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靈異] 我當道士那些年 作者:仐三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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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以 2013-8-28 17:42:48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63 49270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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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書名】:我當道士那些年

【小說作者】: 仐三

【作者簡介】:無

【內容簡介】:

當道士那些年簡介: 自一出生,我就被“百鬼纏身”,冥冥中註定我要做道士。

冤魂,厲鬼,蛇靈,餓鬼墓……此乃區區小事。 苗疆蠱術、神秘的川地南部養屍地、當地流傳甚廣卻閉口不言的“不老村長”傳說? 道術玄學山、醫、命、卜、相依次掀開神秘面紗…… 道家源流傳承千年,未必一切只是傳說,我當道士那些年,為您揭開一個神秘未知的道家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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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以 發表於 2013-8-28 17:43
少時驚魂

正文 第一章 神秘的胎記


        我的職業是一個術士,當然這是好聽一點兒的叫法,在現在這個社會,人們更願意戲稱從事這種職業的人為'神棍'。

        有時也有些無奈,畢竟老祖宗留下的'玄學',真正懂,肚子裡有貨的人已經少之又少,而且因為一些忌諱,所謂的大師又哪里肯為普通百姓服務?

        所以,人們江湖騙子見的多了,神棍這個說法自然就深入人心了。

        我也不想虛偽,近幾年來,我一共做了37筆生意,但服務的對象,基本上非富即貴,除了2單生意是特殊情況。

        時至今日,我閒了下來,也不接任何的單子了,當然我喜歡錢,只是天機不可洩露,有命賺,也得有命花,對吧?

        只是太安逸的生活也未免有些無聊,回想了一下自己走過的這四十幾年人生,唯一的遺憾就是愧對自己的師傅,因為他老家人畢生的願望也不過是想為真正的術士正名,甚至可以發揚'玄學'。

        容易嗎? 在當今這個社會,我想說真的不容易! 其實真正的國家高層是重視'玄學'的,更是把真正懂行的人當寶貝。

        但這是捂著藏著的事兒,不能讓百姓知道什麼的,別問為什麼,這一點能相信我的人,相信我就對了。

        想想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我這些年的經歷寫出來,讓人們理解真正的術士到底是咋回事兒,讓人們看看真正的玄學到底是咋回事兒。

        當然,非常具體的手段我不會寫出來的,要是這玩意兒是人人都能學的,也不至於到如今都快失傳了,我不想誤導誰,甚至讓誰因為好奇有樣學樣。

        至於我記錄的事情真不真實,我只想說一句,對比自己的生活想想吧。

        好了,廢話就不多說了,下面就是我整理的這些年來我的經歷。 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某些關鍵的地方我會做一些化的處理,就是如此。

        正文:

        我是四川人,1967年冬,出生在川西南一個貧窮的小村里,我具體的生辰八字出於職業的忌諱,我是不會說的,但由於這是一切發生的引子,我還是必須得提一句,我出生的時間是中午的十二點整,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說到這裡,有人一定會問,沒那麼玄吧? 還一秒不多,一秒不少的,誰能保證? 就算當時我爸揣著一塊表盯著時間也不能保證吧?

        的確是這麼一個理!

        所以,我要告訴大家的是,這個時間是後來我師傅按照我的八字精推,給我推出來的。

        我是不會懷疑我師傅所說的任何一句話的,後來的事實證明,他老家人給我說過的,也從來沒有錯過。

        那麼中午十二點整出生的人有什麼特別? 這個在不久就會提到。

        不過,還是得先說一句,大概在這個時間段出生的人也別慌,其實踩著這個整點兒出生的人,全中國也沒多少,真的。

        下面接著說。

        我出生的那年冬天,是一個很冷的冬天,冷到我的父母親到現在都印象深刻之極。

        關於那年冬天,我爸是那麼形容的:「他媽的冷啊,冷到連院子裡的老母雞都是踮著那雞爪子走路的。」

        我無法想像一隻母雞踮腳走路是怎樣一個滑稽的景象,只不過在我那幾乎不下雪的家鄉,冷到這種程度的冬天是讓人難忘,也正是因為不下雪,那種冷法比起寒冷的北方,更讓人難受,那是一種不同於寒冷的陰冷,濕冷,冷到人的骨子裡。

        我就出生在這樣一個冬天,生下來的時候,我爸媽幾乎以為我是養不活的,特別是在這種冷到不正常的光景裡。

        為啥呢? 原因有三點。

        第一,我非常的瘦小,我媽說我爸剛一把我抱在懷裡的時候,就喊了一句,這咋跟抱一隻小貓兒沒啥區別呢?

        第二,我當時的哭聲非常虛弱,有一聲沒一聲的,就跟被啥東西掐著脖子似的,感覺是在拼命的掙扎,喘息一般。 那個時候為我接生的那個經驗豐富的穩婆,以為我是嗆羊水了,還把我倒提著拍了幾下,但事實證明沒用。

        第三,我爸和那穩婆為我洗澡的時候,發現我的後腦勺那個位置,有一塊胎記。 按說胎記並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兒,可我那塊胎記的顏色就跟鮮血似的,仔細一看,像隻眼睛。

        農村人迷信,當時那穩婆就有些害怕了,說了句:「這胎記像眼睛也就算了,咋我一看它,它就像盯著我看似的?這娃兒那麼虛,身上又長個這東西,你們要不要找人來看看哦?」

        我爸媽也沒讀過什麼書,聽穩婆這樣說,又見娃兒這樣,當時就嚇著了。

        特別是我媽,剛生下我,本來身子就虛,一慌就攤床上了,倒是我爸還能有個主意,連忙的問到:「劉婆婆(穩婆姓劉),你覺得這娃兒是有啥問題?這要找哪個來看嘛?是去鄉衛生院叫醫生?」

        農村人窮,況且那個時候的醫療條件也不咋的,在我爸媽眼裡,這經驗豐富的劉穩婆無疑就是一個最大的權威,很讓人信服的。

        見我爸這樣問,那劉穩婆先是神神叨叨的看了一下四周,才小聲給我爸說到:「才出生的娃兒虛,那東西容易來鑽空子,你們知道不,那東西是要留印記的啊。比如被抓了一把,身上就會有幾個黑漆漆的指頭兒印,踢一腳就會有個腳印。那種被水鬼拉去當替身的,你們都見過吧?那撈上來的屍身,大多腳上就是有手抓的印子的。」

        聽這話,我爸當時就打了個抖,也立刻理解了劉穩婆嘴裡的那東西是個啥。 如果說開始劉穩婆那些什麼留印記的話,我爸爸能當她是胡扯,可後面那句水鬼找替身,身上是有印子的,我爸卻不得不信了,因為他就親眼見過。

        那是十幾年前夏天的事情了,我爸在那個時候也才十來歲出頭,山野的孩子沒啥子耍法,夏天誰不會去河溝裡泡個澡?

        事情發生的那天和往常一樣,我爸幹完活,就約了平日里6個玩的好半大小子去泡澡,在這其中呢,有對雙胞胎兄弟,就簡單的叫做大雙,小雙,事情就發生在他們身上。

        具體是咋樣的,我爸也沒看見細節,他只記得他當時還在和另外一個娃兒在河邊上打泥巴仗,就听見小雙大喊的聲音了:「我哥要沉下去了,快點,快點兒,幫我......」

        聽見這喊聲,我爸驚得一回頭,而回頭就看見大雙的身子直愣愣的朝著河中間沉去,瞬間就只剩一個腦袋頂兒了,連掙扎都沒咋掙扎。

        而小雙已經朝著他哥飛快的游去,後面也有兩個人飛快的跟上了......

        這時,我爸也顧不了啥了,都是發小兒,哪能見死不救,也朝著大雙那個方向游去,沒遊幾步,就見小雙一把抓住了大雙腦袋頂上的頭髮,剛鬆口氣,卻聽見小雙吼了一句:「我日,好沉,王狗兒你快來拉我一把......」

        王狗兒當時是離小雙最近的一個,他聽小雙那麼一喊,也顧不得多想,趕緊快遊了2步,堪堪抓住了小雙那隻在水面掙扎的手。

        「去抱我哥,我要抓不住了.....」小雙連氣都顧不上喘,就大聲喊到,當時那光景就像用盡了全身的氣力。

        接下來又是一陣手忙腳亂,畢竟是有6個人,加上還驚動了不遠處幹活的幾個大人,這雙胞胎兄弟終究還是被救了上來。

        救上來之後,大雙昏迷不醒,也不知道灌了多少水在肚子裡,整個肚子都被漲的渾圓,而那小雙臉色鐵青,那麼熱的天氣裡竟然還微微發抖,但人們都以為是嚇的。

        那時,人們也沒顧上問啥,都忙著救大雙,在這靠著河的村莊里生活的人,哪個又沒有一點兒處理溺水的常識,一刻鐘過後,大雙終於醒了。

        才醒過來的大雙,眼神有些呆滯,那樣子彷彿是不太相信自己還活著一樣,他還沒來得及說啥,就被李四叔一個巴掌拍腦袋上,罵到:「狗日的調皮娃娃,往河中間遊啥?沒得輕重!」

        這是真正帶著關心的責備,那時的人們淳樸,一個村人的大多認識,感情也是真的好,谁愿看見哪家的娃娃出事? 所以罵兩句是少不得的。

        大雙也不回嘴,我爸在旁邊看著,倒是明白,是這小子還沒緩過神來,但一直在旁邊微微發抖的小雙卻忍不住說了句;「四叔,我覺得我哥不是要往河中間遊,是被人拖過去的,真的。」

        小雙聲音不大,可這句話剛一說出來,周圍一下就安靜了,連李四叔也愣住了。

        農村人,哪個沒聽過一些山野詭事,小雙這一說,不是擺明了說是有水鬼在找替死鬼嗎? 這事人們聽得多,議論的多,當真見了,倒還疑惑著不肯相信了。

        「小屁娃兒亂說啥,是怕回去你老漢(爸)打你吧,這些事情不要亂說來嚇人。」李四叔的臉色頗為沈重,農村人敬鬼神,覺得拿這些事情來亂說,推卸責任,怕是要倒霉的。

        「我沒亂說!」小雙一下子就激動了,他跳起來喊到:「我看著我哥遊下去,一下就動不了了,看著他一下就往河中間沉去,像是被啥東西拖下去了一樣。而且,而且......」

        「而且啥?」李四叔臉色不好看了,他知道這娃兒沒有撒謊,這事有些邪乎。

        「而且我去救我哥,一抓住他就覺得他身子好沉,像是有人在和我搶我哥。還冷,一抓住我哥我就覺得全身發冷....」小雙一邊說著,一邊打著抖,這時誰都信了幾分。

        我爸當時也是幫忙拖著大雙上來的人,他是知道的,大雙身上那個冷勁兒,像冰塊似的。 只是,我爸他們幾個人卻沒受啥影響。 事後回想,可能是幾個半大小子,陽氣重,那東西退避了,不然被纏上的人,哪兒那麼容易能救上來?

        也就在這時,大雙終於說話了:「我看見河裡有魚,我去抓,一下去就有人在抓我腳脖子,一抓...一抓我就動不了了,全身都動不了,冷的動不了...」

        大雙說這話的時候,眼神還是有些呆滯,只是臉上浮現出了明顯害怕的神情,也就在這時我爸看見了他終生難忘的一幕,他順著大雙的話,下意識的去看大雙的腳脖子,那腳脖子上很明顯的3個拇指印,青黑青黑的,看著都透著一股詭異。

        「狗日的娃兒,算你命大......」大家都看見了,李四叔顯然也看見了,他憋了半天,也只說了那麼一句話,就再也說不出什麼。

        我爸的回憶就到這裡了,想著這些,他的心裡更著急,因為我們家當時已經有2個閨女了,我爸對兒子是非常渴望的,眼看著好不容易有了個兒子,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保不住啊。

        「劉婆婆,那你說我這娃兒他是咋了啊?你看我這...」我爸已經著急的手足無措。

        「這個印子像個眼睛,恐怕這是被盯上的原因吧?」劉穩婆壓低聲音,不確定的說到。

        「那咋整嘛?」我爸對這個不確定的說法,顯然深信不疑,病急亂投醫就是我爸當時的心態。

        「咋整?你怕是要去請...」說到這裡,劉穩婆盯著四周看了看,才小心的伏在我爸耳邊說:「請周家寡婦來看一下。」

        「啊,周寡婦?」我爸一聽這個名字,就忍不住低呼了一聲,皺起了眉頭,顯然他拿不定主意。

        「周寡婦?」原本我媽是攤在床上的,一聽這名字,忍不住掙扎著坐了起來,一疊聲的說著不行:「不行的,不行,他爸,前天村里開會才說了,毛主席說要橫掃一切牛鬼蛇神,要破四舊,不能搞封建迷信那一套的。」

        劉穩婆一聽我媽這樣說,立刻起身說到:「老陳,我這可是為了你們家,好歹盼來個兒子不容易。至於我說的,你們自己決定吧,我這就走了。 」

        我爸瞪了我媽一眼,趕緊起來去送劉穩婆,快到門口時,我爸隨手就抓了一隻子雞,堅持的塞給了劉穩婆:「劉婆婆,我陳大是懂得起的人,鄉里鄉親的,我不得幹那沒屁眼的事兒,你放心好了。等哪天我家么兒長好了,我還要提起老臘肉來感謝你。」

        「是啊,鄉里鄉親的,反倒是現在弄得大家都不親了。說起來,誰家是真心盼誰家不好啊?這世道...」我爸的話說的隱晦,劉穩婆還是聽懂了,念叨了一句,走了。

        當然這些事情也怪不得我媽,她婦人家,膽子小。 肯定也怪不得我爸和劉穩婆那麼小心翼翼,說話都得拐著彎說。 67年,是個啥樣的年代,大家心裡都有數。

        我爸只是跟劉穩婆說了句他念她的好,不會去做揭發別人這種缺德事兒,而劉穩婆也只是感嘆了一句如今這世道,弄得人和人之間都不再親密,更不敢交心了。

        可是對比起外面世界的瘋狂,這個貧窮的小村子已經算得上一個世外桃源般的存在了,至少這個村子裡的人們還有些人味兒,大家還是講感情的,沒被外面的那種瘋狂侵入的太深。

        送走了穩婆,我爸臉色沉重的進了屋,而這個時候,我那兩個原本在柴房迴避的姐姐也在屋子裡了。

        婦人生孩子的時候,小孩子要迴避,這是我們那裡流傳已久的風俗,我家自然也不能免俗。

        剛踏進房門,爸就看見兩個姐姐趴在床前,非常好奇的看著小小的我,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特別是當時才5歲的大姐還小聲的提醒著我那才3歲的二姐:「二妹子,你不要碰弟弟,也不要摸弟弟,你看他那樣子好小哦。」

        這句話勾起了我爸的心事,他走過去一把抱起了2姐,又摸著大姐的頭,再望著小小的我,眉頭緊緊皺起。

        「老陳,你真要去請周...」媽媽還記掛著那事兒,見爸一進屋就趕緊的問到。

        我爸咳嗽了一聲,打斷了我媽的話,然後把二姐放下,對兩個姐姐說到:「大妹,你帶二妹去廚房守著雞湯,熬乾了你們兩個晚上就沒雞肉吃了。」

        那時因為我爸能幹,我媽勤勞,家裡的條件在村子裡還不錯的,至少我媽每次生孩子,都能有一鍋老母雞燉的雞湯補身子,我媽吃不完的肉,自然是給兩個姐姐吃的。

        聽到吃雞肉,我的兩個姐姐可積極了,答應了我爸一聲,就去了廚房,巴巴的守著了。

        「這些話可不能在孩子面前說,萬一孩子不懂事兒,說漏了,不僅我們家,說不得還要牽連別人。」我爸輕聲對我媽說道。

        「我這不是擔心嗎?你看老么這個樣子,又瘦又小,我又沒奶奶他,再加上今年冬天冷成這樣,我....」我媽說不下去了,拿手抱已經睡著的我摟懷裡,彷彿我下一刻就要離她而去似的。

        「周寡婦現在是牛鬼蛇神,名聲不好,雖然村長加上村子裡的人念著情分,保了她,可上面來的幹部誰不是盯著她啊,就盼出點啥事兒,他們好掙功勞。」我爸就是掃盲的時候認了點兒字,可是在人情世故方面我爸卻是個人精。

        「那可咋辦啊?」我媽頓時沒了主意,接著又嘀咕了一句:「毛主席說不要做的事情,我們真要做嗎?」

        我爸又好氣又好笑,我媽就是一個平常婦人,除了我爸,她最信服的就是毛主席了。

        「這是毛主席不知道我們家老么的情況,如果知道了,你想他老家人那麼偉大,會不同意救我們家么兒?你就別想這個了,我看這樣吧,我明天先帶老么去鄉衛生所看一下,如果醫生沒用的話,我再想辦法讓周寡婦幫忙吧。」我爸安撫了我媽幾句,接著就嘆息了一聲,他那個時候擔心的是周寡婦不肯幫忙看啊。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4-11-12 09:58 編輯

乙以 發表於 2013-8-28 17:44
正文 第二章 過陰人——周寡婦

        說起周寡婦,周家的大媳婦兒,以前在我們村,那可是一個名人,因為她會過陰,據村里的老人講,她過陰說的事兒還挺準的。

        所謂過陰,就是去到下面,幫忙找到別人去世的親人,然後讓那親人上她的身,解一些上面活人的問題。

        其實那周寡婦以前就是挺平常的一個婦人家,她那過陰的本事是在她丈夫去世後才有的,至於怎麼有的,她本人諱莫如深,村里人也只是聽到一些傳言。

        那傳言是周家二媳婦兒,還有周家的姑娘講出來的,說是在他家周大(周寡婦的丈夫)頭七那天晚上,周寡婦不知咋的,就竄回了自己的那間西廂房。

        周家沒分家,一家七口人是擠在一起住的,原本頭七家人應該迴避,但沒地方去啊,就只得空出了那間原本是周寡婦兩口子住的西廂房。

        可周寡婦那天就是神叨叨的在半夜竄了回去,原本睡熟了的家人是不曉得的,直到挨著她睡的小姑子起夜,才發現了嫂子不在身邊。

        小姑子一開始也並不在意,想是嫂子也起夜了吧? 可到她出了屋子,剛準備去茅廁解決一下的時候,卻被忽然傳出的笑聲嚇了個半死。

        畢竟是大哥的頭七啊,那笑聲在安靜的夜裡聽起來格外的嚇人,當時那周寡婦的小姑子才14歲,哪裡經得住這樣嚇? 當即就尖叫著跑回了屋。

        一家人就這樣被弄醒了,全部跑到了院子裡,這時院子裡倒是沒有笑聲了,但是卻傳來了一個女人咕嘰咕嘰的說話聲兒,也不知道在說個啥,仔細聽也聽不清楚,就知道是一個女人在說話了。

        周大去了,周二就是屋裡的頂樑柱,到底是個男人,膽氣壯些,仔細聽了一陣兒過後,周二撿起了一根柴棒子說到:「我聽這聲音是西廂房那邊傳來的,我去看看咋回事兒,是哪個在裝神弄鬼的。」

        周二媳婦兒拉著周二不讓去,這是大哥的頭七啊,農村人迷信,她怕周二撞邪了。

        也就在這時,又傳來了一陣笑聲,聽那聲音就覺得笑得人很開心,就是那聲氣兒有點飄,讓人寒的很。

        「明明是我兒子的頭七,咋家裡鬧女鬼啊?」周家老爺子嘆了一口氣,失子之痛還在心裡,他對於這天兒子不回來,回來個女鬼這事兒,頗不舒服。

        「可我咋聽著這聲音像是我家大媳婦兒的呢?」周家太婆也疑惑著說了一句,剛才那聲音嘰里咕嚕說話的時候,那口音太奇特了,他們也沒聽出個啥,可這會兒笑得時候,敏感的周家太婆總覺得熟悉的很。

        經過周太婆那麼一說,一家人仔細一聽,可不是周寡婦的聲音。

        「算了,這必須得去看看了,我怕嫂子這是氣出毛病了啊。」中年喪夫,本就是人生一大痛苦,周寡婦因此氣出點兒毛病,說明白點兒,就是精神病,那也正常。

        加上那時人們之間的親情可說是很濃厚的,哪有不管的道理?

        想著周二就握緊了手裡的柴棒子,一步一步朝著西廂房走去了。

        還是那個熟悉的西廂房,可此時那緊閉的西廂房門在周二的眼裡看起來,卻是那麼的恐怖,彷彿一推開它,背後就是地獄似的。

        走到房門前,周二深吸了一口氣,為了給自己壯膽氣,他忽然大吼了一聲,趁著這股氣勢,他一腳狠狠的踢在了房門上。

        一個常年做活的農村漢子,用盡全身力氣的一腳力量還是很大的,可是那兩扇柴門並不是周二想像的那樣是插上的,只是掩上了而已,這下用力過度的周二一下子摔了個狗吃屎,生生的摔進了門內。

        「老二,你咋了?」身後傳來了周老爺子擔心的聲音,失去了一個兒子,他很擔心這個兒子有個三長兩短。

        「沒事,不小心摔了。」周二聲音悶悶的,這一下他是摔疼了,可是怕家人擔心,他還是趕緊答到。

        周老爺子鬆了口氣,可接下來的周二抬起頭來,心卻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西廂房不大,說白了就是一間臥室,人走進來一眼就可以把整個房間看個清楚,周二當時還沒來得及站起來,他半跪在地上,還在做著站起來的動作,只是頭抬了起來。

        也就是這一瞬間,他看清楚了整個西廂房,能看不清楚嗎? 此刻房間裡唯一的一張桌子上正點著一盞昏暗的油燈,他的嫂子,也就是周寡婦正背對著他,只不過她雙肩抖動,笑聲很是開心。

        原本這樣的場景是不足以嚇到週二這個漢子的,他之所以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是因為他嫂子此刻的姿勢非常的怪異,頭歪著,身子斜著,像是靠在什麼東西上一樣!更奇怪的是桌子面前有兩張條凳,嫂子就坐在其中一張上,按說一個人坐是要坐中間的,不然條凳會翻,可她就坐在條凳的邊沿上,還紋絲不動。

        周二的嗓子發緊,也忘了站起來,只是半跪在地上,他有些想出去了,這場景太詭異了,可是面前的是他的親嫂子,大哥才走,他不好不管啊。

        努力的吞了兩口唾沫,周二鼓起勇氣喊了一聲:「嫂..嫂子...」

        喊聲有些結巴,另外因為太緊張了,喊出來的這句嫂子竟然是顫抖的,可周二自己沒注意到。

        他這一喊,周寡婦回頭了,回頭的時候她是帶著笑容的,在昏暗的油燈下,這笑容咋看咋詭異,嘴的兩角向上翹著,眼睛瞇著,就是臉上的兩塊肉卻是僵的。

        這感覺就像是個泥塑的雕像似的!

        「看,老二來了...」周寡婦盯著周二說到,那眼神非常的凝聚,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只夜晚的貓在全神貫注的盯著啥雕像一樣。

        一瞬間,周二的眼眶就湧上了淚水,這是嚇的,他不是傻子,他清清楚楚的聽見嫂子說了一個看字,看? 給誰看?

        而且嫂子那個聲音,周二說不上來,按說人的聲音再平靜都有股子生氣在裡頭,所謂生氣也就是指人的情緒,可嫂子那聲音就純粹只是聲音,那時沒有啥電腦,否則周二就能準確的說出,那聲音很像電子合成音了。

        此時的周二起來也不是,繼續跪著也不是,往前不是,也不敢往後,只是覺得脊樑柱那一竄骨頭生生的發冷。

        忽然,盯著周二的周寡婦就不笑了,那表情瞬間就變得平靜到詭異,只是那眼神有些凶狠,她說到:「出去,別打擾我們,你不能進這間屋子。」

        周二不答話,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根本已經不敢說啥了,人害怕到極致,不是竭斯底里的憤怒,伴隨著大吼大叫,就是沉默,那種沉默是一種想把自己隱藏起來的潛意識。

        周二面對的是他嫂子,他憤怒不起來,就只好沉默。

        站起來,轉身,周二強自鎮定的走出西廂房,可後背發癢,那是一種被什麼東西盯上之後的感覺,但他哪兒敢回頭,只得腳步發軟的朝前走,剛跨出房門,就听見吱呀一聲,身後的柴門自己關上了。

        「媽啊...」周二立刻喊了一聲娘,眼淚'嘩'一聲就流了下來,接著就快速的跑了起來,無奈腳步發軟,剛跑幾步就跌了下去,但他哪兒敢耽誤片刻? 立刻手腳並用的朝著不遠處站著的家人奔去,那連滾帶爬的模樣,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那聲媽叫的周太婆一陣心疼,墊著小腳,緊跑了兩步,趕緊去扶住自己的兒子:「我的兒啊,你是咋了嘛?」

        「媽,我覺得..覺得我哥他回來了啊。」周二眼淚都來不及擦,就喊了那麼一句,剛才那種情況除了解釋為他大哥頭七回魂了,還能解釋為啥?

        「我的周大啊...」聽見這話,周老爺子忽然拍著腿就嚎了起來,許是聽見兒子的魂回來了,不禁悲從中來。

        這頭七回魂夜,真的是一家都不安生,雖說念著是周大回來了,可因為周寡婦說了一句不要打擾,加上真是有些害怕,一家人一夜再也沒邁進西廂房。

        這就是周家人流傳出來的周寡婦的事兒,說起來也真是懸乎,只不過在中國這片土地上的村子,哪個村子沒有幾個詭異的傳說? 更加邪乎,更加解釋不了的事兒也多了去了,人們議論了一陣,也就沒當回事兒了。

        也就在這事兒發生不久,周家就傳出了周寡婦會過陰的本事,一些人先是抱著試試的想法去看了看,卻沒想到這周寡婦還真有些神奇,這過陰的本事還挺靠譜,過了兩年,不僅臨近的幾個村都知道小灣村的周寡婦會過陰,連鎮子上都有人慕名而來。

        在這件事兒上值得一提的有三點。

        第一是周寡婦在周大頭七之後就恢復了正常,聽說當天早上就從西廂房出來了,還給全家人準備了早飯。 唯一就是她從此多了個毛病,那就是打嗝,一分鐘能打八九個嗝,那聲音怪怪的,第一次見她的人基本都會被嚇到。

        第二就是周寡婦強烈要求家裡的人把西廂房的窗子給封了,那窗戶朝著院子外,採光挺好,照得整個屋子都亮堂,沒病的人誰會理會這要求啊? 可那夜之後,家裡的人總對周寡婦有種莫名的敬畏,周寡婦要求,那就趕緊做了。 最後不僅封了窗子,連門上都罩了厚厚的黑布簾。

        第三就是在周大去世五個月後,周寡婦生了兒子,關於這個村里人倒是沒說閒話,傻子都知道那肯定是周大的遺腹子,村里還有老人說,怪不得周大頭七搞出那麼大的動靜,定是知道他有了兒子,拋不下孤兒寡母啊。 但不管咋說,這周寡婦憑著過陰的本事,和兒子在村子裡過得很不錯,連帶著周家人也受到了接濟。

        如果不是那場運動的開始,周寡婦也許會做這行做到老,憑著這些收入,供兒子上學,工作,娶媳婦兒,但歷史豈會因為個人的意志轉移? 周家人現在被嚴密的監控了起來,特別是周寡婦,更是好幾個人盯著,根本再不敢提會過陰這回事兒。

        不管周家的日子過得咋樣,可是我家的日子確實是有些愁雲慘霧了,一切還是因為我。

        我的身體並沒有好轉,儘管在我出生的第三天,我爸就把我包得嚴嚴實實的,借了驢車一大早就把我帶到了鄉衛生所,但那裡的醫生並沒看出來我有個啥病。

        最後那醫生只是告訴我爸說:「這孩子大概有些營養不良,回去好好補補也就好了。」連藥都沒給開。

        在回來的路上,我爸心情挺悶的,說孩子營養不良,不能啊,我媽在村子裡不說是吃得最好,保養得最好的孕婦,那也比絕大多數的人家好了,生個孩子咋能營養不良? 比村子裡最弱的嬰兒都弱的樣子。

        我爸想不通,可還是選擇相信醫生,畢竟去請週寡婦只是最壞的打算,弄不好害了自家人不說,還得害了周家人。

        回來後,我爸就琢磨著給我進補,我媽沒有奶,我爸每天就去鄰村一個養奶牛的家裡弄些回來,用家裡的糧食換,不僅是奶,我爸還專門跑去鎮子上的供銷社,花大力氣弄了些啥營養品,反正是想盡了一切辦法給我進補。

        那時小孩的條件是萬萬不能跟現在的小孩比的,就我這待遇已經是村子裡的獨一份了,不要說啥營養品,就算每天的牛奶,很多孩子也不要想,那個時候的孩子,如果沒吃上媽的奶,大多都是米糊糊餵大的。

        因為給我進補,家裡的日子過的緊巴巴的,爸媽為了我自然是沒有怨言,更讓人感動的是,我的兩個姐姐竟然也沒有半點怨言。

        大姐姐甚至還說:「爸爸,多給弟弟吃點奶吧,弟弟好小哦,哭都沒力氣哭的。」

        兩個女兒看著白生生的牛奶饞,是個人都看得出來,可她們不但不鬧,還如此懂事,是真的讓我爸很是心疼感動了一陣子。

        閒話一句,說起來我其實家並不是很重男輕女,多年來,除了小時候的那一陣,我和兩個姐姐的待遇都是相當的。 只是在當時的農村,沒兒子真說不起話,只因為兒子代表的最大意義是勞動力,沒有勞動力,一個家咋撐得起來?

        就這樣我爸給我進補了一個月,到我滿月那一天,我爸原本堅定的信念終於崩潰了,因為到滿月時,孩子按照規矩都得過個秤,看看長了多少。

        那天,我爸是懷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希望給我過稱的,但事實卻打擊到了我爸,我到滿月時,只長了二兩!

        一直以來,我爸都咬牙堅持著,心想也許眼睛不見長,其實是在長呢? 熬到了滿月,卻熬到這麼一個結果,我爸能不崩潰嗎?

        「秀雲,我看我們得去找周寡婦看看這孩子了。」那一天我爸在愣了半天以後,終於給我媽說了那麼一句,這也是最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我媽的心楸緊了,說真的,到滿月也才三斤多一些的孩子,在那個年代也不多見,這麼一個補法,那麼精細的呵護著,都還這樣,那一定是不正常了。

        如果說是因為身體有病長不好就算了,可醫生都說沒問題,而我那時的表現也就是虛,其餘連感冒受涼都沒一次。 除此之外,不是邪了,那是啥?

        「老陳,不然,不然再補一個星期來看看?我聽說過,有的孩子偏偏滿月前長得不好,滿月以後還長得飛快。再說..再說...」我媽猶豫著不好說。

        「再說啥?」我爸揚眉問到,心裡的鬱悶簡直無法疏解。

        「再說那周寡婦是過陰的,她會看陰陽嗎?好像跟我們孩子的事情搭不上啊?」我媽之所以猶豫著不敢說,是怕破了我爸唯一的希望。

        「我知道,可十里八村的,也就她最靈了,還能找誰?再說劉穩婆也提點過我,找她看看,」我爸聲音悶悶的,思索了一陣,忽然又輕快了起來,充滿希望的說到:「你還記得王狗兒的娃娃不?就是我從小耍的好那個王狗兒,他家王柱不是兩歲的時候撞過邪嗎?那幾天全身發冷,人跟傻子似的,還流口水,還不是找周寡婦看好的啊?」

        「那就去找周寡婦吧,可你必須要小心一點兒啊,莫給那些人逮著啥子了,要不我們這個家就垮了啊。」我媽無奈的嘆了一聲,為了我,我的父親母親終於決定冒大風險了。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4-11-12 10:04 編輯

乙以 發表於 2013-8-28 17:45
正文 第三章 父親的請求

        從那一次我的父母決定為我請周寡婦來看看之後,我爸常去的地方就是周寡婦的家,為了怕傳出什麼閒言碎語,我爸總是選擇晚上九點以後才去。

        農村沒啥娛樂活動,冬天天也黑得早,周寡婦的家在村西頭,而我家在村子東頭,去的路要走過幾條田坎小路,那樣的路窄而坑洼,因為太過小心,我爸連手電也不敢打,就在這樣的來來回回中不知道摔了多少次,可是依然沒有請回周寡婦。

        是心不夠誠嗎? 不是! 我爸每次去的時候,總是提著禮物,當時稀罕的奶粉,硬塊糖,加上家裡都捨不得吃的老臘肉,甚至還許諾給家裡一半的糧食。

        可每次周寡婦的回答都幾乎一樣:“額...老陳..額..鄉里鄉親的..額..要是能幫.額..你,我哪敢收你...額. ..那多東西...額..現在是個啥世道...額...你比我清楚...額....我要出了事...額...不止我那沒老漢(爹)的....額....娃兒造孽(可憐)...額...我還要連累我夫家....額...你就別為難我了.. .額。”

        周寡婦的回答就和她那打嗝聲音一樣,讓人聽了難受,可我爸能有啥辦法? 只能一次一次的去。

        到後來,我爸去的頻繁了,終於引起了周家人的懷疑,把周寡婦叫來一問,知道了事情的緣由,先是周老爺子發話了:“老陳,你不厚道啊,你這不是害我們這一家子人嗎?先不說我家兒媳婦能不能給你家娃兒看好的問題,就說能看好,可我們敢嗎?你娃兒是命,我們一家子人不是命嗎?走吧,走吧......”

        我爸不死心,還去,那週二就不由分說的拿起鋤頭要打人了,事情似乎陷入了一個僵局。

        我的身體依然虛弱,特別是哭泣的時候,那斷斷續續被人掐著似的哭聲,更像是我家的一首哀歌,映照的我家更加愁雲慘霧。

        依然是寒冬,屋裡守著燒得旺旺的火爐子,我的家人心裡依然感覺不到一絲暖意,包括我的兩個小姐姐,都非常的擔心,我一哭,她們就會害怕的望著父母,她們生害怕聽見父親沉重的嘆息,看見母親哀傷的眼睛。

        又是一陣抽噎聲,小小的我又開始哭泣,而這一次似乎特別的嚴重,我媽和往常一樣,摟著我又拍又抱,情況都絲毫不能好轉。

        “該不會是娃兒餓了?你給娃兒餵點子奶吧?今天去拿的,還有點沒吃完,我去熱熱。”小孩子哭鬧的厲害,一般就是肚子餓,這是農村人的常識。 我爸聽見我那被人掐著脖子似的哭聲,實在難受,起身取了牛奶,給我放爐子上熱著。

        家裡的氣氛更加的沉重,沒人說話,除了我那聽著讓人難受的抽噎聲,就是我媽小聲哄我的'吟哦'聲了...

        終於,牛奶咕咚咕咚熱滾了,總算打破了我家那沉悶的氣氛,我爸拿碗接了牛奶,吹吹涼,給弄進了奶瓶子裡,遞給了我媽,然後全家都用一種期盼的眼神望著我媽手裡的奶瓶,指望我喝了這一點子奶能好一些,因為我那哭聲實在太揪心了。

        一分鐘過後,我媽那驚慌而顯得尖利的聲音打破了家裡暫時的平靜:“老陳,老陳啊..你看我們么兒咋了啊?”

        我媽的嘴唇在顫抖,而我爸幾大步就跑了過去,一看之下,整個臉色霎時變得鐵青。

        剛才餵下去的奶,根本進不到我的肚子裡,一到嘴邊,便被我的咳嗽聲給嗆了出來,這不是普通小孩子的嗆奶,是根本喝不進去。

        我的整張臉憋的鐵青,那'吭哧,吭哧'的聲音竟然像個老頭子,這是我出生以來情況最嚴重的一次了,望著我小小脖子上鼓脹的青筋,我爸也第一次慌了。

        我媽不停的拍著我,想讓我好受點兒,我的兩個姐姐甚至因為這情況嚇出了眼淚,可怕我爸媽心煩,一點兒也不敢哭出聲,我爸開始沉重的喘息,眼睛也紅了,熟悉我爸的人都知道,這是我爸憤怒了。

        就這樣,靜默了幾秒鐘,我爸忽然衝出了屋,衝進了廚房拿了一把菜刀,又衝了回來,像瘋了似的在屋子裡揮舞。

        “你媽,我陳軍紅一輩子就沒做過坑蒙拐騙爛屁眼的事兒,你們弄我兒子做啥子?要弄啥子沖我來,沖我來,不要搞我的娃兒!你媽哦,你們下得起手哦,一個小娃兒,你們都下得起手哦!出來,狗日的龜兒子給老子出來,老子和你們拼了!”

        我爸這個樣子就跟中了啥魔障似的,但也怪不得我爸,只因為那次去了鄉衛生所沒查什麼,我爸不死心,又帶我去了好幾家醫院,不僅是鎮上的醫院,連城裡的醫院我爸都去了一次,醫生都說我沒病,是營養不良。

        既然沒病,特別是呼吸道方面的病,我這個樣子咋解釋? 而且不止是我父母,就是據我兩個姐姐的回憶,都說我那個樣子,跟被人掐住了脖子沒啥區別!

        原本由於劉穩婆的說法,我爸就對有東西盯上我這個說法有了幾分相信,加上此情此景,我爸已經認定有東西在搞自己的兒子了,這就是他那晚瘋魔了一般的緣由。

        我爸這一鬧,終於嚇哭了我兩個姐姐,屋裡的情況更加的糟糕,這時的我媽表現出了一個女人特有的,柔韌的堅強,她反而是最鎮定的一個。

        她一邊輕拍著我,一邊一把抓住了我爸還在揮舞菜刀的手:“老陳,家裡不是只有么兒一個,你要是這樣,我們幾娘母(幾母子)靠哪個去?你看大妹兒,二妹都怕成啥樣子了,你清醒點兒。”

        我媽這一說,終於讓我爸清醒了過來,可奇怪的是,他這凶狠的一鬧,我的情況竟然好轉了幾分。

        我不再呼吸困難了,那讓人難受的啼哭聲也漸漸止住了,小臉也從鐵青恢復成了平日里蒼白的樣子,我爸見我好些了,終於徹底冷靜了下來。

        我媽把我放床上,安撫了一下姐姐們,然後把她們哄去她們的房間睡覺了。

        回到屋子裡,我媽望著我爸,非常平靜的說到:“老陳,我去找周寡婦,今晚就去。”

        “都說鬼怕惡人,秀雲,我兒子的情況我算徹底清除是咋回事兒了,我也是這個想法,我們今晚就去,再拖下去,我怕我們​​這兒子保不住。”我爸很認同我媽的說法。

        既然決定了,我爸媽也不再猶豫,這一次他們是下定決心了,當下他們就抱著我出發了,估計是剛才我的情況刺激了他們,我爸竟然破天荒地的打起了手電筒,兒子的命重要,此時此刻他哪兒還顧得上小心? 只求快點到週寡婦的家裡。

        冒著寒風,一路無話,平日里要走二十幾分鐘的路,我爸媽急匆匆的十來分鐘就趕到了,我長大後常常在想,如果當時不是抱著我的話,他們說不定更快。

        人,潛力是無限的,玄學的'山'字脈主修身,說淺顯點兒也就是激發潛力而已。

        趕到周家的時候,不過八,九點的光景,只不過農村沒啥娛樂活動,在冬天裡的此時,已是家家戶戶大門緊閉。

        周家的大門也是緊閉著的,我爸也不說話,衝上前去就'砰砰砰'的把門敲的很響,在這安靜的夜裡,這急促的敲門聲是格外的刺耳。

        許是敲得太急,太大聲,不久周家院子裡就傳來了人聲,是周二的聲音:“是哪個哦?”

        我爸不說話,也不讓我媽說話,只是把門敲得更急。 因為他怕周二聽見是我家,就不開門了,我爸這段時間的執著,確實惹惱也惹煩了周家人。

        “是哪個龜兒子哦!開句腔卅(說句話啊)。”週二的聲音大了起來,​​顯然是對這樣的行為發火了。

        我爸依然是執著的敲門,週二大吼到:“不開腔,老​​子不開門哈。”

        我媽在旁邊有些著急了,小聲說到:“老陳,你就說句話唄。”

        “說個屁,周二的性格是出了名的一根筋,他真要曉得是我們,那就真的不開了。我就這樣敲,敲到他煩為止,他還拿不定主意,肯定會開,你也曉得,他膽子大(膽子不大,又咋敢夜探西廂房?)。”我爸的性格里,也有些無賴光棍氣兒,只是平日里不顯罷了。

周果然不出我爸所料,就這樣執著的敲了十分鐘以後,周二怒氣沖衝的把門打開了,手裡還提著一把柴刀,敢情是把我們一家人當搗亂的了。

        見周二看了門,我爸悶著頭就往裡闖,這動作倒把周二嚇了一跳,這誰啊? 跟個二愣子一樣!

        “站鬥(站住),你是乾啥子的,別個家頭(別人家裡)你亂闖啥子?”眼看著我爸就把周二擠開,進到了院子裡,週二忙不迭的喊了起來。

        我爸反應也是極快,一把就把我媽拉了進來,然後反身就把門關上了,這才說到:“周二,是我,老陳。”

        “我說你這個老陳,你這是......”周二鬆了口氣,看來不是啥來找麻煩的,這年頭,誰不怕忽然就進來一群人,把家給砸了啊?

        但對於我爸的行為,周二顯然還是又好氣又好笑。 所以,語氣也不是那麼好。

        “周二,鄉里鄉親的,我們進去說話,要得不?你曉得我老陳也不能逼你家做啥子,你今晚上就讓我把話說完,你個人(你自己)說,我老陳在村里是不是厚道人,對你周二,對你周家,是不是以前怠慢過?”我爸這番話說的是軟硬兼施,也難為他一個農村漢子能把說話的藝術提高到這種境界,也算是給逼的了。

        鄉里鄉親,在村里好人緣厚道的爸,以前也常常和周家走動走動,這些顯然讓周二心軟了,那個時候的人感情到底淳樸,加上那句也不能逼你家做啥子,周二的臉色總算松和了下來,聲音悶悶的說到:“那進來說嘛,算我周二拿你沒得辦法。”

        我爸鬆了口氣,周家最難應付的人就是周二,今天晚上過了他這關,看來還有戲。

        進了屋,周家一家人都在堂屋裡烤火,旺旺的火爐子旁邊還堆著幾個紅薯,這家人倒是挺能窩冬的,熱爐子,熱騰騰的烤紅薯......

        周老太爺看來人了,抬頭看了一眼是我爸,表情木然,鼻子裡輕哼了一聲,但隨後又看見抱著孩子的我媽,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下,但還是忍不住了嘆息了一聲。

        周寡婦倒是想說啥子,無奈只打了兩聲嗝,就閉了嘴。

        咬著煙嘴,吸了一口旱煙,周老太爺說了句:“月雙,帶周強,周紅軍去睡了。”

        月雙是周二的媳婦兒,聽見老爺子吩咐了,趕緊哦了一聲,拉著周強,周軍就要出去,周強是周大的遺腹子,而周軍是周二的兒子,兩個孩子都上小學了。

        “不嘛,爺爺,我要吃了烤紅苕再睡。”周強不依。

        “我也要吃了再睡。”看哥哥那麼說了,周軍也跟著起哄。

        周二眼睛一瞪,吼到:“烤紅苕又不得長起腳桿子飛了,給老子去睡了,不然就給老子吃'筍子炒肉'(挨打)!”

        看起來周二還是滿有威信的,一吼之下,兩個娃娃都不吭聲了,乖乖被周二的媳婦兒牽了出去。

        “軍紅,我曉得你這次是來幹啥子的,話我都說明白了,鄉里鄉親的,你不能逼我們家啊。”周老爺磕了磕煙鍋,平靜的說到,那語氣絲毫不見鬆口。

        這不是他們無情,先不說這事兒有沒有把握,就說這形勢,萬一哪天誰說漏嘴了,就是個典型! 況且周寡婦原本就在風口浪尖上。

        我爸充滿哀求的盯著周老太爺,牙花咬得緊緊的,像是在做啥決定,終於這樣靜默了幾秒鐘之後,我爸的眼淚'嘩'一下就流了出來,接著他就給周老爺跪了下來,緊跟著我爸,我媽抱著我也跪了下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我爸這一輩子就沒哭過幾回,這一次流淚,看來也是真的傷心了,傷心他一個獨兒,咋就成了這樣,傷心有一天他這頂天立地的漢子也得給別人跪下。

        這如此沉重的親恩啊,真真是每一世最難報的因果,所以百善孝為先,負了雙親,是為大惡。

        “軍紅,你這是,你這娃兒,哎,你跪啥子跪嘛......”周老太爺顯然想不到我爸會這樣,一下子就站了起來,語氣也有些慌亂了。

        農村的老一輩最講究這個,無緣無故受了別人的跪,那是要折福的。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4-11-11 14:25 編輯

乙以 發表於 2013-8-28 17:45
正文 第四章 點燈問鬼(1)

        好在我爸是小輩,也不算犯了忌諱,但生生讓一個漢子跪在自己面前,周老太爺的心裡又如何過意的去?

        而周二已經在拉我爸了,就連周老太太也墊起個小腳,跑了過來,拉著我爸說到:“娃兒啊,你這使不得哦。”

        “周叔,我老漢說男娃兒膝下有黃金,輕易跪不得,但我真的是沒辦法了啊。”說著,我爸就抹了一把眼淚,我媽也跟著抹眼淚,顯然打定了主意,今天咋也得求周寡婦幫忙一次了。

        “唉,我不管了,讓我大兒媳婦個人決定。”周老太爺嘆息了一聲,叫了聲周老太太,然後老兩口就轉身就了臥室。

        這實際上就​​是周老太爺在幫我爸了,畢竟周寡婦死了丈夫,他周家憐惜這個媳婦兒,咋能指使周寡婦做這做那? 那是欺負人孤兒寡母啊,話能說到這個份上,周老太爺已經盡力了。

        而且,這其中的原因,除了我爸的一跪之外,還有就是我爸提起了我那已經過世的爺爺,我爺爺年輕時候和周老太爺交情不淺,起因就是我爺爺曾經救過周老太爺。

        山村多蛇,周老太爺有一次在田裡做活時,我爺爺正巧路過,親眼看見周老太爺背後一條麻娃子(金環蛇)正準備攻擊他,按說毒蛇一般不會主動攻擊人,除非有人踩到它或者靠近了它的蛇卵才會這樣。

        當時,我爺爺也來不及提醒周老太爺什麼了,只得一鋤頭鏟了下去,周老太爺聽到動靜,回頭一看是我爺爺,循著我爺爺的眼神往下看去,頓時驚出一身冷汗,被鋤頭鏟成兩截的麻娃子還在地上扭動,顯然沒有死透。

        山里人記恩,我爸提起這茬,周老太爺哪裡還抹得​​開臉? 所以,他甘心讓全家冒這個風險了。

        周二見著老爺子鬆口了,他也不反對了,只說句:“老陳,你先起來,該咋樣我嫂子會決定的,你這樣跪著也不是個事,我先出去了。”

        說完,周二也走了,一個堂屋裡就剩下我們一家三口和周寡婦。

        此時再跪著就是折了周寡婦的福了,我媽抱著我站了起來,然後扯著我爸說到:“老陳,起來,不好再跪了。”

        我爸依言起來,扯著袖子抹了幾把眼淚,倒是我媽平靜的多,她望著周寡婦說到:“月紅(周寡婦的名)啊,我們都是當媽的人,你看看我兒子吧,才一個多月,都被折磨成這個樣子了,我這當媽的心頭啊,跟天天在割肉一樣。”

        天下共通的都是母性,我媽這樣一說,周寡婦立刻心有戚戚焉,趕緊擺了擺手,打著嗝說到:“額...秀雲...額..你別..額..再說了..,我其實..額..要幫忙的...額,..就是以前擔心...額..太多了,今天晚上...額...我就幫你..一把。”

        周寡婦這樣一說,我爸媽登時大喜,他們不太懂過陰是咋回事兒,只是恨不得周寡婦立刻就'開壇做法',他們認為用啥神通就是要'開壇做法'的。

        幾分鐘以後,我媽抱著我被周寡婦牽進了西廂房,而我爸卻只能在外面等待。

        周寡婦這過陰的本事,一般有個規矩,就是一律不准男的進入西廂房,有什麼問題,也只能女親屬來問,甚至有時候有的女人,周寡婦牽進西廂房望一眼,也讓別人出來了。

        這和其他過陰人的本事頗有些不同。

        就這樣,我媽終於進入了周寡婦那個被渲染的過分神秘的西廂房。

        一進屋,我媽的第一反應就是黑,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接著就是冷,原本這就是冬日里,屋子冷就是正常,可這種冷卻不同於一般的冷,那是一種陰冷,更多的是作用於心理,讓人的後脊梁直起雞皮疙瘩。

        “月紅,我咋感覺不舒展呢?像被啥盯著一樣。”此時我媽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周寡婦了,她緊緊拉著周寡婦的衣角,站在西廂房的屋門口就不肯走了。

        當然,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屋子太黑,我媽根本就看不見。

        “不怕..額..我去點燈...”周寡婦依舊打著嗝說到。

        我媽只得依然放開了周寡婦,在這種壓抑的漆黑裡等待是件難受的事,一分一秒都像是度日如年,這屋子給我媽的感覺是如此的不舒服,要放平日里,我媽早就轉身就走了,她不是一個膽大的人。

        但是為了我,我媽豁出去了,在我爸不能進來的情況下,我媽堅定的認為,她就是我唯一的希望。

        好在周寡婦對這間屋子十分熟悉,悉悉索索一陣後,屋子裡終於有了光,原來周寡婦已經點上了一盞油燈。

        這油燈的燈光非常的昏暗,但也足以讓我媽看清楚屋子的佈置,只見這間屋子沒有任何的窗戶,牆壁四周竟然都掛著厚厚的黑布,也不知道是為了啥。

而屋子裡陳設也十分的簡單,原先的家具估計早就已經被搬出去了,只剩下一床一桌,兩條凳子而已,

        桌子上擺著些吃食,也不知道是給誰吃的,再仔細一看地上還有個火盆,裡面有些灰燼,我媽一看就知道,這陣勢不就是燒了紙錢後才能留下的嗎?

        另外那些吃食的旁邊還有一個蘿蔔,已經焉焉的了,上面有幾支香的殘痕。

        最後唯一能讓人感覺溫暖些的,就是那張床了,竟然收拾的十分齊整,白底藍花的背面簡單乾淨。

        此時,周寡婦坐在桌子旁的一張凳子上,對著我媽招著手,示意我媽過去。

        我媽深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抱著我走了過去,在周寡婦對面的一張凳子,也是這屋裡剩下的唯一一張凳子上坐下了。

        “額...秀雲..額..今天你看到..額..什麼...額..都不能說...唯一能說的..額..就是我等下...額...給你說的話...,記得嗎?”周寡婦十分認真的對我媽說到,雖然那打嗝的聲音讓周寡婦的話聽起來難受又有些滑稽,但這絲毫不影響週寡婦話裡的嚴厲之意。

        我媽連忙怯怯的點頭應了,原本村里人就重承諾,如果不是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我媽是決計不會說出屋子裡發生的一切的。

        而且,把這些說給一個人聽,也是周寡婦要求的,這是後話,暫且不表。

        我媽答應之後,周寡婦就閉起了眼睛,我媽也不知道周寡婦在做什麼,只得靜靜的等待。

過了一小會兒,我媽就看見周寡婦的神情變了,她是在笑,那種笑是一種十分溫婉的,屬於女性特有的笑容,只不過在這詭異的環境下,昏暗的燈光下,這笑容看得我媽毛骨悚然。

        笑啥呢? 我媽覺得在這裡,就算送給她十隻下蛋的老母雞,她都笑不出來。

        接著,周​​寡​​婦又皺起了眉頭,眉梢眼角都是一副驚奇的神色。 然後,她用一種怪異的強調,嘰里咕嚕開始念著啥,那語速實在是太快了,我媽根本沒聽清楚這周寡婦是在說啥。

        在這過程中,最詭異的地方就在周寡婦始終是閉著眼睛的,而且從她開始笑之後,頭始終扭著,朝著另外一個方向。

        我媽就是個沒啥大見識的村婦,這副場景已經嚇得她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也不知道她是用了多大的勇氣才能坐在這裡,看著這詭異的一切。

        終於,周寡婦不再嘰里咕嚕的念叨了,那表情也輕鬆了下來,接著,周寡​​婦全身一震,頭也轉了過來,她望著我媽睜開了眼睛。

        在她睜開眼睛的這一瞬​​,我媽就有些楞了,同村的周寡婦我媽還是熟悉的,之所以愣住,是因為我媽覺得周寡婦睜開眼睛的那一刻起,眼前這個人吧,不像是周寡婦本人。

        說是陌生吧,我媽又覺得不陌生,為啥不陌生? 我媽說不上來原因。

        “你是要看看你的兒子是咋回事吧?”周寡婦開口說話了,奇怪的是不打嗝了,語速很慢,但吐字清晰,只不過那聲音怪異的緊,明明是周寡婦的嗓音,卻像是另外一個人在說話。

        那感覺我媽形容不出來,非要說的話,就像是你抓著別人的手在打一隻蚊子一樣。

        而且,周寡婦不是一直知道,她是要看兒子的情況的嗎?

        可我媽哪兒敢計較這些? 會'術法'的人在她眼裡都是很神奇的人,可不能不敬,再說兒子的事情要緊,聽聞周寡婦這樣問,我媽趕緊的點了點頭。

        “把兒子抱過來吧,我先看看。”周寡婦操著那怪異的語調平靜的說到。

        我媽心裡一喜,趕緊的站起來抱著我,走到了周寡婦的面前,掀開了襁褓。

        也就在這個時候,怪異的事情發生了,周寡婦的眼神剛落在我的小臉上,她忽然就尖叫了一聲,一下子就閉緊了雙眼,大喊到:“把娃兒抱開,把娃兒抱開。”

        我媽被這突然的變故,嚇得心裡一緊,然後又是一沉,周寡婦都這樣了,我兒子是惹上了多厲害的東西啊?

        可抬頭一望周寡婦,又確是可憐,雙眼緊閉都不敢睜開,一張臉卡白卡白的。

        這情況我媽還哪兒敢怠慢? 趕緊的抱著我又坐回了原來的位置上。

        “月紅啊,我這孩子...”擔心著我的情況,我媽一坐下來就趕緊的問到。

        “先把孩子抱出去,抱出去你進來再說。”周寡婦不理會我媽的發問,只是一疊聲的要我媽把我給抱出去,然後就走到床邊,蹲下身去,像是在床底下找著啥東西。

        又擔心又好奇,但哪兒敢怠慢,應了一聲,抱起我就出了西廂房。

        一出房間門,就看見我爸在院子裡來回的踱步走著,一副著急的樣子,我媽一出來,我爸就趕緊迎了上去:“秀雲,我們儿子這是給看好了啊? ”

        “沒,我現在也說不清楚,你把兒子給抱著找周二擺龍門陣(聊天)去,別站在院子裡,把孩子給凍著,我還得再進去。”我媽也來不及說啥,她急著進去問周寡婦到底是咋回事兒,交代了我爸幾句,就往西廂房走去。

        我爸抱著我,確實想再問問,可最終還是張了張嘴啥也沒說,轉身找周二去了。

        進到西廂房,我媽看見周寡婦正蹲在地上燒紙,一邊燒著,嘴裡一邊唸念有詞,敢情她剛才是蹲床底下拿紙錢去了。

        我媽復又走到桌子前坐下,這一次周寡婦的話不再是一開始那嘰里咕嚕怪異的語調,所以我媽也就听清楚了周寡婦念叨些啥。

        原話我媽記不得了,但大意是清楚的。

        “我給你們敬些錢紙,你們拿了,就不要再來這兒,不要找麻煩,大家一條道上的,我更不容易.....”總之,周寡婦就反复的念叨著這些,而我媽越聽越毛骨悚然。

        我媽不是傻的,這話明顯就是說給那東西聽的,咋周寡婦和那些東西是一條道的呢?

        更恐怖的是,周寡婦念叨完了,又開始嘰里咕嚕的說我媽聽不懂的話,話剛落音,屋裡就捲起一陣一陣的風,一共捲了十七八陣才算消停。

        我媽哪見過這陣仗,這房子垂著厚門簾,連窗戶都沒一個,風哪兒來的?

        眼淚在我媽的眼裡包著,那真是害怕的不得了了,但同時我媽又努力的忍著,為了孩子她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麼怕了。

        當風消停以後,周寡婦總算又坐回了她那張凳子,她望著我媽只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你先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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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以 發表於 2013-8-28 17:48
正文第五章點燈問鬼(2)

        既然周寡婦叫我媽等著,我媽也只得等著,畢竟有求於人,就算心裡再急,也必須表現出足夠的耐心與誠意來。

        周寡婦說完這句等著之後,就不再說話了,而是閉上雙眼,全身又是一震,然後趴在了桌上,好半天才緩過來。

        休息了幾分鐘後,周寡婦走到床邊,也不顧我媽詫異的眼光,扯過被子就裹在了身上,然後整個人坐在了床上,身體還微微的顫抖著。

        「額..秀雲..額...麻煩你做..額..做碗薑湯...額..給我送來。」周寡婦說這話的時候,牙齒都打著顫兒。

        我媽應了一聲,立刻就出去做薑湯了,沒有多問一句。

        這是山里人特有的善良於淳樸,雖然擔心著自己的孩子,但到底看不下去周寡婦凍成這個樣子,況且別人不也是為了幫自己嗎?

        推門進了廚房,我媽發現廚房裡坐了個人兒,這樣猛地一撞見,還真把原本就驚魂未定的她嚇了一大跳。

        結果仔細一看,在廚房的大灶前坐著的不就是周家的二媳婦兒嗎?

        「你咋在這兒呢?這天冷還不趕緊去睡了?」看清楚人之後,我媽鬆了口氣,也給周二媳婦打了聲招呼。

        「我這在燒灶,準備燒點子水,做點薑湯。」周二媳婦一邊往灶裡添著柴禾,一邊很平常的說到。

        「做薑湯?這可巧了,我也是幫你嫂子做薑湯的。」我媽很是詫異,一邊驚嘆著,一邊幫著周二媳婦往灶裡添著柴火。

        「就是做給我嫂子的,她以前做完事兒,常常要喝碗薑湯的,我估摸著這次她也要,我這不就趕著來做一碗嗎?」

        「呵呵,你們妯娌感情可真好。」我媽真誠的說到,要真這樣,周二媳婦對周寡婦真沒說的。

        「我嫂子不容易,我覺著她苦。」周二媳婦起身從大水缸子裡舀了一瓢水,'嘩啦'一聲倒進了燒的滾熱的鍋子裡。

        我媽也不知道這話該咋接,乾脆站起來,拿起菜刀,幫著她剁起放在案板上的老薑來。

        兩人就在廚房裡沉默的忙活著,不一會兒,一碗滾燙的薑湯就做好了。

        然後我媽端著盛在粗瓷碗裡的薑湯,小心翼翼的出了廚房,周二媳婦緊跟在我媽身後,我媽的前腳剛跨出廚房,周二媳婦就在我媽身後幽幽嘆息了一聲。

        「秀雲大姐啊,我嫂子苦哇。」

        又是這一句,我媽真不知道說啥好,可接下來周二媳婦的一句話,讓我媽著實嚇了一大跳,端手上的薑湯也差點灑了。

        「我有時真覺得我家大哥沒走,也不知道這樣纏著我嫂子好是不好?我嫂子的身體可是越來越差了。」

        說完這句話,周二媳婦就轉身回屋了,估計有些情況她見多了,自己覺得說出來解口悶氣兒,也沒啥。

        可我媽呢? 好容易穩住了手裡的薑湯,愣是讓自己站了半天,才緩過神來,聯想著周寡婦在西廂房的表現,再想著周二媳婦那句話,心裡已經信了七,八分。

        女人總是感性一些,相比於男人,這樣的事兒說起來恐怖,可也觸動了她們心裡比較柔軟的一塊兒,如果不是兩口子感情深厚,咋可能陰陽兩隔還要廝守在一起呢?

        想到這裡,我媽對周寡婦也多了幾分同情,連眼神也柔軟了起來,再端著薑湯進了那間陰沉沉的西廂房時,心裡也就不那麼怕了。

        端著薑湯,我媽一口口餵周寡婦吃了,許是心境產生了變化,我媽那動作都柔了幾分,餵完薑湯,我媽又情不自禁的抓起周寡婦的手,想幫她暖暖,可一抓之下,卻發現冷的凍人。

        周寡婦掙脫了我媽的手,搖搖頭,那眼神分明就是在告訴我媽無所謂,她甘願的樣子。

        我媽看出了些什麼了,周寡婦是知道的,這次事情來得急,周寡婦做事的時候是顧忌不上啥了,要知道在以前她做'生意'的時候,可總是一個人先進屋子的啊。

        如果這樣我媽都沒看出些啥,周寡婦自己都不可能相信。

        兩個女人,在這個時候,同時有了一些心照不宣的交流。

        指了指凳子,周寡婦示意我媽坐過去,她一個人扭著頭,又在床上嘰里咕嚕的說了起來,估計是真在商量什麼重要的事兒,周寡婦的表情豐富,語速也急,甚至還有些肢體動作。

        我媽耐心的等待著,因為剛才周二媳婦的話,這場景在我媽眼裡看來,多像是兩口子在商量啥事兒啊,可憐的是,他們的距離何止隔了十萬八千里。

        看著這兩口子,我媽就想起她和我爸也是感情深厚,也不知道如果其中一人先走了,會不會也做這種選擇? 想著想著,我媽竟落下淚來。

        這事也是我媽才能這樣,換成我爸這種粗神經,怕是只有一種詭異恐怖的感覺吧。

        就在我媽傷心感懷的時候,周寡婦也停止了她的嘰咕聲,還是身子猛的一震,再次張開了眼睛,甩開了她的被子,和我媽隔著一張桌子坐下了。

        這次周寡婦沒有任何的廢話,張口就對我媽說到:「我是周大。」

        雖然早已有心理準備,周大還留在這裡,但陡然聽周寡婦說她是周大,我媽還是嚇得不行,一下子就站了起來,好半天才又坐了下去。

        莫非這就是鬼上身? 從來就沒咋離開過農村的我媽,其他見識沒啥,可是神神鬼鬼的事兒,她是聽說了不少的,'鬼上身'這點兒見識還是有的。

        可是面前的周寡婦,不,應該說是周大卻沒半點心思跟我媽廢話,開門見山的就說到:「你娃兒的事情我整不清楚,你抱他一進來,我就看見跟進來了一群凶得很的同道中人,明白是啥子吧?」

        一聽這話,我媽嚇得面色卡白,這一個都夠駭人了,這跟著一群該咋整?

        一想到我日日夜夜被一群鬼纏著,一想到我家日日夜夜住著一群鬼,我媽就覺得自己要瘋了,一下就沒了主意,當下顫著嗓子就開始喊:「老陳,老陳......」

        這個時候,她需要家裡的男人拿個主意。

        誰想她的聲音剛落下,面前的周大就大聲說到:「你莫喊,男人身子陽氣重,我受不起這衝撞。」

        好在我爸此時在周二的房間裡,估摸著也沒聽見我媽那因為顫抖而導致聲音不大的喊聲。

        不過,周大這一喊,我媽總算恢復了稍許的冷靜,面對周大也不是那麼害怕了,男人陽氣的衝撞他就受不了,看來鬼也不是啥無所不能的東西。

再換個說法,兒子是有希望的。

        見我媽安靜了,周大不待我媽發問就繼續說到:「你也莫怪我,我在陽間呆了那麼久,原本就虛得很,看你抱著兒子一進來,我就曉得這個事情不好整,我本來是不想惹麻煩的。但是架不住我婆娘求我。」

        說到這裡,周大嘆息了一聲,嘀咕了一句:「求我積德也沒用啊,我和月紅這樣,積再多德都沒用。」

        周大這說法其實挺淒慘的,可我媽聽聞了一群鬼之後,哪兒還顧得上深究周大和周寡婦的事情啊,一心就只想周大繼續說下去,說清楚。

        她相信如果真的沒辦法,周寡婦兩口子也不會嘀咕那麼久,而且一副有話要給自己說的樣子了。

        要相信我媽這個時候已經徹底冷靜了,才有如此的分析能力。 所以,任何時候都不要小瞧女人的智慧,和比男人對逆境的更大適應性。

        果不其然,周大對我媽此時的冷靜很滿意,自顧自的說下去了:「它們威脅我,我原本是想幫你兒子看看天靈蓋的,看看有沒有死氣,結果一看,它們就呲牙咧嘴的威脅我。它們是孤魂野鬼,身上怨氣重的很,然後留在陽間的,和我都不一樣,不要說一群,就算其中一個,我要遇見了,也得繞著走。所以,我沒得辦法。」

        「那要咋個弄嘛?」聽到這裡,我媽終於問了出來,周大講的纏著自己兒子的東西是如此兇歷,我媽哪裡還忍得住?

        「你聽我講完。」周大擺擺手,然後繼續說到:「鬼眼和人眼不一樣,多大的本事我也沒得,但是一個人的運道,我還是看得清楚。比如一個人要有好事兒,他的天靈蓋上必有紅光,這樣的人我遠遠看見了,還得躲。一個人若是沒得福,也沒得禍,天靈蓋上就啥也沒有。如果一個人有禍事,那必定是有灰氣,如果是黑氣的話,那就是死氣,不死也要大病一場。我喃,是想盡點本分,幫你兒子看看有沒有死氣,再把有東西纏著他的情況給你說一下就對了。但是我看不了你兒子,感覺朦朧的很,想叫你抱過來看仔細點兒,又被威脅,我望那一眼,卻望見你兒子頭上有點點黃光,這個我就真的懂不起了。」

        周大一口氣兒說完了這許多,算是把情況給我媽說清楚了,無奈聽他的言下之意,他根本沒有解決的辦法啊,我媽那問題算是白問了。

        「那我兒子就只有那樣了嗎?」我媽不禁悲從中來,原本她是認定周大有解決之法的,可殘酷的現實讓她不敢抱這樣的幻想了。

        但是不甘心,強烈的不甘心讓我媽又多問了一句。

        「這...」周寡婦的臉上顯出了躊躇之色,顯然是周大在躊躇。

        我媽一看有戲,頓時用充滿哀求和希望的眼神望著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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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以 發表於 2013-8-28 17:48
正文 第六章 他是高人?

        周大嘆息了一聲,說到:「好了,我剛才和我婆娘爭的也不過是這個,但是...有沒有幫助,我不曉得。你去找一個人嘛,他可能有點真本事,早幾年我婆娘日子好過的時候,他曾經莫名其妙來過我家,望了一眼我婆娘,就說了一句:「一口陽氣吐不出來,咽不下去,枉我以為這裡有人會下茅之術。 算了,走了,不應該在一起的,最後還不是互相拖累。 」然後,這個人就走了。我和我婆娘的事兒,除了家人有點猜測,還有誰曉得這具體情況?他定是個高人。」

        「他是哪個?他在哪兒?」我媽急忙問道。

        「他...他你肯定曉得的,就是姜老頭兒。」周大有些猶豫的說出,生怕我媽不信。

        「姜老頭兒,你說是前幾年莫名其妙就到我們村的姜老頭兒?」我媽確實有些不信,追問了一次。

        就那老頭,會是高人? 可那老頭,就是高人,他也是我這一生最敬重的師父,亦師亦父!

        「就是他,你去找他吧,如果找對了,我們也有求於你,多的我不說了,我婆娘受不了了。」周大急急的說完,身子一震,整個身體軟了下來,顯然他又把身子還給了周寡婦。

        周寡婦顯得比上一次更加的虛弱,趴在桌子上是一動不動,我媽哪能問完了自己的事情就不管周寡婦了? 她連忙過去扶住周寡婦,一碰她身子,覺得比剛才更加的陰冷,氣息也非常的微弱。

        農村的女人也有把力氣,我媽很快就把周寡婦扶出了西廂房,然後背她到堂屋,放在了火爐前的椅子上,正巧我爸也抱著我正在堂屋里和周二擺龍門陣,想是堂屋裡有爐子,比較暖和。

        周二一看這陣仗,哎呀了一聲,趕緊進屋去拿了條被子給周寡婦裹上,我媽則趕緊又去廚房煮薑湯了。

        看著他們忙忙碌碌,我那一無所知的爸爸不禁說到:「秀雲,你看我要干點啥?」雖然我爸一無所知,但他總歸還是隱約明白一點兒,那就是周寡婦是為著我家的事兒,才成這個樣子的。

        「哎呀,你啥子也不用做,就在這兒幫忙看著月紅就是了。」我媽現在可沒心情和我爸說。

        一番忙碌之後,周寡婦的情況總算好轉了點,人也回過了神兒,她望著我媽,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

        我媽大概也能知道要說啥,不禁問到:「要不要老陳和周二先避下?」

        周寡婦搖搖頭,估計她和周大也有啥大的困難,已經顧不得隱瞞什麼了,:「高人說我們兩個是互相拖累,但我實在不想害了他,害了他他就是絕路,我到底還能變成鬼,我一直都是這樣想的。而且我怕周強那娃兒可憐,雖說周家肯定照顧他,但是有媽的娃兒總要好些,沒爹又沒媽娃兒的心裡受不了。你如果請得動高人,就幫幫我們嘛。」(這段話太長,就不打周寡婦的打嗝聲了,大家明白就好。再說我打得累,不也有朋友說看得累嗎?)

        「嫂子,你在說啥子哦?啥子變成鬼哦,啥子沒爹沒媽哦?」周二關心嫂子,立刻大聲的嚷嚷起來,周寡婦只是擺手,讓周二不要再問。

        我爸做為一個外人,就算滿肚子的問題,也不好說話,更不好在這個時候問我的事情。

        至於我媽,很真誠的望著周寡婦,也不顧冰涼抓著她的手說到:「我一定盡力去做,你就放心。其實,有句話我也想說,該放下的就放下,做對對方有好處的事情,也是感情深的表現,何況還有個娃娃?」

        周寡婦感激的朝我媽點了點頭,疲累的她已經不想再說話。

        就這樣,我爸忍著一肚子疑問和滿腹心事的我媽一起回到了家裡。

        寒冷的冬夜,很多人已經早早的睡下,甚至進入夢鄉了,可從周寡婦那裡回來的我的父母,卻沒有一絲睡意,甚至還在房間內點著兩盞很亮的油燈。

        此時,我爸已經聽我媽講完了事情的經過,拿煙的手有些顫抖,過了半晌才說到:「姜老頭兒,可靠不哦?」

        「毛主席說啦,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我們去找來看嘛。」我媽緊緊的靠著我爸說到,兩隻眼睛就是不肯閉上,想著家裡就跟'鬼開會'似的,我媽睡不著。

        「也好,讓我們的兒子再苦一下,我明天就上山找姜老頭,今天..今天晚上就點起燈睡嘛。」我爸心裡也怕得很,不然咋會點起等睡?

        光明在某些時候是能給人強大的慰藉的。

        一夜無話。

        第二天,我爸媽起了個大早,我媽麻利的給我爸做了一頓簡單的早飯,我爸吃了以後,批上他那厚厚的襖子,懷裡揣兩個饅頭就要上山了。

        為啥要揣兩個饅頭? 很簡單,我們村挨著那片山不高,但是綿延幾十公里,那是夠大的,我爸知道這姜老頭兒一個人住在山上,可具體哪裡卻不知道,村里人也不知道,反正就知道他會時不時的在村里竄竄就對了。

        所以說來,一下子要找到他也是極難的,不揣點乾糧咋行?

        早晨的山路濕氣極重,我爸走了一會兒山路,兩個褲管就濕淋淋的了,眼看著天色已經泛著肚皮白了,我爸就收了手電筒,坐在一塊大石上,準備抽根煙,休息幾分鐘。

        「這姜老頭兒該是個高人吧?」隨著煙霧的升騰,我爸心一靜,就開始嘀咕起來。

        若不是高人,咋會一個人住在山里? 先不說鬼鬼神神,這山里的蟲豸也是極多的,特別是那長蟲,就算本地人都不知道在這片山上有多少種。

        反正一個普通人是決計不敢一個住山上的。

        我爸彷彿為姜老頭兒是高人找到了強大的藉口,皺著的眉頭也舒展開來,可過了一會兒,我爸又皺起了眉頭,姜老頭的形象和所作所為又在他心裡翻騰開來。

        姜老頭什麼形象? 頭髮花白,鬍子老長,面色其實極好,白且紅潤,可是髒啊,常常就看見他因不洗臉而留下的污垢,一行一行的,脖子上也是,就連鬍子上也掛著不知道啥東西的殘渣。

        身上常常穿著都快看不出本色的衣服,夏天還好,其他節氣裡,他的兩個袖口無不是油亮亮,硬邦邦的,這是有多久沒洗,擦了多少次嘴才能形成的啊?

        說這形像也就罷了,可他的行為卻更是讓人哭笑不得,首先他好色,看見村子裡漂亮的大姑娘,眼睛都不帶眨的,有時還會一路跟著別人走,人也不怕他這一個老頭,都知道他沒膽做啥,就是看。

        而且趕他,罵他,他也不惱,嘴裡還念叨著:「君子發乎情,而止乎禮。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山里人哪兒懂他念叨些啥,常常就罵得更厲害,他嘿嘿笑著,看夠了也就自己走了,至多在轉身回走的時候吼一首不著調子的山歌,再喊上一句: 「大姑娘美誒......」

        另外,姜老頭好吃,他在村里轉悠的時候,若是發現哪家有啥新鮮東西熟了,總是要厚著臉皮問人討要,人若不給,他就賴著,當看到別人做活計時,就趕緊的來幫忙,不要幫也不行,趕也趕不走。

        反正討要的東西值錢點兒呢,他幫著做活計的時間就久點,討要的東西稀鬆平常一點兒呢,他就少做些。

        通常這樣,很多人家也就給了,反正地裡的東西也不稀罕,山里人淳樸,也見不得一個老頭子這樣。

        可這怪老頭也不道謝,就說:「我幫你幹活,你給我吃食,兩不相欠,不沾因果,還結個善緣,大好,大善。」這話在平常人看來簡直瘋癲之極。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4-11-11 14:52 編輯

乙以 發表於 2013-8-28 17:49
正文 第七章 山中尋人

        姜老頭就是這樣在村子裡晃悠,偶爾也與人說起就住村後面那片山上,他的出現也沒規律,有時一個月天天在村里晃悠,有時一兩個月不見踪影。

        對於他住山上的話,人們是信的,他來到這片地兒五年了,人們多少還是對他有些了解,發現這姜老頭是不說謊的,不願說的事兒,打個哈哈混過去,也不瞎編胡造。

        另外,村子裡的人大多都認為他是一個可憐的流浪老人,見這村子相對富庶,人心好,就在這兒留下了。

        其實,不得不說這算是一個原因。

        抽完一根煙,天色又稍微亮了一些,我爸起身來,乾脆把褲管扎在了襪子裡,繼續前行。

        山上路不好走,還有很多地方根本沒路,我爸一路慢慢的轉著,不覺就過了四個小時,連姜老頭兒的影子都沒見著。

        但也好在今天是個冬日里難得的晴好日子,在暖洋洋陽光下我爸的心情還算開朗,也沒過多抱怨,心裡只想著,找個乾淨地方,吃了乾糧,下午再找找,然後趕在晚飯前回去。

        「如果沒找到,明天繼續找,多找些日子總能找到,說不定運氣好,還能在村子碰上。」喝了一口山泉水,我爸自言自語的說到,山里沒啥人聲兒,自己說個話,也當是解個悶。

        山泉水甘冽,這一大口灌下去,當真是解乏又解渴,尋思著這地方不錯,就著山泉水吃饅頭,也是格外香甜,我爸就決定在這吃乾糧了。

        可剛坐下沒多久,饅頭才剛拿出來,我爸就听見一聲不著調的山歌,配上那破鑼嗓子,簡直影響人的食慾。

        但我爸高興啊,這種調調他簡直太熟悉了,不是姜老頭又是誰? 他在村子裡晃悠的時候,沒少唱不著調的山歌,沒讓鄉親們少聽他那破鑼嗓子,根本是想不熟悉都難。

        「姜老頭兒,姜老頭兒....」我爸扯開嗓子大聲喊著,畢竟山勢蔓延,山路曲折,我爸此時也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大喊了幾嗓子過後,果然就听見在我爸挨著的那條山路背後,傳來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誒,是哪個喊我嘛?」

        「姜老頭兒,這邊,這邊......」我爸高興的大聲嚷著,又崩又跳,簡直跟見著了親人八路軍似的。

        循著我爸的聲音,不一會兒姜老頭就背後的山路鑽了出來,天曉得他在這片山上的哪裡晃悠著,碰巧就遇見了我爸。

        還是那副臟兮兮的樣子,甚至透著那麼一絲猥瑣。 和農村人的印像想象裡的高人差太多了,在他們看來所謂高人是要有一副不錯的'賣相'的,比如仙風道骨啊,比如鶴髮童顏啊,再不濟也是一副高深莫測,生人勿進的樣子。

        不過以上這些,和姜老頭是沾不上半點兒關係的。

        但已經是病急亂投醫的我爸,哪兒還管得了這些,就算週寡婦告訴他一頭豬是高人,他此刻也是能看出高人相的。

        「姜老頭兒...」我爸一見著姜老頭兒的身影,立刻就奔了過去,站在姜老頭兒面前,不由得又改口喊了聲:「姜師傅....」

        姜老頭兒沒半分詫異的樣子,也不問我爸啥事兒,老神在在的享受著我爸恭敬的態度,等我爸呵呵的陪笑臉喊完了,他舉起其中一隻手說到: 「饅頭給我吃,夾泡菜沒有?」

        他一舉起手,我爸嚇了一跳,這啥啊? 一條'繩子'差點砸自己臉上了,再仔細一看,這姜老頭兒手裡提著一跳軟綿綿的竹葉青。

        四川多竹,竹葉青是一種常見的毒蛇,但並不是它常見,它的毒性就不烈,反而是劇毒無比,山里人關於竹葉青的傳說可多了去了。

        這姜老頭兒.....我爸已經說不出多餘的話,冬眠的蛇他都能搞出來,還專搞毒蛇,真有本事,想著姜老頭素來的禀性,我爸一點兒都不懷疑這竹葉青是他拿來吃的。

        想歸想,可我爸還是恭敬的把饅頭遞了過去,並解釋到:「泡菜怕久了變味,就沒夾,姜師傅將就著吃嘛。」

        姜老頭兒也不客氣,'啪嘰'一聲坐在地上,把手裡那條估計已經被抖散了全身骨頭的竹葉青扔在地上,接過饅頭就開吃。

        我爸奇怪他咋不用另外一隻手,用抓過蛇的手就開始,卻哭笑不得的發現姜老頭的另外一隻手上提著一隻野雞。

        那個時候,山林裡野雞野兔還是不少的,甚至連狐狸猴子也能見著,但經過了那飢餓的三年,它們就消失了好多,這姜老頭這都還能搞到野雞,也真能耐。

        想到這兒,我爸笑瞇瞇的看著姜老頭,此時這個在他面前毫無形象,大吃饅頭的人簡直就是仙人的化身。

        姜老頭吃完了一個饅頭,拍了拍手,隨便抓了抓鬍子,便大喝起山泉水來,喝完了他打了一個嗝,我爸趕緊的又遞上一個饅頭。

        姜老頭也不客氣,抓過就吃,終於在把饅頭吃完後,姜老頭拍了拍肚子,站了起來,說了一句:「有泡菜就好了,這四川的泡菜是又脆又酸,還帶點點微辣,好吃的不得了。」

        「那你去我家吃,吃多少包夠!」我爸真愁不知咋開口,提姜老頭提起泡菜,趕緊說到,他此時恨不得坑蒙拐騙的把薑老頭兒弄去我家。

        「泡菜?喊我幫忙,就拿泡菜打發我?你想得美?」姜老頭兒一副不屑的樣子,隨手抓起地上的竹葉青,加上手裡的野雞一股腦的塞在我爸手裡。

        我爸聽姜老頭兒的話,簡直就跟遇見了神仙一樣,半晌反應不過來,只得傻傻的,下意識的就接了姜老頭兒遞過來的東西。

        「毒蛇的味道最為鮮美不過,和著這個野雞一起燉,最好了。記得小火慢燉,要燉足了時候。另外,你家有啥好吃的,拿手菜統統拿出來招待我,酒我也是要喝的,不喝外面賣的瓶裝酒,要喝上好的自家釀酒。我明天中午就到你家來吃,走了!」說完,姜老頭兒轉身就走。

        留下目瞪口呆的我爸猶自還在那裡發楞。

        我爸是下午時分回到家的。

        我媽剛把門打開,我爸就竄進了屋,也不顧我媽詫異的目光,把手上的野雞和竹葉青往地上一扔,拽著我媽的胳膊就往屋子裡竄。

        「我說老陳,你這是乾啥去了?上山去打獵去了?你說你咋不辦正事呢?」我媽看到我爸扔在院子裡的東西,氣不打一處來,當下就罵開了。

        我爸心裡又急,又解釋不得,乾脆大力把我媽拉近了屋子,待到把門關上,我爸才說到:「我打啥子獵?你覺得我有那本事?你覺得我會放下我們兒子事兒不管,然後有那閒空去打獵?」

        爸一疊聲的問題,把我媽問懵了,是啊,按說我爸不是那麼不靠譜的人啊。

        「先給我倒杯水來,我慢慢跟你說,這次是真的遇見高人了!」

        一個小時以後。

        先是我爸挑著一旦糧食出門了。

        接著我媽到院子裡麻利的處理起雞和蛇來。

        在那個年代,農村人吃蛇不稀奇,毒蛇應該咋處理,我媽還是得心應手的。

        兩個小時以後,一條竹葉青,一隻野雞就被我媽處理的干乾淨淨,雪白的蛇肉,新鮮的雞肉被我媽分別用兩個盆子裝了,用塑料袋蓋好,然後紮好。

接著,我媽把兩個盆子放在了一個木盆裡,來到後院的井邊,把盆子綁好在井繩上,然後把這盆肉吊了下去,在離水面大約10厘米的地方停下了。

        最後,我媽再費力的搬好一塊大石頭,蓋在了井上,嚴絲合縫,不留一點兒空隙。

        水井就是我家天然的冰箱,我爸媽一直到老都認為在水井裡保存的東西最是新鮮,明天高人要來吃飯,我媽可是一點都不怠慢。

        忙活完這一切,我媽又垮著籃子,去了後坡的竹林,現在的冬筍可是極好的,我媽要去弄一些兒來。

        我媽剛採完冬筍,就看見我爸回來了,我媽急急的問到:「肉弄回來沒?」

        農村人沒肉票,殺完豬吃不完的都做成臘肉了,吃新鮮肉得拿糧食去換,招待客人沒肉是說不過去的。

        不過就算這樣,肉也不好弄。

        我爸急急的去鎮上跑了個來回,難為他大冬天都跑出了一身兒的汗,他喜滋滋的說到:「弄到了,一斤多肉呢,挺順利的。」

        「唉,一旦糧食就換了這點兒肉.....」我媽到底心疼的緊。

        「好了,為了兒子,這點糧食算啥,人只要到我們家吃頓好的,夠意思了。」我爸喜滋滋的,姜老頭兒那句求人幫忙讓我爸認定他是遇見真正的高人了。

        這些都還不算,接著我爸又跑去了河邊,總之為了明天他是要傾盡全力了。

        到傍晚的時候,我爸弄回來兩條新鮮的河魚,接著又要出去。
       
        「老陳,你飯都沒吃,這又要往哪兒趕?」我媽接過河魚,直接扔進了水缸子裡,看我爸又要出去,不禁疑惑的問到。

        「去弄點黃鱔,你知道我那爆炒黃鱔的手藝可是極好的,一定要讓姜老...姜師傅吃的滿意。」我爸彷彿處於一個極亢奮的狀態。

        「這大冬天的,又不是夏天,你哪裡去弄黃鱔啊?」我媽簡直哭笑不得。

        「誰說冬天弄不到,冬天它就藏在淤泥底下睡覺,藏得深而已,你放心,我弄得到。」我爸充滿了信心。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4-11-11 14:59 編輯

乙以 發表於 2013-8-28 17:50
正文 第八章 百鬼纏身童子命

        我媽也不攔著了,畢竟雞和蛇都是別人提供的,咋說自家也要拿出足夠的誠意來,弄點黃鱔就弄點黃鱔吧。

        這一天,一直到半夜,我爸才竄了回來,一身的淤泥,他還真弄到了20幾條黃鱔。

        我媽心疼我爸,趕緊打了熱水給我爸擦洗,我爸還在抱怨:「要趕在夏天,弄到這時候,我要弄好幾斤的黃鱔!讓姜師傅吃個痛快!」

        「好了,好了,明天還要早起,你就別在那兒興奮了。」我媽嗔怪到,也不知道我爸咋那麼興奮。

        她哪裡了解一個男人所背負的壓力,這些日子我爸一直抱著希望在為我治病,可他心裡苦啊,就像一隻壓了一塊沉重的石頭一般,這一次姜老頭兒的出現,讓我爸有一種壓力被釋放出來的快感。

        一切,都為了明天準備著。

        第二天中午11點半多一點兒的樣子,姜老頭如約而至。

        還是那副不修邊幅的樣子,給人感覺還是那樣的散漫,他背著雙手,一副我很熟的樣子進了我家家門,迎接他的是我熱情的爸媽,和一大桌子菜,另外還有我那兩個望著桌子直嚥口水的姐姐。

        姜老頭進屋後,並沒看那一桌子菜,而是繞著我家各個房間走了一圈,看那樣子就跟參觀一般的閒散,我爸媽哪兒敢怠慢,緊緊在他屁股後頭跟著。

        走完一圈後,姜老頭搖搖腦袋,莫名其妙說了句:「挺普通的,不是很有錢。」

        我爸媽聽完後差點摔倒,這姜老頭是啥意思? 莫非是來我家參觀來了?

        姜老頭也不多解釋,那時他又如何跟我爸媽解釋,我家的格局沒有任何問題呢? 打一句幌子過了就算了。

        「走,吃飯。」看完這個,姜老頭就直奔飯桌去了。

        他老實不客氣的在上首坐下了,再一看桌子上擺的菜,就忍不住吞了兩口口水。

        擺正中的就是那道野雞燉蛇,加入雪白鮮脆的冬筍,湯頭火候又正好,那裊裊升騰的香氣,連神仙聞了都忍不住。

        旁邊同樣擺著幾個大瓷碗,一碗是油光剔透的老臘肉,一碗是回鍋肉,再一碗是爆炒黃鱔,旁邊還有一個缽子,缽子裡裝得是熱騰騰,香辣辣的豆瓣魚。

        這是正宗的四川農家菜,農家做法,要多新鮮有多新鮮,看那幾個辣菜,光是紅彤彤的二荊條,配上綠油油的蔥花兒,就已經讓人食指大動了。

        為了怕姜老頭膩著,我媽還特地涼拌了個蘿蔔絲兒,弄了一碟子泡菜。

        我爸也不嗦,上好的米酒也呈了上來,這還是找村子裡最會弄米酒的人家拿東西換來的。

        姜老頭不客氣啊,待我爸給他倒上酒以後,抓起筷子就開始大吃,這菜還沒完全嚥下去呢,又'哧溜'一口酒,吃得那是一個風捲殘雲,不過也辣得直吐舌頭。

        我爸看出點兒端倪,直接就問:「姜師傅不是四川人?」要四川人,這辣度固然是辣,還不至於吐舌頭。

        姜老頭兒不答話,還是忙著吃。

        我爸尷尬一笑,也不繼續追問,姜老頭不願答的問題,一般都是迴避,這點兒我爸知道。

        可是在飯桌上,無論我爸媽怎樣想辦法想說點兒啥,姜老頭兒都是不答,就是吃,就是喝。

        將近一個小時以後,姜老頭總算酒足飯飽,把筷子一撂,杯子一放,直接用袖子抹了一把嘴,這次不待我爸媽說啥,他直接說到:「把你們兒子抱過來我看看。」

        神仙,真神仙,我爸媽簡直驚喜非常,二話不說,我媽就牽著兩個姐姐出去了,我爸直接就去抱我了。

        但其實哪兒有我爸媽想的那麼神奇? 過了一些年,我師父就告訴我,他的卜相之術遠遠不如一個人,在山上遇見我爸,是真真的撞了緣,而他的那點面相之術,雖然不算他的看家本事,但還是能一眼看出我爸定是有所求。

至於在吃飯的時候,我師父細看了我爸媽的面相,心裡就有譜是子女不順,而我兩個姐姐就在飯桌上,我師傅細看之下沒任何問題,那麼唯一的問題就出在我身上。

        村子裡就那麼些戶人家,我師父常年在這裡晃蕩,誰家生了個孩子,還是知道的,況且剛才轉屋子的時候,也看見放大床上的我了。

        這就是全部的經過。

        但是命運就是這樣,我師父當年卜出了他在哪個地方會有徒弟緣,加上一些特殊的和歷史原因,他特地到了這一帶,一呆就是好幾年,卻不刻意尋找,道家講究自然,若真是自己徒弟,撞緣也會撞上,命裡有的跑不掉。

        不到一分鐘,我爸就把我抱到了姜老頭兒跟前,他細細的打量著我,眉頭微微皺起,還輕輕咦了一聲。

        不待我師父說話,我爸就心裡急,趕緊把我翻了一圈,指著我後腦勺那個胎記說到:「姜師父,你看這個有問題嗎?」

        說完,我爸又神秘兮兮的補充了一句:「聽說,這是被那東西盯上的印記。」

        我爸這句話彷彿讓姜老頭兒回過了神,他喝了一聲:「胡扯,把孩子的生辰八字說給我聽!」

        「是,是...」我爸趕緊的把我的生辰八字說了。

        姜老頭兒站起來,背著走,開始來回走動,嘴裡念念有詞,盡是我爸聽不懂的:「67年,天河水...日支..這時辰,嘖...會那趕巧?」

        說到最後,姜老頭兒竟然說起了一口京片子,可見入神之深。

        「不不...那隻是表面的看法..」說到最後,姜老頭兒又叫我爸把我給抱過來,他細細的看起我的面相,尤其註意眉毛和鼻樑。

        末了,他不放心,抓起我的手看了一番,最後再細細的摸了一遍我的小胳膊,小腿兒。

        這番功夫做完,他挪不開眼睛了,細細的盯了我一會兒,然後才嚴肅的對我爸說到:「這孩子是真童子命,還是道童子!注定他沒多大父母緣,你們可受得了?」

        「你說啥,意思是我兒子要死?」我爸不懂什麼命,什麼命的,他一聽沒多大父母緣,就慌得很。

        「不,有我在,他不會的...有些事情呆會兒再給你們細說,現在我要問你一個問題,你仔細想想再回答我。」姜老頭兒嚴肅的說到。

「啥問題,姜師父儘管問。」我爸聽見有他在,我不會沒命的,放心了許多,面對姜老頭兒的問題也有心回到了。

「你兒子出生的時候可是12點整?」

        「這個?這個要咋算?」我爸有些不明白,這具體咋才能算出生,露頭粗來? 整個身子出來等等等等....要定點兒就頗有些不可細說的味道了。

        「胎兒落地之時,就是整個身體就脫離母體之時。」我師父非常嚴肅,說話也開始文縐縐的了。

        「姜師父,這個我就真不知道了,掐不准是不是整點兒,這個很重要嗎?」我爸小心翼翼的問到。

        姜老頭兒早料到也是這樣,擺擺手,並不理會我父親,而是背著雙手在屋裡來回的走動了起來。

        所謂推算一樣東西,有時也不一定要卜卦,就跟求解數學題一樣,有時有了必要的條件就可以解題,就是說不是每道題都會用到數學公式一樣。

        我的情況已經給了姜老頭兒充分且滿足的條件,沉吟了半晌,他說到:「我推算出來了,你兒子是踩著正點兒出生的,這問題就出在他是童子命,且是正點兒出生的原因上。」

        「中午12點?姜師傅,那可是青天白日,一天中最敞亮的時間,咋會被那東西纏上?」我父親的思想簡單,他覺得按照民間的說法,這時候絕對是最陽的時間,咋可能惹那些東西。

        姜老頭也不言語,出了門,在院子裡隨便撿了一根樹枝,畫了起來,正巧我媽也把我兩個姐姐哄去玩了,剛看到了這一幕。

        我爸和我媽以為姜老頭兒會畫個啥高深的陣法,結果姜老頭兒三下,兩下就畫好了,原來是個太極圖。

        「姜師傅,這是?」我爸問到。

        「正午是最敞亮的時候?誰告訴你的,正午是陰氣最重的時刻!最陽的時候,偏偏是天亮前最黑暗的時候,那公雞第一聲打啼兒的時候。」姜老頭兒平靜的說到。

        「為啥啊?」我媽也想不通這個理兒,大中午偏偏還成陰氣最重的時刻了。

        「具體的說了你們也不懂,我簡單的說下吧,看這圖,這兩條陰陽魚....」姜老頭而指著那太極圖陰陽魚交彙的地方說到,交彙的地方恰恰就是2個最尖的點兒。

        「我要跟你們說的不是啥陰陽交合之類的事兒,而是盛極必衰的理兒,任何事情到了極致,就會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走,陰陽魚也蘊含了這個意思,12點是個一個極致,也就是一天白日里盛陽陡然轉陰的時候,你說陰不陰?連一個過程都沒有,就這樣轉了,踩著這個轉點的人,就等於踩著了最陰的時候。」姜老頭兒盡量淺顯的解釋到,他的說法簡直令人驚奇,至少我爸我媽是沒聽過這種說法的。

        姜老頭兒也不強求他們相信,把樹枝一扔拍拍手說到:「誰說夜晚才闖鬼,大中午的一樣容易闖上,特別是那時間段兒是它們白天唯一可以活動的時間,它們生前都是人,當然喜歡白天一點兒。」

        姜老頭兒的一席話,說的我爸媽心裡涼颼颼的,我媽也想起了她中午午睡的時候挺容易被迷住的,原來是這麼一個理兒。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4-11-11 15:06 編輯

乙以 發表於 2013-8-28 17:51
正文 第九章 百年虎爪

        「那我兒子到底是啥問題啊?」我爸知道了我出生的時刻極陰,但他相信那麼大個中國一定還有其他人是這個時候出生的,咋就自己的兒子百鬼纏身呢?

        「巧就巧在你兒子是童子命,又踩在這個點兒上出生,童子命的魂魄極為強大,有時甚至會出現重八字的現象,那就是身體裡的童子魂,和投生的本魂沒完全融合,形成了雙魂的特殊現象,所以就有重八字,也就是兩個八字!簡單的說,魂魄屬陰,那麼肉體必定屬陽,魂魄太過強大,整個人就是陰盛而陽衰。屬陰並不是啥壞事兒,至少靈覺非常強,你兒子腦後的胎記就是靈覺已經強大到形成眼的現象了,而且魂魄強大,極易感悟天地!」姜老頭細細的解釋著,我爸媽聽得似懂非懂。

        就算這樣,我爸媽也明白了一點兒,那就是兒子命陰,還踩著個陰時出生,那還了得?

        「那我兒子.....」我媽很是著急。

        「陽體弱,身子自然虛,童子命本就劫數多,一般是難以養活的,不過也不是無法可解。另外,你兒子把附近所有的孤魂野鬼都招來的,先是童子命的人本就容易招惹這些,加上他出生的這個時候。小孩子魂魄不穩,加上是童子命,陰盛陽衰,就如天包地,陽關陰一般,你兒子的身體極不易關住他的魂,那些孤魂野鬼個個都想取而代之,能得人身,強過孤魂野鬼四處無著落的境遇百倍!」我師父三言兩語把所有問題說清楚了。

        「那姜師傅,你說能救我兒子,現在就救?」我爸非常的著急。

        「不忙,你兒子的情況要做場法事來解,可驅除鬼怪,我現在食了葷酒,不宜做法,今晚我現在你家住下,明早我上山去拿點兒東西,然後再做法事。這個你拿去給你兒子先戴著,情況會緩解一些。」說完,我師父從懷裡摸出一件物事兒,遞給了我爸爸。

        我爸接過一看,那是東西足有三寸長,油黃色,溫潤可人,而且爪尖尖銳無比,而另一頭是用黃色的金屬包著,上面還有紋飾,黃色的金屬上有一個小洞,一根紅色的繩子從中間穿過。

        「姜師父,這是啥?」我爸實在是認不出這件物事兒。

        「虎爪!五十年以上,老成精的老虎的虎爪。給你兒子戴上就是。」姜老頭兒輕描淡寫的說到,彷彿這件物事兒在他眼裡不值一提。

        我父母是農民,也根本明白不了虎爪有多麼的珍貴,何況是這樣的虎爪。

        只有我媽眼尖,一眼看見了那黃色的金屬,猶豫著開口說到:「姜師父,這包著的東西是黃金吧?」

        「嘿嘿。」姜老頭兒不願多說,笑過之後就只說了一句:「這是我該盡的力,我和你兒子的緣分長著呢,先給他戴上吧。」

        說的我爸媽那是一個莫名其妙,卻也不好多問。

        民間只知狗辟邪,邪物最怕狗牙不過,說是狗牙能咬到魂魄,其實和狗比起來,貓才更為辟邪,只不過因為貓性子憊懶,心思冷漠,不願多管而已。

        總的說來,邪物對狗隻是忌憚,對貓才是真正的懼怕,尤其怕它的爪子。

        而虎是大貓,正對四象裡的白虎,那爪子才是真正最好的辟邪之物! 虎的壽命不長,老成精,五十年以上的大貓,更是稀罕之極,也是我師父才拿得出手,一般的道士哪裡去尋這種物事兒。

        我爸拿過虎爪直接給我戴上了,說來也是奇怪,我的呼吸霎時就平穩了起來,哼哼兩聲也沒有了平日里那種被掐著脖子的感覺了,真的是有奇效!

        我父母對姜老頭兒更是信服了,真正是畢恭畢敬的伺候,可姜老頭這次不接受我爸媽這種態度了,只是說到:「你們平常對我就是了,我們以後都算是有淵源的人了,這態度不合適,否則我就走了。」

        這姜老頭兒說話越來越奇怪,也不解釋為啥,我爸媽那是一個雲裡霧裡,可也不好多問。 但是他們真的怕姜老頭轉身就走,態度只能強裝著自然。

        姜老頭兒在我家裡住下了,但他對其他的不感興趣,晚飯更是只吃了點素菜,不似平日里那老饕的樣子,而其他時候,他就喜歡抱著我,細細打量,時不時'嘿嘿'傻笑一下,看得我爸媽心驚膽顫。

        直到臨睡之際,姜老頭兒才冷哼了一聲:「還是聚而不散,真正是給臉不要臉,明天全給鎮了。」

        第二日一大早,我父母就醒來了,可一覺醒來,卻發現姜老頭兒不在了,他昨天說過要到山上去拿點兒東西,想是去山上了,但誰也不知道他多早走的,只是覺得從出生以來就一直睡得不甚安穩的我,昨夜竟然一點兒沒鬧,直到他們醒來時,我都睡得香甜無比。

        我爸媽心里高興,更不會認為姜老頭兒是自己跑了,我媽昨天細細看過我那虎牙墜子,認定了那東西是黃金給包著的,我媽的嫁妝裡最珍貴的就是我奶奶給她的一個黃金戒指,所以黃金她是認得的。

        既然黃金那麼貴重的東西都隨手給了我,而且給的東西還那麼有效,他怎麼會跑?

        果然,天剛大亮,姜老頭就來到了我家,身上和往常不一樣,他背了一個布包,還提著一個桶子,桶子裡竟然裝著水。

        放下東西之後,姜老頭兒就對我媽說到:「燒水,我要沐浴更衣。」

        「沐浴更衣?」我媽一時反應不過來。

        「就是洗澡換衣服。」姜老頭隨口說到。

        應姜老頭兒的要求,我媽整整燒了一個小時左右的熱水,因為姜老頭要求我媽準備三個盛水的物事,其中一盆他要用來擦洗身體,其中一盆是給我沐浴之用,最後是我家洗澡用的大桶,姜老頭兒要用來沐浴。

        這可夠繁複的,我媽簡直不能想像姜老頭洗個澡那麼多規矩,而且在我媽燒水之時,姜老頭一直就在神神秘秘的熬煮著什麼東西。

        而熬東西的水,就是姜老頭自己提來的水,我爸問他:「姜師傅,那是什麼水啊?不能用我家的水?」

        「不能,這是無根之水,不佔地氣兒,熬香湯的水是要特殊之水的。」姜老頭兒還是那風格,不解釋,直接就答了。

        姜老頭兒熬了2小鍋水,在熬製的過程中,加入了不少零碎的東西,而且整個過程中不離灶台,時時在調整著火候。

        等我媽把薑老頭兒要求的水兌好之後,姜老頭指著他熬製的其中一缽水說到:「這缽主料是白芷,你兌入盆裡,這是給三小子用的。」

        「這盆的主料是桃皮,是我用的,兌入那個大木桶就行了。」

        我媽按照姜老頭兒說的做了,然後疑惑的問到:「姜師傅,那麼小的孩子泡水里合適嗎?」

        「你抱著他,全身都用這種水泡到,可以泡一段兒休息一段兒再泡,注意添些熱水就行,對你三小子,我絕地不會不盡心,這香湯我輕易是不會熬製的,因為太費功夫,而白芷香湯辟邪,去三尸,是再好不過,你照做就可以了。」一提到我,姜老頭兒的解釋就多了起來。

        而他自己用的桃皮香湯,其中的主料是桃樹去掉栓皮後的樹皮製成的,最是醒腦提神,這是為了等下他要做的事兒做準備。

        香湯不易熬製,配料火候無一不是有著嚴格的要求,水也必須配套的特殊之水,外加還需要澡豆,和配合的蜜湯。 姜老頭兒確實是我費了大功夫。

        也是因為重視這件事,甚至自己都會親自泡香湯,以求萬無一失。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4-11-11 15:1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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