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青帝 作者:荊柯守 (已完成)

   
mk2258 2013-8-1 21:23: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4220067
breathinglump 發表於 2013-10-20 11:19
第一百三十章 華表樹

  黑夜有規律的晃動,和母親搖籃一樣溫暖,一樣舒服……搖籃有點硬?

  江子楠一驚,頓時自迷糊中甦醒,入目黑黑一片,已能感覺出是在船艙裡,耳側是熟悉的吐息,沖在耳廊上有些熱熱,身子有些軟。

  船艙有點悶,不過有一種氣息,松林一樣清新,帶著點嬰兒的柔和,芊芊說過,這是無穢之體的味道……

  神智一清,小心一點一點移開,緩慢起身……被子滑落,身子一涼。

  她一驚,僵硬維持半臥半起,側耳傾聽,還是睡著的呼吸,這才無聲吐了口氣,俯身小心摸索著。

  黑暗裡恚恚率率,終穿上了裙衣,想了想,又披上狐裘。

  打開門才出去,差點撞著人,定睛一看,做個噤聲:“噓——”

  周鈴一身黑衣,手離開了劍柄,認真說著:“公子醒了?”

  江子楠看了看,黎明前的黑暗,下面河水黑幽幽,卻是在商艇上,這商艇是雙層大船,代表著奢侈,有專門的廚子、傭工,還有“姑娘”!

  上層有五個房間,還有茶室。

  下層十個房間,甲板上還有著半圓的大拱廊,可供著旅客在甲板上用餐,欣賞著風景。

  葉青還沒有公子派頭,並沒有全包,只包了上層。

  見著陰暗的天色,江子楠拉起她的手:“昨晚他有心事,唔,睡得晚……”

  “進來。”清澈聲音自艙裡傳出來。

  江子楠鬆開了手:“我去看看廚子作了早飯沒有。”

  望著她逃一樣的營影,周鈴疑惑搖搖首,進了艙裡,點起油燈:“公子……”

  光線灑開,照亮正穿衣服的少年,身體勻稱而暗藏力量!

  “呃……”

  “鈴鈴有事?”葉青回過來,疑惑看著她。

  周鈴偏開視線,緊盯面前蠟燭,說著:“雖天亮了,但船長說要有大風雨,難以繼續逆行,叫我知會您一聲。”

  葉青沒有立時答應,麻利穿好衣服,出了艙門。

  天一片鉛灰色,河面壓抑平靜,是水河要道,但一里水面上已鮮見帆影,在茫茫遠處,幾個黑點正靠向岸。

  “的確有點風雨要來感覺啊……”

  周鈴默默跟了出來,聽到這句,不由順著看去,沒有見到任何城鎮,只有一重一重的山影,本來數里寬的河面,映襯下卻成了一條窄窄玉帶。

  “公子,這一段就已是天峽水路了。”船長帶著一人過來,在周玲淡然目光下,就自覺隔著三尺停步,他們都見過這個女子練武,望而生畏。

  葉青皺眉問:“準備靠岸麼?”

  跟著船長的是副手,看著面前少年,小心解釋:“這一帶峽口多明暗礁,就算找到靠岸地點,風雨一大,河水暴漲湍急,萬一脫錨就危險了。”

  說著望一眼遠處河面上幾個黑點,又補充說:“前面幾艘都不是要靠岸,繞過前面這山,有條支流交匯的峽口,支流進去就有個雲池,建有雙流鎮,有專供泊船地方,鎮上也可以休息,您看……”

  “雙流……”時青回憶前世信息,這支流實是人工運河,在長河入天峽位置分出一支往北,奪占一山間大溪。

  又以壩台逐層上抬,至此雲池,又自一處河流而下,專門繞過天峽中最險急一部分,重新南下匯入主水道。

  “我記得這雙流運河構造特殊,侷限巫山頂上雲池水量,只有雨沛時才能啟動的起來,現在深冬水枯,雨也沒落下來,還能用?”

  “公子知道真多。”副手拍了拍馬屁,見葉青面無表情看過來,趕緊補充著:“但前些天下了大雪,有冰水補充,聽說雲池水量重蓄近半,這就足堪一用,就算到不了雙流鎮,下面找處河段避雨可以。”

  葉青點點頭:“好,就往這裡暫避吧。”

  船長當即應命下去調度帆漿,這船就開始轉向,不多時就到峽口,主水道西向,但北面支流大溪就是瀑布一樣落下

  兩山間立著一高塔,高塔有一道半里寬,三丈高的閘口,在法陣支持下沉穩運轉著,此升彼落,水瀑激濺,轟鳴如雷,震人心魄。

  江子楠正捧著一碗熱粥過來,一驚下失手掉了碗。

  葉青眼疾手快,穩穩撈住,喝了口:“加了魚湯熬著,沒有腥味,不錯不錯……”

  轉頭見周鈴呆看,不由想起自己前世初見時,比這表情還要誇張,笑著:“本來這支流衝下來是有河面落差,因年年在這一段主河道里,經常有著船毀人亡,朝廷特設了水閘口,算人控瀑布,其實不怎麼智能化,呃……”

  自覺住口,船已駛入了一側閘道,沒有引來兩女疑惑,出了這閘道,繼續沿著支流而上。

  江子楠回望這瀑布,忍不住問:“長河萬里蜿蜒,為防暴雨漲汛都要這樣?有許多這樣道術機關?怎麼控制?怎麼修繕?”

  葉青一笑有些懷念,前世自己也有這些疑問,後來才明白,道法顯世的世界,上層比起科技還誇張,別的不說,龍族系統調整整個天下氣候,就不是21世紀科技能達成。

  地球明清時農業產量,一年二熟輪種,麥平均每畝l.5石,稻2.8石,一年折合不過是4.3石,這世界麥每畝2.5石,稻4.5石,折合七石,這就是神道調控氣候和土壤的結果。

  這只是其中一個例子,還有方方面面,眼見水壩就是這樣。

  沒有了科學,21世紀的地球,至少餓死2/3人,沒有了天庭,這個世界也差不多是這個結果。

  當下笑的說著:“就是靈塔上法陣控制,但只作補充,大部分力量還是通過轉化上游水力,至於修繕都是百年一修了,你當朝廷有很多這樣大工程麼?”

  說著又指點著前面:“全程十六處閘口,使朝廷很少有水患之憂,這也是朝廷國祚綿長的原因之一。”

  “但雙流運河這樣構造也僅有一個,這確保了長河水道運輸穩定,不僅是民生經濟意義,還是政治軍事意義。”

  江子楠似懂非懂的點著頭,葉青一笑,也不多說,喝完了粥,到了二層茶室。

  立刻就有人上前,沖了茶,茶香很快溢滿了茶室。

  葉青端起茶杯吹了一口,嘗了一口,心中繼續沉思:“可惜,這就是仙道文明的特色,論力量和控制,甚至在中等科技文明之上,只是卻不能普及。”

  葉青心裡清楚,這是不可逆轉的文明發展方向,在地球上,除非科技進化到智能機械人代替人類勞作,除非科技造神的地步,不然的話,最高貴的財閥老闆和總統,肉體上和最平常的宅男並無區別。

  要發展科技,就必須把生產和消費普及到民間,不過就算這樣,也萬萬沒有老闆和總統為百姓服務的道理。

  仙道文明,就算建立強大的天庭,本質還是個人超脫,偉力歸於自身,誰會當凡人的奴隷,還是永遠的奴隷?

  而且要普及的話,卻又不行,靈氣供應不足全民修仙在仙人不死,代代積累的情況下,別說是全民了,就是三年選二十三人候補,都很不錯了。

  而道君設立天庭,根本意義不是控制,單控制的話,道君本身力量足夠鎮壓天下了,而是“為人民服務”。

  別看錯,就是這詞,無論是龍族來調控氣候,土地來肥沃土質,陰間來接引陰靈,都使人受益很大,甚至離不開它!

  有此恩澤,才能左右人道氣數,葉青越研究越覺得百萬年統治,是有道理,並非單純靠蠻力鏌壓。

  想到這裡,葉青自失一笑:“說的也是,能支配百萬年,哪會是腦殘?我都能想到,它們想不到?”

  “罷了,雙流鎮快到了,昭王祠還遠嗎?這是一次大機緣,我要不要取這昭王祠華表王氣呢?”葉青皺起了眉,透過風雨,遠遠望去。

  昭王祠是上古聖王,有一棵華表樹,卻不知何故,吸取了些王氣,成了精怪。

  本來華表樹只要留在祠堂範圍內,王氣自隱,一般人看不出痕跡,就算有看破者也不要緊,誰敢冒犯昭王,在它的祠堂內行兇?

  就算有能看破,又不畏懼昭王的人,那他也用不著砍這樹得這一些王氣了。

  故這華表樹生存到現在,不想這顆華表樹自尋死路,它愛慕讀書人,就變化了一個書生,以文會友,活了千年,它文思深邃,名聲漸漸傳出,甚至吸引了俞帆,俞帆開始時待之以友,後不知何故發覺了根基,將它斬殺,獲得王氣在身!

  但這是有著理由,精怪不經天庭許可,變化人身迷惑民眾,殺之無罪。

  現在還沒有聽聞有這書生出現,那殺之就沒有理由了,怕是獲罪於昭王。

  正在尋思著,遠遠一條道路上,雨點劈啪打了下去,一個閃電,天空裂開兩半,照見道路上有幾騎在奔馳著。

  接著又恢復了昏暗,只有大雨直瀉而下。

  “公子,雨下的太大了,是不是休息一下再走!”一騎靠近了中央,抹了抹雨水,問著。

  “不,趕去昭王祠。”俞帆也抹了把雨水:“叔父臨死前已說破了天機,我請了重金,求得仙師一算,已把握了些線索,事關我日後成敗,我不能再遲疑了。”

  說著,又一聲車輪子碾過橋洞一樣滾雷聲而過,眾人再不語言,奔馳而去。
breathinglump 發表於 2013-10-20 11:19
第一百三十一章 無字天書

  下午時,船冒雨行至一處,錨泊在了碼頭,算是安全了!

  雙流鎮是商貿重鎮,圍繞雲池而建,占地十里,街巷在雨幕中燈火通明展開,雨中也人流如織,各式油傘與燈籠輝映著,形成繁華的古代畫卷。

  二十里堤岸,倉庫、客棧、酒樓、青樓、賭場……此類服務雨後竹筍一樣密密麻麻,佔據雲池周圍大半黃金地帶。

  正因這樣繁華,本想住到岸上去,結果一家家問過,直達最後一家客棧也回應房間俱滿時,葉青也呆了呆——這可是專門服務的商鎮,前世他兩次經過,可都沒遇到這情況。

  掌櫃看見葉青形儀不俗,女眷都是極美麗,知道是有身份的舉子,滿臉賠笑:“大人,真是抱歉,我們這次可真的沒有多餘房間了,實在是進京趕考的舉子太多了……”

  葉青敏鋭抓住了關鍵字,目光一閃:“多?比上屆多了多少?”

  “小人看,差不多兩倍,同行通傳的消息也是這樣,這鎮可是半個天下必經之路,人本很多,但上屆可沒有這樣多舉子,真是前所未見……哎,大人您慢走,歡迎下次再來。”

  葉青丟下了塊碎銀,聽而不聞出去,傘也不打,在風雨中走著。

  水聲,青樓嬌笑,酒肆醉語,賭場喧聲……都在腦海裡過濾,不知何時有傘遮擋著,傳來了江子楠小心聲音:“公子,或只是扎堆避雨,未必真有兩倍,朝廷會試有大年小年之別,就足千人上下,太平時節哪會驟減驟增幾倍?”

  “問題是,現在不是太平時節啊……”葉青苦笑著,已回過神來。

  月食劫兆初顯,自己還是小看了天下英傑,天下數億人,聰明人何其多?

  都要抓住機會趕考,以應對不祥。

  江子楠就沉默了,過了片刻,葉青回顧,見她持著傘,周鈴按著劍,因儘量遮擋著自己,兩女身子都淋濕了,不由暗道慚。

  “你們靠近來,別淋著雨……對,這樣,子楠你別擔心,你家公子哪次不是迎難而上?”

  “去帝都,無論來多少對手,這進士就是志在必得,除非踩著我屍體過去……”

  “公子,不許說不吉之言……”

  “哎,我還以為你們會感動呢?鈴鈴你也不幫你家公子!”

  “吉人自有天祐,子楠姐姐說的對,公子切不可自否。

  “兩個小迷信啊……呃,好好,我聽你們的……”

  這雨中小小油傘,向碼頭迴轉,旅店沒有,自是回到商艇上,說實際,其實商艇上還舒服些。

  路過一處小小道觀,兩女一見,頓時睛一亮,拉著葉青進去,說是要拜拜,除去剛才的晦氣。

  葉青無語,見兩女身子都濕了,摸了摸懷裡玉如意:“恩,回船還有段距離,先進去烘乾一下也好。”

  兩女怔一下,相互看看身子半濕,都有些面紅。

  入了這道觀,一盞油燈寂寂亮著,能看冇得出,香火併不旺盛,連觀守都沒有,與雙流鎮的繁牮並不匹配。

  葉青認出這道觀,供的不是三君五帝,就不拜,取玉如意在兩女身上一點,瞬間蒸乾了水氣。

  接著,看著她們在供桌前上香,盈盈拜儀。

  雖有些不以為然,知道兩女都是為了他,心中還是一暖,取出五兩銀子擱到了案上而去。

  出了門,就在這時,葉青莫名迴首一眼,摸了摸懷裡,剛才川林筆記震動了一下,又平息下來,思之不解,手環著兩女上了堤岸,儘量不使她們淋著雨,藉著大大小小青樓酒肆的燈光,沿湖而繞行,消失在漆黑雨幕中。

  道觀•後屋

  光線很暗,只有桌上有一盞油燈,幽幽發著青綠的光。

  一個道人仰臥在床上,滿身是汗,面目猙獰,充滿了痛苦和掙扎的神色,直到快要天亮時,靈光黯淡,一聲慘叫而過。

  片刻,這道人起身,整理了一下道服。

  說來奇怪,同樣道服,同樣相貌,只神色細微變化,雙眸深深,就顯得仙風道骨起來。

  再過片刻,日出之初,紫氣瀰漫,這道人出了廟,在湖畔堤岸上,垂柳下,往常一樣吸取紫氣,回去道觀中閉目養神,完成日常修煉。

  “接下來看看有什麼解禁道法可用,紫府天書?”這道人期待微笑著,手就一招,突神情大變,驚呼一聲:“我的無字天書呢?”

  難以置信摸幾下,真沒有別的,懷裡只有幾卷破舊道經

  “這怎麼可能?”

  “無字天書是大道靈寶,用以記錄遮世界萬相萬物,我雖不是原主,但來時掌教特賜給我,與我心神相連,怎麼會丟失?”

  這道人定了定神,眸光閃著,片刻冷笑:“我到要看看是誰,敢趁虛欺奪,大道靈寶是好拿的?”

  冷笑著連連施法,卻算不出,也召不回,頓使這個道人額上一片冷汗。

  連著換了幾道召法,都完全失敗,道人有所明悟,面露出一片黑氣:“我還沒死,這就認了新主?這怎麼可能?”

  許久,滔天憤怒平靜下來,知這於事無補。

  重新打開觀門,眯著眼望著陰雲密佈天穹,天穹上濃重黑雲密佈,一個閃電,把道觀照得雪亮,接著就是一聲震耳欲聾的炸雷,震得老舊道觀,籟籟落下塵土,接著就是一片黑暗。

  只有大雨直瀉而下,呼嘯中枝椏舞著,發出令人心悸的聲音……

  這道人表情陰晴不定,突冷笑:“這方天道真是玄妙,我有著無字天書屏蔽,還有掌教施法,就是避開監控,本已成功,卻不知用了什麼手段,這天道還能自動算計,奪了我的無字天書!”

  “不過,這又怎麼樣,日月無光,這是陽謀,諒你也解決不了!”想著,這道人臉色又黑了起來,咬牙恨聲:“你這新主,可別叫我這舊主碰見!”

  一條幽暗的道路,幾騎穿過,一陣風裹著一條樹枝打了過去,鞭子一樣猛抽著一騎,這騎打了一個激靈,勒住了馬匹,吐了一口氣。

  “這是昭王襇?”

  俞帆挽繮緩緩而行,略帶迷惘的眼神望著,這是個小山,甚是平緩。

  把馬匹繮繩繫了,進山門向上看,一級級都是台階,上百級才直通到上面的正殿大院,二側種著華表樹,樹冠都不甚高。

  到了上面,俞帆看著,見著門緊閉,俞帆望著正殿,突有一種恐怖,一陣心悸,額前就滲出一層冷汗。

  “公子,您怎麼了,是不是餓了,都大半天沒有進食了!”

  “是餓了些。”俞帆只覺得肚子裡空空,頭暈目眩,見著要敲門,就說著:“慢!”

  說著,就站在了檐台下,這也淋不著雨,只是存神凝思,就有著下人就取了乾糧過來,這是油紙包著的油餅、半隻炸雞,還有些清水。

  俞帆就默不作聲的用了,神情恍惚望著下面,一陣風吹來,裹著濕濕的雨霧斜襲進來,俞帆渾身一顫,看了看漆黑的天空,突一咬牙:“你翻過去,打開大門,我們去裡面拜見下昭王。”

  這樣一說,頓有人翻過去,在裡面打開了門。

  一行人進去,別的人都向著大殿正中一躬身,肅然不語!

  俞帆親自進去,進了大殿,見著殿前長明燈還亮著,照得一個一身王服的神像,由於進來時不甚禮隆恭敬,就覺得殿內陰陰帶了點肅殺,點著了冇香,雙手插進爐裡,再行跪拜禮。

  三拜之後,俞帆心情就平靜下來,款款說著:“自古無不亡之國,樂肅宗早去,只留三歲太子,大壬身為皇帝三弟,懾政王,卻忠忱於君國,嘔心瀝血,勤於王事,先後十五年,使得大樂朝中興,至少挽回百年氣數,有功於社稷,雖日後被皇帝論其謀逆罪處死,但二十三年後,就復還昭王封號,配享於太廟。”

  “以後德風可傳於千古,故歷代朝廷都有加封祭祀,香煙血食不絶,我自小就對大王,懷有敬佩之心,本不敢動得祠堂草木絲毫,只是月食已現,於朝廷或有劫難,帆自幼就立志報效朝廷,不敢有違此願,不得已,伐大王祠外一樹。

  “日後帆有成,必會以大禮祭祀,還望大王原諒。”說罷,再深深一禮,就此回身,出得了殿,下階出祠。

  幾個武士緊隨側畔,一步步跟著往下,俞帆環顧左右,見遠處山巒蒼茫,近處農田青片,默默不語,到了中間一顆,突袖子裡一顆明珠一亮。

  這俞帆再不遲疑,“啪”一聲抽出劍來,這劍帶著光亮,顯是道法加持,只見劍光一閃,附近一顆華表樹頓時攔腰而斷,只聽一聲慘叫,鮮血飛濺。

  倒下的半段樹枝,化成半個身子的人形,慘叫著伸手指著俞帆,俞帆再不遲疑,說著:“收!”

  只見一片青氣瀰漫,收了過去,自俞帆鼻孔而入。

  “為什麼?”這人形嘶聲問著。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俞帆有些惆悵的說著,迴首看了昭王祠一眼,又是一陣心悸,只是卻並無悔意。

  俞帆知道原奉按照叔父計劃,或可平安又無後患取得此機緣,但現在計劃被破壞,叔父早去世,而自己又和家族惡了關係,雖沒有完全斷絶了氣運供應,但還是不足,這可謂事急矣!

  只有這樣,才能中得進士,這樣就海闊天空,再無人能阻了。

  想到這裡,醒了過來,卻見地上這人形已散去,又變成了半截枝,心裡一凜,踏步而下,腳步橐橐。

breathinglump 發表於 2013-10-20 11:19
第一百三十二章 誰得天數

  商艇雨水裡跋涉三天,到了下一鎮,靠了岸。

  船長過來了,就見葉青正用著一杯茶,爐子上水壺的噝噝聲清晰可辨,便笑著:“公子,今天是大年二十九下午了,下面的客人都想安頓幾天再走,您看?”

  卻是租時說定了,航程由包了一半的葉青定。

  葉青正思量著昭王祠,聽了這話怔了下,醒過神來,說:“這個自然,哪能讓大家過年還辛苦呢?”

  “要過新年,船上夥計每人一兩銀子紅包,客人的話,我就請一大桌宴,湊個熱鬧用飯,你覺得怎麼樣?”葉青把玩著手中的竹扇,沉吟良久,摸出三張十兩的銀票,說著。

  船長頓時大喜,恭謹接過,說:“謝公子賞,我這就去辦!”

  見著船長遠去,葉青對周鈴說著:“你趕緊去訂個客店,要單獨院子,我可不想住在船艙裡了。”

  “是,公子!”周鈴清脆的說著。

  天穹陰沉,大年快到,這樣的天氣還有生意,一眼望去,這小鎮估計有三萬人,衣冠鋪、絨線鋪、頭麵舖、漆瓷鋪、書畫鋪、紙札鋪,燈籠鋪……

  各種店舖應時減價,更有十幾個大商家聯合組織了舞樂表演,行人如織,魚游春水一樣歡樂逛著。

  一會,周鈴回來報告,已租完了。

  葉青見著兩女亮晶晶目光,不由好笑,從自善如流陪她們逛街,走走看看,攛掇著她們置了幾身新衣裳。

  回客棧時路過一個街市,周鈴看中一些宙花,花鳥人物故事俱有,製作精奇,還很有靈性,真看不出是平平凡凡一個大娘作品。

  本按周鈴性子只是略看看,葉青作主掏錢全數打包買下,樂得賣剪紙的大娘連連誇讚:“公子與兩位夫人真是金童玉女,我這紙可是自昭王廟裡求來,定能保佑兩位夫人早生貴子……”

  葉青笑著:“承蒙吉言了,對了,禮品店怎麼走?”

  “就在對面不遠!”

  周鈴手捧著大盒窗花,悄悄垂下頭去,暗暗噓了口氣。

  回到旅店,卻在江子楠目光下紅了臉,燈下再沒有辦法遮掩羞色,惹得葉青幾次關注疑惑:“鈴鈴很熱麼?”

  “呃,不。”螓首垂得更低,裝在欣賞窗花,片刻,不經意說:“其實我也會剪花……義父和師叔都說好。”

  “哦,那我期待你作品。”葉青知道她不會虛誇,說好實際多半就是優秀,認真鼓勵起她。

  “好……”聲音就微微歡喜。

  江子楠趴在案上寫信,說答應要給芊芊,葉青湊過去看,素手摀住,俏臉紅紅:“女兒家的私話,不許看的。”

  “不看就不看。”葉青哈哈一笑,趁她放鬆下,一把抽出信紙。

  “公子!你……”

  嬉鬧一陣,卻還給她,沒有真看,女兒傢俬話,有些還是不知道,這會毀心目里美好形象。

  過了片刻,江子楠驚喜叫了聲,轉眼就見雪花落了下來。

  “下雪了?”恍惚記得,前世見這新年雪景,還是州城

  她們遮時都換了一身紅裳,似是新年服,又似嫁裳,看得葉青很是心悅,江子楠就抿嘴笑,別有一種嬌俏,說:“瑞雪兆豐年……不知道家鄉下雪沒有,萬畝田有這雪一壓,來春的山薯可就大豐收了。”

  她潛意識裡已經將葉家莊當做家了。

  葉青聽著一笑:“子楠祈祝的福,家鄉是下雪了,雪深五分七厘。”

  “公子又神神叨叨了……”

  “不信我們打賭。”葉青一笑,實心裡不確定,下雪估計會,五分七厘卻多半不是這個。

  “賭就……”江子楠受著激,卻下意識看他一眼,見他面上自信,秀眉一蹙:“哼,我不賭,公子每次這樣都是有陰謀。”

  葉青哈哈一笑,就在這時,一個夥計過來:“公子,您吩咐的都買來了,一輛牛車也準備了。”

  “去吧,拜謁一下昭王祠。”葉青收斂了笑意,正容說著。

  “是!”兩女都也正色應著。

  這牛車由周鈴駕著,一路出鎮,街道甚至主道,都已有專人在清掃積雪,不過大雪漫漫,車行漸緩,很久才轉上山道。

  昭王祠就在山腰上,群山環抱,清溪前流,風水還是不錯,廟中香火尚可,歷朝冊封,這樣大的雪中,還有祠正守著。

  見著葉青一身深紅舉人服,忙迎上來,按慣例奉上祭祀薄錄:“這位大人有何指示?”

  “我是上京趕考的舉人,路過昭王祠,不敢不敬,願以少牢之禮!”葉青徐徐的說著:“兢在下面,你尋人搬上來!”

  這世界,少牢也是諸侯和卿大夫祭祀宗廟之禮,本是一羊一豬,但道庭革之,因此以相應代替。

  這祠正就是大喜,連連應著:“小人這就是辦。”

  葉青見一時無事,就沿廊看看,先是大殿,頓覺眼目一亮,大殿正中昭王穿著冕服,寶相莊嚴。

  西側東側並無神相,壁上卻繪著武將和文官,各有盔甲和官服,神態或和藹、或大笑,或文質、或威武,頗讓人敬畏。

  這時禮單還可以上來,葉青並不進去,自己漫步而出,轉到祠後陵園。

  延路過去,樹木多是松柏,長青蔥翠,見著喜人。

  昭王祠是上古聖王,歷代皇帝都有祭祀,漸漸有了不凡,片刻後松林開朗,現出一頗大園子。

  葉青感覺到,有一種靈氣沁人心神,不以為異,暗中以天眼觀察——絲絲氣相有,卻遠遠不是王氣,但又有一股凜然之氣隱隱在內。

  “民意就是人心,這樣聖王自有正氣,連陵墓都有沾染,引正鄉風,無形就淳化百姓,哪有精怪?”

  葉青心中頓時隱隱感覺不祥:“就算有,這堂堂聖王之祠,王氣就這樣易取?朝廷和道門什麼反應都沒有?”

  “還有,我怎麼找不到這顆華表樹?”

  正在這時,見江子楠和周鈴跟了過來,這時都是輕聲笑語,在樹下踮著腳,舉三條白絲巾試圖往樹上掛……

  “公子過來幫我們一下……”這是江子楠招呼的盧音。

  葉青舉步上前,看著周鈴不太習慣捂著輕紗紅裙下襬,紅著臉不敢起跳:“公子……”

  葉青有些失笑,接過她們手上白絲巾,在樹上掛上。

  江子楠笑著說:“公子,下面祭品都搬上來了,您去前殿吧!”

  葉青正了正服,這時戴著黑木冠,身穿大袍,長袖翩翩,轉到了前殿,就見著油燈都點上了,正案清理過了。

  葉青便上前,先是深深一揖,按照禮制,先是衣帛,就把順滑絲綢左右二側奉上案去。

  其次是食,又將糕制的羊和豬奉上。

  再次是財,奉上白玉一方,金元寶一對(二十兩)。

  至於牛車上帶著重重的米袋,肉食,這是給祠裡活人的,這時自是不會擺到這裡,見貢完,葉青行叩拜禮。

  葉青禮成,退了下去,再由兩女上了香,她們跪著,輕聲默祝著,有前面幾次拜觀經驗,不用細聽也知道她們的祝願。

  待一切禮成,祠正就堆著笑:“感謝大人厚祭!”

  這一套怕是有二百五十兩白銀的祭單了,除了朝廷派人祭祀,這是幾年都沒有過了,連忙巴結:“大人,天色將晚,您就住在這裡,本祠宴席卻是有名。”

  葉青笑著:“免了,正因為夜色要晚,你就帶我再轉一圈,我就回鎮上旅店去。”

  “是,是!”這祠正連忙應著,就領著葉青一行人參觀,一一細數著典故,卻也有不少故事。

  葉青含笑聽著,卻細細觀察,卻見左右肉外種著不少樹,也不見有著王氣。

  正疑惑著,就聽著祠正突隨口說了句:“這些樹都是有百年以上,本是本祠的古蹟,不想前幾天,卻被人偷伐了一顆,但又只斬了半截,實是不可理喻。”

  葉青一怔,連忙說著:“帶我過去看看。”

  祠正應了聲,卻向下去,台階側就見著一顆粗大的樹木被砍了,剛才上階時卻沒有留意,葉青心裡一動,連忙上去

  見著一樹攔腰而斷,截面光滑,只是手一摸,就有所感,頓時明悟:“就是這顆,內有王氣,可惜已攔腰而斷。”

  再問著些,祠正卻不知了,說是半夜有人砍的,到明天早晨才發覺。

  葉青神色不動,心思翻滾,暗想:“是誰,誰知道了這事?難道是俞帆?或者是天數偏移,被別人獲得了?”

  一時不得要領,就要拾步而下,這祠正這時卻趕了二步,正容稽首:“大人不願住宿,小人不敢勉強,但大人這樣祭禮,卻必上得祭祀薄錄,還請大人移步。”

  說著,又笑著:“大人不錄名,官府還以為小人不知哪裡哄騙欺詐得來這樣多銀子呢!”

  葉青聽了,也一笑:“那我上去錄名,不使你為難。”

  說著又上去,就有人送來筆墨,寫完後,心裡一動,見著東側有塊空壁,卻踱步上去,沉思片刻,在上面提了首詩,卻是——《拜昭王廟》

  獨在異鄉為異客,

  每逢佳節倍思親。

  遙知兄弟登高處,

  遍條祖宗少一人。

  寫完,把筆一還,就灑然而去。

breathinglump 發表於 2013-10-20 11:20
第一百三十三章 帝都

     一月十八清晨,抵達京畿。

    長河水道在大津口一分為二,北面是長河主脈自神禾高原千里俯衝至此,西面是大運河自西樊川導出,流經太陵、上陵、少陵三大平原後匯此。

    此津水面闊十里,帆雲蔽日,集天下客、貨、漕、渡,共同承擔著京畿生命線……舟楫的舵櫓擊水聲,操各地方言口味的官話呼喊,一陣陣喧囂聲如浪湧,直到商艇越過大津口後才平息。

    又繼續向西沿大運河而上,在一片帆林中緩緩溯行,還不時聽到下艙有客人驚呼,讚歎果有京師氣象。

    上艙葉青獨包,只有江子楠和周鈴,還看得目不暇接,不時拉著葉青對岸上指指點點。

    迎著清晨涼風,兩女憑舷而立,臉色興奮著微紅。

    葉青見此笑笑,盯著不語。

    沿途實不見大城,不過是些三萬不到的小縣鎮,但很有特色專事某項手工,規模還算不錯,葉青自己第一次見時也很吃驚。

    每每遇上一片城鎮,自船上放眼望去,堤岸上到處可看忙碌身影,憑前世印象和地球時見識,逐一回答給兩女聽!

    有些是連成片的鋼鐵作坊,大型水力鍛錘在水流與陣法驅動下轟然運作著,隔著數里都是鏘鏘作響,聲如雷鳴,新製成耕具、鍋釜、利刃甚至剪刀針頭,都運上碼頭,迎著熹微的晨陽而映射清光。

    船行數里,一片良田又是一片城鎮,數以千記的大小牛車停在連綿機坊、織坊、綉坊、成衣坊前,來搬運女工製出的供應市場的精美布匹、衣裳……

    葉青想著地球時,不由打趣:“你們身上穿的新衣,多半是這一帶量產,到了街上說不定會撞衫,別跑太遠,我會認不出來。”

    “公子!”這不負責任的笑話引得兩女不滿嗔視,江子楠更摸著身上衣裙,猶豫是否要修改一下形飾。

    她們聽不懂鋼鐵生產意義,對大型成衣場廉價量產印像一般,更喜歡葉青口中所說各種早市的開啟。

    一包包糧米被役夫抗著,在船和碼頭之間上上下下,健步如飛的菜農挑著擔自田頭裡上來,新鮮蔬菜上還閃著露珠晶瑩,炊餅豆羹食鋪店散出濃濃誘人香氣,飄在河道上空……

    葉青記憶裡,在這大劫前夕,是仙道版農業社會的巔峰,道法飛訊的聚合效應下,帝都直隷輻射下的周圍州郡,不止是農業發達,工商業已自然演化出龐大網絡。

    在地球的眼光看來,這就是一個以長河水道與大小運河為經脈,點面結合的龐大工商業網絡,所謂面是鋪店林立、普及到各城中心地帶的商業區——葉青他們過年泊留的小鎮就是一例,物資都不缺少——節點是遍佈各州大小城鎮,並且深入坊巷的各種工坊商肆。

    尤以這京畿地面為甚,一座座小鎮都是這樣專門手工,沿大小河道而建以借助水利之便,作一個個規模化大型節點,為京城提供服務同時也對別的州郡交流資貨,自而支撐起京都百萬人的生活基礎。

    承載行業交流,主水道繁忙,商艇必須排著隊行駛,短短五十里水路,行行停停,直到次日深夜才到帝都南湖。

    帝都南湖是個深水大湖,不規則橢圓三十里堤岸幾乎改造成了碼頭和船塢。

    葉青見到有大型吊機運作,有幾座甚至不輸於地球規模,不由熱情指點給江子楠她們看:“這可是製造萬料遠洋巨舟所用,基本上都是大型法陣驅動控制,真正的國之重器!”

    卻只落得兩女“哦”一聲驚嘆,泛泛稱讚。

    葉青不由無語,知道她們不懂,這稱讚多半給自己面子,心中腹誹:“男人的鋼鐵浪漫,果不是她們可以體會。”

    這時天已近二更,湖畔豐樂樓下還有大船停泊靠岸,而豐樂樓只是三十泊點一個,真正到夏汛時還會開啟南面水更深的金明湖,專門容納溯流而上的海外巨舟,都是價值百萬。

    付了最後一部分船費,終下船踏上帝都的土地,

    靠近著碼頭,就見著不遠處掛著兩盞燈,照得通明,不遠處茶館還開著門,六七個人正坐在裡面喝茶抽菸嗑瓜子聊天,再遠處,就見得連綿街巷通衢,各式青樓酒肆夜場通明。

    在豐樂樓下,不時有貴公子經過,見葉青穿著舉人官服,也點頭微笑致意,逕自挾著姬妾登上十層高的豐樂樓,就見著宴飲狂歡,絲管喧沸,甚至有數個士人,憑欄縱聲,隔著街巷遙遙對歌。

    又一陣蹄聲烈烈,駿馬嘶鳴,大批人呼嘯自堤岸上奔馳,垂柳下隱現華衣,甚至有女子興高采烈跟著縱馬追逐。

    “帝都人都這麼……放浪形骸?”江子楠有點被嚇住,以她所受教育,完全無法想像女子能這樣胡鬧。

    “閒極無聊一幫人在瞎鬧,自詡風流,哪州哪郡都少不了,只是京畿一帶聚集更多,還有組織,每逢節慶夜裡……”葉青見她們完全聽不懂,就是是失笑:“別管這些傢伙,我們找我們的客棧。”

    繁華之地名不虛傳,問了兩家客棧也是舉子攜眷住滿,第三家時就找到了空房,趕緊先住下。

    這間客棧特意挑的偏僻,安靜許多,一夜無話。

    ……次日葉青早起叫了牛車,先去城裡吏部報到,帝都南湖是郊區,還不是帝都的本領。

    天色不是很好,有些陰暗,還能看見,一條玉帶遙遙出現在地平線上,這就是綿延百里的外郭,便於靈力傳導,都以漢玉玉所制,這也是“白玉京”這詞的來源。

    臨近數里,寬闊城濠有三十步,引著活水,牆體高達五丈,有凹凸起伏的形制,波浪般的曲折,一眼望不到尾。

    車伕是個健談,這時坐在前面介紹:“玉京有三朝一千年了,據說修城時,工部呈上城池施工圖,前前朝的太祖,見畫的方方直直,就勃然大怒,親自取硃筆塗改,將城牆劃的波浪曲折,並在旁特注——依此修築。”

    江子楠聽得入神,卻有些反感這個車伕話裡話外隱隱淡淡優越感,不由問著:“這又是為什麼?”

    車伕一下支吾:“前朝太祖的道理,我們哪裡知曉?你這姑娘忒也多問。”

    葉青眉一皺,淡淡出聲:“曲面火力交錯,左右掩護,利於城防罷了,其實是多慮了,真要打到帝都,人心早散了,有這城防只怕都無益,你那時會上牆防守?”

    這是實話,車伕有些不服,攝於葉青舉人身份,不敢抗辯,聽出不喜,訕訕醒悟過來,他不敢接葉青話頭,卻對江子楠道歉:“夫人問的對,是小人無狀了。”

    江子楠抿著嘴,眼波流轉過葉青,輕笑起來。

    正門的人貨流量極大,牛車排了很長的隊伍。

    這時葉青就留意到城下外圍設一道丈二青黑色矮牆,車伕望一眼了,就笑說:“公子,這是羊馬牆,據說帝都要保持整淨,牛馬多了就有牛糞稅,許多不願意付錢的,就可寄在這裡。”

    “寄養也要花錢吧!”江子楠又問著。

    “是要花錢,可總比牛糞稅低多了,出城時可取回,要是沒有牛馬的,出城不方便,還可在這裡購買牛馬。”

    “那你怎麼可以進去?”江子楠問著。

    “我們專門運旅客的牛車,卻是不一樣,帝都這樣大,沒有代步怎麼行,具體我就不清楚了,得問東家去。”

    “不到帝都,不知富貴啊!”葉青雖來過了,還是喃喃了一句,這時遙望許多牛羊馬一類的牲畜被牽著寄養高低兩牆間的窄巷中,並在城外周邊形成繁盛的羊馬集市。

    葉青就指點的笑著:“這放置要販賣的牲畜只是太平時節借用,真正到了戰時,就是與主城牆、活水城壕合為完整的立體防禦體系,士兵隨時可以下到羊馬牆後,與城頭守兵組成上下雙重立體化打擊。”

    江子楠和周鈴都聽得佩服,注視著自家公子,這時卻有一人接聲:“這位公子也是來帝都的舉子?所言精闢,真是讓我佩服——學生傅承善!”

    葉青一驚,轉身看去,卻見著側面一輛牛車拉來窗,葉青頓時眼睛一亮,只見這人三十歲左右,雖只露了上身,衣著有些半舊,但沉靜面孔上,黑眸顧盼生輝,就有一種難以形容的瀟灑氣質,令人一見忘俗。

    葉青心裡暗讚:“好個書生,好個氣質!”

    仔細一看,更覺得青氣隱隱,不敢多看,這種窺探在修了道法的舉人身上很是敏鋭,但這一眼,就知此人大有根基,當下謙虛說著:“原來是傅兄,學生葉青——剛才不過是閒聊,多有冒失,不敢傅兄稱讚。”

    說著,就想著,這名字有些熟悉,連忙搜索記憶。

    “是閒聊,但也見葉兄的才學,能一眼看穿關竅,實是難得。”傅承善說著再仔細打量著葉青,見眼前少年不過十五六歲,寬袍也有些舊了,可穿在葉青身上卻正好,一種少年公子翩翩之態,又沉靜從容,也是心折,想了想,突眸子一亮:“葉青,莫非就是那十六歲就中得應州解元,龍君應許的同進士?”

    這時葉青也想起來了,這傅承善就是這屆的進士,日後就是朝廷的後起之秀,不到十年就當上了大學士,只是一個是中央,一個地方,雖聞名卻也未見過面,不想就是此人!

    當下也連忙深揖:“您就是出生時就口懷白玉,十二歲就中童生,十五歲就中秀才,太守解帶贈金的傅承善傅兄!

    兩人都說了這話,相視一眼,都不由鼓掌大笑。



breathinglump 發表於 2013-10-20 11:20
第一百三十四章 吏部

     兩人說的近,就調換了牛車,坐在一塊。

    前面一隊載米的太平車經過檢查,這樣貨車,門衛還是檢視一下,輪到葉青和傅承善時,只出示考牌就被立刻放行。

    穿過兩重城門,城門間的甕城,就是寬達百步的筆直長街,新的酒館,舊的茶樓,高高低低的屋簷交疊在一起,行人密佈,一間間店肆鋪面敞開窗門迎接著顧客,密密麻麻的小攤賣著各色雜貨鮮果菜蔬。

    最稀罕的是,處處有著古老的大樹,或長在路側、或在院中,或長在街角。

    兩女相視一眼,都訝然:“一下暖和了!”

    葉青一笑,這實際是籠罩整個帝都的大陣,綿延百里漢白玉城牆就是儀軌,皇城是核心,以下千里三岩熔脈七泉靈脈為源。

    “調冬為春,調夏為秋”這話有些誇張,但上下調著五度左右並不困難,尤其照顧城北——皇宮、衙署、道坊的集中區。

    大部分道術製品都對環境要求苛刻,帝都外圍百萬人口從事規模化工商業,還在人間範疇,城北就已是人間福地!

    “這京城本質就是天下最大人造福地,要不怎被譽上接九宵之地?傳說地下熔脈與水脈大陣的靈眼處就有通天道,只是誰也沒有見過。”葉青笑著介紹:“這不是一朝一代的事,歷經三朝修繕,耗資億萬,才得以建成,想必有資格見到的必是國之重臣了……”

    心裡暗想,地球l世紀,都無這誇張工程,這就是道法顯世世界的特權。

    “太過了!”傅承善這時卻沒有笑意,冷冷的說著。

    見著葉青一怔,他繼續說:“我說這實在太過了,據說這個工程耗資三百億兩白銀,雖分擔上千年,這都不是小數字,甚至前二朝減少國祚,都有此原因——前朝德慶皇帝就要亡國,還在修,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難道為了享受,國祚民生都不管了?”

    “別看帝都繁華,但各州郡又不一樣,人口繁衍,土地兼併,佃租太重,官府腐敗,抗租稅,甚至零星還有殺官造反——這社會上戾氣愈來愈多了。”說到這裡,傅承善深深的吐了口氣:“要不是這白玉京工程已完成,我身為舉子,就要毅然上書朝廷,罷黜這個工程,免的遺誤社稷!”

    葉青一怔,想不到這時的傅承善,還是一個憤青,見著他還憤恨,粗粗吐著氣,沉思片刻,接著話說:“土地兼併是沒有辦法的事,就算沒有土地,也有著資產兼併……”

    見傅承善目視,葉青卻不理會,想起了前世的事,心裡有些想法,緩緩說著:“至於這工程,享受是小事,或有深意在內。”

    見著傅承善似是不信,葉青輕咳一聲,說著:“你想想,這大工程,傳承千年,歷經三朝,多少重臣,多少仁人志士,多少英雄豪傑,你能看見的事,他們看不見?為什麼只有民間聲音,而無朝廷異聲?”

    “再說這三朝來,三十七代皇帝,有賢有愚,但為什麼誰也沒有提出異意?難道都為了享受不成?”葉青笑說了這一句,隨即斂去笑容,嘆著:“這裡面的水深的呢,你可不宜輕動,免得莫名獲罪,再說,就算要上奏,總得弄清楚首尾才是,糊塗上奏可不是人臣所為……”

    說到這裡,葉青詭譎一笑,不再多說,心裡卻一寒,要是自己猜想的是對著,那千年前,道君已預料大劫了,作出種種準備了。

    如自己所說,這水實在太深了。

    傅承善聽著,怔怔許久,心裡暗嘆:“十六歲中舉,現在不過十七歲,就這樣老成,這葉青心思是怎麼長著?”

    見著葉青似悲似喜,就問:“你還在想什麼?”

    葉青擺手說著:“沒事,你看,就要下雨呢,不知道能不能趕到禮部!”

    天陰了,籠罩著帝都,顯得幽暗陰沉,車伕也見了,連忙驅車前行,只是城南道路雖廣,但行人太多,還嫌得擁擠,要隨時防止意外,車伕小心駕駛著馬車在牛馬人流間隙中穿行,眾人也不再多話。

    到了城北,人流就稀疏起來,最後隔著一條街停了下去,車伕賠笑:“公子,前面我們沒法再前去了!”

    葉青就讓江子楠還坐在車內,和傅承善步行過去,才過去,就聽著“刷刷”的雨聲而來,打得一片聲響。

    只是此處屋簷寬厚,難得有雨打到身上,葉青卻是認識道路,再行了不久,飛檐斗栱,金碧輝煌的三重樓門就出現在面前。

    朝廷兩府七署就在皇城內,葉青這時不敢窺伺皇城龍脈,這非常容易遭遇龍氣的反擊,但作為舉子,看看國家中樞卻沒有問題。

    這時天眼中就見,滾滾金黃氣彙集而來,氣運轉化濃郁青紫,雖不及全盛時,卻也大有氣相。

    朱紅大門敞開著,一排甲士執戈肅立,目光平淡不斜視,葉青見著一凜,前世修為淺時不覺,現在看去就是同類感應。

    這些殿前橫班個個都有著武道巔峰實力,放到江湖中或單個比不上一流高手,但真正十人以上戰陣廝殺,所謂一流高手就只有被完虐,這還不算上道術。

    “應試舉子出示金牌排隊等候。”這時,就有個八品文官低聲喝著,引導著舉子抵達一個側殿,這時已有些舉人在前面等著,眾人一一躬身聽命,亦步亦趨的向著殿裡行去,葉青和傅承善這時也跟著進去,不敢多話。

    吏部這些文官,都穿著緋袍,顯都是八品,八品在京城裡面只算是低級小官,不過還是帶著中央部門的優越感,面對葉青這些外地舉子態度也是淡淡,不過辦理的速度卻並不慢。

    一會,就進了殿,一進去,就覺得溫熱,裡面掛著字畫,一個七品官正在案前整理文書,案上有一隻金雞,這是監督法器,按照品級不同而有不同效果,但外形基本上一模一樣。

    周圍幾個八九品的官,仔細檢查著文件,並且貼著一張張小簽。

    “真是好享受!”這時連葉青都暗罵一句,進得這裡,不但寒氣全無,隨著暖風徐徐,還有些熱,這就相當於地球中央空調了。

    一批人立在文案前,有些人就有點傻子進城一樣,呆頭呆腦東張西望,不過很快,很快就輪到了葉青。

    這時,葉青就遞上戶籍文契檔案,這七品文官,翻了下,就是抬起首來,驚訝的說:“解元,十六歲?”

    “是學生,今年卻十七歲了。”葉青一揖作禮,又遞上州府開具引薦信、金牌、金印。

    文案上的金雞法器就“啪”的一聲在印上一啄,顯出了葉青容貌,同時冥冥中一陣波動,這是神靈在驗看氣息。

    片刻後無異樣,金雞抬起頭來,證明身份,七品文官就有點感慨,顯得很隨和,打量著葉青說著:“十五歲中童生,十七歲中秀才和舉人,你還真是有精神,一鼓作氣啊!”

    “不過有這才氣,為什麼不十二歲中童生?”

    “承蒙大人吉言,十二歲中童生的人有,就是後面這位傅兄”葉青也不知道這七片文官的話是褒是貶,但都無所謂,只是應答著。

    再說十二歲時自己哪能中得童生?

    後面舉人本來有點不耐煩,但聽著眼前少年十六歲中舉還是一州解元,並非是臉嫩或者道法導致,都不由怔了。

    這七品官又看了傅承善說著:“又一個神童,果是人以類集!”

    又笑了下,才自案上抽出一份文件,一一添寫著,又說著:“二月十八就是殿試,你可要記牢了。”

    “還有,你還沒有客棧吧,帝都魚龍混雜,你這些新進舉子,最好是去朝廷指定的幾家客店,廚子、院子、人手都乾淨,還有甲兵保護,斷是無憂,要是在外面出了事,耽擱了考試,就是自找了。”

    這算是指點了,葉青雖知道,但還是耐心聽他說完,應著:“是,多謝大人指點,學生不勝感激。”

    這時,一切手續辦完,一個玉牌就到手了。

    這玉牌有著龍紋,帶著一種波動,葉青知道,有這玉牌,考試期內,帝都許多地方都可以進出了。

    巡查的禁衛和神靈,也會格外注意安全。

    拿了就出了官署,等了幾分鐘,傅承善就出來了,拿著玉牌:“這是我第三次拿到這玉牌了,要是這次再不中,真是愧殺了。”

    葉青就笑著:“傅兄如此之才,哪有一直落榜之理——對了,傅兄住哪裡?”

    “自是指定貢店,這樣安全。”

    “一起同去。”

    出了門,沿著屋簷而走,卻也淋不著雨,到了外面,就見著車停在路口,車伕和家眷也在避雨,於是葉青把玉牌舉在手裡一晃,江子楠和周鈴的兩眼,頓時都亮了起來:“這就是殿試玉牌?”

    說著都靠上來看,愛不釋手,傅承善就有些諤然,不過這才是少年舉子的樣子,剛才實是太老成了。

    周鈴過了會,才問著:“公子,要去找客棧麼?”

    “不用,朝廷有專門接待進京舉子的客棧,就在不遠一處吉地,而且還是住宿免費……”

    “有這麼好?”受自家公子行事作風影響,她們不信天下有免費午餐。

    “你們見了就知道原因了……”葉青說完,擺手:“傅兄,請!”

    “請!”

    兩人各自上車,奔向遠處。



breathinglump 發表於 2013-10-20 11:22
第一百三十五章 貢店

     陰天,可能外面在外面是雪,但在帝都,落下的是雨,並不寒冷,街巷通衢中,還有一盞盞燈籠沿階。

    隨著客人進進出出,形制各異的傘在雨中不時收攏綻放,聽著招呼、談論、尋常市民的歡笑。

    葉青帶著兩位少女,傅承善出行算是簡樸,也帶著四個女僕和護衛,一行人沿階慢慢過去,欣賞夜市風情。

    “憶得少年多樂事,夜深燈火上雲樓。”

    “下雨,茶館裡藝人生意淡上許多,可酒肆里人就多了,就算帝都,這時節還是喝酒用餐,勝於喝茶。”

    傅承善神態恬靜,目光中帶了幾分憂鬱,怔怔望著,顯是觸景生情,憶起了此間往事了。

    沉默良久,傅承善突醒悟過來,才說著:“雲樓是城裡首屈一指的銷金窟,酒、色、藝、文俱全,葉兄年少風流,可以過去看看……”

    這酒是真的美酒,色是真的美麗,藝是真的絶頂,文是真的文雅,都是帝都第一流的水平。

    葉青知他在感懷過去,笑笑說著:“天京春露,別處沒有,還是要買幾瓶回去,還有就罷了。”

    天京春露是帝都西山玉泉所釀,部級和大內設筵,都用這種。

    傅承善笑著:“天京春露雖好,有獨到之處,也未必是天下第一,這色藝文三絶,就別處未必有了。”

    葉青笑笑,沒有多說,就聽著飲酒談笑的喧聲撲面而來,青樓上更陣陣絲竹管弦,時聞清澈柔婉的淺唱,隨風蕩漾在街中。

    感覺臂側靠過來豐盈,熟悉的暗香幽浮,不用看也知是江子楠,心中有些好笑又有些暖暖,不由想起芊芊暗裡吩咐周鈴——路側野花不乾淨,不要讓公子采。

    就聽得滿腦的黑線。

    “這次月食,天下隱隱震動,不少想等幾年再入京考試舉子都出動了,往昔三千舉子,這次怕有七千。”葉青沉吟片刻,凝視著遠處:“我的資糧還不厚,這次青榜又激烈一倍,哪還敢分心。”

    半真半假隨口說著,安慰一撫背後青絲。

    大庭廣眾下被半摟,江子楠紅了臉,不敢看周鈴,深深低垂了螓首。

    傅承善見著會意一笑,不再談風月,聽了這話,也繃緊了唇,許久才說著:“是啊,這次天下英雄集於此屆,怕是……”

    兩人都是冷場,不過很快抵達一處臨湖貢店。

    臨湖貢店時,雨小了,門面檐下吊著六盞大燈籠,往上仰望,七層樓高,雨在燈光映照下似雲似霧,漢白玉台階,雕花玉欄,隱隱有著靈氣。

    葉青前世來不覺,這時見識精深,就知是連通地下靈脈,卻是吉地。

    台下設亭為崗,有四個殿前橫班把守,兩人出示了龍紋玉牌,就帶著各自家眷僕婢進去。

    城裡的幾處貢樓實都是皇產,掌櫃不可能使用朝廷文官,卻不用商人,名義上都是有品級女官擔任,一般情況並不出面,只有執事一層負責日常,屬於不入流的職事官。

    這時就有一個中年執事笑著迎上來,要領著兩人上樓看房,應說服務態度還是很到位,但傅承善經過兩屆,哪還不知奧妙,就一揮手:“這些鴿籠子就別拿出來現眼了,我們這都是帶著人,還有空院沒有?”

    “有有有,您二位來得不晚,還有十幾個院子……”中年執事笑眯了眼,絶口再不提免費房間:“整座貢湖都是皇產,風水極佳,大人您要租臨湖哪一面?”

    傅承善不理會,笑著對葉青解釋:“貢樓是開朝初年時建,考慮到天下疲憊,舉子窮困,特設免費房間,只有一室。”

    “現在要是一個人罷了,我們人多,又要長住,還是租院子清靜得宜……並且方便聚會……葉兄你已知道了?”

    江子楠和周鈴相視一眼,想起了葉青說:“你們見了,就知道!”

    一齊望著,卻見葉青笑笑不解釋:“就聽傅兄的安排。”

    “好。”傅承善不多想,隨口吩咐:“這些院子帶我們過去看看。”

    執事已舉起了燈籠:“您二位請,小心雨大路滑……”

    逛過一遍,基本都是不錯,綜合意見,最後選定湖西鄰居的兩個小院,裝飾素雅,纖塵不染,還有著書房。

    一月三百兩銀子,包基本膳食,想用宴就必須再出錢了。

    葉青爽快付了六百兩,租了二個月。

    剛剛整頓行禮,雨已停下,就讓周鈴和江子楠沐浴——用的就是溫泉引到各院的浴池。

    此時大雨歇住,霧一樣的氣息滿院。

    見葉青背著手,仰臉看天,江子楠站住了,笑著:“公子,這京城住宿實在是太貴,在郡裡只要二十兩,就能租到這種小院。”

    “福地、溫泉、地暖,帝都,哪樣不花錢?而且此間不樂,是說陪著我不好?”葉青笑著,心中卻笑。

    “哪有,明明知道我不是這意思……”江子楠臉色一紅,心意難服,振振有詞:“最關鍵的是,明明說免費,實際要我們這許多錢,朝廷真黑……”

    葉青啞然失笑,說著:“免費單間還是有,免費膳食也簡單些,但都管飽,有素有葷,朝廷待遇已很不錯了——幾千舉子呢!”

    “至於有錢的人,其實也不賺多少,就彌補了些免費的空缺罷了。”

    “子楠可別想著專門占人便宜。”

    說著,就摸了摸她的臉,手心溫潤感就漸漸燙了,少女羞惱起來:“公子你卻在占我便宜……外面有人呢!”

    後半句才是重點吧,葉青就忍不住笑出聲,卻在這時,聽見外面聲音:“葉兄,何樂也?”

    “閨房畫眉之樂耳。”葉青聽出是傅承善,隨意笑著開了門,江子楠紅著臉退進了屋裡。

    進門果是傅承善,一擺手,讓出幾個舉子,年齒各異,都有色儀,使葉青眼睛一亮,不敢用天眼深窺,只一眼都見著金黃氣運凝聚。

    “來來,葉兄,這是我在上一屆認識的幾個故交,孔智、褚彥、湯中臣,聞葉兄才名,要我來引見……”傅承善頗有些無奈,語氣卻愉悅親近。

    “引見不敢當,三人行,其必有我師,青正要向諸位前輩請益。”葉青說著深深一揖,心中急速思量著這三個名字。

    殿試青榜每屆不過百人,瞬間就想起了,這三人按照歷史,都是此屆三榜同進士,不由暗喜,思著:“這真正是人以類聚,物以群分,這個傅承善雖未中進士,不會天眼,但眼光很是了得獨自求索總比不得共同交流,正使我這兩月把文才再磨磨。”

    孔褚湯三人見著少年翩翩,不管怎麼樣,這儀態實是讓人心折,相視一眼,一齊謙遜回禮:“葉兄斯言至善,我們相互請益才是。”

    眾人都笑起來,迎進院裡,就進了正廳,在一處屏風前的茶座左右坐了閒談。

    周鈴新換著黑裙,奉上酒水又退下,經過葉青時,少女按例屈身為禮,腳步無聲,姿態柔順,甚至能聞得到她濕潤長髮上的香氣。

    傅承善早看出周鈴武功不錯,結合江子楠靈慧,笑著:“帶著這樣兩匹烈馬,葉兄精神真不錯。”

    葉青笑笑不語,這世界中,正妻平妻受人尊敬,而姬妾丫鬟隨意送人都視之平常的事。

    葉青卻沒有這心態,以人喻馬的比方,閨房裡說說情趣也罷,在外面絶不會出口,平白貶低了自己女人尊嚴。

    卻轉問:“看來青和傅兄來得最晚,幾位兄長又是何時來著?”

    話題就此揭過,初識,並出於文人忌諱,都有意識不上來就論文論詩,先說些旅途中事作趣味。

    舉人來自天南地北,見聞都算廣博,並且由於同一階級,都能相互理解,只一會,話題就轉到大家最關心的考試,特別是對主考官猜測。

    傅承善考過兩屆,最有話語權,在眾人目光中沉吟片刻,還是搖首:“有資歷又沒輪序的就這幾個,蘇、李、章、姜幾位大人都有可能,但今年天象劇變,怕是有著緊急調整……”

    幾人都是沉默了,實際上來參加考試,都有著月食之變的刺激。

    葉青見著心一動,略過記憶這屆禮部尚書蘇子容,轉三年後下一屆,稍作考量,就有了決意,手沾酒水在桌上寫出一字。

    “佟?”孔智瞪大了眼,以此人的智計,絶沒想到會是這位:“何來的消息,或者判斷?”

    葉青正想著,見著傅承善若有所悟,就微笑拱手禮讓:“還請傅兄先說。”

    傅承善看了一眼,點頭謝了,說到正事,這人就收斂了笑意,斟酌言辭,正容說著:“天下事,兆必顯於天地,禍必先起自人事,患莫大於內外兼攻。”

    “雖不知天數,但有著月食,必有應驗,可按照情理來說,朝廷只有三百壽,還遠不到失德時,今上還算是春秋鼎盛,也沒有多大問題啊。”

    “泛泛而論,對朝廷而言,內憂在亂民,外患在北魏,又有諸藩內外之間,可是零星亂民尚不成氣候,北魏也未必成問題——眾藩,怕也不成禍端罷!”

    “這就讓人難以理解了。”

breathinglump 發表於 2013-10-20 11:23
第一百三十六章 情話繾綣

  孔智聽了,就撫掌一讚,說著:,“確實這樣,天下雖有些隱患,但不過中年,還身強力壯,卻看不出多少禍端。”

  “只是我州八月州試後,郡縣的主官都去州府述職,傳下朝廷意志,加大了對城鎮和大族的掌控,禁止私鬥……這情況不尋常。”

  湯中臣也是點頭,顯是同樣情況。

  褚彥出自西南,臨近藩屏,卻說著:“荊、樊、申、交四國國主,朝廷前年就以不敬、越界、亂倫等事呵斥,陳重兵於國境,使舊國主被迫退居下野,換了新國主上台,這幾年掌控得力,殺雞做猴,顯也有著準備。”

  湯中臣聽了臉色微凝:“這樣說來,朝廷早有準備,那就只剩下北魏,息武三十年,已足以支撐起兩場滅國之戰,朝廷怕有了先下手為強的打算。”

  孔智出身西川郡,這時就有明悟:“這樣說來,兩府中,唯有佟大學士以北地水利與屯田起身,是老范樞密使過世後,二十年來主持對抗北魏的帥臣,真正臨事決策時就少不了他。”

  “……縣試郡試州試還罷了,殿試直接受天庭矚目,最是嚴格公平,別說是考官舞弊營私,就是天子想干預也不容易,不過卻還有著選拔傾向,這必會在主考官上作文章,選這佟大學士就極可能了。”

  孔智說著想了想,還是搖首:“可這是建立在對北魏用兵基礎上,我來帝都近月,還未聞這風聲。”

  “北魏背靠萬里北漠,進退立於不敗之地,要能滅早就滅了,天庭不干預不出手的話,想擊敗,使之北遁都不容易,更別說亡國滅嗣,還有信奉白帝的制衡……這仗要打起來,難!”

  葉青聽得笑起來,手指在桌面“佟”字上敲了敲:“一個巴掌拍不響,可我說,北魏也正要南下入侵呢?”

  幾人聽了,都張大了眼,面面相覷。

  傅承善就說著:“知道你家鄉所在的南滄郡,是長河以北,北邙,以南,正當著北魏,想有著草原渠道,就別賣關子了。”

  葉青不敢當真拿捏,就正容說著:“今年冬天,北地大雪,草原牲畜死傷甚多,北魏控弦百萬,金帳四季攜眾遷移,同有著密法輔助,人還是沒問題,甚至能保存關鍵馬匹,可來年實力下降是肯定。”

  “我們以耕種積攢實力,北魏以畜牧積攢實力,氣候異常時,遊牧經濟更脆弱,別說草原已聯合施法,預測了來年有著低溫天氣,這一來此消彼漲,不說各大部族的訴求,就是魏王正是雄壯之年,會心服?”

  葉青說到這裡,嚥口唾液,天下大劫還不能透露,可是葉青越來越覺得,其實許多高層已知道了。

  天下大劫真要來臨,可不就是弱者先遭殃?

  別說是有著月食,就算沒有,也不至於坐以待斃了!

  幾人聽了,都是沉默,將這番話想得通透,就是一嘆:“草原積攢的實力,可從來不只靠畜牧,還靠弓馬刀槍,這一南下搶劫,朝廷又欲北上驅逐,就是不打也得打了。”

  “你們還不知道吧!”葉青的語氣沉重,臉色陰沉:“實際上兩國的前鋒,已有交鋒了,不日就會大家都知道——沙崗一戰,我軍五千人陣亡,只有一千困守沙崗……”

  “這是陷阱,卻是引蛇出動,出擊的僅僅是北魏一個部落,這北魏還真是凶頑難制……”

  四人一聽“五千人陣亡”,心一震,都噤住了,一時都沒有出聲。

  雨聲在沉寂中,又漸漸大了,打在了庭院和屋簷上,傳進大廳裡,各人心裡都是暗懷感慨。

  大家都沒有問葉青消息怎麼來,這事說謊毫無意義,卻會在舉人中聲名狼藉,抬不起首來,卻各自暗凜,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卻不知道這消息,這葉青聽聞不過是小族出身,哪來這軍國消息?

  此子必是後面有著重重的後台!

  沉默了許久,傅承善才說著:“五六千,我們折損的起!”

  “別說五六千,就是五六萬,都折損的起!”葉青目光憂鬱,吐了一口氣:“朝廷也不會延誤這種軍國要事。”

  這分幾個方面,首先就是由於這世界的特殊規矩,皇子十五歲就立府開衙,開始招攬人手,見習政治,從不提前立太子。

  這些皇子一開始相對平等,都必須禮賢下士,辦差辦公,顯出成績,顯出器量,才有人跟隨。

  要是肥豬,就算是皇后生的,也只怕無人投靠——去荒蕪之地開疆,跟個無能之主,別說富貴了,說不定活都活不下去。

  在這種情況下,能脫穎而出的太子和皇帝,不敢說個個是明君,至少是正常人,分得清輕重。

  而朝廷臣子方面,這世界可是真正有道法顯世,天庭俯治、朝廷列祖列宗關注,神靈巡查,道法飛訊,誰能一手遮天,胡亂作為?

  宗廟關鍵時,連皇帝都可廢,還有什麼真正的權臣或者內宦,能依靠皇帝寵信,來禍亂天下?

  可以說,朝廷和皇帝,基本上都達到了21世紀的官僚水平——平庸或者有,奇疤想都不要想能上位。

  這種情況下,自不會有著濫殺大臣大將,導致一夜之間兵冇變或者兵敗的事,只要沒有這種事,折損幾千幾萬根本動搖不了大局!

  “只是這預兆,對社稷來說,卻不怎麼好!”葉青說到這裡,語氣微顫,這時用毛巾擦了擦臉,自失一笑,說:“我有些失態了。”

  幾個人都驚怔了,他們和葉青雖才認識不久,可是葉青少年公子,品格高雅,舉止從容,見過他這樣失態,卻敬佩他一片愛國忠君的誠心,孔智沉默良久,才說著:“事情不至於有多惡劣,有著葉兄這樣的人才,天下事還大可為之!

  說到這裡,就有些意興闌珊,這一席交流信息量太大,人人都需整理一下思路,湯中臣就說著:“夜已深,我們還是不多打擾葉兄了。”

  傅承善器量穩固,還能不忘笑著:“我這些惡客,還是不要礙著葉兄春宵,豈不聞——閨房之樂,有甚於畫眉者?

  這意思是說——閨房裡面的樂趣,可不止是給妻女描畫秀眉,而是有更加樂趣的事情。

  這顯是對葉青在他們敲門時說辭的隱晦打趣,葉青聽了一笑,頓時凝重的氣氛就消之無形,於是起身將他們送出門外。

  回來洗漱,正要休息,卻神使鬼差打開窗戶,在院子裡獨自踱步,視線越過平滑如鏡的貢湖,凝望著東天的夜幕,良久不語。

  剛才的話,說的真摯感人,如果說是假,葉青自己都不信,可如果說是真,葉青自己更不信。

  穿越者怎麼會死忠這連面都沒有見過的皇帝?

  只是這情感水乳相融,卻分不清真假,這難道就是影帝的初步境界——真假難分,連自己都騙過了?

  沉思良久,不得其解,葉青略帶憂鬱的目光望向遠處。

  “公子?”這時,江子楠聲音在身後傳來,帶了點沐浴後熱騰騰的水氣,還有處子的幽香。

  一雙溫軟小手略有些遲疑,還是自葉青身後伸出來,環在他的腰前:“公子是在想芊芊姐姐麼……她定是在想你,且不會和公子這樣分心,是一夜又一夜的思念。”

  葉青聽著回過神來,暗讚這是聰明的女人,靜靜體會背上盈潤溫軟,兩人的心跳只隔一層薄衫,或肚兜太薄,又或此時,她什麼衣服都沒有穿?

  “為什麼說這樣好話呢?”葉青背靠上,就感覺到一對高聳貼在背上,並不迴首說著,只享受著她的情話,這一刻耳鬢廝磨,心中快意萬分。

  “因我是聰明的女人啊,公子,你是知道的……”少女在背後輕笑一聲,有點坦然,有點驕傲,又忍不住補充一句:“換是別人我也是不服,白靜表姐啊,周鈴啊,甚至以前的小芊芊也是……她那時又倔又苯,就是地裡的灰麻雀一樣

  說話的味道,還有些懷念,葉青大感有趣,挑了挑眉:“哦?”

  “……可只有這樣灰麻雀,才能等到公子成長起來。”少女的情懷總是多變,江子楠的聲音又微微沮喪:“而且芊芊也越來越厲害了,不僅是漂亮,還有我說不出來……我總想著,要是我是男兒,定誓要把她珍寶一樣藏在房間裡,不給公子看上一眼……”

  江子楠說到這裡,葉青終迴首,見著她雙頰紅暈,長睫輕顫,柔弱嬌態令葉青心中一熱,不由手臂緊了緊。

  此時二人身體貼在一處,肌膚相親,高聳溫軟讓人心蕩神馳,而這情話繾綣,風情萬種,更讓他覺得這男女情絲,真是世上最難捨難斷之物。

  葉青就一笑,安慰著她:“沒關係,我看看,我摸摸,至少你的身材,唔,還是遠比她成熟,你看你上面,還有下面……”

  “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麼……”江子楠咬著牙,終又忍不住出聲,聽起來又羞又恨又有怨念,

  葉青哈哈一笑,反身抱起她,順路吹熄了燈:“那這樣聰明的女人,想聽什麼?我整夜都可說給她聽。”

  “都是哄人的,我才不聽……唔……”



breathinglump 發表於 2013-10-20 11:23
第一百三十七章 無福

     俞帆出了吏部,見一座酒肆,就笑著:“總算趕上了,上去用飯吧!”

    寇先生說著:“主公,一路急趕,的確餓了,我可要大快朵頤了。”

    兩個人說著拾級上階,裡面的夥計就迎了上來:“兩位,裡面請!”

    俞帆就說著:“不過,清靜些,樓上有雅座麼?”

    夥計打量一眼,一望可知是個應試的舉人,笑著:“請上,還有雅座!”

    俞帆一笑,和寇先生拾級登樓,果見三樓有六間雅座,地板纖塵不染,還設有書案,筆墨紙硯俱有,牆上還有專供寫著詩詞的木牌,俞帆就笑著:“甚好!”

    “請問公子,用什麼酒菜?”

    “三葷三素再上一湯!”俞帆坐了:“上招牌菜,酒就上冰葉貢酒罷,來一斤就差不多了。”

    “是!”夥計退下去了,俞帆正坐著,卻聽見了有人說話。

    “沙崗一戰的消息,已傳了出去,大將莊海率軍救援,卻果中了計謀,大敗而亡,二萬大軍折損大半,而敵軍大勝後,卻不再圍困沙崗,退了回去。”

    接下就有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說著:“這被困沙崗的人卻有點福!”

    “有什麼福?失機兵敗,還引得主將中伏身亡,莊海算是殉國,一死了之,可這副將劉嵐,雖活了回來,但犯了軍法,怕是少不得懲處,除非皇上施恩,要不就算不死,怕也難過!”

    就聽著有些熟悉的人長嘆一聲,說:“這劉嵐聽說身經百戰,也不是無能之輩,現在一落千丈,真是禍福難測啊!”

    “這種喪師辱國之輩,你還可惜什麼?按我說,失機當斬,就要殺之!”

    俞帆站了起來,目光有些暗沉,一看,果見著側面的雅座裡坐著二個人,一個正是葉青。

    一些日子不見,就見著葉青變了許多,天庭微圓飽滿,舉手投足再無縣裡小族的痕跡。

    對面一個是三十歲左右,額如鏡子,圓潤光滑。

    “這葉青真的變化太大,青氣隱隱,怕是有著同進士的份,對面這人更是貴格,氣運勃發。”寇先生一眼看見兩人,心中就吃了一驚,連忙附耳對著俞帆說了。

    俞帆正吃驚時,葉青正也抬起首來,看見了俞帆,頓時就是一驚,卻也不動聲色,又回過和傅承善說話。

    這時葉青和傅承善酒食都接近尾聲,說了幾句,就喊了夥計結帳,卻有著店主來索著筆墨。

    葉青看了俞帆一眼,對店主笑著:“詩詞之道,在於妙手偶得,現在哪能隨意作出來?不過你家貢酒,的確淳厚,我實是歡喜。”

    說罷就到書案去,店主忙不迭磨硯,夥計鋪開了紙。

    葉青蘸了墨,凝神落筆,寫著“冰葉貢酒”四個字,他的字本就極好,此刻更是如有神助,當真是龍蛇筆起煙雲生,氣質神韻都已到了火候,這傅承善就先叫一聲:“好!”

    周圍有不少舉子,見了都也由衷喝采,葉青自己都覺得得意,感覺自己的字,經過這些年的鍛鍊,終是大成了,當下特意取出了隨身小印,說:“我還沒有真正官印,但此私印或可用得。”

    遂蓋了上去,眾人看時,卻見是:“桃花一枝!”

    四個篆字,眾人都是面面相覷,不懂何意,葉青就含笑要付錢,店主連忙辭了,葉青也不以為意,說著:“那就罷了,傅兄,我們走吧!”

    說著團團作了揖,對著俞帆也是微笑點頭,就出了去,俞帆也是微笑點頭還禮,卻瞬間閃過一念:“這葉青越來越羽翼豐滿了,怕是未來大敵!”

    而葉青下著樓梯時,也不由臉沉如水,暗想:“這俞帆青氣藏於印堂,氤氳流動,似煙似霧,大異以前,有公侯之相,看來這昭王祠的王氣,還是給他得了。”

    龍君宴一分,拯救龍孫二分,這王氣卻有六分!

    葉青得了龍君宴魁首,拯救了龍孫,中瞭解元,得龍君投資賞識,傾銷蒸餾酒,再購得南謹山萬畝,論氣數還是不及現在俞帆,這命數真是不可思議——貴家的積蓄也實在太厚。

    “不過雖大蔡律法,以文取士,以氣取序,但實具體過程中,還有些區別。”

    “縣試不過是童生,氣運支出甚少,朝廷傾向文氣,以使貧寒之士能進階,不至於失了門徑。”

    “郡試州試,秀才舉人綜合人數的話,氣運支出甚巨,所以傾向氣運,取士多是門第之子。”

    “但到了殿試,七千人中只取二十三個二榜進士,還是進貢給道廷所用,卻又是以文為主,以氣為輔,只要真有才學道業,天庭又何吝這一點氣運呢?”

    “要是我文氣落在同進士中,怕是的確氣運不足,要是我文氣入在首榜之列,就算氣運不足,一個二榜進士都少不了。”

    “就看這場殿試了。”

    想到這裡,葉青一笑,正巧踏到了梯下平地上,不過才回到了自己院子,就見著門口有人,兩個少女,都有七八分容顏,麗質天生,心想:“哪來的麗人在此?”

    還沒有來得及問著江子楠,卻見著一個中年人上前作了揖:“是葉解元嗎?我是林秦,信郡王府的人,奉王爺之命,特來拜訪。”

    葉青驚異看了一眼,將手一擺:“原來是信郡王府的貴人,還請入內說話。”

    入內坐了,說了幾句,林秦就笑著:“解元公,這是王爺親筆信。”

    葉青站起身,深深一揖,才接了信,拆開了看,見著裡面內容不多,十分醒目。

    葉青看罷默然,說著:“我才智學淺,真沒想到,王爺會這樣愛我,賞我千金,賜我美人,卻是受寵若驚了。”

    “解元公不要這樣想。”林秦目光盯著葉青,說:“王爺曾取過解元公的文章閲過,閲罷良久讚歎,說此人精氣內斂、道理厚重,有古大臣標格——這可見王爺對解元公的器重。”

    “解元公,我說句心裡話,您的才器是沒得說了,只是朝廷錄取進士,更在於命數氣運,貴家只是縣裡鄉紳之流,您又太過年輕,而且這次殿試,出人預料,有七千人,您以現在的條件,怕是難以中取。”

    “千金和美人只是小事,大丈夫何無處所尋?”

    “只是江山代有才人出,捫心自問,前朝不說,開國至今,和您一樣出身的進士有著趙履、錢商、郭圖、盧子珠、舒儀,固都有本身才器命數,又逢上了風雲際會,可都是受一位王爺甚至潛府賞識,才得以青雲直上——這話我本不便說、不能說,只是我徒大了些歲,還想和解元公結個善緣,所以才說這些話!”

    葉青聽得了這些推心置腹的話,心中感慨,沉默良久,才說著:“蒙王爺抬舉,本來大人這樣說,我不應就不識抬舉了。”

    “只是您還對我知之不深,我性子直率,直接說罷,我束髮讀書,自啟蒙起,就有上下二志。”

    “能進,就入得天籍,常伴梅花,長生久視!”

    “要是不能進,就報效朝廷,以報君父之恩。”

    “我素來不受宴請,不受餽贈,還請王爺和大人見諒,不過到了三月,就算王爺拒之門外,我還是要上門拜謁,多謝王爺恩典的!”

    這話拒絶的乾淨俐落,林秦看了上去,見著葉青態度坦然,又想起了不久前獲得情報,說葉青念起朝廷多艱,隨之泣下,心裡就一嘆:“畢是年輕,才十七歲,滿腔報國熱血時,不懂世道艱難,這種人怕是一時說不下,待得蹉跎幾年,才會醒悟過來。”

    “不過十六歲的解元公,有此思想也是正常。”當下帶著幾分感慨,一絲妒忌,再聊了些,起身辭了出去。

    葉青送了此人出去,回到院子,想起剛才說話情景,心中感慨,看天色時,大片烏雲籠罩,雖是下午,還是陰暗,遠處燈籠都一片幢幢,心裡卻是暗想:“看樣子不是太生氣,是託了我年紀的福?”

    “地球上有句話,三十歲前沒有熱血就是沒有人性,三十歲後沒有利益就沒有腦子,我現在年輕,許多人視之少年,所以許多人才包容了,要是年過了二十,特別是二十五歲,還不肯站隊,怕是就舉步艱難了。”

    “只是,這六皇子,前世就灰灰,今世這樣,又是怕是沒有福。”

    為什麼沒有福,葉青心裡雪亮,六皇子不能算是錯,按照常理,自己僅僅出身縣紳,氣運不足。

    年紀才十七歲,再怎麼樣頂尖,也斷無養成道基,中得進士的道理,這和聰明天賦無關,是一個人的道理沉澱。

    因此氣運不足,道業不夠的情況下,只有攀附皇子一途。

    可是哪想到葉青是穿越者,又是重生,積蓄已足,卻正要用自己道業,撼動天門,得取進士。

    這種情況下,只有清清白白,持身以正,才可能名列二十三名之列,少有道德差錯,或已依附別人,就沒有這機會!

    因此葉青哪肯答應?

    而陰錯陽差,在這情況下聯繫葉青,必被拒絶,從一個側面來說,難道不是六皇子沒福?

    要是遲上一月,等得葉青落榜,或中了進士,再聯繫的話,答應的可能性都大上許多。

    得了進士,大劫來臨,葉青無意中央,要得一位皇子在中央呼應,卻彼此都方便許多了,大可攀附之!



breathinglump 發表於 2013-10-20 11:23
第一百三十八章 豐收

  牛車緩緩在道,呂尚靜默默看著。

  由於是統一建造,因此房舍都是一模一樣,排列整齊,都是五戶一排,二二相對,卻是十戶一火,設一火長,五火一甲,設甲長。

  三百戶分成了六甲,將這萬畝之地劃分了出去,只見現在春來,山藤都恢復了蔥蘢,爬滿了田地。

  農戶卻還在挖掘著水渠。

  這個冬天來得早、去的晚,隨黑水洋上新一輪靈氣潮汐,帝都還銀妝素裹,應州已迎來暖濕水氣,而來自漠北冰寒空氣並不立時褪去,於是暖鋒、冷鋒就在大平原上交替往來,相互絞殺著。

  這一個月的春寒期,對普通農戶也許是壞消息,對山薯來說卻最好不過……作為短日照作物,晝夜溫差越大,塊莖膨大越快——相比下,本最容易奪占薯苗資源的雜草卻呈現劣勢。

  去年冬天集體勞作,除凍土來臨,難以繼續施工的分支水渠,南廉山道路、水車、房屋、遷戶……早立春前都完成了,一切井井有條。

  而現在,萬畝山薯苗自冬日的嚴寒中甦醒過來,繼續生長,蟲子在反覆的回寒中一波一波被凍死,使佃戶自最繁重的除草、除蟲工作中解放出來,得以將時間精力投入到對剩餘分支水渠的清理。

  只見河流蜿蜒而去,一排排水車建在岸堤上,高十米,顯得很壯觀,別的都關了,只有三架開著閘門,這是此時用水不用這樣大。

  呂尚靜喊著:“停!”

  立刻下了車,仔細查看一架,只見這水車轉著,發出了“嘩嘩”聲響,輪葉上的竹筒不斷將河水倒入水渠中,水渠連綿通向遠處。

  不遠處,有十幾個小孩在嬉戲打鬧,呂尚靜看著,暗想:“編戶以軍法,開渠以農耕,主公的才器真是遠大。”

  “可惜,這地裡惡氣還沒有散盡,要不立刻就有萬畝沃田。”

  上了牛車,又去向一甲之地。

  沿途見著,見著十字路口,五十戶都排列整齊,中間是巨大的曬穀場、糧倉、甲長所、巡丁所,還有是個雜貨店兼旅店。

  不遠處,就有一口井,全以青磚所砌,並在上面建井亭以蔽風雨,又設轆轤以便提水,呂尚靜巡查上去,見著井水清冽,滿意點了點頭。

  這時,還有些匠戶正在建祠,規格不高,卻想的周全,呂尚靜又抵達崗哨,爬上樓,向著周圍一看。

  只見翠綠田壟有上千人在忙碌,萬畝呈不規則葉形,以南淤河為界,主渠向北一直到達新莊,並在兩側蔓延出支渠細渠,完整灌溉水網已基本成型——這樣通暢的葉脈,理論能支撐起肥厚的葉肉,未來水田並不是夢想。

  “氣候已成,終不負重託,唯一憂慮的是,這片惡地剛剛有復甦跡象,何時才能真正化為良田?”

  正思忖,有兩個佃戶扛過來一大籮筐,“轟”放下,興高采烈喊著:“呂先生您快來看,這是新割第一筐山薯,好極了!”

  “哦。”山薯冬種春收,三月普遍收割,現在早了點,但先收割一批並不成問題,呂尚靜下去細細瞧了。

  只見薯塊整齊碩大,一個個皮色雪白,摸著光滑而無龜裂,這就罕見了,不由難以置信:“田裡都是這樣?”

  “都是!”其中年輕些的佃戶大聲應著,臉色興奮通紅:“都是各火裡收上來的第一撥,還沒來得及挑選,這種品相在山裡都是百中出一,沒蟲子咬過,也沒有滲進毒氣,連人都可以吃……來時聽說是惡地,真有這樣專種山薯的惡地,青公子買的可就不虧了……”

  “不看看誰做主買的,是青公子!能虧麼?就你瞎嚷嚷……”一人不屑的撇嘴。

  “我這不就是忠心,那個……耿耿,替公子著急!”

  “我看是著急那岳家吧?水靈媳婦還沒過門,就三天兩頭給人家除草挖渠,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上門女婿。”

  “你這是眼紅……”

  呂尚靜已完全聽不到爭辯,一撩裳就跑到了最近田裡,雙手順蔓在泥裡挖掘,幾下刨出一顆雪白山薯,拋下又挖了幾顆還是這樣,甚至更大。

  瞬間的恍惚,喜悅湧來,使他深深埋首,貪婪呼吸著泥土的芳香……這味道,果是變了。

  身後遲鈍的佃戶還在爭辯“專種上品山薯的惡地。”呂尚靜聽在耳中只覺得可笑,但真要深想,卻不由身心顫抖。

  “萬畝水田,甚至上等水田……”稍頃,葉青從容篤定神態浮現腦海,呂尚靜就回過神來,點著兩人:“你們快去請三老爺過來,芊夫人還在書房?也請過來。”

  兩人領會,上馬奔馳而回。

  族裡人人都知道青公子尚未娶妻,寵信芊芊是第一,這是糟糠時不離不棄情分,深得青公子信重,甚專門懸書四壁栽培讀書……

  種種特殊漸漸使她在內院上,還有重大外事上相應話語權。

  至於葉子凡,是族長的代理人,涉及這樣大的利益,就不得不請來。

  呂尚靜把山薯拋在籮筐裡,望著田野間歡呼雀躍,已冷靜下來:“必要時,可連主公的母族曹家,必須拉進來,但現在還沒到這步,不必通知曹戶扇。”

  想起些,又命令:“速召人手,先收一分地,芊芊夫人和三老爺車駕到來前,我要見到畝產數據。”

  ……半個時辰,葉子凡和芊芊到了。

  葉子凡神氣還算可以,穿一件米色棉袍,只由妻和兒子的事,頭髮白了一半,讓人望之憐憫,這時卻在仔細檢查著山薯的情況。

  “離大規模起藤,還有半個月時間,但單是一分地,收穫就有二百斤,那一畝就是二千斤。”

  “比主公臨去時,預測的一千五百斤標準還高,這可是可供人食用的上等山薯——”呂尚靜說著。

  芊芊回過神來,蹙眉:“這是大豐收,現在還罷了,過半個月大規模起藤,怕是會被縣裡矚目,還望叔父發動族裡,鼎力相護。”

  “這是正常的事!”葉子凡這時回過神來,也露出一絲喜色:“一畝二千斤,萬畝就是二千萬斤,這酒坊的原材料,至少我們這塊,不用購買了。”

  葉子凡說著轉過身來,有些倦憊,卻還在思索:“你帶我再到甲裡去看看。”

  “是!”一行人就沿渠而行,田地,水渠,深井,房屋,道路、倉庫,葉子凡一一看過,不時的點頭,心裡暗嘆。

  這呂尚靜當初請來時,侄子一口氣給了三百畝良田,又使之主持屯田,葉子凡是有些不以為意,覺得過了,但不想才半年時間,一切就這樣井井有條,自己見識,怕真是落後了。

  葉子凡想起一事,問:“三月起藤了,你想繼續種山薯,還是改種水稻?”

  呂尚靜深沉練達,沉吟片刻,說著:“三爺,我覺得還是種山薯為宜。”

  “為何?”葉子凡不動聲色,只略略點點頭表示聽見,問著。

  “首先,就是這萬畝惡氣未消,只是適宜種植山薯罷了,這是最大的原因。”

  “主公定下了三年釀酒大計,聽聞北魏和本朝衝突,無論是禦寒,還是清洗傷口,都使烈酒的需求變大,這是最大一筆財貨來源。”

  “用糧食釀酒,有傷農屯,還容易引起非議,授人把柄,說不定州郡一道命令,就打落塵埃,用著這些不屬於管制糧食範圍內的山薯,就大節無妨了,就算有著幾個小人,只要大節不壞,主公解元公的位格就頂的住,因此現在正缺著山薯,不能改變大略。,

  “而且,改種水稻,這變革甚大,三爺,您別看這萬畝良田井井有條,可一切都在草創,問題層出不窮,根基甚淺啊,這些內政還罷了,總有解決方法,要是使縣裡以良田視之,這就完全不一樣了,卻跨了紅宅的底線了!”

  “主公在京趕考,此時正關鍵時,豈能出現波折?我略學過氣運之道,知道貴穩不貴快,這萬畝山薯豐收,雖不及萬畝良田,卻也可觀,但一旦變革,雖對長遠有利,短期怕是不但不能支持主公,反對主公氣運有損。”

  “我本是布衣,先父欠債而終,自身潦倒十數年,蒙主公賞識,加此隆恩……唯有一身報效!”呂尚靜端容說著:“不得不事事為主公考慮,要是耽誤了主公前途,我就一死不能贖之了!”

  這就是明確說明,自己是葉青的家臣,而不是葉族的家臣。

  葉子凡聽了不語,片刻才說著:“聽的出,你說的這些,都是你心裡話,這說得很好,只要你盡心屯田,我豈會拖你後腿呢?青兒既把這屯田全部交給你處理,我必不會插手,亂了青兒的計劃!”

  呂尚靜聽了,深深拜謝:“多謝三爺體諒厚愛,我一定盡心盡力,把這片屯田搞上去!”

  葉子凡滿意點了點頭,說著:“至於縣裡,你們別擔心,我自會處理!”

  “是!”呂尚靜應著,雙目熠熠生輝,給人感覺年輕了十歲。

  一直不語的芊芊暗裡就是一笑,對比這呂先生初來的困頓,心中就浮起公子說過一句話:“事業是男人的良藥!”

  想起回期還有數月,又憂鬱起來,立在田路上,望著西面的晚霞:“不知道公子怎麼樣了,什麼時候回來……”

  無聲無息中,只見這萬畝氣運,本是灰白色,這時卻絲絲升起白氣,匯聚成一片,穿入虛空不見。



breathinglump 發表於 2013-10-20 11:24
第一百三十九章 黑德之夢

  帝都

  難得的晴天,天穹下,萬物春來,因昨天夜裡下了雨,空氣爽快,葉青這時正在園中遊覽,突身子一震,發自靈魂深處一陣爽快。

  回過神來,深深吸了一口氣,許久才吐出來,就見著冥冥之中,絲絲白氣湧了進來,迅速被自己吸取,整體氣運就漲了一截。

  只是一算,就心裡有數。

  “萬畝田地,第一次收穫……自是名正言順,氣運歸我了,只是萬畝有這樣多?要是氣運凝聚這樣容易,郡望世家無不是萬畝以上,栽培子弟多年,我輩寒門豈不是毫無出頭之日?”

  葉青在小橋上踱步,看著小橋流水,良久,卻有明悟:“郡望世家,千百年來,氣運多,但負擔也重,族人內部都有割取、收集、再分配之事。”

  “因此具體落實,又有幾分?哪比得上我開業之主,負擔極少,主權甚大,不僅僅足堪自用,還可恩澤左右!”

  “歷代開國,人口和經濟總量只有末期帝國二三成,但論氣運都是遠勝,這就是明證了。”

  “守業是做事,開業是做事,同樣付出,前者重重拘束事倍功半,後者別開生面,白紙作畫地遠不足描述……”

  “這股氣運再也不是浮運,有此,我今天就修成黑德第一重!”葉青想到這裡,卻不再遲疑。

  五帝道經最重氣運,葉青以前也有氣運,卻始終修不成,差了一點薄膜無法穿透,後來才明白,這是由於葉青的是浮運,並無根基。

  現在才算滿足了條件。

  趕去了院子密室,關上了門,調整坐姿,才一入定,一運轉道法,葉青就有一種感覺浮了出來。

  “果是黑德劫氣!”葉青眼神一變,只見識海內,出現一朵烏雲,開始時,只有巴掌大,但瞬間擴散,化成了黑雲滾滾,這黑雲並非是黑德,卻是灰黑劫氣。

  “這世界的上位者,真是我所見最有智慧。”葉青想著。

  各朝秉五德氣運而降,有功有過,所謂的龍氣,自是威嚴博大,統御大地,本質卻深藏生殺予奪,伏屍百萬,哪一朝不是殺戮起家,哪一朝本質不是鎮壓?

  青紫王座下,不知道有多少屍骨。

  德和過本是一體,也談不上對立,但這五帝卻別出心裁,依傳授的道法不同,和層次不同,考驗就是下降不同等份罪孽所化的劫氣。

  理由也光明正大,你既入五德之道,享受五德待遇,自要承擔五德之過。

  修者要是能斬殺、承擔、淨化這份罪孽,才通過考驗,成就五德之力,但這樣一來,五帝同樣就少了一分罪孽。

  皇帝位因緣糾纏,氣運混淆,五帝還能安坐在上,不會隕落,其中一部分就靠著這個“考驗” !

  “來罷!”葉青應著,下一刻,只聽轟隆一聲,一道閃電划過,整個識海天空一片陰暗,陰雲密佈,卻轉移到某處。

  “主上,現在亂民雲集,又有賊人煽風點火,情況危急,還請主上決斷!”葉青幽幽轉過神,就有一股陰幽的氣息而來,一個聲音卻在這時說著。

  “唔,你繼續說,把各個情況再說一遍!”葉青不動聲色,打量著周圍,見著自己處於一個塢堡中,這年代怕是久了,城垛都有些殘破。

  說話的這人,是個五十歲左右的人,乾乾瘦瘦,一身洗得發白的衣衫,只有一雙小眼帶著精光,透出精明,看樣子是管家,這時應了一聲:“是!”

  繼續把各種各樣情況說了。

  窗外天空烏雲緊緊覆蓋,枯樹在寒風中搖曳,再遠點,就是一層層的霧,瀰漫在了空中。

  突然之間,閃電劃破天空,照亮了下面的哆嗦的人群,接著一聲悶雷,雨應聲而下……

  葉青淡漠看著窗外的雨和人,卻聽得明白了。

  “劫氣所化,五德之性,這是一處場景,和龍孫所處的空間是同一技術,想必是考驗基本的德行。”

  “這是葉家塢堡,有族人五百,依附者二千餘,都饑寒交迫,而這時天降大災,流民無處得食,又有零星火種萌發,圍在塢堡外。”

  想到這裡,感受下身體,發覺武功還在,不由一哂,心裡明白。

  所謂的五德之道,本質就是秩序和統治,這場景就是怎麼樣解決這個困境,單槍匹馬殺之也可,組織大軍鎮壓也可,王道施恩也可。

  怕是手段結果不同,產生的五德之氣也不同,端是玄妙,見這管家還要說話,一擺手:“你不必說了!”

  “我葉家塢堡,有可戰之兵多少?”

  “平時巡查持刀三十人,臨時拉出可信有一百餘,總計一百五十人。”

  “糧食呢?”

  “存糧一千二百石。”

  一千二百石,只能滿足四千人一個月口糧,就算只喝粥維持生命,只能維持二個月,葉青細細盤算,才吐了一口氣:“春要來了,冬小麥怎麼樣?”

  “附近麥田還算無損,只是怕流民衝擊,毀於一旦。”

  葉青看著這人臉色蒼白,卻不耐又一擺手:“要是正常收割,又可得多少糧?”

  “粗糧七千石。”

  葉青聽了就平靜下來,踱了幾步,淡淡說著:“你太沉不住氣了,這點事不是很大!”

  這管家頓時一驚,看著這少年家主,不知這話怎麼來。

  葉青啞然一笑,說著:“難不難,看處境,看手段,看勇氣。”

  說到這裡,聲音抬高了一絲,冰冰冷:“你立刻召集我葉家兵,十人一火,五火一甲,我葉家軍要獨立成一甲,我親自率隊兼任甲長,火長由原本巡兵擔任。”

  “還有二十五個巡兵和五十個族人也一樣,火長由原本巡兵擔任,下面伍長由族人擔任,這就有五個甲的編製。”

  “現在春雨甚寒,外面依附者怕是饑寒交迫,我可以保證,如果不解決,不需要幾天,別說是外面流民流寇,就是內部都要出問題。”

  “不過這很好解決。”葉青咬著牙說著:“事不宜遲,我們連夜招兵,二百五十個兵額,將這外面二千人中最年輕力壯的人挑走,我看拿什麼來點火?”

  葉青繼續說著,口氣冷峻:“並且當兵的家屬,進我們裡面屋裡,烤火、給粥,給被子,把內外隔離出來。”

  管家聽這樣說,一下子怔住了,不認識一樣直盯著葉青,管家當了幾十年,管了不知道多少人事,聽這一說,頓時明白過來。

  二千人六百戶左右,挑了最年輕最強壯的二百五十戶,頓時就把外面二千人分化掉了。

  這二百五十戶的家屬放到內堡,這當然是恩典,不受饑寒,但實際上就變成了人質,而伍長和火長都由葉家人擔任,兩相配合,這軍權就牢固控制住了。

  葉青自有更深的用意,所謂的恩澤遍施,與無不遠,這種情況,只依靠族人,拒依附者門外,自是昏主。

  而庸主必是仁德之主,把外面全數迎進,卻不想想這一千二百石,同時供應三千人,能撐幾時?

  而且主弱臣強,這二千人能瞬間歸心?平時還罷了,要是外面萬民無食攻堡,內外交迫,有人響應煽風點火怎麼辦?

  立刻就是毀滅之局。

  葉青細細思著,又笑著:“當然,既是投靠了我們,總不能區別太大,這叫內六甲,我們再編外六甲!”

  “流民勢大,已有賊人主持,不能坐看串連,內外十二甲配合出擊,由我親自率領,給予鎮壓。”

  “傳我命令,斬賊青壯一首級者,其家眷可入內堡。”

  “當場戰死者,其家眷可入內堡,妻子吾養矣”

  “賊人雖虐,妻女幼孩無辜,傳我令,殺賊妻女幼孩者,斬首!”

  葉青說完了,書房靜得一片靜寂,只聽雨聲點點,雷鳴帶著風,天色晦暗一團黑暗,管家心悅誠服,說著:“主上說的是,我立刻去照辦!”

  葉青看著此人遠去,才一笑。

  這場景的關鍵是糧食,可以說,假如有足夠的糧食,不需要一兵一將,只要振臂一呼,開倉放糧,萬民投靠,就立刻平了亂賊。

  可就是沒有這樣多糧食,倉庫只能容三千人一個半月,要是單純守堡,亂民串連後將莊稼糟蹋,就誰也活不了。

  但是要是有人仁德,想著把外面流民全部招攬,也是庸主難道能變出糧食來,就算捕魚打獵也是杯水車薪!

  等沒有糧了,有人號召:“葉家肯定有糧,殺啊!”

  怎麼辦,等死?

  總而言之,就是糧食不足,人太多!

  葉青編製內外六甲,立刻起兵,不但是保護麥田,不允流民串連,各個擊破,更主要的用意是消耗人口。

  所以根本不直接招安,以首級論功,但鎮壓後,允許賊丁投降。

  殺平了亂民,統一週圍地區,按照葉青估計,鎮壓和犧牲聯合起來,原本五千男人,會下降到二千左右,這剩餘的數目,足夠太平後開墾夏耕。

  而婦女小孩,連著堡內保護的一千左右,總有五千,看起來人數很多,但她們不幹粗重農活,幫著洗衣作飯掃地罷了。

  可以按成年男人每天五分之一的糧食(粥)維持生命,只要撐到夏收,情況就會好轉,再撐到秋收就可完全度過難關。

  這幾年後,孩子會長大,就恢復元氣。

  這些算計自然不能和外人說,可是讓參軍家眷入內,論功行賞,撫卹戰死家屬,又施恩於賊人家眷,這些,豈不是大大的功德?

  正想著,一道閃電划過天空,接著就是一聲炸雷,大雨傾盆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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