那位震古爍今的大宗師張三豐所創、如今在自己手中復原的絕世劍術與“獨孤九劍”走的是截然相反的兩條道路。若說“獨孤九劍”是“一劍破萬法”,以一柄長劍破盡天下武功;則“太極劍法”便是“一劍生萬法”,以一路劍法演盡陰陽變化,永無止境。

    “好劍法!”周伯通從岩洞內走出,雙目放光地叫道,“小師侄,你真是狡猾,學會瞭如此精妙的劍法竟是一句不提。看打!”說著揮拳便向孟尋真攻來。他平生兩大嗜好,一是玩樂,二是武功,此刻見到“獨孤九劍”那裡還忍得住,自是先打了再說。

    孟尋真正想找一個對手來淬煉劍法,也不推辭,使出“獨孤九劍”中的“破掌式”凝神接戰。

    周伯通將新近完善的“空明拳”展開,拳勁若有若無,虛實變幻,雖是空手對孟尋真鋒利無匹的紫薇軟劍,不僅未落下風,反而招招搶攻。

    兩人在岩洞前激鬥,劍氣掌風四溢,將周圍的花木摧殘得七零八落。百招一過,周伯通見孟尋真愈戰愈勇,內力居然絲毫不見衰減,猛地醒悟對方練的是全真教鎮教神功“先天功”,而且已經練到了第二層境界,體內真氣自行運轉,時時刻刻都在積蓄內力。若比內力之深厚,自己或能憑著數十年修為勝出,若比悠長持久,自己卻是不如。想到此處,他打定主意速戰速決,長笑道:“好小子,你這劍法果然厲害。師叔我要用左右互搏的功夫了,你小心著!”

    他拳法猛地一變,左手仍是“空明拳”的招數,右掌卻不好意思使從孟尋真那學來的“太極拳”,便用上了全真教的“三花聚頂掌法”,左拳右掌,雙手同時進搏,立時便若搖身一變,化身為兩個老頑童一般,從左右一起夾擊孟尋真。

    這套別開生面的古怪功夫一出,孟尋真​​立時吃緊,總算他這幾天玩多了“三國交兵”的遊戲,對這“左右互搏”的手段了解得極為通透,這才勉強支撐著不至立即落敗,但也左支右拙,長劍能夠施展的圈子越來越小。

    周伯通正鬥得興高采烈,忽聽一旁傳來一聲幽幽長嘆。他收招抽身,扭頭看時,卻見遠處的一株桃樹下有一個瘦高的身影,正是老對頭黃藥師。他哈哈一笑道:“黃老邪,不是說十日後才比武嗎?應該是明天才到日子,你怎麼提前跑來了?”

    “不用比了。”黃藥師的臉上滿是蕭索苦澀之態,“你這套分身合擊的古怪的功夫我應付不來,這場賭約……我認輸便是!”

    這些天他從送飯的啞僕處得知周孟二人每日都在勤練武功,心中雖不大信周伯通的武功能在短短十日之內突飛猛進,卻終有幾分疑慮。明日便是約定的比武之期,他便藉著島上依奇門之術培植的花木掩護,悄悄地潛來查探對手虛實,正好看到兩人交手的經過。

    初時見到周伯通的“空明拳”,黃藥師已是大為震驚。他和周伯通鬥了十五年,自然知道周伯通自創了這套拳法,在佩服這老頑童的武學天分的同時,也看出他拳法未臻完善,因此並無多少擔心。但此刻見他“空明拳”分明已經大成,這表示周伯通跨過了那既近在咫尺又遠隔天涯的一步,躋身當世絕頂高手之列,由不得他不驚。等到周伯通用出“​​左右互搏”的功夫,黃藥師立時心如死灰,他估量著若是自己對上周伯通的這套古怪功夫,或許能比孟尋真多撐上一時半刻,但最終還是必輸無疑。

    周伯通聽了黃藥師的話,仰天打個哈哈,臉上忽地籠上一層寒霜,冷冷地問道:“黃老邪,你當真認輸了?”

    “你武功大進,黃某自認不是你的對手!”黃藥師苦笑,將雙手負在身後道,“依照與孟小子的賭約,我若是輸了,便任由你們處置。伯通,你要報十五年囚禁之仇,便儘管來罷,要打要殺,黃某絕不還手!”

    周伯通嘿嘿冷笑著走到黃藥師身邊,又圍著他走了三圈。繞道黃藥師身後時,他忽地出腿,一腳踢在黃藥師的臀部,將他踢得向前一個踉蹌。

    “你……”黃藥師橫眉怒視,以為他有意羞辱自己,剛要出言怒斥,旋又想到自己當年先是騙他真經,後又因妻子之死而遷怒於他,打斷他雙腿,將他囚在這岩洞之中一十五年。如此深仇大恨,若是擱在自己身上,還不知會想出什麼兇殘惡毒的手段來報復。一念及此,便又閉口不言,將雙目闔上,靜候對方將諸般報復手段施加在自己身上。

    過了半晌不見動靜,他忍不住張開眼睛,卻見周伯通站在面前嘻嘻而笑,便怒喝道:“老頑童,你怎的還不動手?”

    周伯通搖手笑道:“黃老邪,你囚我在島上十五年,卻也管了我十五年的飯。剛剛我在你屁股上踢了一腳,將就折算一下,往日恩怨就此一筆勾銷!”

    黃藥師萬萬料不到他如此輕易地放開往日仇怨,不由一下呆住。他看著正向孟尋真擠眉弄眼的周伯通,心中忽地大為慚愧:想自己當真枉為一代武學宗師,與這整日嘻嘻哈哈的老頑童相比,心胸何其狹窄!想到此處,他後退一步,鄭重地向周伯通拱手一揖,懇切地道:“伯通,當年之事錯在兄弟。你寬宏大量,既往不咎,兄弟感激不盡。請到舍下略用薄酒,然後兄弟定恭送伯通你出島。”

    孟尋真見兩人一笑泯恩仇,也為他們高興,上前來與黃藥師見過,三人一起往黃藥師居住之處行去。剛走了幾步,忽聽遠處海上傳來一陣高亢入雲、有如獅吼龍吟的長嘯。嘯聲方歇,又聽到一句隱含焦慮之意的喊聲:

    “黃老邪,你再不快來救命,你女兒便要守望門寡啦!”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uuuuuuuuuu

LV:9 元老

追蹤
  • 195

    主題

  • 91908

    回文

  • 25

    粉絲

就是愛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