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青帝 作者:荊柯守 (已完成)

   
mk2258 2013-8-1 21:23: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4220065
m8a1 發表於 2013-9-24 01:13
第一百十章 成功
  

不過,真假難分,真作假時假亦真。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任何世界只要有著探索實踐,都會有特色經驗,這種大時代下無數人探索凝聚出的智慧,求同存異後放在這仙道農業社會,一旦驗證成功也會有真實氣運加持。

葉青自忖前世雖未被削盡氣運至冰點,但同樣小族出身,又無前知,何來大運加身?

不過是站在一個燦爛文明的肩膀上罷了。

既有過這經驗,可說是輕車熟路,當下自信一笑:「工商事,何以為士族既喜又弊病?就因工商流動性大,或虧或盈難以穩定。並且商社集眾,人心不穩,難以長久。」

簡單的說,就是農業社會農民是完全依附在地主身上,根基可謂牢固,而商社的雇工流轉,不長久。

這就是為什麼某朝先要去農村,挖掘根基的緣故。

葉青繼續說著:「這種或興或衰的氣運,對家格有作用,但並不長久,也不穩固,難作基石。」

「一時烈烈而興,眾人集附而相合,就算能長久,沒有這憂慮,但時間長久總免不了利益衝突,一旦恩情淡薄、關係疏離,而自己又沒有足夠的人口和士子的硬實力,單純的財富是保留不久,在氣運上來說就是陰陽失序……明府您是大家出身,自然知道這危險。」

這最後一句,模仿著陸明先前口氣,同樣的意味深長。

再簡單的說,就是雖資本社會勝過封建社會,可是房地產才是最穩固的行業,別的行業,可有三代公司傳承?

萬中無一罷,公司氣運,基本上都是十幾年興衰。

陸明卻沒意識到這點調侃,他臉上神情變換不定,一點星火瞬間引起靈光噴薄的許多啟發,完全沒空多想別著。

良久後喟然一嘆:「這法真是聞所未聞,聽起來卻又很有道理,都是你自己想出來?」

葉青心下一鬆,知被這種新意吸引而沒有起疑,當下說著:「是的,只是無奈之下的苦思冥想出來的丁點淺見。」

「這不淺了,解元這法……這是直接開闢新基,以這萬畝虛格移花接木,一旦有機會就可真正紮下根基……不過這還是要幾代人時間!」陸明終究是同進士,道理通達,思維敏銳,想透徹之後,一語就道破了玄機。

幸大劫來臨前的風雨還沒降到郡縣層次,陸明只當這要幾代人才能完成的事,是葉青為葉家未來綢繆根基,否則以這種七竅通透之心,恐怕還真會聯想到「此子暗藏不軌之心

葉青暗自捏了一把汗,當下還是低頭,裝作恭謹不言。

陸明讚歎了幾句,再看葉青時目光又不同,縱觀青史中無數英才,能讀出書中道理已不易,而能在實踐中探索出道理更是難得。

「單以這點,此子將來就絕非一個舉人位格所能容納!

心中起了些念頭,又善意勸說:「葉家既有新酒席捲之冇勢,又有解元居中鎮壓,這法成功機會極大,但現在相比實田還有風險,解元何不等些時日,一舉高中同進士,自什麼風險都沒有,三代內必能穩穩升格為郡望。」

「明府此言大善。」葉青誠懇地謝了,知道這是踏實忠言,卻也是此法耗時太長的弊端,大劫之下若非預知會轉化上品福地,自己頭一個就會否決購買,不得不苦笑著模糊解釋:「可青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能走到這地步,不知身負著多少寄託,哪裡敢耽擱?」

陸明瞅了他一陣,看出心意堅決,也不再勸,卻是撫掌一笑:「解元既有此心,又是帶動本縣經濟的產業,我也不會壓著。」

「陸某出知本縣,總不是為了區區百兩月俸和二百八十石祿米,為官一任,就要造福一方,我縣也正是急需要銀錢時,若能在月底前上交三十萬兩田資,這惡地就歸你葉家,這萬畝田情況特殊,又有先例可循,我自會對上面解釋。」

這話說得很漂亮,聽得很順耳,明知道「破家的縣令,滅門的知府」,就前世來看,這陸知縣絕不是好說話之人說,可一是自己前途無量,二是三十萬兩政治獻金相應的交換待遇,才得以成事。

葉青聽了大喜,起來長身一拜。

「就按此諾,葉青拜謝明府大人大力支持!」葉青十分清楚,這至少節省出幾年的福地建設時間,為自己在大劫下取得先機,單論這點就值得挽救這人仕途:「滴水之恩,葉青必不忘懷,他日若得成江湖,必湧泉相報!」

陸明本來當作客氣話,但見葉青神色肅穆認真,心中不由一動,趕緊扶起來:「解元公有心了。」

時值正午,陽光從南窗照射進來,淡金色光柱,空氣中細小的塵埃浮現。

兩人執手相視一笑,態度隱隱又親近了一層。

被挽留了午宴,設在後院裡的古樹蔭下,宴上陸明甚至請得隨任的妻子云氏出來見了面,是個溫婉素雅的女子,行止風華,有著大家氣度。

葉青裝作初見的樣子恭謹地叫著嫂子,其實早就見過她,前世機緣巧合之下還很熟悉,甚至清楚這家還有個不錯的女兒,只是這時還不可能見得。

就連這雲氏見過一面後,又盈盈轉回內室,究不是真正的通家之好,不可能一直作陪款待。

但誠意還是顯著,又有良廚精製的佳餚,迎著涼爽的金風,在樹蔭底下慢慢用著,宴上一時氣氛融融,不同於來時客套。

宴席歡散,葉青從陸府出來,直接回到家中,就去樓外樓拜見葉孟秋。

上樓時,江子楠領先一階引著,小聲匯報著今日事項以及樓上情形。

這少女天生的長袖善舞,又得葉青時不時的提點調教,對情勢甄辨越來越得心應手。

葉青聽得滿意點頭,跟著她拾級而上,卻見她一身瑩白紗衣,鬈首恭謹低垂著,顯出更加雪白的柔順頸項,目光不由就被吸引住。

一路欣賞看著,心中卻暗忖她可以放的位置,後宮是必須,情報……不,這容易滋長野心,還是外交更合適……

將至樓頂時卻又一頓,駐步傾聽。

緊隔一門之外的樓頂上,這時正在開著會,不僅是幾位核心叔伯,還有名義上的十個族老都參與進來。

這時在一片高闊的瓦藍天空下團坐著,氣氛卻有些沉悶

一片艷艷火紅的重樓木下,族長葉孟秋眼睛都是帶著血絲,都是這幾天夜裡沒睡好的緣故,經過幾天思考,又聽過眾人意見後,終毅然支持葉青的想法:「我已決定,傾全族歷年的財富,十萬兩都交與青兒,去知縣打交道。」

這時召開會議只是宣佈意見,統一認識,於是說完就環視眾人:「我知諸位都有疑慮,但不可否認的一點,自青兒應試這一年來,很多行事都出人意料,你們何曾見他吃過虧?」

所有族人都面面相覷,往日不覺,這時認真一想,還真沒有!

見都是無人反對,葉孟秋滿意地頜首,又換了語氣:「要是純要求家中付出,我自不會答應,但已明說二十萬自籌,不是有九分把握不會如此,甚至這幾日郡內酒坊背後各家都聞風趕來,由曹家帶頭認購,一下引動爭搶,每股作一萬五兩就已經賣出二十五股,雖沒有全部到帳,單是到手就有十冇八萬,再拖延幾日還了得?直接可以撇下家裡單幹了。」

這話刺耳,卻是極重的砝碼,一舉壓到了眾人心中衡量,又一陣嗡嗡討論過後,只剩下最後一點猶豫。

葉子凡就被推舉出來問著:「錢是可以出,但這只怕不僅是錢的問題,實在是這田畝數聽著駭人,雖本縣之人都清楚是千古惡地,但朝廷萬畝紅線,抑制兼併可是一項政績考核,雖說不是絕無可能,畢有過先例,但恐怕政治交換的代價很是不斐。」

說到這裡,不由苦笑:「我家出得起這價,說明至少在州郡人事上有話語權,這也差不多已經是郡望……出不起這代價,知縣豈會輕易答應?」

這是死結,樊籠一樣囚鎖著天下無數縣域望族,只有亂世兵事、太平文事,才有著突破希望。

「青兒已經……」葉孟秋沉默片刻,剛剛開口,就若有所覺朝樓頂後閣看去。

「我已說得知縣大人同意!」清朗的聲音從閣門後傳出來。

所有族人先是一驚,轉瞬明白,又驚又喜——家族晉陞之望,多少世族積累數十代,只為時運不濟,死死卡在紅線下,最後勢盡而衰,無緣郡望……而我家這就達到了?

這真是天賜之機,天助我家…一

江子楠推開門,恭謹側立,秋日的陽光繞過她美妙迷人的身材,照進門洞的陰影裡。

葉青就在光與暗的交界一步而出,踏上樓頂,神清氣朗對著眾人深深一拱手:「幸不辱命!雖有些瑕疵,都在先前計畫中……這萬畝惡田月底就可得!」

「至於別的隱患,只要我明春殿試歸來,一切都不成問題……」言語間是滿滿的自信,洋溢了勃勃朝氣,再映著重樓木蕭蕭紅葉,輕風拂袖,越顯這個少年俊秀風流。
m8a1 發表於 2013-9-24 01:14
第一百十一章 希望
  

天還沒有大亮,晨曦照下,一條筆直官道上,一行車隊駕了過來,並且到了一處停了下去。

五輛牛車,坐了十三人,這是葉族的人,和縣令帶著的官吏。

「終於到了!」陸明望著前面還有些夜色中田野,這裡不缺河水,水在茂密幽暗的蘆葦中潺潺流淌著,繞過一道葦塘,察看了一下周匝,都是連綿的灌木叢,前面是一片開闊,但一片片的荒茅草木,和死墳一樣陰沉,晨風掠過,讓人不由產生不祥的感覺。

陸明站著,神情毫無表情,向前凝視了一下,繃著唇一聲不言語。

他在作最後的思考和遲疑。

十五萬兩銀票昨天下午就交到縣衙,還有一半要等交割了田地才付,就算是銀票,但一張百兩也要一千五百張,厚厚層層,這筆資金雖要上交郡內一半,但有著十五萬兩,卻能幹許多事了。

只是,陸明總覺得有點不對。

葉青這時也不吭聲,冷風掠過,他也在尋思。

這些天,基本把股份拋出,事實上,沒有三十股全部賣完,留下五股作參與的話語權。

這在家中有不同聲音,葉青一句話就壓下:「我的錢,我做主。」

這就使族人沒有話可說了。

葉青要的就是展現實力,在家裡族長不吭聲,在縣裡陸明保持沉默,就沒有人再吭聲。

正想著,陸明醒了過來,又看了看牛車,實際上這件大事,不但自己派了人再對這南廉山檢查了下,就連郡裡都派了人檢查了下,的確是塊惡地。

想了想,覺得是自己多疑了些,就對官吏說著:「到後面取來印信和地契!」

官吏早受了葉青好處,連忙答應著,各人頓時站過來一片,奉到了縣令的面前,陸明看了看,舉出大印,運了氣,蓋了上去。

不需要用墨,大印移開,這地契上就出現一個金色大印,帶著淡淡金光,轉眼又收斂在內。

這就是成了,見此,陸明神情變得有點茫然若失,定了一下神,才笑的說著:「解元公,這算是成了!」

「多謝大人,這是餘下的一半。」葉青說罷,手一擺,就見著後面呂尚靜,取出了一疊疊銀票交了上去。

陸明笑的收了,又打量了下葉青,才說著:「這就不打攪你了!」

說著,就轉身離去。

葉青這才松了口氣,只見地契一成,這萬畝之地就歸了自己名下,有著朝廷背書,立刻執行。

立刻就有一絲絲氣運而來,但卻只是白色,還隱隱帶著些灰氣,雖量大卻完全不能和真正的良田萬畝相比。

「這才是陸明最後完成契約的條件吧?」葉青這樣想著

此時陽光穿過早霞,灑落在大地上,整個田野顯的靜謐深邃,殘餘的蟲鳴聲都聽得清晰。

葉青轉眼看去,見得呂尚靜在深深思量著什麼。

「呂先生!」葉青問:「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開墾這冇片田不容易……」呂尚靜張開目,嘆著:「不過還是有章法可行的!」

他站直了身子,指著廢棄的水渠:「就這裡,實際上修了大半,只要再有幾百人修修,半個月就能修完——只是按照縣誌記錄,雖灌溉了,卻還是產出不好,所以才廢棄了。

「主公,這萬畝惡田,怕是只有一千畝的效益。」

葉青先沒有言聲,瞇著眼看著,片刻後才一笑:「你說的不錯,但實際上不能這樣算。」

「我葉家有七千畝,可人口就有三千,平均分下去只有二畝三分地,這已經是養活一戶的最低擁有田數。」

「話說貧賤夫妻百事哀,這族事也一樣,地少了,人多了,就要爭端,就要鬧事,人心就壞了。」

「多少家族就是卡在這裡,不能過去,於是就散了。」

「現在我有萬畝田,不管是惡田還是良田,先就可以幹活——地要燒過,水渠要修過,房屋要建起來,幹到冬天沒有問題,我出錢給工錢,就可使他們過個好年!」

「明年開春,就可大量種下山薯,種這個沒有種田這樣精細,但至少要二百戶才能管的過來,按照我的心是遷移三百戶,我族裡本來只有八百戶,一下子遷掉三百戶,扣掉經商工坊的人手,原本種田的人至少去掉一半。」

「人少了,田多了,各種各樣作坊也多了,這族內爭鬥就少了許多,我可以說,明天一遷,族內人心頓時上個臺階

話說到這裡,葉青就停了口,呂尚靜聽到這裡,心悅誠服說著:「主公果是英明,深謀遠慮,這點臣還沒有想到

「你只是沒有這樣想,族內遷掉三百戶後族田的調度分配你不要插手,但這塊地是新地,你就是襄田廳的主事——

「這是不是提拔太快了,臣終究是外人……不如掛個參讚的名義。」

呂尚靜沒說完,葉青便打斷了:「你不要有心思,我信任你,別的不管,這塊地任你畫卷,呂先生人間大丈夫,還婆婆媽媽幹什麼?」

「是!」呂尚靜心裡一熱,躬身應著。

這位主公雖年輕些,可內在不乏深沉,更能知人善用,這器量就使自己覺得不枉投靠一場了。

葉青思索著說:「族內祖父還在,我不能直接奪權,但不能不先準備,這塊地是我的根基,你用心作,或是明年,就有驚喜。」

呂尚靜早覺得主公買這塊地不尋常,聽了這暗示,默默點頭,不動聲色說:「臣知道了,必會將這塊地經營的鐵桶一樣,使主公安枕無憂。」

正事說完,葉青又笑問:「你家還沒有到?」

「還沒有,但按照時間和路途,怕是這一二天就到了。

「回去吧,到了休息三天,然後就干事吧!」葉青掃看著這萬畝田野,心潮翻滾,這可是未來在應州的根基!

大略派了下去,葉青就不在具體管事,這就是道法顯世世界的特權。

只要偉力歸於自身,軍政真不怕架空。

轉眼就是夜色蒼茫,雲星橫空。

茫茫天際,星斗密佈,夜裡休憩前都會在院子裡乘涼,閒聊一會,這是舒緩情緒的必要,也是特意留出與家人相處時間,起初只有芊芊參與,八月回來就有著江子楠參與。

芊芊點起艾草熏蚊,又氣鼓鼓問:「二十五股賣了三十七萬兩銀子,但實際只收到三十萬,還有七萬欠著。」

「這還罷了,為何讓家裡出十萬兩送縣裡,我們不是有錢嘛,這樣多繞了一手,還要付出些利息代價,有什麼好處?」

「心疼了?」葉青失笑,伸手刮了刮她瑤鼻:「帳不是這麼算,小財迷,記得從前和你說過極西國度大商人的故事麼?」

「記得!」

「龍君宴時,我是等待被投資的人,現在我是投資者了……還不完全是,但至少有部分餘力投資,也有這個必要。

江子楠在側豎起了耳朵,蒲扇驅趕流螢的動作也緩了下來,她聽芊芊炫耀自家公子的威武時說起過這故事。

透明夜色裡,在兩女盈盈目光裡,葉青略恍惚一下,憶起這幾世,嘆息:「芊芊,子楠,記著,單純的錢不是真正力量,三十萬兩銀子放在倉庫裡就是一些銀塊罷了。」

「只有在流動時才有力量,江河匯海,浩浩無盡,洪水塞野,磅礴難當——誰的驅使著錢,或者說錢冇驅使著誰?都是人,這一層才是真正的力量。」

「將我的錢支給上千族人、兩千佃戶使用,這供應就有返還,本身就驅使著族人產生變化,這變化就匯聚起了力量。

收起回覆

「族長雖老人還在,更別說本來各房勢力,為何允許我這樣做?因我給他們帶來了利益——股權,投資,田畝。」

「我自子楠這裡瞭解到家中經濟,結合著酒坊產出,再借家裡十萬兩,就使他們綁在我的車上了,至少二三年內,是眾志成城,這就夠了。」

「再說,多的十萬兩,整個萬畝水渠、道路、房屋、倉庫建下來,也多餘不了多少!」

「好陰險,呃……好厲害!」芊芊吃了葉青一瞪,笑捂著嘴,瞇起眼睛:「可是這不已劃出三分之二股份給族裡了嗎?按錢來說,還是虧大了!」

「呵呵,是虧錢,但這是為了氣運……人之道,損不足而奉有餘,就錢的流轉規律而言,錢不需要人心,只使強者愈強,弱者愈弱,這聽起來殘酷,卻是不可挽回。」

說到這裡,不由想起地球上的生活,葉青恍惚了一瞬才回過神來:「可這世還有氣運,氣運可以升級,厚實到一定程度產生質變,助益著生命蛻殼昇華,前提是能支撐到這種厚實程度而不提前崩盤,這其實上合了天機變化,有這前提,氣運就不可忽略人心,也就是說不能壟斷到底,必須確保一定基礎待遇……這就叫做,天之道,損不足而奉有餘。」

葉青見她們漸漸聽得入神,半傾著身子,嬌俏臉龐幾乎都湊在自己眼前,賞心悅目之際不由一曬:「我起身不說寒微,只能說是衣食足夠,這是族中給我,給子弟的基礎待遇,少年子弟脫產讀書,是紅宅家格的實際,無論別的人情際遇好不好,基礎待遇就是如此,我對此並不抱怨,並且勤奮努力。」

江子楠聽得心中莫名刺痛,握緊了手中蒲扇,臉色微微泛白。

葉青沒有留意這個,只繼續言著:「可當叔父來搶我舉試權力時,我就事實上被剝奪了這基礎待遇,再也讀不下去了,剩下別無選擇,只有反抗還是不反抗的選擇,我心不服,就反抗了。』

「公子……」芊芊目光一凝,注視著葉青言笑無礙樣子,心裡柔軟一片,她一路伴著,同起同落,最能體會這坦蕩平靜下的艱難。

葉青一路行來,自己卻已沒有多少感懷,這時只握了握她的小手,冷靜陳述:「將心比心,我要完整地接手這葉家莊,要積蓄到足夠氣運,就得維持人心不散,這首先必須實行捆綁,其次就要使所有族人能有一個相對更好的待遇,不僅是多一點物質,更使之精神上對未來有所希望。」

「而萬畝田,有三百戶遷移,按親疏分下來,多能有百畝,少也有三十畝,半工錢半收購,這就使得他們有一個精神上的希望,努力辛勞得以慰藉,人心才得安穩。」

「這裡就有個作業給你們,回去可以想想,怎麼樣實行捆綁,而自己精神上希望是什麼?為何是這個希望而不是別的?要怎麼樣努力才能使之實現?」

「這實際上才是長治久安的關鍵。」

芊芊抿著嘴,重重點著頭,烏亮明媚的大眼睛閃閃,江子楠沉默聽著,不知想到了什麼,神情有些恍惚,直到回房休息。

燈火在葉家莊中一一熄滅,只留外墻值守的火把光亮。

夜,更加深沉了。
m8a1 發表於 2013-9-24 01:15
第一百十二章 能幹
  

山水迢迢,終有抵達之時,呂曹氏終於抵達了一個村子,,就聽著車伕說著:「夫人,葉家莊到了!」

呂曹氏荊釵布裙,向四周看去,見著此時稻田已收割,基本上種上了冬小麥,幕氣重重,家家有著煙氣上升,顯是晚飯了。

「爹爹在哪裡」兒子四面看著。

呂曹氏蹙眉輕斥一聲,也四周看了過去,才轉過了一處路口,她就眼睛一亮,發覺了丈夫的身影。

丈夫穿著綢衣,腳著靴子,臉黑了些,但卻透出前所未有的英氣,一見著牛車過來,就滿臉笑容,高聲叫道:「夫人,你來了。」

呂曹氏連忙下車,微微行禮:「見過夫君!」

她細心觀察,見著呂尚靜滿臉喜色,柔聲說著:「夫君氣色看起來不錯,就是有點黑,人還健壯,我就放心了。」

呂尚靜握住她粗糙的手,雖是大才英才,可是夫人孩子跟著十幾年,都沒有好日子過,現在終於可以給她們帶來生活了,這也是衣錦示家人,因此聲音都有些顫抖:「夫人,來,給你看看。」

說著,就領著呂曹氏沿著一條田徑走著,也不說話,呂曹氏就有些預感,她也是農家人,懂得農事,仔細看著去,都是一片沃田,不由又驚又喜,問著:「這裡有幾畝是我家的」

「你猜猜」呂尚靜隨意踱著,突一笑說著,顯出幾分孩子氣。

「夫君原本書信裡,就說過公子給田的事,想必這裡有三十畝」呂曹氏試探的問著。

她才說完,呂尚靜就笑著:「什麼三十畝,這一片,三百畝都是我家了。」

「啊!」呂曹氏聽了就是一恍惚,眼前的田地不真實起來,定了定神,轉過來看著兒子,突哽咽起來:「兒子,你聽見了沒有,你父親為你掙下了這樣大一片田產了,以後你可以讀書,中童生了。」

說著,失聲痛哭,眼淚濺了下來。

呂尚靜聽了嘆息,他環顧四周:「夫人,這些年委曲你了。」

呂曹氏這時低聲說著:「只要和你在一起,再苦我也甘願,何況夫君豈是久貧之人,這不驗證了嗎」

夫妻靜靜而立,觀看著田宅,憧憬未來生活,呂曹氏說著:「夫君,這是大喜事,我見著村口有酒店,去購些酒肉,為夫君慶賀。」

呂尚靜醒過神來,笑著:「是要好好喝一杯,不過不用你去買,來,還有一處驚喜呢!」

一行人繼續前進,沒有幾步,就來到一個院子。

這院子門口,就停著一輛牛車,幾個下人丫鬟正在搬運著東西,見著呂尚靜回來了,裡面一個少女出來,襝衽一禮:「先生,公子知道您的夫人兒子過來了特命我送來這些……」

「都是日常用品,還有酒席,先生不必推辭,對了,公子說了,今天您的家眷團圓,就不上門打攪,明早還請一起見個面。」

呂曹氏看去,只冇見這少女身著華美衣裙,很是秀麗,心裡就一格,卻見呂尚靜呵呵笑著:「恭謹不如從命,代我向公子問好,說是謝公子賞!」

少女清脆一笑,又對著呂曹氏行禮,笑著:「您就是呂夫人吧,哦,呂小公子虎頭虎腦很是可愛,來,給糖吃!」

少女眸似寒星,麗色懾人,連小小孩子都不時偷看她,這時被喊,卻害羞了,連忙躲在母親後面。

少女也不勉強,見貨物搬完了,說了幾句,就告辭了。

夫妻這才有空進得院子,見著三間正屋,左右各有五間廂房,這規格已經不錯了,再進得去,見得廳內已擺上了酒席,總計八菜一湯,十分精美。

還有二個丫鬟,都十五六歲,雖不是十分顏色,卻也有動人之處。

呂尚靜見了,目光一轉,就對著丫鬟說著:「你們回公子處,就說現在我夫人來了,卻不勞公子派人。」二個丫鬟一怔,卻應聲說著:「是!」就退了出去,見著她們退了出去,不知怎麼樣,呂曹氏鬆了口氣,轉過來,卻見著夫君目光,頓時臉紅了。

這時,呂尚靜卻反而正了容,握住了夫人的手:「夫人放心,你為我吃了十幾年苦,現在苦盡甘來,我豈會負你,夫人沒有聽說過——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麼"

話還沒有落,呂曹氏又一次眼圈紅了,淚水滴了下去。

話說這時,葉青已坐了牛車巡視了一遍南廉山,見著除指定保留的區域,別的都已燒過了荒,厚厚的草木灰鋪了一地。

天眼看去,只見還是一片片白氣,感覺不出變化,不過葉青很是滿意,要的就是這效果。

萬畝地,上千人作業,動靜怎瞞得過別家

更不要說瞞不過縣府了,孫瓜田就上報過兩次有鬼祟的探子在活動。

幾番察看,確定這惡地還是一慣沉寂,想必陸明只得暗笑放下心來,這事無非是在縣誌的田遷錄上再記一筆:大蔡平景十二年秋,縣中解元葉青再墾南廉山惡地,無果。

至於到了明年,是不是風雲際變,化成良田,但那時自己已是進士,卻是無所畏懼了。

巡視一番,在新莊工地上接見原本世居此間鄉民代表。

這些人只有幾十戶,見面了他們表示完全可以交出田地當個佃戶,只是卻表示憂慮——租稅五五開,提供牲畜與農具,簽約保收山薯,這是比官府都要優渥許多的佃租條件了

正因為這樣,所以他們反而擔憂,畢竟祖輩流傳這惡地名聲,不由不疑懼葉家將來是否會放棄。

葉青聽了傾訴,笑了:「我家不會放棄,別的不說,單是酒坊大擴建,就需要更多山薯原料,這樣多吃下並不成問題,看著百萬斤山薯收進來,真釀成酒後也是有限。」

環視一圈,見著眾人點頭,卻又有遲疑,就笑著催問:「南廉山與葉家莊只隔著個南淤河,我們也算是做了祖祖輩輩的鄰居,你們可有聽說過我家在這方面毀約的」

鄉民中幾個老人想了想,望著面前一身深紅「官服」的少年人,都是點點頭:「貴家在外信約還是有名的,自立家之初招攬招攬北邙山民以來,北界信約訓碑就刻在河對岸,二百年風雨不曾改,我們都還是自小見著……」

這時卻有中年人喊著:「別的兩項是貴家德政,我們信的過,只是這山薯包銷合約,這樣大好事實在是聞所未聞,我們心裡都是忐忑。」

葉青聽得一怔,不過是原料保障安排,這有什麼好事

江子楠就適時挪了下座,俯在肩上,湊近小聲解釋:「公子,按照您的要求,這裡鄉民都把私田交給我家,實際是一萬一千二百畝,再把田地大量分配給這些原鄉民。」

葉青頷首,又聽她繼續說:「因山薯好照料,女人小孩也可,他們都全家上陣,平均劃了八十畝。」

葉青已聽得目瞪口呆,就算是山薯,也真是不要命了啊o

「預期明年山薯產量極大,賣市價肯跌水,可公子定的價格統收,收益就很不錯,j,TN為待遇豐厚,是以反而憂心了,公子您看……」

說到這裡,江子楠注視,作識字能文的統治層,哪家都少不了在文字上弄巧,按說為了家計,她要堅決支持壓價。

可這些天夜裡,在睡前乘涼閒聊,她和芊冇芊一樣,對自家公子更深入瞭解一些,這時心情就微妙,有種難以言述的期待。

葉青沒有多想,他已明白過來,環顧周圍:「你們是擔心到時,我以市價為藉口,反悔剋扣你們的錢」

這些土鱉鄉民,本聽麗人一言揭破,就很忐忑緊張,這時再讓葉青目光一掃,個個神情惶恐起來,不敢接言。

葉青心中就滋味難言,要說土鱉,地球時自己也是出於這樣平凡土鱉家庭啊……

「你們擔心有道理,這樣,我在合約裡再補註一條,無論你們收穫多少,無論市價高低,我都按約價給你們,絕不剋扣一文錢,諸位以為如何。」

所有鄉民大喜,紛紛喧嚷起來,各種粗糙感恩話語送上,只有幾個老人有些不好意思,他們這樣做簡直是在逼迫主家了,放在別家就是嚴加鎮堊壓再說,難得這少年好脾氣,也只是滿懷歉意:「這樣繁瑣條件,非是我等信不過公子,實在是怕了,往年官府都……」聽著這樣傾訴,葉青無話可說。江子楠怔怔追著身影,心中又想起幾天前夜裡那冷靜陳述的聲音。

當時只是聽過,族長義女幾年,比這更冠冕堂皇的大道理都聽多了,說時都是正氣凜然,做時又是一套,於是漸漸就麻木了。

自己從小天資聰慧,可侷限於女身,並且家道又因父親去世中落,覽千卷藏書的心氣,最後只落到了渺小野心——只求能穩固一個地位,使多病母親能得安養,就是極好了。

可現在,親見得實施,認識到這少年不是大言,而認真踐行理念,她心中就有著許多難以描述的感覺。

美目漣漣,柔腸百轉,她第一次真正有了悔意。

「要是當年伯父過世時,我沒有棄他而去,就算熬著辛苦,自能親眼目睹公子是怎麼樣一點一滴成長到現在,而不是現在這樣陌生的感覺……」

「我以前總覺得芊芊笨了,可實際上笨的人是自己啊……」

她是冰雪聰明的人,自是知道「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芊芊和他貧賤中不離不棄,以公子的性格,除非日後有天大變故,芊芊的地位就再也改變不了。

而自己,現在就算花費多少倍的才幹和努力,也只怕還是不能拉近這個差距,只落得個「能幹」評語罷了。

越想著,就越讓這種種懊惱和酸楚湧了上來,幾將她整個人淹沒,直到耳畔傳來疑惑的催促聲音:「子楠,你還不上來」
m8a1 發表於 2013-9-24 01:16
第一百十三章 不委屈
  

秋日金光照下,江子楠一下驚醒過來,周圍喧鬧聲不見,不知什麼時候,鄉民都散了,抬頭望去,模糊見著了牛車上,葉青的笑臉,以及伸出來的手,她努力將視線對焦一陣,趕緊點點頭,扶著他的手跳上牛車。

葉青沒有忽略她眼中盈潤:「怎麼哭了?」

「沒有,只是……」江子楠本能掩飾,她不會這樣容易就哭出來,可腦海裡突想起了葉青昨晚講過的風沙太大的笑話,這時自不能再作藉口,就有些苦笑:「只是想起以前一些事。」

牛車駛過楓林,陽光染著色彩,映照車帷裡,有種莫名惆悵的氣氛。

此時此刻,不知為何,她心中就浮現公子平日故事裡的一詩,當時印象深深,這時心情觸動,不由念了出來:「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

悵然片刻,又是幽幽一嘆:「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葦一時紉,便作旦夕間。」

葉青這時也是注視著她,這是地球古樂府《孔雀東南飛中兩句,在這氣氛下卻是不祥。

沉默片刻,伸手扶起她光潔下顎,又摸了摸精緻臉頰,玉瓷一樣入手細膩溫潤,就笑著:「不開心的事,就不要多想,人活著要往前看,你看這樣多笑笑不是更漂亮?」

「是,公子!」江子楠柔順應了,遲疑了會,還是嘆息:「公子是做大事的人,以後不必再——」

面前男人的臉在眼中無限放大,唇上傳來觸感,有火熱之物,推開貝齒鑽了進來,使她猛瞪大了眼睛,這是被吻了麼……

沒有過的體驗湧了上來,目光漸漸迷離,腦海裡一片空白。

良久,到她幾要窒息時,才被放開,胸口起伏不定,大口大口喘息著,心裡亂糟糟的一片,聲音顫抖問:「為什麼……」

「為什麼要你?為什麼這時?還是說為什麼不計前嫌?」葉青知道她有些心結,這時只是一笑:「因你始終是我的女人。」

江子楠臉上紅了紅,沒想過這樣簡單答案,抬首還要追問,讓葉青封住:「說過了,叫你不要多想,再不聽話,家法伺候!」

「家法?」江子楠疑惑一下,在葉青似笑非笑的表情下,她再度泛起艷麗的飛紅:「公子,你又在戲弄人。」

逃避一樣看向窗外,深深呼了口氣,心中卻放鬆了許多

牛車穿出楓林,視野裡陰霾消退,顯出一大片平野,在秋日陽光下積蓄著來年的生機。

「家中內部交涉調度的事,你準備一下,以後交給周鈴來負責,她性子有點特殊,對暗諜的感覺不錯,性子純粹又肯學,調教好了就是一把不銹的利刃。」葉青平淡的說著。

其實暗諜這種人,具體的人要靈活,但掌舵卻要相對純粹的人。

江子楠頓時臉色冇一白,欲言又止,葉青一笑:「你別急,家中交涉,你做的很好,可說是長袖善舞,使我接收家族容易了許多,這些我都看在眼裡,但現在我們這房的地位,漸漸穩固,大勢已成,不需你再親涉族內大小麻煩事。」

頓了頓,注視她的眼睛:「更重要一點,我看你明面上裝作無事,實際很不開心,這是人之常情,勾起過去不好回憶的話就算了,我不會讓你沉浸在這些過去的陰影裡。」

江子楠目光收斂,應著:「是!」

「呂先生接了親眷,過幾日就要主持襄田廳,組織新建而事務繁忙,以後我所直屬的這萬畝田莊,你也兼管著些,這本來也是你所熟悉,我回去就任命你襄田廳執事,按你在家中資歷,照比孫管家待遇,月俸三十兩……」

江子楠聽到這裡,就覺得腦中「嗡」的一聲,幾難以置信,完全聽不清葉青下面說些什麼了。

過去族長所謂義女,只有月銀七兩,關鍵不是在這裡,是除了這義女,沒有任何名分,別說是執事,就是具體的區區一間屋的管轄權都沒有。

她冰雪聰明,豈不知道這非常危險,一旦族長過世,什麼實際名分也沒有的自己,就立刻風吹雨打,凋零而去。

而現在任命執事,已是家中權力層,沒有大錯的話,就連主家也不可輕廢。

「總之輔佐呂生生辦事,幹好了給你提月俸……」葉青說到這裡,忽想起她剛才自傷的幽嘆,就古怪一笑:「萬物生長靠太陽,蒲葦也是需要滋養的,趁著現在時光正好,到這片田野裡多照點陽光,對你有好處。」

江子楠猛的抬起頭來,望著葉青似笑非笑神情,她本能想在這時說些什麼,但只覺心裡百味湧現,喉嚨僵硬了一樣,怔怔片刻才恢復自己聲音:「……好。」

聽起來真苯,樣子一定更苯,他看見一定是心裡笑死了

江子楠一路上這樣想著,但回府當眾接受任命後,一個人回到房裡,卻再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眼中閃著晶瑩淚花。

又一下跳起來,不顧芊芊在後面叫著,直奔出門,跑去一大雜院裡,喜悅揮著手,對一個略顯清瘦的中年婦人叫著:「母親,我當上執事了!」

喬氏正蹲著漿洗族人衣服,這時訝異回首看著她。

記憶裡自丈夫與葉老爺相繼去世,女兒想盡辦法擠入族長義女篩選,出落的越來越美麗,但越來越不見開心,這是許多年未見的模樣了。

喬氏拉過她的手,心中感染這喜悅,還是微嗔:「看看你這又笑又跳的樣子,小孩子一樣,小心讓公子看了笑話……」

「才沒有……」聲音裡有點心虛,又興奮起來:「母親,月俸三十兩呢,而且我可以接你搬到公子院子裡去住,您再也不用洗這些衣服了。」

突聽到身後咳嗽一聲,少女身子一顫,收斂了這忘形喜色,僵硬轉身行禮:「公子好。」

「好。」葉青憋著笑,裝做剛來的樣子,對她微一頷首,又向著喬氏一禮:「青見過江姨。」

喬氏笑著起身:「不敢,公子來了。」

「我有件事特來與江姨商量。」

喬氏看了周圍一眼,點點頭:「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進屋說吧。」

葉青自無不可地跟進去,經過江子楠時,還是一笑:「我又不是老虎,不吃人,你怕啥呢?」

片刻,再送他出來時,母女都眼眶紅紅。

直到葉青遠去後,喬氏還是恍惚望著,不由嘆息:「青公子真有出息了啊,看呂先生,就是第一個投靠,現在賞了三百畝,一個院子,聽說現在連家眷也搬了過來,這日子就有希望了。」

「要是你父還在,這待遇必少不了,又或你是男兒……

江子楠聽了抿了抿嘴,頭垂得更低,站著一聲不吭。

喬氏這就回醒過來,笑著拉起她的手:「丫頭,娘只是說說,你別放在心上,而且女兒也有女兒的好處,要是論和公子的親密……」

「公子才不……」江子楠張口說到這裡,頓時無言,臉垂得越來越低,臉上鮮艷若李。

秋日的金光滑過院子,映著這一片艷紅晚霞。

……松林寂寂,只有枯枝落葉脆響,伴隨腳步聲,行得十步余,葉青微微一笑,停下腳步。

「還不出來?」

沒有回聲,過會才自樹背轉出冇芊芊,紅著臉:「我是追著子楠過來……」

「我知道,見我過來又故意躲起來。」

「我沒……」芊芊突抬頭,就對上葉青似笑非笑的眼神,見他這一副「看你怎麼編」的可惡模樣,心中就沒來由的一股勇氣,衝口而出:「我是故意的!」

聲音大的連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不由有些臉紅,可這一說出口,就再也壓不住了:「我就想看看,公子會和她說什麼。」

「然後呢?」

「然後?」芊芊低聲喃喃:「我就,我就……」

葉青失笑,將她抱在懷裡:「丫頭,你是個好女人。」

芊芊促不及防「啊」了一聲,紅著臉,明明親暱過許多次,這時感覺又是不同,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

「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你是不一樣的……這江子楠的事,你想聽,我就說給你聽。」

「我要陪江子楠母女去一次她們的故鄉,把伯父的牌位送回去,並且沿訪幾個人才,或者說潛在的人才。」

葉青說到這裡,有些惆悵,淡淡的說著:「我家的芊芊,無論家裡多窮多難,從沒有委屈過我,記得我和你說過許多故事,這時就其中選一句,現在發達了,我又怎捨得讓你受委屈?」

芊芊再聽了,再次「啊」一聲,小臉更紅了,說不出話來。

葉青看著她,有些話沒有說。

所謂的妻妾和諧只是一種笑話,葉青是有著栽培江子楠的心思,但更不願意看見她威脅芊芊。

這時任命江子楠,除了栽培,就是讓芊芊獨掌內院的意思。

這丫頭還跟著來苯苯的吃醋,實不知道自己的用意。

論美麗,芊芊以後是絕色,但不至於找不出比她更美的女人。

論才幹智慧,長袖善舞,江子楠都勝過她,更加不要說以後整個應州,甚至整個天下了。

論賢惠,更是一抓一大把。

千條萬條,只在於,當年困苦時,是她不離不棄。
m8a1 發表於 2013-9-24 01:17
第一百十四章 江氏猛虎今何在
 

第三日,葉青帶上江子楠和她的母親江喬氏,奉著故去江叔的牌位,使其魂歸故里。

車隊不大,就是三輛牛車,十個家兵,但卻是標準的送靈形制。

葉子凡在門口嘆了口氣,回了去,沿途下人都是垂手侍立,給他讓路,他一面走,就一面尋思:「賞了三百畝給呂尚靜,又委任襄田廳主事,這是千金買骨,親自送父親的跟隨者回鄉,這是示之忠義必有褒揚。」

「一是恩賞,一是德行,這在招攬人心上,真是絕了,小小年紀,怎麼懂這樣多心思?」

葉青卻不知道這想法,只見秋風颯颯,黑蓬牛車順山道而行,漸漸深入西面,群巒疊嶂,滿山紅黃蕭瑟,時聽得猿嘯狼嚎,山高路險。

不過是送靈葬車,沒有多少油水,加上有親兵護衛,行程順利,沒有不開眼的山賊來擾。

七日傍晚,一聲雁鳴,灰濛蒙歸雁排成人字,自山頂上湛藍的天空飛過。

前後跟著十騎家丁,葉青一身麻衣,騎在馬上,腰跨劍弓,望向西北深山,隱隱一個峽口現在視線中,穿過這陡峭豁口,在艷紅的晚霞底下,就是目的地。

「兵家險地啊……」葉青就是一嘆。

「北亡口山麓有山竹,辟而見野,丈五里,育十萬」——根據郡志中記載,整體來說地廣人稀,屬於下縣,總人口甚至不到十萬,而縣城處於北亡口支脈包圍出的盆地中,雖土地肥沃形成十萬聚居,與外界交通不便,且有盜賊困擾,相對的地理人文隔絕。

這在和平時難以凝聚經濟,在戰亂時卻容易保存人口,輻射效果更控制著百里山區,大小暗道,是戰爭火線上繞不過去的堡壘。

實際上在前世,山竹縣表現遠勝於同郡諸縣,一度成為應州抵禦北魏的重要節點,並在火線上鍛鍊出不少優秀將領與謀士,成名升調,這時都不顯。

現在自己已是解元公,有著資格招攬賢士了,這就大可圖謀之。

留意到車帷微微掀起著,葉青放緩馬望去,撞著一雙桃花明眸,並且迅速縮回不見了。

葉青就是一笑,心中想著:「當然,這目的就不必透露出來,送她們母女回鄉祭祖本是應許之約,也是對她千里逃回來報信的忠誠獎賞。」

江子楠回首和母親小聲說了幾句,年輕的臉上帶著紅暈,忍了一會,聽著馬蹄聲轉向前頭,終又掀開了車帷。

草木蕭條,群瀑間歇,算不上多美,勝在天高水清。

自己也就罷了,自小跟了出來,對故鄉族人印象不深,母親見了卻幾乎垂淚,都說是「人離鄉賤。」果是如此,而這一帶雖看著偏僻貧鄙,畢竟是生養了母親的故土,有著她難捨的親人,更別說這次送歸的特殊意義。

「快十年了……」喬氏聲音沙啞地嘆息一聲,也沒有真的哭出來,只是握緊了女兒的手:「回去見了冇叔伯,記得多多稱許公子,這都是公子給的照顧。」

「嗯,女兒知道的,人不可忘本。」江子楠眨了眨眼睛,興冇奮臉色也黯淡了些,越是飽讀詩書,越知真正衣錦還鄉的榮耀,也只有這世上男兒才能有。

當然她也清楚,女狀元從未有,女冠卻可以有,大道並不岐視男女,可惜人為歧視制約無處不在,道門只在科舉中取秀,而仙門雖數量眾多,卻也崖岸自高,何其難入。

入夜前趕到了山城,城墻久未修繕,呈現斑駁色澤,城門頂上甚至有著蓬勃野草,不到戰時,沒有後來避難大族湧冇入,這縣就比平壽縣都貧窮,難有餘力進行表面的修飾。

城中只有一條鋪有青石主街,一路都是荷鋤挑擔歸來的農人,牛車行著半裡將近東市,就不得不緩下來,車伕擦著汗說:「公子,前面都是窄巷子,現在黃昏回家時分,正是人多,超不過去。」

葉青微微頷首,低頭對車帷裡說了聲,令車隊稍等,這等著的時間裡,站在馬背上眺望一眼,這城佈局是有些過於緊湊,滿城都是炊煙裊裊,幸而這時房屋多不是木製,不然太容易引起火災。

漸漸就至城東一個大院,前有場院,後有果輔,據說江氏上下百戶,連老帶幼,三百口人就擠挨在裡面。

晨起出城躬耕,黃昏入城歸舍,這種山城特色是出於防寇的實際需要,只在起居條件相對差上一些。

門楹還算光亮,卻無人看守的敞開著,只見裡面石屋連綿,院心堂地上一堆小孩在嬉鬧,個個灰頭土臉,分不出男女,都在夯土泥地裡玩的不亦樂乎。

葉青瞧得有趣,卻不肯闖入,令:「拿我的拜貼與禮單,奉給裡面主事的人,就說我們來了。」

又回首笑問:「子楠小時也是如此?」

江子楠掀開車帷,張望一眼,臉上頓時發燒:「這時大人都還在做飯,是以無人管束……」

跳下馬來,掀開黑色車帷,扶了一身素服的喬氏下來,這可說是敬長,再扶江子楠時,已有些江姓子弟湧到門口圍觀,甚至有小孩起著哄。

眾目睽睽之下她羞得抬不起頭,聲音極低:「還是不要了吧?」

「有解元給你扶下車,這是榮耀。」葉青大言不慚,還是遮過半個身子為她遮擋一下,語氣裡掩不住笑意:「快,聽話!」

喬氏在一旁立著,見女兒趁短暫調整後恢復了平素模樣,她這才放下心來,摸摸手中捧著的亡夫牌位,正躊躇間,聽著院裡面人聲一靜,不由就回頭看去。

正門大開,一個中年人率眾而出,目光一掃這肅穆車隊,見著為首麻衣少年就是一怔,又趕緊把訝異埋在心底,堆著笑容迎上來:「解元公光臨舍下,江瑞松有失遠迎!」

「不敢當,平壽葉青見過江伯父。」葉青作了揖,卻行著晚輩之禮,又接過喬氏手中漆黑牌位,鄭重舉在面前:「青此次來,是為送葉叔父靈位歸根。」

「這是……」江瑞松看著牌上庶弟名字很是吃驚,這事不是早幾年就結束了,訃告都命人傳過,於主臣之分已是仁至義盡,何來這一出?

一時舉著手都忘記了動作,只見這少年捧著牌位,言辭沉重真摯:「昔吾父在時,與葉叔父知交甚篤,時贊以郡才,許約若他日成就,必助使其榮歸故里,可惜天妒英才,不假其年,這相約兩人先後相繼而去,在下冇身為人子,當繼此約以全先人之義,送葉叔父靈位以歸。」

喬氏在側,以手捂嘴,垂下淚來,心裡又悲又喜:「夫君,你可聽見了,當年你這一番追隨雖中道而斷,可現在也有了延續……」

江瑞松聽了這話,再看一身素孝又面帶悲慼的喬氏母女,頓時醒悟過來,迅速收起笑容,鄭重接過這牌位:「這是吾弟之幸,瑞松在此謝了。」

卻是不肯居長輩之位,又對著母女倆一禮:「弟媳,侄女兒,辛苦你們了。」

接著就高舉起這牌位,大聲示於眾個族人:「子弟葉落歸根,當使之歸位正堂。」

人群中騷動一陣,在江瑞松肅穆神情感染下,都安靜下來,人流簇擁著進院內,入祠堂……水一樣平緩無聲,卻蘊藏著力量。

這就不是純粹的文化形式了,當人人認同時,就是一種向心力,也是在冇這窮山惡水裡繁衍生息的一種寄託,多少郡望世家苦心孤詣經營的家族文化,在這邊緣大山裡頭其實比比皆是。

葉青在後頭瞧著暗嘆,這完全是山間小族在生存需要下的本能,可這樣治家形成的凝聚,就算自己也是羨慕,只是沒法照搬照抄。

當下就作為客人觀禮,一言不發,只是最後禮成了,才站在祭禮前,持了香款款說著:「叔父追隨先父,這是忠,昔日教授於我,還歷歷在目,這是師,有此二德,願叔父靈識不昧,在九泉之下有知,年年享此祭禮。」

這話一出,身上就一絲星火飛出,落在這牌位上,本來只是尋常牌位,這時立即隱隱飽滿白氣,與周圍不同。

不過這裡沒有人能望氣,故也不知,江瑞松作為唯一的秀才只是嘆息:「有解元公此祭,我弟此去也是值了。」

祭禮過後,江瑞松在客廳開宴,只留下幾個核心子弟,以及喬氏母女。

這是按禮謝過葉青高義,當然他還有不少話要說——

難得一州解元主動送上門來,天上掉餡餅一樣,就算不為自己巴結,也是要為家族而趁機結好,否則就是傻瓜了。

酒過三巡,氣氛活躍起來,說實在的話,這不是新喪,悲痛早幾年就歷過了,這時已沒剩下多少,更多只是形式。

江瑞松對母女倆敬了酒,分別用忠貞與孝義稱讚,又安慰幾句,就再也忍不住取出袖中禮單,堆起滿臉笑容:「黃金百兩,各色綢緞五十匹,解元公這禮實在太重……」

葉青聽了失笑:「這是我的心意,還有這既是家宴,伯父就別再叫我解元公了,直稱我的名字就可。」

江瑞松點點頭:「青賢侄你既把我當長輩,我就不能不說實話,我弟蒙你百里送還,就已有些難以承受,再受這份hòu財,無益而有害。」

說到這裡,揭著這燙金禮單,面上再無虛假,雙眸明亮:「或解元公還有什麼事要我家做的?凡力所能及,義不容辭。」

「這老狐貍……」葉青看著他的樣子就不由腹誹:「義不容辭?只怕一旦涉及你家利益,就要託詞商量了吧?還不是你一句話事。」
m8a1 發表於 2013-9-24 01:18
第一百十五章 水乳交融

遙想前世,應州豪傑。

總督以此抗衡俞帆的武將,這江晨真是驚才絕艷,葉青並不多說,這話真真假假,只是一個引子:「叔父雖歸,卻膝下無子,子楠是女身,沒有香火繼承,這不是個事……」

說著對隱隱所悟的江瑞松一頷首,又對驚訝抬首的江子楠一笑:「子楠歸我房中,我自會照顧,使叔父血嗣有繼,但叔父一脈名份必須有個延續,當使叔父在冥土年年享有香火,祭祀不絕。」

「這就是我願,剛才在叔父靈位前也是這樣說,不知族長可願忍痛割愛,選一個子弟過繼到叔父名下,我當以兄弟視之。」

江瑞松一個哆嗦,臉上真心肉痛,這是要帶走一個優秀子弟的節奏。

在山裡一向是娶進來的女兒少,嫁出去的女兒多,優秀子弟是和美女一樣的珍稀品種,這一進一出造成族運影響很大。

可這一環環扣下,當真情理義孝俱全,除非願傳出去讓人指著脊樑骨罵,否則最好不要直接拒絕,只得斟酌語氣:「賢侄看中哪一個?不瞞你說,在座幾個子弟都是中得童生,有著家業,難以應著您的征辟……」

江瑞松很是為難,心中已是恨不得踩一下這小子——你父親拐走了我弟,折損在山外,作兒子的是舉人了,還是解元,感覺遺憾,還有臉問我家來找替補?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各位兄長都是江族未來希望,我怎敢勞動?」葉青對別的幾位拱手致歉,又向著江瑞松作了揖,露出人畜無害笑容:「不敢有功名,不敢是嫡支,也不敢看中誰,只能否提出些篩選要求?」

江瑞松頓時就鬆了口氣,雖覺這笑得一口白牙很是刺眼,可沒有辦法再推托,只能硬著頭皮問:「這可以,解元公只管說來。」

葉青聽而不覺,只是大喜:「那小侄就不客氣了,希望年輕些,照顧子楠起見,需要比子楠大幾歲,聰明而有些原則,能讀幾本書……」

江子楠垂著首,可隨著葉青的聲音,她不由在心目中勾勒著,漸漸形成,這就是父親形象。

就聽葉青聲音一轉:「諸位想必都看出來了,這差不多是照比叔父性格,有無功名沒有關係……」

她再忍不住驚訝抬起首來,怔怔注視面前少年,一時恍惚,心裡萬種滋味,翻滾來去都是這一個念頭:「我背棄過,為何還對我這樣好……」

不少目光古怪落到她身上,反覆打量,江瑞松有些恍然,得說「要想俏,一身孝」此話不假,這侄女姿容美麗,身材尤其迷人,難怪得少年解元歡心用意。

江子楠臉色脹紅,望著葉青,在渴求一個答案,葉青似乎是唯獨沒有注意到她焦慮異常的人,這時取出一紙燙金合約:「想必諸位聽過葉家新出的竹葉青,現在一股有一萬五千銀子。」

「現在郡縣內,求購一股而不可得,為得抵消貴方的損失,青願以此一股作價賣給貴方,只要一萬二千兩銀子。

在場盯著這金色的約紙,都是色變。

最近葉家酒業在郡中大舉擴張,山竹城別的產物不多,除了山貨就只有山薯所釀劣酒,城裡李家以酒坊起家,前些天就為喜得一股而遍邀各家,這是花了一萬五千兩重金換來的買賣

江瑞松卻皺著眉,他對這籌碼重量認識更深:「遠不止是可期的利潤,更與郡裡各家形成利益聯盟,具備政治影響力,我江家祖祖輩輩,還真從來沒碰到過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他心中原有想法都被推翻,再度揣摩著葉青意思,堆起笑臉試探說:「這禮太重,呵呵,別說一個沒有功名的弟子,就算是嫁嫡女的聘禮也是……」

說著,若有所指地望了江子楠一眼。

葉青一怔,用開玩笑的語氣說著:「那您就認她作嫡女好了,再使一子弟繼入叔父房下,這交換公平合理,想必叔父在地下也是放心……」

再聽不清剩下聲音,焦慮與疑惑全數散盡,江子楠此時只覺心中一片清涼甜蜜,這一陣歡喜感動後,又生出許多悔恨,要是當初……這一刻交織在一起,使這少女柔腸百轉。

直到宴會散去,恍惚只記得族長答應了,分配了房間,是東院一個典雅居室,印象裡是招待貴客才會開啟。

先候著母親安歇,又回來服侍葉青睡下,忙忙碌碌。

吹熄了燈,她照例脫了衣裳,僅一件肚兜鑽進被窩,黑暗中躺了會,感覺里根本不是她的家鄉,很是陌生。

聽著風在屋頂上呼嘯著,就有許多念頭湧上。

同床共枕是她的職責,本來忐忑,但一直沒有被要了身子,反難過起來——難道他以為我不是處子麼?

芊芊見了,悄悄透露一點,說公子在修習奠基功法,暫不破元陽,隱隱還暗示她不要刻意勾引……自己當時聽得面紅耳赤,心中又鬆了口氣,後來睡在一起多了就漸漸習慣。」

這許多事在腦海裡流轉著,正難以入眠,被子一動,葉青躺了上來,伸手一兜:「我見你席上疑惑滿腹,現在為何不問?」

「公子你都看見了……」江子楠臉色通紅,呼吸微微慌亂,語氣還是鎮定,軟中帶硬:「公子以家法嚴訓丨妾身安敢不聽話多想。」

「可還是想了,不是麼?」

沉默,她的身子有些僵硬起來,葉青愛憐撫摸著,享受光滑豐潤:「子楠遍閱家藏,當聽過千金買馬骨的故事…

江子楠呼吸一滯,聲音有點苦澀:「為什麼要告訴我?」

「因躺在我懷裡是個極聰明的女人,就算我不說,以後也能想明白,既如此我寧可不使人心隔腹。」

這笑語聲裡,她感到身上男人靠近了些,他有力的心跳就貼在自己心後,撲通撲通地震顫自己的心弦,使自己說的話都有些顫音:「那……先父,我,恩……以及這未定的哥哥,都是馬骨麼?」

「子楠覺得呢?我是存有這心思,第一點是因對英年早逝的叔父而言,可以說是千里馬的哀悼……但我懷裡這女人,卻溫熱活力,這也算冰涼馬骨?」

江子楠剛鬆了口氣,臉色就發燒,慶幸不是白天,黑暗中男人看不見。

葉青眼底微光,視暗如晝,這細微變化都看在眼裡,不由心中癢癢:「我看這是匹活生生的粉紅烈馬,聰慧靈性,還很倔強自負,急需要騎士馴肝…¨」

「公子,你」江子楠聲音氣惱起來,羞憤中卻有著她自己也未察覺到的暗喜。

「好好好,粉紅烈馬生氣了,我們不說她……」葉青嘿嘿笑著最後調戲一句,知道她的承受力到了極限,手上就不再動作:「就說第三點理由,你這未定的哥哥,卻未必是馬骨,至少得選一匹百里馬,你會懷疑自家公子的眼光嗎

江子楠在黑暗中怔了怔,認真搖頭:「不懷疑……」

可是她總覺得這理由不充分,公子眼光再好,能選出什麼人來?

「但不是這個,還能有什麼理由?難道說……」她的臉燒得更歷害了,使勁擺脫種種綺念,心裡卻是炸開光亮,壓不住的小鹿亂跳,喜悅洪水一樣衝開心靈。

「放心吧,你家公子不做虧本生意。」葉青親了她一口,耐心安慰:「實際上你,芊芊,以至呂先生,只要任務完成優秀,我都不吝於賞賜,我現在不缺錢,缺的只是時間。」

她噗嗤一下被逗笑了,知道這是安慰,忍不住反身緊緊抱住男人,張了張口想說些,鼻腔卻是發堵,聲音低得連她自己都聽不清楚:「……你這樣,這叫我以後怎麼還……」

「還不起,就用一輩子慢慢還唄。」葉青在黑暗中微微一笑,任由她發洩一樣捶在胸膛上。

動作自然把這柔軟嬌軀抱得更緊,一雙眸子深幽,又有著悅然——無論怎樣自己算計,生活不是數學,感受這個聰慧現實的女子,徹底敞開情懷,還是感覺著暖暖舒服。

「你該說,這都是哄我的……」片刻後她抽著鼻子說了這句,葉青聽得奇怪,還有女人這樣要求?

看來烈馬就算被征服了野性,也是有著特殊脾氣。

「嗯,你猜對了,都是哄你的。」

「撒謊……族內總共就三百口,哪裡有百里馬千里馬?分明就是……」少女聲音一滯,說不下去了,這方面終究還是臉嫩。

說實話沒人信,葉青笑了:「叔父不就是百里馬,說不定我能選出千里馬呢,哎,女生外向,連你父親都被無情忽略……」

啊嗚——

「哎哎哎,你是小狗?惱羞成怒也要有點粉紅烈馬的風度,好不好……」

「嗚就不……」

被窩裡嬉鬧不久,江子楠就是累了,日間車馬勞頓的影響凸顯,她撐不住,深深入眠。

過了片刻,葉青愛憐的看了一眼江子楠,舉手,看著——修過小武經,手還是修長單薄,映著月光,白而透明。

自己剛才有著利益算計,可情感水乳交融,感情真摯,渾為雞子,葉青明白,這是高於太上忘情的境界——聖人之道,有情不累,隨世而移。

只是葉青對自己甚有點驚訝,這心性從何而來,怎麼就這樣了?

他自己都不明白。
m8a1 發表於 2013-9-24 01:20
第一百十六章 以武入道

凌晨,葉青踱至簷下仰首望天,大雨直瀉而下,不過這時卻沒有多少雷霆閃電了,是深秋了。

正看著,就見著有人挑著食盒進來,賠笑說著:「解元公,人都來了大廳,您用了再去。」

說著,打開食盒,裡面早點就是米粥、油餅、饅頭、鹹菜,還有木耳炒蛋,香氣四溢。

葉青笑著取過一碗粥,又見著上了些水,卻不是茶,很香。

見著葉青詫異,就有人說著:「這是油茶,能濟精力,比一些藥方子都強——解元公請用」

用完了這些,葉青去得大廳。

大廳這時坐著二十個人,大多二十歲左右的青年,看得是按照葉青昨夜要求初步篩選過了。

陽光透過窗欞照進來,葉青這時長身立在案前,向堂下掃了一眼。

說實話,江晨雖是敵將,但主要對手是俞帆,葉青那時不過是一隻蝦米,連見面都沒有見過幾次。

本打算讓江子楠按名調查,先作些工作,昨夜她敞開情懷,兩人間就有了種默契,葉青不希望破壞這溫馨感覺,也就算了。

「諸位都是江氏的子弟,都讀過書,明過理,想必都清楚我和你們族長的協議」葉青目光一掃,就站起身踱著,他的聲音在風雨聲中顯得很是清晰:「這不僅是過繼,也是我明確的招攬,是要離鄉隨我去平壽縣」

說到這裡,葉青一笑:「這裡面是有著主僕名分,我不想欺瞞大家,不願者,現在可以退出,我給你們一柱香的時間考慮。」

說完,點了點頭,後面就伸過來一雙玉手,將一支香當場點起放在案上,半個身子貼在背後,不用看也知道是江子楠。

在葉青眼角餘光裡,她又素手取下一個文書,交予江家的婢女傳下去。

這話對這些年輕人來說,有些過於,眾人傳看著文書,雖此前交代過,但還是面面相覷,議論了起來。

有的皺眉凝思,有的下意識看向門口。

不過這時,門口就站著族長江瑞松,只見族長面無表情,雙眼卻掃了過來,頓使有些人一驚,本想出去的人遲疑起來。

透著裊裊青煙,葉青帶著微笑,掃看著眾人,目光卻盯著角落中。

在角落中,有個青年神情沉思,在天眼望去,就見一團灰白氣掙紮著,裡面隱隱有著一點青光。

可是一萬五千兩股約,解元的位業,全族的期望,這些化成了滾滾的沉鬱的壓力,形成氣運漩渦,鎮壓著掙扎。

這灰白氣幾次掙扎,表現出來就是這青年臉色脹紅,眼中閃著受到侮辱的光,情緒憤懣,幾要怫然離去,但又受著周圍同伴議論,氣運、以及門口守著的族長的深深於擾。

香漸漸燒盡,這青年幾次欲離開,又止住了,最強一次身子都動了,但被族長狠狠目光逼視了回去。

對族長來說,這些子弟並不算是族內精華,不過是中人之姿,拿一個中人之資的子弟換取這利益,合算的很。

葉青心砰砰跳,卻不動聲色,端坐著,目似點漆,自有一種讓人心折的氣度。

片刻香盡,無人離場,葉青落下了心中大石,這就基本上成了,下面只是走個形式罷了。

一頜首,江子楠就自身後出來,捧著一疊紙分發下去。

眾人交頭接耳一陣,發現所有人紙上都是同樣題目,僅有一道題目:「北魏大軍南下,其有二千人由北邙暗路而進,你引五百兵守在西坪山口,正當兵鋒,當如何應對?」

不多時,各種答案送上來,大半都是很是死板,小部有著條理,甚至有幾篇還使葉青略一亮。

翻到了一張,眼中盯著江晨這個名字,怔了下,才翻看下面。

「察西坪地理,設障北隘,縱其過,使山石隔斷歸路,選機自陣後掩殺,兩軍決死於谷中。」

……相比後來,自是粗糙,甚至有些想當然,但筆筆遒勁,字字鐵血,透出一種信念,這才是頂尖戰將的先決條件。

無視面前隱隱帶著敵意的青年,葉青看著策紙,過了片刻,才取出了三張,請著一一上來。

見此,沒有被選中的人發出一聲籲聲,也不知道是失望還是歡喜。

前面二人都是很有條理,葉青一一讚過,取出最後一張,問著:「敢問閣下的姓名?」

「江晨。」聲音有些狐疑,還算鎮定:「解元有何指教。」

「哦,江晨。」葉青頜首,神情認真:「你這策很不錯」

「是嗎?」江晨有些意外,但能得到一州解元認同,臉色還好看些。

葉青又一笑,露出一口雪亮的白牙:「不過兵家不可不查實地理,我來時特意去看過,西坪地理是這樣子……」

說著,隨手劃了幾下,眾人都立刻有了直感,只聽著葉青問:「這種陡峭地形,人都難渡,又怎麼運山石而上,而隔斷歸路?」

「陡峭狹窄,並無隱藏之處,請問又怎麼使敵軍不見,而自陣後掩殺?」

「棄地形不顧,決戰於谷中,這棄長就短又是何故?」

三句話一問,江晨的臉色頓時就漲的通紅,一時說不出話來。

見此,江子楠抿了抿嘴唇,笑了,本想這個就會淘汰,這時葉青卻端容說著:「但是謀略才氣可鍛鍊,血性卻很難鍛鍊——你可願意繼入叔父這房煙火?」

這話一轉,大家都怔了,族長江瑞松一看,就知道這是遠房侄子,家裡還有三個兒子呢,心裡就大定。

又尋思,為什麼選這個人,想了想,又恍然,想必是愚魯些好使喚,當下就笑著說:「解元公好眼光,我這侄子雖讀不了多少書,但還有些武功,正好能作個差事」

見著江晨還怔怔著,族長江瑞松就有些不快,聲音頓時變低沉:「怎麼,你不願意?」

江晨臉色一白,又漲的通紅,握緊了拳,不過轉眼之間,就想起了早上母親的叮囑:「兒啊,要是選中,別犟著,這又不是過繼給外人,是你叔父,還是自家人,而且族長說了,誰家選中,多給二十畝地。」

想起自家三兄弟,由母親一人撫養,全靠六畝多薄田,多麼辛苦,本來噴出的憤懣就冷了下來。

又見著族長狠狠盯著的目光,想起了一萬五千兩的傳聞,心裡又是一冷,怔了片刻,終還是伏身行禮:「臣拜見主公」

隨著這一拜,江晨頂上的灰白氣就是一震,絲絲白氣灌輸而下,直到隱隱淡紅才止,又有一絲青意在裡面顯出。

江瑞松見了大喜:「既拜主公,接下來就舉行入繼儀式吧」

江晨暈頭轉向,不知身在何處,待得完全清醒時,已在一輛牛車上,他四顧下,見著窗外道路山巒緩緩後退,頓時一驚:「我這是……」

「哥哥醒了?」江子楠一笑,放下窗簾,有些好奇打量他,憑著小時印象,再看現在模樣,她心裡總覺得這個新的兄長不太符合公子稱讚……

面上卻無異樣,解釋:「過繼儀式後,公子就出發了,您現在已是我的哥哥了。」

江晨聽得怔怔,再看面前少女,衣飾分明是家中嫡女,這時有些醒悟過來:「你是……」

「小妹名子楠,記得哥哥上學相對晚,小時我們還在一起受蒙讀書。」江子楠笑的說著。

江晨就訕訕:「子楠妹妹好,好久不見……」

葉青留意著,聞見車中這對話,他隔著窗簾就感覺出江子楠的怨念了,不由也是苦笑。

自視氣運,果不見有氣運助益,反少了些,不過葉青所得氣運甚多,現在雖修行黑帝道經,命格大開,吸取了大半,但也承受得了。

剛才對話交鋒,實不單是道理,還是氣運上進行了壓制,招攬成功又有投資,而江晨明顯還未誠服,並未歸心,自就無有歸運,一時來說還虧損了些,當然,就算有回運,目前江晨只是一塊玉石,還沒有雕琢成器,哪來的氣運?

「怎感覺不是我坑了這傢伙,而讓這傢伙給坑了……」葉青黑著臉無語半天,又沉下心神去看著川林筆記。

翻到鯉魚的一頁,只見鯉魚周圍的水氣又多了一些,這才心裡大喜——並沒有虧本

不論這江晨心裡什麼想法,這主臣名份一定,就無形中有著制約影響,長期來說還是有益。

「江晨外面是頑石,實裡面是塊寶玉,前世歷史上是參軍,後來得了總督賞識,傳了幾篇大易武經,頓時就露出了鋒芒,一日千里。」

「大易武經是一朝所修,雖說的武經,實是以武入道之法,我只要少許修改,就可傳了下去。」

「一旦修成,再獲得最後幾篇以武入道之法,就可連接上道法修煉,並且同樣一日千里。」

「回去就把小武經授給芊芊,江晨等人。」

「五帝心法都有此特性,勢力越大,修行越快,有此助力,只怕再有三月,就可除得龍君宴的氣運,別的都可吸取入內,真正變成我的氣運了。」

「一旦都變成我的氣運,才可真正修成天一經第一層。」
m8a1 發表於 2013-9-24 01:20
第一百十七章月全食

幕色漸臨,葉府早早點了燈。

葉青出去半個月,回來就見著院子又修茸了一些,規制又擴大了,現在總計兼併了五個院子,漸漸有著深深是海的味道,裡面墻角都栽著了連綿的梅樹,大家都稱是「梅院」

沿正道而入,就有新建的一個牌坊,石匾上寫「解元坊

寒氣凜凜,寒星漸漸顯在天上,院裡有一層霧,寒風吹過庭院,最後一片枯葉自枝椏上脫開,打著旋自飄過,被一隻纖纖玉手捉住。

「此去又是經年,再過一陣,公子就要起程了……」惆悵嘆息剛落,就有一個女聲:「姐姐或請求同去?」

「路途萬里,再周詳計畫也嫌不足,哪裡還能添亂?」芊芊掩下憂鬱,隨手將枯葉拋出,將窗戶合上。

她一身青絲小裌襖與襦裙,這時在燈下盈盈轉身,對著面前窈窕迷人的白狐裘袍少女說著:「或子楠妹妹捨得讓出船票?」

芊芊小冇臉上還留著點可愛嬰兒肥,可是肌膚剔透,雙眸中隱隱帶著深邃靈光,似笑非笑間的麗色,已初具一種超乎男女的吸引力,使得江子楠看得一呆,這還是昔日的小丫鬟麼?

回醒過來臉色一紅,趕緊斂眉垂目,心底暗啐一口:「妖精,就你會說……自是不願讓出,一輩子都不讓……」

送靈歸鄉夜後,江子楠就有了這明悟,想到這裡,臉上紅暈更甚,掩飾性的恭順低了首。

芊芊一見她這情態,哪會不知她正想著誰?

「好啦,不是真的和你爭……」縱芊芊開朗,看了也不由一種複雜的酸酸情緒湧了上來,無心逗趣,直向著內室:「我很想跟去,但不想為公子惹出一些麻煩……」

「那是姐姐越來越美麗了。」羨慕中透著點酸酸,江子楠說著。

芊芊一聲,似笑非笑的斜睨一眼,正想說些什麼,就聽著裡面聲音:「你們嘀咕些什麼,還不進來……」

兩女相視一眼,皆暗啐一口,加快腳步進入了內室,就見著小樓上,銅燈散發柔和的光,葉青端坐在書案後面,正在疾書,不抬首說著:「我還有數十字,你們先等等。」

這時,就見著書架上滿是書卷,這是有著書軸,束之捲起,展之而閱,堆在了書架上,有百卷。

芊芊隨手抽冇出一卷,展開五尺長,兩尺寬,上面是公子的詞

「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按照公子所說,此詞過於秋悲,但對芊芊來說,公子轉眼又是離別,這詞真說到心中去了。

不過這百卷中,詩詞不過三五首,別的有著武功,冇有著公子幾次科舉的策論,有著農耕畜養之術,凝聚著葉青這二年來的精華。

芊芊雖不懂,但葉子凡有一次進入書房,見此百卷,噫然失色,不能自己,言有三五卷就可傳世,況百卷乎?

故她也知道這是何等可貴。

江子楠卻凝神看去,只見公子過年十七了,此時戴著黑漆細冠,身穿黑袍,長袖翩翩,面如皎月,此時略有些疲憊,越發顯得難以描述,就算江子楠不明白,也覺得公子融入了天地之間,摸不得,猜不透。

這時葉青終題完了,倦然一笑,說著:「大易武經,果是不凡吶,我這十五決,只是其中精華一成!」

不過一成卻足夠了,葉青前世雖修有道法,又有白陽圖解,七年深思,可這一個月時間,也創不出武經來。

但是要是取材於小武經,暗暗以道法滲透,修改增刪,卻已有這才氣。

這十五法門,都是取小武經內,師天順法,融入武功中,以打擊敵人,其中不泛以武入道的韻味。

可惜的是,道法森嚴,再以武入道,還不是道。

大易朝之敗,就在此乎!

葉青有些遺憾,又很滿意,又是一嘆。

這時已十二月中,去往京冇城要越過兩州,路途遙遙,時間算起來不多了,再留些日子,就得率人遠去京冇城……就是說,又到離別時。

葉青徘徊良久,才一笑,指著一疊說著:「芊芊,子楠,這是武經入門奠基卷,以及弓、射、騎、盾四卷,這可傳授給族內。」

「你們自己都必須自武經入門奠基開始修起,但弓、射、騎、盾四卷就可有可無了。」

「這中卷你們都可學,可授之葉捷、江晨、周風、周鈴

「上卷先留在書房內,待我回來再說吧!」雖說這世界是道法顯世,雖說裡面儘量採取了精進快速的方法,但就算是中卷,也必要三五年才大成,上卷是不急著放出了。

正說著,突外面傳來了丫鬟的驚呼,葉青一怔,這發生了什麼事,趕著幾步到了庭前,向上一看,頓時明白了。

十一月中,正是月圓時,群星隱匿,只見月亮突缺了一個口子,並且在緩緩擴大著。

轉眼之間,陰影越來越大,圓圓月亮自缺個口子,就到遮去小半,而且圓還在縮小。

再幾個呼吸之間,陰影就遮住大半個月亮,夜色更濃重了,終於,整個月亮只剩下一絲微光。

天穹一片漆黑,葉青怔怔的看著,臉頰急速抽冇動了兩下,頓時心亂如麻。

芊芊一眼看見了,問著:「公子,你臉色不好,是累了麼?」

葉青擺了擺手,不語進了內室,心中只有一念:「月全食是大劫來臨之兆,可是按照前世記憶,應是明天三月才有

「隔了三年,就是日全食,大劫正式來臨。」

「今何以提前五個月?」

雖沒有下雪,寒氣日漸濃hòu,葉勝在屋裡生了一盆炭火,正喝著悶酒,這過了一年,有著孫瓜田主事,有著父親葉子凡關照,這南淤河墾荒的差事,算是辦了下來了。

事後論功行賞,這六百五十畝裡,就撥出了五十畝給他,也算是私有產業的開始,要是認真干,並且葉子凡還有遺產,想必可積個三百畝。

可是,萬事都怕比較,只一想,葉勝喃喃唸著「葉青。」眼神裡就有著恨意。

葉勝永遠忘不了,當年童子試時,幾天前還是族裡的公子,讀書論詩,美酒女人,可童子試的結果一出,立跌落塵埃。

別說是外人了,就是自家父親也喝之者來,呼之者去,從此面對黃土莊稼,當個農夫。

以後葉青一路青雲,童生至秀才,秀才至舉人,還是一州魁首解元公,連父親葉子凡都漸漸恭謹,何況自己,真是連說也說不得。

現在這葉青又要進京考進士去了,想到這裡,葉勝就只覺得胸內一團火,燒的全身疼痛,眼裡頓時充滿了血絲,這火催著酒意,頓時就酒意直衝大腦,一片模糊著。

本想喊著丫鬟,但這粗使丫鬟又苯又醜,想來就覺得沒有胃口,當下就掙紮著,抵達窗口,把窗一開。

話說酒醉最怕風吹,這寒風一吹,葉勝頓時就全暈了,只覺得全身迷糊,就在這時,就聽見有人喊著:「月食了……月食了,快快躲到屋裡去,這可是大不吉祥啊!」

葉勝冇卻思考不過來,月食了?

他反而掙紮著向上一看,目光才對上了月食,突覺黑光一閃,頓覺全身一輕,轉眼一見,就見自己滿是酒氣的身體跌了下去,呼吸微弱,兩眼緊閉。

「魂魄離體了,快回去!」葉勝大驚,這點基本常識還是知道,沒有修煉凝聚成形的魂魄,一旦離體,很容易被風吹化。

但就在這時,周圍迅速湧出一股股濃烈鮮血一樣的紅霧

「吼!」隱隱中,傳來了一聲瘋狂吼叫聲,露出了一個猙獰的面孔,對著葉勝只是一吸,一個半透明的白色靈魂就被拉扯了過去。

葉勝嚇的不能動彈,毫無反抗之力,就被這面孔一下子吸到口中。

一聲慘叫,這面孔品著,滿意點點頭:「很不錯的憤恨!」

一道紅光一閃,沒入地下的身體中。

黑暗中,軀體的意識漸漸甦醒過來,下一瞬間,猛的睜開雙眼。

這是一間小小屋子,桌上有幾隻小菜,還有半壺酒,到了現在,還沒有僕人來看,想必是關係很不好。

這軀體上,有些茫然眼神漸漸清晰了,突仰天大笑起來

「成功了,奪取了這個軀體。」

笑聲突停頓,面孔上顯出陰沉不定的神色:「該死,好強的天道秩序,沒有通過許可,連道法都施展不了。」

紅光在軀體上一轉,這人片刻又吐出了一口氣,露出一絲笑意:「幸好,天賦神通還是帶過來了。」

想了想,突又仰天大笑起來:「嘿嘿,大人就是大人,應對這情況,傳了我們顛倒逆反真經。」

「只要我們倒行逆施,就可吸取大量業力和罪孽,轉化成力量,就可完成使命,一旦大劫來臨,卻可負負得正。」

這人眸子血紅,細細分析著記憶,片刻冷笑一聲:「最恨是葉青?垂涎的是芊芊?」

「可惜,這是正常的敵人和女人,帶不了多少力量。」

「不如,先殺父yin母怎麼樣?」
m8a1 發表於 2013-9-24 01:21
第一百十八章暴疾

屋內嗡嗡聲響著,漸漸顯出一個女人的影像,這女人四十歲左右,由保養的不錯,細心看去,卻還有著風韻。

青絲垂著,清麗臉上沒有脂粉,微顰黛眉,兩個淺淺酒渦,穿著青絲綢緞——這一顯出,這人面孔就有二種表情,一種是冷笑,一種是掙扎扭曲。

「果不其然,人身內還有葉勝的本命識海在內,這奪舍不完全。」這人冷笑的說著,手一指,只見空中的影像,突褪掉了外衣裙,只留下了肚兜。

而這一露出,面孔上的掙扎又多了幾分。

冷笑部分不為所動,下一刻,整個肚兜消失,消失的瞬間,面孔突滿是掙扎,高喊著:「不!」

但下一刻,又全部變成冷笑,發出了歡慶的聲音:「找到了!」

空中影像消失,一聲悶悶的咀嚼,自房內傳來。

下一刻,「葉勝」完全醒來,雙腳踩在地上,慢慢踱著步繞著兜了一圈,說來也奇怪,本來帶著邪崇之氣,就漸漸消失,踱完了步,舒展一下冇身子,推門出去就到了院中。

幾點雪花落在身上,鑽進脖裡,晶瑩的雪花融化,良久,這葉勝深深吐了一口氣,喃喃說著:「終於活過來了。」

正在沉思,卻見一個丫鬟進來,見著葉勝,就是一禮:「奉夫人之命,給您送錦衣來了。

葉勝若有所思,突一笑:「那我就向母親謝恩去。」

丫鬟覺得正常,應了一聲,就去帶冇路。

月全食後,第一場大雪終於下了。

雪非常大,才一會,就已在大地上蓋了bóbó一層,葉子凡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遠遠看見自己僕人高福在門口挑燈守望,正要說話,高福迎上來行了禮,就笑的說著:「老爺,雪下了,是不是賞雪?」

葉子凡見著,一天煩累就消失了幾分,笑著:「你這馬屁精,就知道迎我的興致,好吧,今夜就賞個雪。」

高福看了看,葉子凡臉色很高興,就賠笑說著:「老爺累了一年,冬天賞賞雪也是雅興,我怎麼會忘記……」

葉子凡擺了擺手,打斷這話,說著:「你去罷——對了,雪大了,給勝兒送過去些衣衫,別凍著了!」

「是!」高福立刻正容說著:「老爺放心,夫人已經想到了,派了六丫去送著錦衣了。」

高福這一說,葉子凡就覺得滿意,移步裡走,來到一處閣前,就見著裡面有著火鍋,還有各式菜餚。

葉子凡看著,有些怔怔,良久嘆一聲:「今天不知怎麼,心裡很亂很惶,所以是月食,史稱凡有月食,必應禍端,不知應在何處呢!」

正想著,就聽一個人沙沙趕了過來,見著來人,葉子凡突打了一個寒顫,一種大禍臨首的預感油然而生。

見著來人是家裡的家生子,叫高壽,到了閣內,不勝其寒抖著,恐怖得臉都有點變形,「啪」的一聲跪了,說不出話來冇。

葉子凡咬著牙,盯著高壽,厲聲說著:「就是天塌了,也要稟告,讓我知道出了什麼事——快說!」

高壽連連磕頭,才自齒縫裡迸出話來:「老爺,不好了,夫人……去了!」

葉子凡頓時暈眩,卻呵斥著:「胡說,夫人上午我還見過,身體很好,怎麼就去了!」

「下人不敢多說,還請老爺親自去看。」高壽叩著頭,連連說著。

「這就去!」葉子凡「刷」站起身,奔了出去。

夜裡靜極了,外面只有落雪的沙沙聲,葉子凡踏得雪吱吱作響,穿過藤墻,就抵達了一處院子。

「發生了什麼事?」葉子凡厲聲說著。

高壽幾次張口欲言,又囁嚅住了口,只說著:「老爺,現在裡面只有我和暗香知道,老爺對我恩重如山,我第一心思就守著門——現在誰也不知道。」

說著,就無聲淌下兩行淚來!

葉子凡全身一顫,定了定神,就進了去。

才一進去,葉子凡頓時一陣暈眩,心在一瞬間,似要沖胸而出,憋得氣也透不過來。

過了片刻,才定了定神,移步過去。

只見著妻子已死,全身赤裸,下體一片狼藉,乳房還咬掉一塊,神色非常複雜,似是歡快,似是痛苦,似是不信。

葉子凡神色茫茫:「我不信,不信……這必是夢……」

喃喃夢中囈語,踉踉蹌蹌退了出去。

只見著高壽高福兩人待在外面,不遠處還有一個嚇暈了過去丫鬟,高福看了看葉子凡神色,連忙給了椅子坐了。

葉子凡茫然坐著,沉默許久,終醒了過來,用嘶啞的聲音問著:「高壽,除了你們兄弟,沒有人知道?」

高壽高福面面相覷,用目光交換著神色,高壽就回答:「是,實際上是暗香丫鬟奉了夫人的命,給公子送錦衣,結果回來就看見了這樣子,我見這事不好,立刻就封了院子,現在只有我們知道。」

「勝兒呢?」

「勝公子在外面,還沒有看見,我就藉故假傳命令,說夫人有點不適,叫勝公子以後再來請安——勝公子不知道。

葉子凡臉色發白,呆滯點了點頭,慘笑著:「好,你們辦的不錯,要是給勝兒見了,怎麼面對呢?」

又說著:「這事流傳出去,讓我又怎麼作人呢?你們是我的大恩人啊!」

說著,淚水飛濺,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但卻硬是要壓住,只聽著這哽咽聲,自這個男人口中,壓抑的噴出來。

良久,哭聲漸停,葉子凡目光痴痴,有些茫然望著遠處,喃喃說:「我現在心神迷亂,沒了章程,你們有什麼主意?」

高壽也是臉色蒼白,這是葉族不是王侯之家,倒也不必擔心滅口,主家反要安撫一二,免得罅漏。

但這種醜聞要是傳出去,族長必拿自己開刀問斬,這時是在一根線上蚱蜢,高壽就連忙說著:「夫人有痰癥,已十幾年了。」

葉子凡一怔,望著他們,就見著高福明白過來,立刻應著:「是,前些日子就轉嚴重些,本想讓醫師看看,卻被夫人拒絕了,說這沒有大礙。」

「今天下雪,卻受了寒,就一病不起了。

「對對,上次去道觀問壽,還說夫人有八十四歲壽,我當時心裡高興,現在看來,是將壽分了晝夜,多說了一倍!

「對,現在夫人暴疾而去,雖說是意外,實是有根據。

「夫人臨去前,還掛唸著勝公子,派了暗香去送衣,不想還沒有等到回報,就已去了。」說到這裡,高福高壽二人就抹著眼淚。

這幾句話一說,這夫人過世雖快速,卻也不意外了,這一個醜聞就掩蓋了過去,葉子凡定了定神,說著:「嗯,就是這樣!」

神色茫茫,慘笑著:「就按照這樣,通報族裡吧——還有,叫暗香快快給夫人淋浴更衣,等會就有人來祭拜!」

「是!」高壽遠遠看了一眼,冷笑:「這丫鬟在裝死,剛才顧不得,現在還容她這樣?我這就去傳話。」

天一片漆黑,濃雲遮得星月,一片片雪花落下。

葉青自月食後,就沉著臉,踱著步,這時外面突有著人聲,片刻後江子楠就臉色蒼白進來了,行禮:「公子,不好了,三老爺的夫人去了。」

「嗯?」葉青都不由臉色一白,盯了江子楠一眼。

「聽說是原本有著痰癥,這次月食稀罕冇,就去賞了,結果撞了邪,又受了風寒,一下子就去了。」說到這裡,江子楠就有些奇怪,微顰黛眉:「三老爺的夫人,我昨天還見過,是有些痰癥,但氣色還好,怎麼一下子就去了呢?」

葉青聽了,擰著眉思索,一時沒說話,就在臺階上慢慢踱步。

江子楠盯著葉青,公子平時果斷,從不遲疑,今日聽了這消息,卻徘徊徬徨,這實在太可疑了,正思量著,葉青已站定,下達了命令。

「快去族庫裡取來孝衣孝帽,別人我不管,我的院子必須全穿,還有,你們和我都穿著,才可以去拜見,這一點都不能含糊。」

葉青說完,又思考著:「還有,取五十兩黃金,送去給三叔父。」

「我這就去!」江子楠立刻應著,這孝衣孝帽,在族內倉庫是有準備的,是按照全族人戴的一倍半製作。

一旦用了,這孝衣孝帽就不收回,但族內立刻會組織丫鬟媳婦再製。

因此哪怕有突然之間的喪事,都能迅速反應過來。

這並不視為霉氣,就和平常家,老人預先準備棺材,以及皇帝一登位就建陵墓一樣,都是正事。

見著江子楠遠去,葉青這才冰冷一笑。

前世月食之後,就產生了多次大案,就有夫妻暴死,當時誰也沒有想到,後來才偶然發覺和大劫有聯繫。

這次三叔父的嬸母突暴去,就使他產生了聯想。

但這事關重大,葉青自不能隨意說,正尋思著片刻,江子楠就帶著人來了,卻是一群丫鬟媳婦,她們已經戴了孝衣孝帽,手裡各捧著一套。

葉青毫不遲疑,拉過一套就穿在身上,說著:「芊芊,子楠,快穿,我們這就過去——不能遲去失禮!」
mk2258 發表於 2013-10-2 23:36
青帝 第一卷卷 第一百十九章 夜聞

  


    府中已掛滿白紗,一路上人人面色哀肅。

    「主母不是壽有八十四,怎還分晝夜?」

    「痰症,傷寒,哎,前些日子見著還氣色不錯,不想就此撒手了……」

    「聽到有風聲說……」

    「噓,你這是要被打死麼……」

    聽得出來這是一種自發維護,無論過去對這個三嬸母印象怎麼樣,有點葉青得承認,她對待族人和家生子很是嚴格,又有恩惠,雖局限於女人私心,但大多數時還都是合格的主母。

    特別是最近家中境況漸漸好轉,預計三年輸入北魏賺取百萬兩銀子,雖實際一年經過各方面打點,只有二十萬兩銀子收入,但這已是巨款。

    有了錢,月錢和賞賜就多了,又遷出了三百戶,舊田就寬裕不少了,這些都消弭了不少矛盾,使上下人心融洽,這種善意就彌顯出來。

    葉青思量著,一路穿至內院,外面不少人守著,進去靈堂裡只見寥寥幾人。

    葉子凡抱著五歲女兒,恍惚呆立在棺前,頭髮一下白了些,蒼老了十歲,三個兒子都是一身重孝,在靈前哀哀哭著。

    葉青掃了眼,先上了支香,就躬身說著:「三叔身子還好?請容我入內一觀」

    葉子凡默然良久,才歎著:「你進去看看罷。」

    葉勝見了眼神一縮,卻沒有出聲,幾個堂兄弟卻忍不住驚問:「青弟,你想於什麼」

    只是葉青在府中權威日重,沒人敢上來實際阻攔,在眾人驚異莫名目光裡,葉青掀開垂簾,入內一言不發查看。

    葉古氏靜靜躺在棺中,雙眉緊蹙,麗色還在,乍看起沒有什麼異樣。

    俯視這位昨天還說笑見過自己的嬸母,只見她面孔很容易就辨出經過揉過,已不是死前表情。

    但眉目間還有著一絲痕跡,葉青怔了下,以天眼望去,卻見得無一絲灰黑氣,這就太過異常了,要知道就算正常過世,由於種種原因,都有一些。

    天眼只能看氣,卻看不穿衣服,只是能感受屍體內絲絲陰元枯竭,眉不由皺起,聯想起前世的記錄,就若有所悟

    就在這時,一聲咳嗽,回首就看了眼葉子凡哀求的神色,頓時明白過來。

    「叔父看來知道點實情,要談一談,但這時卻不能多說,免得醜聞傳出去,無顏見人。」

    看一眼拉著父親的衣角垂淚的羅莉,又掃視堂下幾個兄弟,一個個悲傷痛哭,很是孝子。

    按下種種心思,推了出來,再次按禮肅穆祭拜。

    轉身也不多話,下了堂,領著芊芊就回去,到沒有人時,轉了方向,轉去樓外樓的路徑。

    一路上芊芊始終跟著,不時覷眼看著,俏臉蒼白。

    葉青走到半路,就留意到:「怎麼了?」

    「公子,當時我去過一次……」葉青腳步一滯,看去,見芊芊臉色慘白:「你說,發生了什麼事?」

    芊芊吸了口氣:「我入夜時,就見到過三嬸母……」

    時間回到前面,入夜了,鉛雲寂寂,星月無光,葉家莊沉浸在黑暗中。

    「快要下雪的樣子……」牛車穿過兩道檢查,駛入小門,周鈴翻身而下,持一盞琉璃燈籠,手還按著劍。

    芊芊捧著賬簿跳下來,見著周鈴警惕的樣子就笑:「到家了,鈴鈴沒必要這麼小心。」

    「公子給我任務,平安送你回房。」周鈴聲音一絲不苟。

    「好啦,小古板,我們都聽他的…」輕聲細語而遠,穿過後山,自虎嘯園的一片樹蔭經過時,周鈴突按劍停步

    芊芊疑惑:「怎麼了?」

    「有些異聲」兩人靜下來,一陣輕風吹過,隱隱如泣如訴的女聲,似壓抑的痛苦,又似戰慄歡愉。

    「這是……三嬸母房間,呃……」芊芊紅著臉,看了眼周鈴:「三叔還在前面……」

    周鈴簡眸子黑白分明,靜靜看著她,等她的決定。

    陰影裡燈籠僅照著尺寸,芊芊心跳加劇,咬牙說:「進去看看,不要聲張,有異就退,向公子稟報。」

    兩人一起靠近,這是當家主母獨院,周圍卻沒有見到有任何僕婢值守。

    貼近主屋牆角,聽得更清楚一些,葉古氏聲若游絲,既帶著歡快,又有著悲切壓抑:「為什麼,孽逆——」

    鉛雲在天上移轉,洩出一輪銀月,皎潔光靜靜照落下來,院子裡有種難以詭異的危險感覺。

    芊芊感覺到了心悸,不敢多看,和周鈴打了個手勢,退了出去。

    「……我要是堅持進屋看看,嬸母也許不會有事……」芊芊冰雪聰明,在靈堂下看著葉青舉動,就意識到大概了

    「那只會連你都坑了進去。」聽了這話,葉青臉色鐵青,更是確定了,語氣沉重而異常嚴峻,他的腳步慢了些,目光在夜色下幽幽,許久才說著:「我可以告訴你,兇手未必有多強,但也不是你能抵抗。」

    見著芊芊應是,眉才敞開些,又問著:「你以前不是不喜歡她麼?」

    葉青知道這是因葉勝舉試矛盾,芊芊可以容忍別人對她傷害,卻不能忍受自家公子受著傷害,性子又有點倔,這嬸母再怎麼親近,都沒有多少效果。

    芊芊怔一下:「那都是過去了,嬸母不是壞女人,雖受她恩惠不多,但生活這麼久,總有些感情,特別是眼睜睜見著她就這樣去……」

    葉青見她眼眶紅著……沉默良久,才出口:「你這樣想很好,我也不會用欺瞞來安慰你。」

    葉青說著一曬,口風一轉:「其實我也會悔恨。」

    芊芊訝異抬首,就對上了葉青憐愛目光:「丫頭,你能讓時光倒流,回到昨夜麼?」

    「……不能。」

    「我也不能,所以」葉青深深望著她,雖在面前嬌俏站著,但卻清楚——自己已失去一個了。

    芊芊怔怔望著他,這似曾相識的悔恨目光,卻刺的她心裡一痛。

    回過神來,已和葉青一起繼續往前走,聽到的聲音鄭重:「……要往前,要掌握力量,杜絕更多的遺憾。」

    沉黑肅穆的樓外樓呈現在眼前,芊芊似明白了些,重重頜首。

    葉青在門口停步,回身打量,有一種吾家女兒初長成的感動,伸手摸了摸,入手光滑溫潤……

    前世的芊芊,今世的芊芊,她們相同,又不同,這可以感懷,可有一點很是明晰——自己決不願再失去面前這第二個。

    「我上去見族長,一會就下來,你在這裡等我。」握了下她的手鄭重囑咐:「這事還沒完,你不要隨意亂走。」

    芊芊就是應了。

    葉青頜首,舉步上樓,一層一層旋轉而上,遇到的人都是行禮。

    兩世體會,或穿越者是最藐視感情,整個世界都是陌生,還有什麼感情可言,只有生殺予奪。

    而重生者最珍視感情,是失去的太多,想辦法彌補遺憾。

    這兩者融合在一起,奇特而難以言述。

    芊芊是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一個標識,不過並不意味著可以忍受親族無端損失。

    前世經歷使自己感覺到這損失背後的危險。

    月食後,家裡有什麼東西徹底脫離了掌控,既今日敢對三房主母下手,他日也敢對芊芊江子楠下手

    在這離家遠行前夕,無論這種危險在誰身上,都必須找到,並且扼殺……

    隨著腳踏著地板,葉青的心漸漸平靜下來,沒有什麼大不了,前世遇到的這種敵人太多了。

    要是不知道底細,或覺得很恐怖,知道底細就完全無需畏懼——早期除了它們本命神通,連道法都施展不出來,這就是這世界的法禁。

    想著,已站在頂層的門後,黑暗內廊裡僅只有一燭照亮,裡面有些陰沉,只有著豆點大小的光焰晃動一下,明滅中閃過兩世記憶裡嬸母葉古氏容顏,一怔清醒過來,遺憾一歎,心意頓時十分明確。

    推開了門,光明照射進來,映著重樓木光突突的虯枝,伴隨的是族長葉孟秋低沉聲音:「你來了……」

    葉青沒有心思繞著任何彎子,直接作了揖,神情誠懇:「恩怨糾葛都俱了,她是我的嬸母,不管祖父存了什麼打算,醜聞掩蓋不掩蓋是一說,這種死亡,我都要為她取得一個答案。」

    葉孟秋一凜,目光複雜,眼中幽幽:「醜聞,你確定這是醜聞?」

    面對這個逼視,葉青卻絲毫不懼:「當然是醜聞,雖被揉過,臉上猶帶春意……這些理由都沒有意思,祖父是想蓋了?」

    「其實蓋了也無所謂,但有一就有二,說不定那天就對我的人動手,我可容他不得。」

    「而且斯人已逝,我所能做的不多。」葉青神情微黯,說著。

    惠是名諱,這嬸母嫁來就很孝順長輩,現在雖故去,對活著的人影響大減,以至於人人都只顧遮掩實情,不思洗脫屈恨,真正「人走茶涼」,但自己的態度已經明確擺在這裡,就不信此老就完全沒有心思。

    葉孟秋一動不動看著葉青,移時,略艱難起身,怔怔望著遠處,說:「難得青兒你有此心,惠兒泉下有知,必是欣慰。」

    連連歎息,遙望下面靈堂白幡,似受著感染,渾濁老眼又重新銳利起來:「說不定是外人作罪。」

    「葉家莊大小是個紅宅,哪有外人作了案還一無所知?有這本事,說些不好聽的話,也不必對嬸母動手,縣裡郡裡大小姑娘媳婦多的是。」葉青一哂,說著。

    「那你準備怎麼做?」葉孟秋最後說著。

    有了這句話,葉青就露出了微笑,自己的目的就達成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