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靈異] 我當道士那些年 作者:仐三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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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以 2013-8-28 17:42:48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63 4927064
乙以 發表於 2013-8-28 17:52
正文 第十章 驅百鬼(1)

        姜老頭兒這次沐浴整整用了兩個小時,細細的擦洗不說,還特地刮了鬍子,整理了頭髮,還泡湯泡了一個小時。

        最後,姜老頭兒整理完畢以後,竟然穿上了一身道袍,而整個人的氣質已經迥然不同,哪裡還有一絲猥褻老頭兒的樣子? 不知道的人仔細一看,還以為是一個正值中年的道士,而且給人一種信服的感覺,會覺得這個人肚裡頗有乾坤。

        「把桌子搬到院子裡,我要上香做法!」站在院中,姜老頭兒朗聲說到。

        姜老頭兒吩咐下來了,我爸媽哪兒敢怠慢? 兩人急急忙忙把堂屋正中的方桌給抬了出來,因為趕急,兩人步調不一致,還差點摔了一跟斗,看見其心之切。

        當桌子擺放好以後,姜老頭兒拿過他帶來的布包,從裡面扯出一張黃布,雙肩一抖就整齊的給鋪在桌上了,看得我爸忍不住喊了一句:「好功夫哦。」

        姜老頭兒卻絲毫不在意,只是扭頭對我爸說到:「等下我做法之時,你不要大呼小叫的,做法講究心神受一,你一喊,我破了功,那就換你來做這場法事。」

        我爸哪懂什麼做法事? 被姜老頭兒這番玩笑般的威脅以後,連忙閉了嘴。

        姜老頭吩咐我媽把昨天叫她準備的東西去拿來之後,就從包裡又掏出了一個精巧的小爐子,一疊金紙,名香,按照特地的方式擺好了。

        接著他掏出了一些紙剪的小物事兒,就是些兵將甲馬之類的,也按照特定的方位擺好。

        這時我媽用托盤端了一碟子中心點了紅點兒的饅頭,一碟子水果(也只有青柑橘),另外還有一杯茶也給姜老頭兒送來了。

        姜老頭兒一一放好,最後接過我爸遞過的一缽清水,一個簡單的法壇就算做好。

        其實我師父本人是很不喜歡設法壇的一個人,常常是能簡就簡,這就是私人傳承與名門大派的區別,在很多細節上隨意了一點兒。

        至於那些兵將馬甲雖然他也祭煉過,但他之所長不在這裡,所以很少用到。

        擺法壇於我師父最主要的目的,是對道家始祖的一種尊敬之意,做法之前祭拜是必須虔誠的。 另外,就是要在掐手訣之前上表。

        法壇佈置好以後,我師父拿出了九支香,點燃之後,畢恭畢敬的拜了拜三拜,然後把香插入了香壇。

        接著,他在院子裡慢慢踱步,終於選定了一個點兒,挖了一個小坑,挖好小坑之後,我師父從布包裡拿出一把黑白石子。

        這些石子並無出其之處,就是仔細一看,打磨的十分光滑,上面還有一層經常用手摩挲才能產生的老光。

        手裡拿著石子,我師父四處走動,偶爾走到一地兒,就扔下一顆石子兒,院子裡,房間裡,他都走過了,最後停在院門前,連接扔下了幾顆石子兒。

        做完這些,我師父走回剛才挖得那小坑面前,拿出一個銅錢,想了想,放了回去。 接著又拿出一塊雕刻粗糙的玉,思考了一陣。

        最終,我師父嘆息一聲,把那塊玉放進了小坑。

        我媽看見這神奇的一幕,不禁非常小聲的問我爸:「你說姜師父這是在幹啥呢?」

        我爸恰好小時候在別人家看見一個老道做過類似的事情,也非常小聲的回答我媽:「小時候,我聽村子的老人講,這是在布陣。」

        其實我爸也不是太有把握,畢竟小時候見過那老道天知道有沒有真本事,但這次還真被他給蒙對了,我師父就是在布陣,布了一個鎖魂陣。

        銅錢和玉,都是我師父驚心溫養的法器之一,最終選擇玉,是因為用玉當陣眼,相對溫和一些,銅錢本身就是對鬼怪靈體殺傷極大之物,原因只是因為在人們的手裡輾轉流傳了太多,沾得陽氣太重!

        道家一般勸鬼,驅鬼,鎮鬼,但就是不會輕易滅鬼,畢竟魂飛魄散是天地間最淒慘的事兒,若是把一個人直接用歹毒的方式弄到魂飛魄散,是最大的殺孽。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師父在陣眼上不想太違天和,因為這法陣的原本之意也只是為了鎖住這院子裡的孤魂野鬼,不讓它們跑掉而已。

        布好陣眼以後,姜老頭兒開始閉目養神,整個人站在那裡的感覺竟有點模糊不清的樣子,這就是斂氣寧心,收了自己的氣場,給人的感覺也就是這樣。

        只是一小會兒,姜老頭兒就睜開了眼睛,而在他睜眼的一瞬,整個人的氣勢陡然爆發開來,然後以我父母眼花繚亂,根本看不清楚的速度雙手結了一個手印。

        那手印在我父母看來十分複雜,用他們的話來形容,那就是根本看清楚哪根手指是哪根手指,盤知錯節在一起,結成了一個奇怪的圖形。

        而在手印結成之時,父母發現姜老頭兒的嘴巴開始念念有詞,語速之快,而且是極不規則的短語,同時姜老頭兒的眼神十分的凝聚,一看就知道在全身心的投入心中所想的事情。

        最後姜老頭兒大喊了一陣:「結陣。」

        頓時,我爸媽就感覺姜老頭兒所在的陣眼,有什麼東西落下了一樣,那感覺非常的不真實,接著整個屋子就給人一種玄而又玄的自成一方天地的感覺。

        布陣必須請陣帥壓陣,這才是關鍵中關鍵,請陣帥必須配合道家的功法,行咒,掐訣,存思同時進行,能不能成功,則取決於布陣者的功力了。

        所謂行咒就是道家特有的咒語,分為'祝'和'咒','祝'加持於自身,而'咒'多用於行功之時,這特有的口訣是不以文本記載的,而是口口相傳,加以傳授之人的領悟和講解,最是神秘不過。

        至於掐訣,就是姜老頭兒剛才結的手印,也是一種繁複的功夫,平常人把手指頭弄骨折了,都不一定能結成,就算勉強做到了,也只具其形,不具有這手印中獨特的神韻。

        存思簡單的來說,就是集中精神力,凝聚於腦中所想,剛才姜老頭是在請陣帥,不同法陣坐鎮的鎮帥並不相同,姜老頭兒在請特有陣帥的那一刻,腦中所想,全部的精神力必須全部係於這位陣帥身上,這其實就是意念的應用。

        無意中,姜老頭兒就在我父母面前展示了真正的道家絕學,玄學山字脈中的秘術!

        結成法陣後,姜老頭兒收了勢,看他的精神竟無一絲疲累的樣子,雙眼神采奕奕且神色平靜,彷彿這鎖魂陣只是小兒科而已。

        問我媽討了一口茶水徐徐嚥下之後,姜老頭走到了法壇面前,從包裡拿出一支符筆,一盒硃砂,一疊黃色的符紙,卻不見有任何動作。

        但此時在屋內的我卻又開始哭鬧,姜老頭兒輕咦了一聲,轉身朝著我哭鬧的方向,手掐一個訣,輕點眉心,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好半天才重新睜開來。

        這一次,姜老頭的神色才稍許顯出了一些疲色,嘴中只是說到:「竟然還有一隻如此兇歷之物?昨日沒開天眼,竟然沒有註意到它。見我結陣,還要瘋狂反撲?」

        姜老頭兒這一陣念叨就是平常聲音,當然被我那站在一旁的父母聽了去,剛開始輕鬆一些的心情竟又緊張起來。

        可姜老頭兒卻並不緊張,走到法壇前,直接把那疊黃色符紙收回了他的包裡,這一次他拿出了幾張藍色的符紙,神色間才有了幾分鎮重。

        待到剛才那絲疲憊恢復後,姜老頭才問我媽討了一個小碟,細細的調對起硃砂。

        硃砂調好以後,姜老頭兒雙手背負于身後,再次閉目,嘴中念念有詞。

        這一次他念的只是一般的寧神清心口訣,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東西,可畫符之前,是最講究心如止水,一氣呵成,在這之前,絕對要把心境調整到最恬淡的境界。

        一切準備工作做好,姜老頭兒提起已經飽蘸硃砂的符筆,深吸了一口氣兒,然後果斷落筆,那口氣竟然含而不吐,一直到符完成,姜老頭兒才徐徐的吐出了那口氣兒。

        寫符為免分神,一般都是念心咒,一口氣含而不吐,講究的就是那一氣呵成的功夫,在這過程中,念力由符筆傳於符紙上,在最後收筆之時,用特殊的結煞或落神口訣,賦予一張符'生機',或者理解為激活符。

        畫符是姜老頭兒的長項,雖是藍色符卻也不顯太過吃力,符畫好之後,姜老頭兒擱下符筆,卻是不去動那張符,只是等它放在桌上靜靜風乾。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4-11-11 15:19 編輯

乙以 發表於 2013-8-28 17:53
正文 第十一章 驅百鬼(2)

        休息了一小會兒,姜老頭兒指著院子的西北角,開口對我父母說到:「你們站那個位置去,免得等下受了衝撞。」

        我爸媽一聽,就趕緊走了過去,誰吃飽了沒事兒,才去和那東西沖撞。

        其實布陣,畫符都是準備工作,這一次才是姜老頭兒真正開始動手驅邪的開始。

        他焚了三炷香,高舉過頂,又一次口中念念有詞,念完之後他神色恭敬的用一種特殊的手法把香插於香爐之中,而在這同時,他雙腳一跺,全身一震,眼神忽然變得比剛才更加的神采奕奕,而整個人的氣勢更加的強大,甚至有了一絲特殊壓迫力在其中。

        接著,姜老頭兒還是以那個熟悉的手勢輕點眉心,並閉上了雙目,可顯然比剛才輕鬆很多,隨著他大喝一聲:「開。」之後,眉心處竟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紅光一閃而過。

        可姜老頭兒卻還是沒有睜開眼睛,而是立於院中,口中繼續行咒,最後做了一個奇怪的手勢,分別點了全身三個地方,而這之後他整個人竟然讓人感覺所有外放的氣勢,氣場全部沒有了。

        最後,姜老頭兒開始邁動一種特殊的步伐,配合著行咒,緩緩走動,只是走動的位置飄忽而雜亂,當最後一步落下時,他的雙腳以一個奇怪的角度站定,再也不動。

        上表請神。

        開眼觀勢。

        封身定魂。

        封七星腳定神。

        在開始用真正的手訣之前,姜老頭兒把這些施展手訣的必要功夫如行雲流水般的完成,如果不是這樣,枉動手訣的話,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

        接下來,姜老頭兒雙手舉於離胸口三寸之處,開始掐動第一個手訣,依然是繁複的讓人看不清楚,也依然配合著口中的咒語,只是這一次的手訣成形之後,竟讓人感覺有一種說不出的神韻。

        交纏的十指間,其中一指高高豎起,其餘手指呈眾星環繞之狀,有一種聚的感覺。

        果不其然,隨著姜老頭兒最後一個音節的落下,院內竟然吹起了陣陣旋風,全部朝著姜老頭兒所站之處匯去。

        看著旋風吹起,全部朝著姜老頭兒匯聚而來,我媽擔心的捏起了衣角,她在周寡婦家看見過這些孤魂野鬼來領錢紙的樣子,就是平地起風,而且是打著旋儿。

        平常人尚且怕衝撞,姜老頭兒就算藝高膽大,也不能這樣吧? 足足二十幾道旋風啊!

        可我媽擔心的情況並沒有出現,姜老頭兒連眼睛都沒有睜開,而是雙臂向前平推,而雙手在這個時候竟然快速的又結了一個手訣,與此同時,他開始邁動步子,步法與剛才又有些許不同,只覺得大開大合,又似在舞蹈一般,同樣的只是腳步散亂,不知道是按照啥規律走的。

        奇異的事情發生了,隨著姜老頭兒的下一個手訣成形,那一陣陣的旋風忽然就沒有了,那感覺就像被定住了一樣,此時我爸才看清楚姜老頭兒結的那個手訣,同樣是由於指頭的位置奇特,根本分不清楚哪根手指是哪根手指,唯一能看清楚的就是一掌在前,大拇指與小指掐在了一起。

        姜老頭兒腳步不停,在院中繼續以奇異的步伐飄忽行走,接下來更加奇異的事情發生了,姜老頭的手訣所指之處,竟然又出現了一道一道的旋風,這一次這些旋風全部朝著那法壇吹去。

        法壇離我爸媽的位置不遠,見旋風吹來,連我爸都嚇得臉色煞白,可是在這種對於普通人太過神奇的事面前,我爸媽又怎麼敢自作主張,只能站在原地不動,連聲兒都不敢出,就怕驚擾了姜老頭兒。

        但很快我爸媽就不擔心了,同時也更為驚奇,那些旋風竟然吹不過法壇,明明是見著法壇朝著朝著旋風那面的黃布都被吹起,卻就是吹不到另一面來,以至於整個法壇出現了一種奇異的現象,一邊的黃布被風吹得飛揚不止,另一面的黃布卻紋絲不動。

        姜老頭兒的手訣不停的指向各處,旋風亦不停的吹起,全部湧向法壇,過了好一陣才平息下來。

        這時,我爸媽同時鬆了口氣兒,他們再不懂也看得出來,姜老頭兒的法事應該做完了,他們剛準備邁步走出去,卻聽見姜老頭兒的聲音如炸雷一般的在院中響起。

        「冥頑不靈,當真要我將你魂飛魄散嗎?」

        這一聲吼威勢十足,我媽甚至被驚起了一背的雞皮疙瘩,就感覺心中的什麼東西都受了驚嚇一般,我爸同樣也是。

        他們不知道,姜老頭兒這一吼,含了他的功力,和'鎮'的法門,對陰魂一類有一種天生的壓迫,就算是普通人的生魂一樣會有感覺。

        姜老頭兒這一吼之下,院中竟不見動靜,姜老頭兒閉著眼睛,似乎動怒,連連冷笑,忽然雙手就舉過頭頂,整個人如同標槍一般的挺直,而口中更是連連行咒。

        當咒停訣成之時,看見姜老頭兒手訣的我爸都被那手訣的威勢駭住了,那手訣說不出來是什麼樣子,但只覺得兩根豎立並稍稍併攏的手指,有一種沉重大刀的感覺,讓人必須得避其鋒芒。

        「你可要我斬下?」姜老頭兒的聲音如滾滾天雷般在這院中迴盪,而整個人就如的氣勢更是凝聚到了極限,就如戰場上的猛將即將一刀劈向敵人。

        隨著姜老頭兒的這聲質問,忽然院中就起了一道空前的旋風,這一次也朝著法壇吹去,到法壇的時候,甚至吹的法壇上的擺放的清水都溢出來了一些,但終究還是過不了法壇這一關,漸漸的就停止了。

        姜老頭兒緩緩的收了訣,再慢慢的睜開雙眼,神色竟是疲勞至極,但也不忘點頭示意我爸媽可以走動了。

        我媽看這情況,連忙進屋端了杯茶水遞給姜老頭兒,見姜老頭兒接過喝了,她又忙著進屋去端凳子,順便望了一眼在屋內的我,竟然安穩的睡了,而且神情比往日里看起來都要平靜輕鬆很多,我媽搖搖頭,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而我爸則走到正在法壇前收拾東西的薑老頭兒面前,神色非常崇拜的問到:「姜師父,那些東西已經被你給滅啦?」

        姜老頭兒隨著抓起法壇上的那張藍色符,遞到我爸面前,說到:「全在裡面鎮著呢?你要不要,我送您?」

        我爸嚇得往後一跳,連連擺手:「不了,不了,還是姜師父你留著吧,我拿這東西可沒辦法。」

        我媽把凳子端出來了,姜老頭兒往上一坐,休息了一會兒,然後才說到:「我這次是送三小子一些功德,算是我刻意為他積福,所以還要一個朋友來幫幫忙,順道解決一下周寡婦的事情。所以,我要出去些日子,時間不會太長。三小子現在已經無礙,記得好好給他補補身子。」

        我爸媽連連點頭,我媽還問了句:「姜師父,今天晚上還是在這宵夜吧,還是吃素!」

        姜老頭兒一聽,一下就蹦了起來,憤怒的大聲說到:「吃個屁的素,老子累死累活的,就等著晚飯吃肉喝酒呢!」

        當天晚上,姜老頭兒吃了晚飯就回山上去了,臨走前說了一句:「明天我就出發,等到此事了了,我要和你們說說三小子的事兒。」

        姜老頭兒走後的第二天,我媽就去了一次周寡婦的家裡,把姜老頭兒的話告訴了周寡婦,周寡婦一聽姜老頭兒肯幫忙,自然是歡喜不已。

        只是她的情況真真是越來越糟糕了,整個人臉色蒼白,吃東西也吃不了多少,身子隨時都是冰涼涼的,看得我媽那是一陣唏噓。

        但可喜的是,我的情況真是好了,用我爸的話來說就是快養不起了。

        為啥? 從姜老頭兒做法那天過後,我當天的食慾就大增,除了'咕咚咕咚'喝完了我爸給打的牛奶之後,還吃了一些米湯湯。

        從此以後每天牛奶都是不夠吃的,必須吃些米湯湯才算完,我爸是有心讓我每天光喝牛奶的,可惜的是我家還沒那能力。

        就算如此,我的身體也一天比一天好,以前不見長,可這八天下來,竟然長到了七斤多,臉色也紅潤,哭聲也有力,再不見以前那虛弱的樣子,活脫脫的就是一個壯小子。 (八天長出4.2公斤也是個人才阿)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4-11-11 16:18 編輯

乙以 發表於 2013-8-28 17:54
正文 第十二章 誰是誰二舅?

        我的毛病好了,我爸媽就覺得日子滋潤了起來,唯一還有些掛心的就是姜老頭兒臨走前曾說,要和他們說說我的事兒。

        他們私下里琢磨我還能有啥事兒啊? 也曾經想過,這姜老頭兒怎麼無緣無故對自己兒子那麼好,又是送帶金的虎爪,又是做法事,還要送功德?

        但只要是為了我好,我爸媽是不會介意的,說實在的,骨子裡的淳樸讓他們注定就不是愛算計的人。

        日子一眨眼又過去了八天,算起來這姜老頭兒一走就是半個月還多些了,這些日子小村一如既往的平靜,除了偶爾召開村會議,傳達傳達上面的文件精神,都沒啥大事兒。

        說起來,這個小村子就沒鬥過誰,也沒人去刻意揭發過誰,什麼武鬥啊之類的,對這村子裡的人來說,那是天方夜譚般的東西。

        在這些裡唯一起變化的就是我的體重,又長了,長成了一個半斤多,快九斤的真正的大胖小子了。

        這一日里,姜老頭兒回村了,背著個雙手,依然是一副在別人田里地裡亂瞄,盯著大姑娘瞧的本色,唯一不同的是,這次在他身後跟了一個老頭兒。

        這老頭兒穿一身深藍色的中山裝,但可不是啥領導才穿得起的那種筆挺的,毛料的中山裝,就是普通人穿那種。 另外他還帶了頂同色的帽子,也就是那種老頭兒常戴的,前面有帽簷的帽子。

        天兒冷啊,虧那老頭兒受得住,連人姜老頭外頭都套了件臟兮兮的襖子走在前面,不過和姜老頭兒比起來,那老頭全身上下可是乾淨的不得了。

        兩人走在一起,就跟要飯的和退休幹部一般的差別明顯,當然,姜老頭兒肯定是要飯的那一個。

        村子裡的人對姜老頭兒是熟悉的,見兩人這樣大喇喇的走在村里的大道上,都會打聲招呼,順便也好奇一下:「姜老頭兒,好些日子不見了,連鬍子都刮了?你去看親戚了?這位是你親戚不?」

村里裡淳樸是淳樸,可是淳樸並不影響他們的八卦之心,要知道山里的日子基本是無聊的,東家西家的八卦就是他們最大的娛樂。

每當這種時候,姜老頭兒就會點頭說到:「嗯,對的,這是我侄兒。」

        「那麼老個侄兒?」

        「哦,我輩分高,我是他二舅。」

        而每當這種時候,他身後那個老頭兒也會笑瞇瞇的站出來,用一口陝西普通話親切的說到:「額才四他二舅咧,這娃次嗎二愣的(不機靈),連輩分都搞不明白。」

        雖說是普通話,可那方言詞兒,常把問的人聽得一愣一愣的,不過大致還能明白一點兒,就是這老頭兒才是姜老頭兒的二舅,是姜老頭糊塗了,沒搞清楚輩分。

        從形像上來說,那老頭兒親切和藹,還頗有一些知書達理的氣質,哪兒是跟盲流似的姜老頭兒能比的? 一般這樣的對話發生後,人們都相信那老頭兒是姜老頭兒的二舅了。

        接著,無論姜老頭在後面怎麼蹦,怎麼吼著他才是那老頭二舅,都沒人聽了。

        這樣的對話多發生了幾次,村里一會兒就傳遍了,姜老頭兒的二舅來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姜老頭兒踏進我家院子的時候,整個人氣呼呼的,嘟著個嘴,鼓著個腮幫子,直接就把我爸媽看愣了。

        可他身後那老頭笑瞇瞇的,氣定神閒,還明顯的有一股子小得意。

        「姜師父,這位是?」知道姜老頭兒去找朋友幫忙了,我爸走上前去,還是小心翼翼的問到,也不敢去觸姜老頭兒的霉頭,要知道前些日子,姜老頭兒展現的功夫已經徹底的把我爸給鎮住了,多少對姜老頭兒有些崇拜。

        「我侄兒。」

        「額四他二舅。」

        兩個聲音同時回答到,這下不僅我爸,連我媽也愣住了,這是一個咋樣的零亂關係? 兩個人都又是舅舅,又是侄兒的?

        這下姜老頭兒不干了,跳起來大罵到:「老禿驢,你一路上佔老子便宜還沒夠?都說出家人不打誑語,咋就有你這種說話成性的禿驢。老子要和你打一架。」

        那老和尚也不甘示弱,張口就說:「你包社咧,你包社咧(你不要說了),包曉得是啊個先遭怪(不曉得是哪個先撒謊),說四額二舅(說是我二舅)。額又包四傻咧(我又不是傻子),額幹嘛讓你?」

        姜老頭兒還好,至少他現在說的是四川話,我爸媽還聽得懂,那老和尚一開口,我爸媽頓時零亂了,這都啥跟啥啊? 這姜老頭兒沒個正形兒,連他的朋友(從剛才的對話中,我爸媽已經聽出來他們兩個絕對不是什麼舅舅侄子的),還是個和尚,也是這個樣子?

        那老頭兒一看我爸媽聽不懂陝西話,貌似自己很吃虧,馬上一口純正的普通話就出來了:「貧僧交友不慎,卻也不忍心見友墮落,路上他又犯口業,為他能及時回頭是岸,貧僧略施懲戒,是為他明白一因一果皆有報,他想當我二舅,就必須試試我當他二舅的滋味。」

        我爸媽一聽之下哭笑不得,這和尚一開始還頗有高人風範,咋到最後又扯到二舅身上去了呢?

        這時姜老頭兒已經蹦了過來,大吼到:「慧覺老禿驢,你就是仗著形象好點兒,老子和你拼了。」

        眼看兩個老頭就要打起來了,我爸媽哪兒還能旁觀? 立刻連拉帶勸的,好容易才勸開這兩個說話做事都感覺極不靠譜的老人。

        當然,他們只是歷來都如此,跟歡喜冤家似的,不是真的動了氣,或是真的要動手。 否則,憑我爸媽是絕對沒那本事拉開他們的。

        兩老頭兒不吵了,都氣哼哼的進了堂屋,剛一坐下,姜老頭就給我媽說到:「大老遠的回來,直接就趕這兒來了,肚子餓了,給做點飯吧。」

        我媽忙點頭答應了,還在琢磨弄點啥給他們吃呢,姜老頭立刻就補充說到:「也別太麻煩了,我這有酒有肉就行了,啥肉都可以的。這老頭兒,給他弄點兒素菜。」

        那老頭兒一聽,立刻伸長了脖子說到:「雞蛋四要咧,雞蛋四要咧。」

和尚還興吃雞蛋? 不光是我媽,連正在忙著倒茶的我爸也愣住了,姜老頭兒冷笑一聲,說到:「還真是新鮮,啥時候和尚能吃雞蛋了?」

        「你懂個啥?除了再(咱們)國的和尚不吃肉,啊(哪個)國的和尚不吃點兒肉?知道啥叫'三淨肉'嗎?還有'五淨肉'咧,吃個雞蛋算啥?大不了額多念幾次經,消消業。」面對姜老頭兒的冷嘲熱諷,那叫慧覺的老頭兒是絕對不甘示弱的。

        「先消了你的口業再說!」

        「幹你嘛事兒?(關你啥事兒)。」

        ......

        .....

        眼看著兩人又要爭執起來了,我爸趕緊來勸著了,面對這倆活寶老頭兒還真是夠嗆,任他們鬧,怕是房子都要給你拆了。

        最後,我媽殺了隻雞,推了豆花,炒了幾個素菜,還特別煮了幾個雞蛋給倆老頭兒吃了,這倆老頭兒才算消停,估計是面對吃食比較滿意,懶得跟對方爭了。

        吃完飯,這倆老頭坐堂屋裡喝茶,我爸媽陪著。 姜老頭這才慢悠悠的說到:「上次收那些孤魂野鬼還在鎮魂符里鎮著,這次請這老禿驢來,就是為了超度這些孤魂野鬼的。」

        「說起這度人的本事兒,我們佛家說第二,是沒人敢說第一的。」一口純真的普通話又從慧覺老和尚的嘴裡冒出來了,只是那得意的神色咋也掩飾不住。

        「說正事呢,你又要挑著吵架是不?」姜老頭兒脖子一梗,火氣兒立刻就上來了。

        這倆老頭兒互相佩服,但是為啥一見面就得吵嘴,給對方找不自在呢? 主要就是因為都想辯過對方,自己所學的道,所在的宗門才是最厲害,最強大的。

        以為老和尚會爭執什麼,卻不想老和尚聽了姜老頭兒這話,卻出奇的安靜,念了一句佛號,不說話了。

        姜老頭喝了一口茶,繼續說到:「度了這些孤魂野鬼,也就算是三小子的一場功德。孤魂野鬼因他而被度,說起來也可以讓他以後的命裡劫數消弭一些。」

        原來如此,我爸媽聽的心裡又是感動,又是緊張,感動的是為了送自己兒子一場功德,這姜老頭兒不惜請高僧來超度亡魂,因為姜老頭兒自己都那麼厲害,他請的和尚一定不是啥普通和尚。

        緊張的是,聽見我以後還會有劫數。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4-11-11 16:24 編輯

乙以 發表於 2013-8-28 17:55
正文第十三章超度亡魂

        「超度這些孤魂野鬼比較費功夫,我看可以將你說那件人鬼又做了幾年夫妻的事兒先辦了。只不過,鬼魂可度,人卻已經損了太多陽氣,怕是沒幾年可活了。阿彌陀佛。」那老和尚說到最後不禁念了一句佛號,不知道是在感嘆世人情之一字誤人,還是感嘆這周寡婦最後的結局。

        一聽周寡婦沒幾年可活了,我媽的神色不禁有些黯然,望著姜老頭兒說到:「姜師父,這周寡婦就沒法可救了嗎?」

        「能有啥辦法?人鬼共處,人的陽氣傷鬼,鬼的陰氣傷人,日子久了,鬼會魂飛魄散,人也陽氣盡消,一命嗚呼。他們就是在逆天而行,不然為啥會說人鬼殊途呢?周寡婦當年自己選擇這條路,就是她的命!當日,我聽說她的事兒,還在琢磨著一個山野村婦咋會下茅之術,請鬼上身。更想著,該不會是更厲害的高人,還能真正的下陰,要知道下陰之人都是有神靈庇佑,不然魂魄離體入陰那一刻,衝上來的陰氣就會沖散了陽氣,一口陽氣吐了出來,人也就死了。你看下陰之人,下陰的時候打嗝,就是神靈在幫著壓住陽氣,讓陽氣不能離開人的身體。」說這麼多話,姜老頭兒也是極為口渴,喝了一口茶,繼續說到。

        「所以,我道聽途說周寡婦的一些事兒,不禁好奇,上門去看了看,一看就發現她不停的打嗝,那情況根本就是身體的陽氣被消耗的太甚,一口本命的陽氣是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說白了,就是半條命在活著。再到她西廂房一看,她丈夫的鬼魂就住在那兒,也是一條極其虛弱的魂魄了,你說這兩人. ...唉....」姜老頭兒嘆息了一聲,也說不下去了,其實要幫周寡婦多活些日子也不是沒有辦法,可惜的是做這事是有違天道,不報在她的下世,也會報在她的親人身上,僅僅只是為了多活些日子。 想必這樣,周寡婦自己也是不願意的。

        「所以,我去度了她丈夫的魂,經我超度,她丈夫的魂上帶著佛家的念力,也可保他走上陰間路時魂魄不散,說不定還能有輪迴的機緣。出家人慈悲為懷,也不忍世人太過淒慘,阿彌陀佛。」此時的慧覺老和尚臉上哪裡還有一絲剛才的無賴樣子,滿臉全是悲天憫人的慈悲相,這才像是一個得道高僧。

        「好了,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去周寡婦的家,待得此事了了,再來超度這些孤魂野鬼,和你們說一說三小子的事兒。」姜老頭兒的性格雷厲風行,說做就做,當即就起身,帶著慧覺老和尚出了院門,直奔周寡婦家。

        我媽從心底憐憫周寡婦,趕緊跟了去,姜老頭兒和慧覺老和尚也沒反對,就任我媽這樣跟著。

        這姜老頭兒在村里原本也就是走西家,竄東戶的,所以,他去誰家都不奇怪,村里人也不好奇,指不定又看上誰家的吃的唄,只是我媽跟著,大家有點好奇,路上也有人問。

        面對這樣的問題,我媽一般就會說:「給兒子補身子,家裡的蛋都吃完了,我去周家借點兒,聽說周二媳婦兒餵的老母雞可能生蛋了!這姜老頭兒帶著他家親戚正好在我家蹭了飯,聽到下蛋多的母雞,一定要去看看。」

        我爸媽在村里,那人品口碑可是極好的,再說歷來知道姜老頭兒的禀性,哪裡還會懷疑?

        就這樣三人一路到了周寡婦的家,還是周二開的門,進到屋子,已經虛弱的躺在床上的周寡婦一見到姜老頭兒,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下子就從床上掙扎著起來了。

        一邊嚷著「師父救命」一邊就要給姜老頭兒跪下。

        姜老頭兒一把扶住了周寡婦,嚴肅的說到:「救你的命我做不到,倒是我身後這位還能救救你丈夫。」

        //////今天的第一更送到,大家覺得更新少了點兒,我就把每更都寫的長些罷,看看以後能不能做到一天三更。//////

        聽聞姜老頭兒說他身後那位看起來慈眉善目的老頭,能救自己丈夫,周寡婦立刻轉頭就想朝著慧覺老和尚拜去,怎料姜老頭兒一雙手的氣力大得驚人,周寡婦發現自己竟然動彈不得。

        「度你丈夫也是一場功德,他不會受你一拜的。倒是你,因此能多活幾年,好好珍惜著吧。」姜老頭兒的語氣非常平靜,許是世間因果,生生死死看得太多,也早已看淡。

        而慧覺和尚只是念了一聲佛號。

        我媽也緊跟著勸解了周寡婦一陣,至於周家人從上次我家來求周寡婦之後,斷斷續續也知道了前因後果,聽得姜老頭兒說周寡婦時日無多了,全部都傷心了起來。

        特別是被周二扶著的周老太爺,一聽這話,不禁悲從中來,老淚縱橫,一手拍著大腿,開罵了起來:「狗日的周大啊,你死了就死了嘛,你就安心的走嘛,你拖累你婆娘幹啥子哦...我可憐的媳婦兒啊....」

        被周二媳婦兒扶著周老太太也是直抹眼淚。

        說起來一家人對周寡婦的感情是極深的,且不說周大死後,這媳婦兒無怨無悔的為周家生下遺腹子,還呆在周家盡心盡力的伺候老人,照顧孩子。

        困難的時候,她過陰所得豐富,油蛋米糧之類的,她都是拿來接濟周家的,那段兒困難的日子,是周寡婦撐起了這個家。

        現在才曉得,她每一次過陰,都是讓周大上她的身,她就一個普通婦女,又不懂個法術,這每上一次身,就是傷她自己一次啊。

        姜老頭兒不願看這人間悲慘,老和尚也只是閉目頻念佛號,嘆息了一聲,姜老頭兒說了一句:「去西廂房吧,去度了那周大。」

        終究是要超度自己的丈夫了,周寡婦一行清淚從眼眶一直流到了臉頰,執意要跟著去看,姜老頭兒望著慧覺,慧覺說到:「無妨。」

        就這樣,我媽扶著周寡婦,姜老頭兒和慧覺走在前面,一行四人走進了西廂房,至於周家的一眾人則站在院裡看著,只是難掩面上的悲色。

        進了西廂房,一如既往的陰冷,而被我媽扶著的周寡婦面色更加的蒼白,差點就站立不住,姜老頭兒輕嘆了一聲,直接走到周寡婦的身後,直接在她背上或按或揉了幾下,然後又輕拍了幾下,這樣周寡婦才緩過了一口氣。

        見我媽那驚奇的神色,姜老頭兒輕描淡寫的說到:「普通的導引推拿之法罷了。」

        這姜老頭兒到底是有多少本事啊,還件件本事都有奇效。 姜老頭兒是輕描淡寫,我媽可是感嘆的不得了。

        而慧覺老和尚在西廂房裡轉悠了一圈,直接就席地而坐了,他和姜老二來這裡,一直就提著個黑色的手包,就是六十年代常見的那個樣式,半圓形的包,上面2個提把兒。

        他坐下之後,把這手包拿了出來,拉開拉鍊,裡面就兩串珠子,一本佛經。

        拿出這些東西後,老和尚盤腿而坐,把佛經恭謹的擺在面前,然後掛上長的那串掛珠,雙手合十,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這聲佛號的聲音不大,卻給人感覺似波浪連綿不絕,心頭莫名的有了一種寧靜之感。

        念完佛號以後,慧覺和尚拿起了念珠,單手行佛禮,開始聲聲不絕的念起經文。

        聞聽那經文之聲,竟然給人一種從內而外的寧靜祥和之感,彷彿世間的一切煩惱恩怨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足道爾。

        「呸,這老禿驢幾年不見,功力又見長了。」只有姜老頭兒啐了一口,其餘人皆沉浸在神奇的精神體悟中去了。

「罷了,能聽到這老和尚誦經,也算你們的機緣。」姜老頭兒雙手一背,走出了西廂房,也不嫌髒,直接就在西廂房門邊的空地上坐下了。

        那神態像極了一個吃飽喝足,正在曬太陽的普通農村老頭兒。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4-11-11 16:33 編輯

乙以 發表於 2013-8-28 17:57
正文 第十四章 天生道士?

        說來也奇怪,特別是我媽站在屋裡感受最深,隨著那老和尚的誦經之聲,聲聲落下,這原本陰冷無比的屋子竟然給人感覺漸漸的敞亮起來,連原本那透骨的冷意也慢慢的感覺不到了。

        估摸只過了20幾分鐘,那姜老頭兒就站了起來,走進西廂房,四周打量了一下,對周寡婦說到:「你家周大要走了,你有啥話趕緊說吧。 」

        周寡婦一聽,原本才幹的淚水跟著就不停的掉下來,扯著嗓子就喊到:「周老大啊,你這次就安心的去吧,不用掛心我們兩娘母(母子),下輩子. ..下輩子我還和你好。」

        周寡婦不打嗝了? ! 我媽疑惑的望了周寡婦一眼,可聽著周寡婦的話,又被勾起了女人家的心事,也由不得自己的,跟著一塊兒落淚。

        「陽氣總算重新落了下去,可惜太虛弱了。」姜老頭兒小聲說了一句,都說大道無情,姜老頭兒自問還堪不破世間情之一字。 所以忍不住提醒周寡婦周大的魂魄就要走了的事實,讓這對深情的夫妻能有機會說一會兒最後的話兒。

        再有機會踏上黃泉路,是周大的福分,他希望周寡婦能明悟這一切。

        屋子再也不像從前那樣陰冷,給人感覺就是一間正常的屋子了,想是周大的亡魂終於踏進了黃泉路,只是老和尚的誦經聲依舊不停,還響徹在這間屋子裡。

        我媽輕聲問到姜老頭兒:「姜師父,這周大不是走了嗎?慧覺師父咋還在念呢?」

        「周大亡魂太虛,怕過不了黃泉路,這老禿驢想多與些念力給他,也算送佛送到西,讓他走完這黃泉路。」

        這老和尚不愧為出家人,果然慈悲為懷,我媽感嘆了一句,全然忘記那個非得要當姜老頭兒二舅的老頭兒。

        老和尚足足為周大誦經了一個小時才算做完法事,周家人自然是千恩萬謝,一定要留姜老頭兒和慧覺和尚吃飯,卻不料慧覺老和尚神情分外嚴肅的說到:「不成,不成,做法事本是我的功德,吃了飯就成做生意了,不成,不成的。」

        這番話說的讓所有人哭笑不得,這老和尚說話咋那麼讓人摸不著頭腦? 偏偏還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

        只有姜老頭兒見怪不怪的說到:「別理他,他算計的精著呢。」

        告別了周家眾人,我媽依照姜老頭兒的話先回了我家,而姜老頭兒和慧覺老和尚不知道去哪裡閒晃了,一直到晚上快10點了,才到我家來。

        兩杯熱茶奉給兩位師傅後,我爸問到:「姜師傅,慧覺大師,你們咋那麼晚才來,弄得我提心吊膽的,以為你們不來了。」

        姜老頭兒不緊不慢的喝了一口茶,然後才說到:「雖說村里人家隔的遠,但我常常跑你們家,也難免別人會有個猜測。所以,有時還是稍微避人耳目一下比較好。」

        我爸一想那也是啊,現在這個環境,還是小心一些為妙。

        兩人沒坐多久,慧覺老和尚就是為上次姜老頭兒鎮壓的鬼魂做法超度,這場超度法事足足做了一夜,直到第二天雄雞打鳴時,才算結束。

        陪著慧覺老和尚,我爸媽也是一夜沒睡,同時我媽還特別叮囑了兩個姐姐,家裡發生的事兒可不許拿出去亂說,半個字兒都不能透露。

        姜老頭兒倒是好興致,一夜沒睡,就光逗著我玩了,我睡了,他就盯著我傻樂,偶爾給他添茶送水的我媽看見這場景,往往是一身雞皮疙瘩的就出去了,我爸對我也沒有見得有那麼肉麻。

        一夜過去,法事已畢,稍許有些疲憊的慧覺老頭洗了把臉,和姜老頭兒一起吃了早飯,卻也不睡,和姜老頭兒一起嚴肅的坐在堂屋,看那樣子,姜老頭兒是要和我爸媽說說我的事了。

        我爸是個啥人? 耿直,憨厚卻在心裡跟明鏡似的,深通人情世故的人,見兩位師傅這個架勢,知道有正事兒要說,而且是關於自己兒子的,他立刻在姜老頭兒面前恭謹的坐好,然後開口說到:「姜師傅,我兒子有啥問題,你都說,我承受的起。」

        姜老頭兒嘆了一聲,放下茶杯,似是不好開口,沉吟了半天才說到:「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的一句話嗎?」

        「啥話?」

        「你的孩子沒啥父母緣啊。」姜老頭兒慢慢的說出這句話,兩隻眼睛一直盯著我爸的臉,想看看我爸有啥反應。

        我爸立刻就緊張起來了:「那姜師傅,您的意思是我兒子還有劫難?我們始終保不住他,對不對?」

        「劫難是一定的,他是童子命,本就應劫,應命而生,道家面對劫難的態度一般都是自己去渡,這是避免不了的。我說他沒父母緣,是因為他是道童子,始終會歸於我道,強留在你們身邊,不是他的命數啊,如果勉強強留,他怕是度不去這很多劫難。」姜老頭兒這番話語速說的很慢,在仔細的斟酌字句而說,怕我父母一時接受不了。

        「那姜師傅,你的意思是,我要送他去山上修道?」我爸的臉色難看極了,這在他簡直是不可想像的事兒,唯一一個兒子,才剛滿月沒多久,就送去修道?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不止我爸,這時我媽也激動了起來:「姜師傅,孩子還那麼小,我是不會把他送出去,他是我的兒,身上掉下來的肉,我這條命不要了,也得養大,養活他。我不管他什麼命,我這當媽的給他擋著!」

        這一番話一說出來,姜老頭兒立刻尷尬了起來,在一旁的慧覺老和尚也不禁念了一句佛號,屋裡的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

        「你這婆娘,說啥子喃?姜師傅咋幫我們的?你說話咋就這難聽?」屋裡氣氛沉悶,姜老頭兒的尷尬我爸都看在了眼裡,在子女的事情上,女人肯定是不講什麼理性的,這是當媽媽的天生護子的本性,但我爸做為一個男人是萬萬不能這樣處事的。

        再說做人要知恩圖報,姜老頭兒不僅救了自己的兒子,還送虎牙,送自己兒子一場功德,咋能讓別人這樣難堪。

        我爸很少對我媽發脾氣,這一通吼,我媽先是一愣,接著就听出意思來了,臉立刻就紅了,趕緊的就給姜老頭兒道歉了:「姜師傅,對不起,我剛才,我剛才真的是太激動了,畢竟他那麼小,我則心裡不忍心啊......」

        姜老頭兒擺擺手,站起來嘆息一聲,說到:「這事不怨你,換成哪對父母一定都不能接受兒子的身體才好些,就要和他分離。其實,我救你兒子是緣分,對他那麼好,則是我的本分。我們這一脈傳承有一個規矩,在算命一事上,算天算地算人獨獨不算己身,不過修為到了一定的程度,自然會有感應。」

        說到這裡,姜老頭兒頓了一頓,背起雙手,在堂屋裡來回走動起來,思索了一陣兒才說到:「早在幾年前,我就隱隱感應到我將有一場師徒的緣分,會有弟子來傳承我的所學。我一身孤獨漂泊,到了這把年紀會有個弟子,也是一件喜事兒,我去找了一個人,幫我大概算了算,指明了我的弟子大概就會出現在這一帶,具體他問我再算嗎?我拒絕了,畢竟窺天道,他也得付出一定的代價,我不想欠他太大的人情,這欠了的人情總得還啊,如果我不還,這因果注定我報在我的徒弟身上,這是我不想看見的。」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4-11-11 17:12 編輯

乙以 發表於 2013-8-28 18:08
正文 第十五章 '陌生'的薑老頭兒

        姜老頭兒說了這一通,我爸媽忽然就明白了,姜老頭兒為什麼會在這一帶跟一個流浪漢似的到處流浪,弄了半天是為了收個徒弟啊? 而且這個徒弟,我爸媽也隱約感覺到了和自己的兒子有關。

        「我知道了我的徒弟將會出現在這一帶,具體在哪裡,我卻也不知道,就在這一片兒的村子裡等待著和我弟子的撞緣。這幾年,外面世道也亂,雖然我自不怕,但在這片兒村子裡,卻感覺到世外桃源的感覺,也就樂得留在這裡了。我和你們兒子遇見是注定的緣分,從看見他起,我就知道,他會是我未來的弟子,所以說,對你們兒子好,是我的本分。」說完了這一切,姜老頭兒重新坐下了,看他的臉色,竟然也出現了少有的忐忑,看得出來,他對這弟子,對這傳承,是非常在意的。

        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慧覺老和尚也開口了:「你兒子是道童子,注定是和道家有緣分,這對他自身也是有好處的,所謂應命,就應該順命勢而為。若是一個佛童子,我也少不得會出手收徒的。」

        原來不是要送去修道,而是姜老頭兒要收徒啊,這也解釋了姜老頭兒為什麼會對自己的兒子那麼好。

        我爸鬆了口氣兒,如果是兒子性命攸關的事兒,必須送兒子去學什麼道,他最終還是會答應的,可是在那年代,且不說一些道觀是不是自身難保,就沖自家這舉動,一定就是一個典型,絕對是連累全家的事兒。

        給姜老頭兒當徒弟的話,再聯想到姜老頭兒的一身本事.....我爸有一些鬆動了,可是一想到幼小的我,我爸覺得捨不得,再往深一想,想到分離,我爸的心就疼了起來。

        還不待我爸開口,我媽就已經是眼淚包在眼眶裡了,她可憐兮兮的望著姜老頭兒,說了一句:「姜師傅,我...我捨不得啊。」

        還不待姜老頭兒開口,我爸也跟著說到:「姜師傅,不怕你笑話,不止他媽捨不得,我也捨不得啊!我知道你為孩子好,也知道你有一身真本事兒,可. .可我...」

        姜老頭兒第二次長嘆了一聲,說到:「如果事情變成強為,反倒沒意思了,那倒是違背了我的本心,再說三小子現在年紀尚小,也沒個決定權。我已幫他驅除纏身邪物,想必這幾年的歲月是無礙的。這個弟子我不強收,一切隨緣吧。」

        說完此番話後,姜老頭兒起身告辭,慧覺老和尚念了一句佛號,也跟著起身告辭,就在兩人準備離去的時候,我媽想起了什麼,連忙取下我脖子上的虎爪,遞給了姜老頭兒。

        「姜師傅,我沒別的意思,你沒收成徒弟,我們又咋好意思接受如此貴重的東西?你幫我們那麼多,我們都沒.....」我媽有些語無倫次的說到,她也的確沒有多餘的意思,就是單純覺得姜老頭幫了大忙,自家又拒絕了姜老頭,咋還好意思收別人這麼貴重的東西呢?

        「你也看出這東西貴重?」姜老頭兒頗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我媽,一個村婦能有此見識?

        「是啊,我認得出來,這一圈抱著的東西是黃金。」我媽神色真誠。

        姜老頭哭笑不得的說到:「給孩子帶上吧,他先天靈覺就重,特別容易撞見邪物,保不定就會起衝撞,有此虎爪護身,也可保他平安。」

        「姜師傅,這......」我媽是真的感動了,一涉及到自己兒子,她倒捨不得還了,絕不是因為貪財,就是那句保我平安,打動了她。

        「走了。」姜老頭兒倒也瀟灑,把他的破襖子扯緊了一些,轉身就走了。

        倒是慧覺老和尚,很真誠的對我媽說了一句:「你若是想通了,可以到山上來找我們,我這幾日會陪他在山上住些時候,別的本事我也沒有,不過天眼通,天耳通還修習的頗有心德。」

        說完,慧覺老和尚也緊跟在姜老頭兒的屁股後頭走了,弄得我媽握著那虎牙有些發楞,你說這慧覺老和尚和姜老頭兒的關係是好還是不好呢? 簡直想不清楚。

        時間一晃過得飛快,從那件事情以後,一轉眼就過了幾個月。

        雖說是一個不甚安穩的年代,可天大的事情也擋不住人們對春節的熱情,這冬天就要過去了,春節臨近了,這偏遠的小村子人人都忙活起來,為了過春節而準備著,到處洋溢著一年到頭難得的喜氣兒。

        我家也不例外,紅對聯兒,紅燈籠,糖塊,瓜子花生兒....我媽是忙得腳不沾地兒,我爸呢? 雖然今年我家沒有餵豬,但是哪家殺豬也是少不得要去幫忙的,去一次也會帶回一些豬肉,豬下水什麼的。

        我的兩個姐姐穿上了嶄新的紅布襖子,那是我媽存了小半年的布票給我兩個姐姐做的,至於我也帶上了虎頭帽子,穿起了虎頭鞋子,一家人是喜氣洋洋。

        可臨近春節,天氣兒也越發的冷起來,這一天晚上,我媽收了手裡的針線活兒,從櫃子裡拿出一件襖子跟我爸說到:「你明天上山去一趟吧。」

        「咋了?」我爸喝了一口甘蔗酒,有些不解,這大冷天的,又是要過春節的,沒事兒上山去做啥?

        「好些日子沒看見姜師傅了,你不覺得嗎?」我媽始終念著姜老頭兒的好。

        「是啊,我還琢磨著這大年夜讓他下山和我們吃個團年飯呢,沒想到你比我還著急。」其實我爸也沒忘了姜老頭兒的好,只是他和我媽顯然沒想到一塊去。

        「請他吃個年夜飯是肯定的,大過年的,咋好讓人孤零零的在山上呆著?我要你上山去,是給姜師傅把這件襖子送去,我找了些舊棉花,又弄了些新棉花加著,用你的舊衣服改的,你看這天氣冷的哦。」女人的心到底要細些。

        「呵,你還真有心,我前些日子看見,還以為你給我做的呢。也不知道那慧覺老和尚還在不?不然我上山可是找不到姜師傅的。」我爸有些擔心。

        「姜師傅一身本事,他一定會見你的,放心就是了。」我媽對姜老頭兒的一身本事可是有著強大的信心。

        「那行吧。」

        我爸媽對這件事兒的商量就到此為止了,本想著第二天上山去找姜老頭兒的,卻不想,一大早的,姜老頭兒卻自己找上了門來。

        「是姜師傅?」此時臨近春節,天亮的尚晚,看著門口模模糊糊的人影兒,開門的我爸還有些不確定。

        「嗯,進屋說。」姜老頭兒簡單的回到。

        我爸一聽之下,連忙把姜老頭兒迎了堂屋裡,一邊喊著:「姜師傅來了,」叫我媽起來燒爐子,一邊拉亮了堂屋裡唯一一盞燈。

        隨著黃亮的燈光照亮屋子,我爸看清楚了姜老頭兒,他就一下子愣住了。

        在我爸的印象裡,姜老頭兒就乾淨過一回,那還是給我做法事那回,當他和那老和尚再回來時,又是一副鬍子拉渣的邋遢相了,卻不想今天的姜老頭兒不僅趕緊,還是如此的不一樣。

        此時的姜老頭兒是個啥形象呢? 頭髮是理過的,已經不是以前那倒長不短的樣子,而且全部整整齊齊的梳攏在後方,是當時干部流行的大背頭,雖然髮色有些花白,可卻自有一股威嚴的感覺在裡頭。

        臉是乾乾淨淨的,鬍子早刮了,而且臉上就不見啥皺紋,只是憑那滄桑的感覺,知道他不在是個年輕人了。

        衣服姜老頭兒裡頭穿的是一身嶄新的灰色中山裝,還是毛料的,那釦子扣得整整齊齊,看起來筆挺而有氣勢。

        至於外頭,姜老頭罩了一件黑色的大衣,一看是呢子料的,更了不得。

        這一身分明就是城裡那些人,而且是大干部才穿得的,沒想到姜老頭兒還有這一身衣服,一輩子就沒穿過啥好衣服的我爸簡直羨慕的不得了。

        唯一不搭的就是姜老頭兒提了一個蛇皮口袋,簡直破壞了這一身的氣勢,再咋這一身也該配個公文包嘛,就是上次慧覺老和尚提的那種。

        另外就是姜老頭兒那年輕的感覺又回來了,哪兒還像個老頭兒? 在做法事那回,我爸就覺得姜老頭兒看起來像個中年人,這次的感覺就更明顯了。

        一時我爸有些恍惚,他覺得有些弄不清楚姜老頭兒的真實年紀了。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4-11-11 17:27 編輯

乙以 發表於 2013-8-28 18:09
正文 第十六章 姜老頭兒的告別

        「麻煩你媳婦兒整一頓飯,要肉,要酒的,我吃一頓就要走了。」見我爸愣著,姜老頭兒自顧自的開口說了一句。

        「走?走哪兒去?」我爸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的又問了一句:「慧覺師傅呢?」

        「他前些日子就回去了。」姜老頭兒很直接的回答到,對於我爸的另外一個問題卻暫時沒有回答。

        「姜師傅來了?」我媽這時也出來了,手上捧著那件襖子,卻陡然看見姜老頭兒那身打扮,愣住了,連襖子都覺得不好意思送出手了。

        姜老頭兒卻不以為意,開口說到:「襖子給我的?」

        「嗯。」我媽有些愣愣的。

        「那就拿過來唄,你還不准備送了啊?」面對著我爸媽這樣吃驚的態度,姜老頭兒倒是自在的多。

        沒辦法,大早上就要吃肉喝酒的人恐怕唯獨姜老頭兒這種怪人了,可我爸媽是絕對不會怠慢姜老頭兒的,一番忙活下來,天色九,十點鐘的光景,就給姜老頭兒弄了幾個菜。

        姜老頭兒提起筷子就開始吃,酒也是喝的哧溜作響,那副樣子是吃得甚至香甜,就連我爸拉走我媽,他也不以為意。

        在廚房裡,我爸跟個小孩子告狀似的,緊忙的跟我媽說到:「姜師傅說他要走!」這時,我爸總算回過味兒來了,在他心裡其實已經不知不覺把薑老頭兒當我家的守護神了,一聽他要走,我爸就覺得心裡沒底。

        「啊?他是生我們的氣了?」我媽也沒了主意。

        我爸咬牙沉思半晌,才說到:「姜老頭兒孤身一人也確實可憐,我其實吧,一直都在想,不然把我們儿子過繼給他當乾兒子吧?山上陪陪他也不是不行的,我不想姜師傅走,我想以後給他養老都成。」

        「我看也行!」我媽對我爸這想法是萬般贊成的,接著她又補了一句:「可你看姜師傅那樣子老嗎?怕是輪不到我們給他養老吧?」

        兩人在廚房商量了一陣兒,回到堂屋,姜老頭兒依舊在大吃大喝,時不時的還拿他那呢子大衣的袖子擦擦嘴,看得我媽心裡一陣抽搐,咋這麼糟蹋衣服啊?

        趕緊的那了一張布帕子,讓他當做擦嘴用。

        再喝了一杯酒,姜老頭兒感慨到:「我這人一輩子就沒別的愛好,就在一個吃上了,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里遊的算啥?樹上爬的只要好吃我也不錯過,這吃遍天下美食就是我這輩子最大的追求。」

        我爸在旁邊應著,一邊感慨著姜老頭兒的追求不俗,一邊琢磨著咋給姜老頭兒開口,把他留住。

        卻不想姜老頭兒自己把杯子一放,卻說開了:「我是來給你們一家道別的,要走了,這一走就不知道回不回了,更不知道啥日子回來了。」

        姜老頭兒的話剛落音,我爸就激動了,立刻站起來就說到:「姜師傅,你可是生我們家的氣了?你別走,我都和婆娘商量好了,三小子明天就過繼給你當乾兒子,上山陪你,跟著你學東西都是可以的,以後他敢不給你養老送終,你看我不打折他的腿!你可別走!」

        姜老頭兒望向我爸媽的眼神有些感動,他抓起酒瓶子就想給自己倒酒,我爸連忙搶過給姜老頭兒倒上了,一直連飲了三杯,姜老頭兒才停住。

        他開口說到:「我和你家三小子的緣是師徒緣,不是父子緣,緣份這東西到了就是到了,除非改命,否則避不開,現在不能為師徒,不過是時候未到而已,也說不定是有緣無份,你說我和你們生啥氣?」

        我爸媽連忙的應著,想來這話還是有道理的,就像週寡婦遇見姜老頭兒,然後牽著這根線讓姜老頭兒來幫助了自家,接著又幫了他家,這就是一場緣分,扯也扯不開。

        「我要走,那是每個人的命裡都有著一份責任,那不是你想不想的問題,而是你必須要做的問題,我不喜歡可我也逃避不了,所以我要走。我講究個順其自然,我和三小子以後會咋樣,就隨緣,是有緣有份,這輩子注定是師徒,還是有緣無份,空歡喜一場,我都等著。」

        姜老頭兒這番話說得太過模糊,我爸媽聽得是似是而非,但也聽懂了姜老頭兒的意思,他要走這件事兒,是他們兩個留不住的。

        道家講究自然,自然講究順應而為,那麼緣份二字當然就最被修道之人所看重,光是有緣,是不夠的,必須要有份,才能把事情落到實處,否則不過就是一道虛無之緣罷了,就如很多人生命中匆匆而過的人,有過交集,也最終只能消失在人海。

        看破就不嘆無奈,有緣無份罷了。

        姜老頭兒說過這番話,就不再提這件事兒了,任我爸媽怎麼說,也不再應聲。

        直到酒菜吃完,他才從兜里掏出了一支鋼筆,一個小本子。

        首先,他寫的是一串電話號碼,這在那個時候還是個新鮮東西,我爸開始拿著的時候,愣是沒搞清楚這串數字是咋一回事兒。

        「這是電話號碼。」姜老頭兒解釋到。

        我爸立刻就想起了他去過的一次鄉上的辦公室,那次還是陪村里的干部去的,只因為那時那個村幹部是上面來的,剛到這裡,路不熟悉,隨便找個村民領路,就逮著了我爸。

        在那裡,我爸就看見了一部黑色的電話,那就是我爸這輩子唯一一次看見電話這東西,在他眼裡可神秘了,說是上頭的命令基本都是通過這玩意兒傳達的。

        「我送三小子虎爪,在一定程度上是逆天的行為,畢竟三小子這一輩子注定了命運多仄,有了虎爪,本該他遇上的,他承受的,他可能就不用承受了。但是,天道循環,報應不爽,報不在他身上,恐怕會連累你們家人。如果在往後的日子裡,你們家人要是遇上了什麼不可以解決的問題,可以打這個電話,就說要找姜立淳。」

        這時,我爸才知道了姜老頭兒的本名叫姜立淳,可他還是一副為難的樣子:「我不會用電話啊,我這哪裡去找電話啊?」

        「你這蠢蛋,這時候不精明了不是?你提些好酒好肉去找人幫幫,還怕用不了電話?別人也會教你咋用的!這都用我教?」姜老頭兒指著我爸鼻子罵到,那副老痞子的形象又出來了,直罵的我爸唯唯諾諾,不敢應聲。

        接下來,姜老頭兒又在紙上寫了一個名字,遞給我爸,說到:「到時候找我的時候,就報這個名字,說你是這個人的爸爸,記得了?」

        我爸打開那張紙一看,勉強認得了前面那個字,和後面那個一字,就認不得了,畢竟我爸只有掃盲班的水平。

        很簡單,一字誰認不得? 前面那個是我爸的姓,他能認不得嗎?

        「姜師傅?這陳啥一是誰啊?我為啥是他爸?」我爸有時候也挺愣的。

        「陳承一!你咋就不能是他爸?你家三小子不是你生的?這是我給你兒子取的名字,你說你這人咋就傻成這樣?」姜老頭兒氣得直翻白眼,一番解釋下來,一拍桌子提起他那蛇皮口袋就往外走去。

        我爸媽想攔卻不敢攔,就這樣,在這個晚冬的上午,看著姜老頭兒飄然而去,留下一個高幹似的身影,再也沒回過頭。

        姜老頭兒走了,我家的日子又恢復了平靜,山村的生活總是那麼泛善可陳,時光就這樣在柴米油鹽中過去,一轉眼已經是七年以後了。 。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4-11-11 17:32 編輯

乙以 發表於 2013-8-28 18:12
正文第十七章七年以後(1)

        七年,在這匆匆流逝的時光洪流中,也許不算什麼,可是七年也足以改變很多事情,就如山村外面的世界已經慢慢趨於平靜,不復當年的瘋狂,就如我家,兩個姐姐已經長成了半大的小丫頭,而我也是小學二年級的學生了。

        陳承一,小名三娃兒。 村里最皮的娃娃,學習成績趕他兩個姐姐差得老遠,這就是村里人對我的評價。

        當然有時他們也會議論,這娃兒小時候身體弱的很,幸好遇到他爸有本事,弄了好些營養品給他吃,看現在長的跟個小牛犢子一樣。

        是的,我從小學一年級起,就是班上長得最高的男娃娃,身體也很壯實,為啥說是長得最高的男娃娃呢? 因為女娃娃的發育畢竟比男娃娃早一點兒,班上還有一個女娃娃比我高。

        也因為如此,我就常常欺負人家,於是被別人的家長找上門來是常有的事情。

        這年九月,剛開學沒多久的日子,暑氣兒還沒完全消去,下午四點一放學,好些男娃娃就相約要去河溝裡泡澡,不同於我們村的小河,那河溝是村里人專門挖掘引水做灌溉之用的,最深的地方不過一米,在那裡面泡著沒啥危險。 所以,家長老師是一概不管的。

        以往這種事情我是最積極的,可是今天卻沒啥心情,別人叫我去我都一概推了,只因為今天我在學校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我不敢回家,在想要咋辦。

        說起來事情也簡單,我今天上學出門前偷了一盒我老漢(爸)的洋火(火柴),帶去給同學顯擺,畢竟那個時候洋火在鄉下小娃娃當中也是一件稀罕的東西。

        顯然擺顯收到了預期的效果,每個人都羨慕我能有一盒洋火,都圍在我身邊。 直接上課的鈴聲被學校主任敲起來了,大家才不捨的散去。

        我的性子本來就好動,又是人來瘋,上課了,別人平靜了,可我還在興奮中,一興奮就顯得課堂格外的無聊,原本我也不是那種能認真聽課的學生,於是,就趁著老師不注意劃火柴玩。

        巧的是我前面坐的就是我最討厭的那個,個字比我高的女娃娃,盯著她的背影,看著她那兩條烏黑的大辮子,我也不知道我咋想的,劃然了的火柴,伸手就朝著別人的辮子燒去。

        其實,我發誓我只是抱著惡作劇的心裡的,天曉得她的頭髮咋那麼好燒,洋火一捧就燒著了,教室里頓時飄起一股子難聞的焦臭味兒,可她還渾然不覺的在認真聽課。

        坐在她身後的我慌了,因為坐在我們周圍的學生已經忍不住嗤嗤笑了起來,要是引來正在寫黑板的老師的注意我就徹底完蛋了。

        我一開始使勁的吹,想把火吹滅,可是它燃燒的很快樂,我一急,乾脆往那個女娃娃頭髮上吐口水,但顯然我比起水籠頭(自來水管)差遠了,根本無濟於事。

        周圍的學生娃娃開始哄堂大笑,被燒的頭頂冒煙的女娃娃還渾然不覺,但這樣的動靜已經足以引起老師的注意了,那個年輕的女老師一轉身,就看見了頭頂冒煙,跟修仙似的學生,再仔細一看,就忍不住尖叫了一聲。

        接著,她抓起放在講桌上的書本就衝了下來,連解釋都來不及,就狠狠的朝著那女娃娃的頭上使勁的拍去,那女娃娃被老師的舉動嚇得一愣,差點就哭了出來。

        但在後來,也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劉春燕,你的頭髮燒起了。」她才曉得發生了啥事兒,頓時大哭了起來。

        「來幫忙,另外幾個同學去打水。」年輕女老師的聲音因為生氣變得尖銳起來,她這一吼,大家才反應過來,坐的進的同學拿起書七手八腳的就朝劉春燕的腦袋上拍去,另外好些個同學藉著打水之名,跑出了教室。

        總之,好好的課堂被我在一分鐘之內弄得一團糟。

        其實,火也不大,這麼七手八腳一拍早滅了,可這時打水的同學一回來,也不看啥情況,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嘩'一聲,當頭就給劉春燕澆了下來......

        一直處在崩潰情緒中的劉春燕終於也被這一澆,由大哭變成了嚎哭,這下把隔壁班的也惹來看熱鬧了。

        最後,一根辮子已經被燒的只剩半截,全身**的劉春燕被老師安排幾個女同學送回家了。 當然,在這之前,老師已經審問出來了這件事情的罪魁禍首就是我。

        於是,我被罰站了一上午,午休的時候除了吃飯,都還必須得站著,對的,別人不回家的同學趴桌子上睡覺,我就在教室最後站著。

        另外,老師宣布了,明天我必須帶著家長來學校,因為我實在太不像話了! 我呢,其實才不怕罰站啥的,怕得就是請家長來學校來。

        我那時候深深的討厭我爸,對我兩個姐姐是輕言細語的,對我常常就是一頓老拳伺候,惹了這事兒,我可以預見這遠遠不止是我爸給我一頓老拳就算了,搞不好是我媽也要加入的'混合雙打'。

        我憂慮,但是也還帶有那麼一絲歡喜,因為我讀的是鄉場上的小學,這離我家遠,光上學就要走足足一個半小時左右,所以,我爸媽就算知道了,下午也不可能來學校,頂多是等我回去,這就意味著我還有一下午的時間可以想辦法,連老師也說的是明天把家長帶來!

        就這樣,我一個上午加一個中午都在想辦法,可是,下午的時候,劉春燕的到來卻讓我絕望了。

        我是一個問題學生,而人家劉春燕是一個好學生,天大的事情都擋不住別人對學習的熱情,今天就是一個最好的證明,上午才如此狼狽的被送了回去,下午人家剪了個男式頭,又雄赳赳的'殺'回了教室。

        「陳承一,我給你講,我已經告給你媽老漢聽了,你老漢說了,你回去絕對要好生收拾你,你就等著嘛。」劉春燕一來教室,就給了我一個下馬威。

        話說這鄉場上的小學,好幾個村的學生,我和你劉春燕好歹是一個村的,你就這樣整我?

        我臉上不屑的瞟了劉春燕一眼,心裡卻糾結成了'麻花',想起我爸那力道十足的老拳,再輔以我媽的'鐵掌',那**的滋味兒讓我腿肚子都在打顫兒。

        下午我可以坐著上課了,可是我不感動於這待遇,我把頭皮都快抓破了,也沒想到一個良好的,可行的辦法。

        所以,您說,他們叫我去河溝泡澡我能有心情嗎? 我第一次覺得學校那麼可愛,我不想離開它,我就想在學校呆到老死。

        「三娃兒,你真的不去?」說話的是蘇來富,我小時候最鐵的哥們,因為好吃,所以是那個年代難得一見的胖娃兒,外號叫'酥肉'(四川的一種小吃,做法是把半肥半瘦的肉裹上調製好的麵粉,放油鍋裡炸酥,炸脆就行了,在四川農村尤其盛行)。

        「去個屁,你又不是不曉得我爸打起我來有好心黑,想起來就心煩。」酥肉是我可以'推心置腹'的哥們,我不介意把煩惱跟他分享。

        「那就更要去了,反正你不想回家,乾脆耍高興了再回去,就像我老漢打我的時候,我一般都給他講,你等我吃飽了再打。三娃兒,你當真怕的連耍都不敢去耍了啊?」酥肉沒心沒肺的,也只有他小小年紀的時候,才想的出吃飽了再打這種說法,這句話當時在我們村是流傳了很久的'笑話'。

        我這人最怕激,最怕別人說我沒膽,更怕別人說我因為沒膽,成不了'戰鬥英雄',再說了,酥肉說的也有道理,反正都要遭打,反正也不想回去,為啥子不去耍?

        一想這裡,我'豪氣頓生',把書亂七八糟的收進我的黃挎包,說了一句:「怕死不當黨,毛主席還等著我成為他光榮的戰鬥英雄,走,酥肉,泡澡去。」

        在河溝裡面泡澡是件快樂的事情,十幾個男娃娃脫的光溜溜的跳下去,一瘋玩起來就什麼都忘了,連時間過得飛快這件事兒也忘了。

        也不知道在河溝裡瘋玩了多久,漸漸的,就有人要回家了,隨著人越來越少,我開始心慌了,最後這河溝裡就剩下了我和酥肉兩個人。

        酥肉在水里泡著,唇色已有些發白,這日子雖然暑氣沒退,可下涼也下得快,此時天色已經擦黑,太陽都快落下去了,水里自然是冷了。

        「三娃兒,我受不了,好冷哦,我肚子也餓了,我想回去吃飯了。」酥肉可憐兮兮的望著我,有些猶豫的說到。 雖然只是小娃兒,酥肉還是頗講義氣,不忍心丟下我一個人。

        「上去再說。」我也冷的受不了了,估計那嘴唇的顏色和酥肉有得一拼。

        上了岸,我們兩個抖抖索索的穿好衣服,感覺才稍微好了一點兒,而這時太陽也已經落山了。

        「三娃兒,不然我們回家了嘛,你也不可能一直不回家啊。」酥肉餓不得,此時鄉場上的人家已經飄起了裊裊炊煙,那飯菜的香味在這空曠的田地裡能傳出很遠,酥肉一聞這味兒就受不了了。

        酥肉這麼一說,我也很想回家了,再說我也餓了。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4-11-11 17:38 編輯

乙以 發表於 2013-8-28 18:18
正文 第十八章 七年以後(2)

        我想起了我今天早上上學的時候,我媽給我說了,晚上會吃燒黃鱔,而家裡也的確有小半桶黃鱔,一看就知道是我爸晚上去逮的。

        燒黃鱔啊,一想到這菜,我就想起了我爸做黃鱔,活的黃鱔逮起來,'啪'的一聲摔昏它,然後往處理黃鱔專用的木板上一摁,'嘩啦'一刀一拉,再一刮,新鮮的黃鱔就處理好了。

        然後切成鱔段兒,洗一洗備著,然後鍋裡燒好滾燙的熱油,'嗤啦'一聲鱔段兒倒進去,爆炒,香味兒就出來了,接著加豆瓣兒... ...

        想著,想著,我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見我心思動了,酥肉在旁邊使勁兒慫恿:「三娃兒,走嘛,我們回去了嘛,大不了你去我家,我家今天晚上吃'燒白'(類似於梅菜扣肉),然後我喊我媽老漢幫你求情,你又不可能一輩子不回家的。」

        一聽求情這倆字兒,我又焉了,我爸要是那種能聽求情的人兒,我能挨那麼多打嗎? 想以前,我爸打我,我嚎的那是一個淒慘,路過的村里人都忍不住來勸勸,嘿,好了,我爸把別人的勸解當加油聲,越打還越來勁。

        配上旁白:「男娃兒不打不成器,不像女娃兒!男娃兒不管的話,以後能'敲沙罐,吃花生米'(槍斃)。」

        最終,我對我爸的恐懼壓過了我對燒黃鱔的渴望,而且紅軍翻雪山,過草地的精神也激勵著我,我早就嚮往著我要做一名小戰士了,我也要去翻雪山,過草地,找個地兒當紅軍去。

        紅軍都是好人,見我一個小娃兒,能不收留我嗎? 一輩子不回家又咋了? 只要紅軍收留了我!

        想到這裡,我興奮了,決心也堅定了,我拍拍酥肉的肩膀,大義凜然的說到:「你回去嘛,酥肉,等我當了紅軍,我再來找你一起當紅軍,我絕對不得忘了你。」

        「你要去當紅軍?」酥肉忽然被我這沒頭沒腦的話給搞糊塗了。

        「嗯,反正回去也要挨打,還不如我今天就去找紅軍,找到他們肯定會收留我的,你等著我就是,而且你千萬不要給我老漢說哈。」我鄭重的吩咐到。

        「但是你要到哪兒去找紅軍啊?」酥肉有些不放心,也的確好奇紅軍會在啥地方。

        「聽說鎮上就有,我往鎮上走就是了,你放心好了。」其實我那時根本就錯把公安當成了紅軍,可是那時候年紀小,哪裡能區別他們?

        「好嘛,我等你的消息,我絕對不得出賣你,等你當上紅軍了,記得把我也帶著。」酥肉對當紅軍這事兒也相當渴望,可是他又沒犯錯誤,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不回家。

        在他想來,只要我帶著紅軍找上門來,他爸媽就能同意他當紅軍,他盼望著我的好消息。

        於是,他忘了問我,你知道鎮上咋走嗎?

        於是,我也忘了想這個問題,鎮上該咋走啊?

        躊躇滿志的走了一會兒,我就發現了問題所在,抬頭望去除了一片片田野,就是連綿不斷的山嶺,哪裡有啥鎮子的影子? 這鎮子上應該咋去啊?

        太陽落山以後,天黑的特別快,此時一勾彎月已經悄悄爬上了天際,天色是一種將黑未黑的青黑色。

        四周有些安靜,只聽見些蟲鳴蛙叫,在這樣的環境下,我發現我有些撐不住了。

        回家吧? 這個想法從我的腦海冒了出來,我想姐姐,我想媽媽,我想熱氣騰騰的晚飯......

        可一想起我爸那'無堅不摧'的鐵拳,我又放棄了這個念頭。

        「呸,陳承一,苦不苦,想想紅軍二萬五!」我自言自語的激勵著自己,只要一提起那些英勇的紅軍戰士,我的熱血就沸騰了起來。

        又走了一陣兒,連我自己也不知道走到哪裡了,又餓又累的我終於撐不住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開始計劃了起來。

        我媽為怕我走丟,常常教育我,別怕沒有路,鼻子下面就是一條路,那意思就是找不到路的時候多問問,現在天都黑了,我也不知道往哪兒去問路,我決定明天天一亮,就去問問別人去鎮子上咋走。

        至於肚子餓了,我四周看了看,倒也有了主意,這個季節,地裡還有很多苞谷(玉米)沒收,我身上又有洋火,烤兩個苞谷吃是沒有問題的。

        那麼剩下就只有一個問題了,今兒晚上我該住哪裡? 這個問題我冥思苦想了很久也沒想出個辦法來,索性也就不去想了,無論如何先填飽肚子再說。

        「三娃兒,你那腦殼裡頭裝的是豆渣吧?一天到晚咋個不想事情喃?」我媽常常這樣罵我,我的沒心沒肺可見一般。

        苞谷地兒到處都是,既然決定了目標,我就鑽了進去,不一會兒出來的時候,我的黃色帆布包裡就裝的鼓鼓囊囊的了,開玩笑,我可是挑了三個極大的苞谷給自己。

        這樣的事情對於在農村長大的我太稀鬆平常了,小時候沒偷過苞谷,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村的人。

        偷好了苞谷,剩下的就是找個竹林子,乾枯的竹葉可是極好的柴火,四川多竹林,藉著月光我四處轉悠了一陣兒,就發現了一處竹林,興高采烈的跑了進去。

        那時的我全然沒有注意到,在竹林的不遠處,就是一片墳地,可就算發現了,我估計也不會害怕,農村里到處都是墳包兒,見多了,早麻木了。

        一進到竹林,我就自己忙活開來,先把苞谷的外皮兒撕掉,留下薄薄的一層,然後再聚攏了一堆枯竹葉,把苞谷埋在了下面。

        枯竹葉極易燃燒,不消片刻,竹林裡就升起了一堆火。

        此時我的全部心思就在那三個苞谷上,全神貫注的守著,不時的添著竹葉,這片兒竹林很大,在裡面生火也估計也沒什麼人看見,但我也不想被誰看見發現。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燜苞谷總算熟了,我高興的把燜好的苞谷從火堆裡扒拉出來,撕開剩下的皮兒,也顧不得燙,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燜苞谷很香,我吃的很高興,一邊吃還在一邊感嘆,今天的燜苞谷熟的真快,要知道燜苞谷可不比烤苞谷,要吃到燜好的,是要等很久的。 以前,在村里,我和村里其他小娃娃一起燜苞谷,常常一等就是一下午,沒想到今天感覺沒等多久就熟了。

        其實,實際的情況是我照樣等了將近兩個小時,只是我全神貫注的等著,沒有註意到時間的流逝罷了,更不知道現在的時刻已經接近深夜了。

        守在火堆旁,吃完三個大苞谷,肚子總算飽了,感覺像是疲累了很久,一種昏昏欲睡的疲累向我的全身襲來,我想睡了。

        農村的孩子都知道在竹林生火是一件兒極為危險的事情,我打著呵欠把火堆踩滅了之後,就再也控制不了傳來的疲勞感,把我的黃挎包往地上一扔,然後整個人枕著黃挎包,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具體那一夜我睡了多久,我不記得了,就只記得自己做了一些光怪陸離的夢之後,就再也扛不住從身體傳來的陣陣寒意,給凍醒了。

        下意識的摸了一把衣服,我發現衣服很潮,想換個地方睡覺,又覺得全身沒有氣力,仍然很困,說不清楚是啥感覺,就覺得自己迷迷糊糊的,似醒又非醒。

        想閉眼再睡,卻忽然發現自己周圍的不遠處有很多聲音,似乎是很熱鬧,可又搞不清楚這熱鬧是從哪兒傳來的。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4-11-11 17:43 編輯

乙以 發表於 2013-8-28 18:26
正文 第十九章 荒墳群鬼(1)

        「哪個半夜都還不睡覺嘛?」我嘟囔著罵了一句,在那不知道害怕為何物的年紀,我就覺得這似乎存在,又似乎不存在的吵鬧聲吵到我睡覺了。

        身體開始有些發燙了,在竹林的地上翻來覆去的想睡,卻發現那些聲音不但沒有漸漸消失,反而是越發的大聲了起來,間雜著似乎還有敲鑼打鼓的聲音。

        我霍的一下坐起身子,這一下我感覺自己似乎完全的清醒了過來,可周圍的場景卻讓我陌生了起來,不知道該怎麼樣形容自己那種感覺,就像是眼前的竹林依然是那個竹林,可是我卻看見了許多的光點。

        就像在我的不遠處吧,有一團淡黃色的光點,正慢慢的接近另外一團小一些的淡黃色光點,接著我就看見那大的光點猛地接近了那團小的光點,然後似乎在吞噬那團小的光點。

        奇異的事情發生了,那團小的光點竟然慢慢變成了灰撲撲的一團......

        這是咋回事? 這個竹林簡直是個奇妙的世界,隨處都可見這種淡黃色的光點,或小或大。

        我甩了甩腦袋,非常想弄清楚那變色了的光點是咋回事,越發的仔細看去,卻發現這竹林裡哪裡有什麼光點? 那一團大些的淡黃色光點分明就是一條蛇,而那團變色了的光點分明就是一隻被它咬死了老鼠,蛇正在吞老鼠。

        我根本無法思考在這黑漆漆的夜裡,我是咋會看見一條蛇的,只是忽然就覺得害怕了,我咋能睡在竹林裡? 農村多蛇,竹林這陰涼的環境,蛇是極愛的。

        我剛才就在這竹林睡了,萬一蛇爬上了我的身子....? 我身上起了一串的雞皮疙瘩,再往四周一看,依舊是那些或大或小的黃色光點,低頭一看自己身上也發出黃色的光芒,只是和那些淡黃色的光點比起來,這黃芒的顏色濃烈了許多!

        這是咋回事? 我也變成了光點了? 我身上起了一身的冷汗,一個激靈就睜開了眼睛,這才發現,我半坐在竹林裡,剛才根本沒有睜開眼睛! !

        剛才那是咋回事? 難道是我在做夢? 身體越發的滾燙起來,很口渴,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乏力感,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我又重重的躺下了,實在是沒有力氣挪動。

        想起剛才那個怪夢,我也沒啥大的害怕的感覺,就是覺得非常的神奇,但在心裡還是開始盼望起天亮來。

        不知道又磨蹭了多久,我感覺自己快要睡著了,忽而又想起那個怪夢,夢中竹林裡可是有蛇的,我不能呆在這裡!

        耳邊依舊是嘈雜的聲音,我用盡全身的力氣站了起來,背起我的黃挎包就走,當時心裡就只有一個想法,不管走到哪兒去都能睡,反正不能睡在竹林裡。

        竹林子雖大,但我也沒多深入,沒走幾步就走了出來,只是恍惚中覺得竹林裡又充滿了那種淡黃色的光點,連竹子本身都有一種綠色的光芒籠罩著,不過有濃有淡罷了。

        這樣看去,其實頗是好看,我真的就沒覺得有多怕,想是自己受了那怪夢的影響,現在還有些恍惚而已,就像是早晨我爸媽叫我上學,我明明沒醒,卻在夢中已經在穿衣服,刷牙洗臉了,而且就好像自己真的起來了一樣。

        不再看那怪異的竹林,我邁步向前走著,那熱鬧的聲音漸漸清楚了起來,我心裡有些興奮,下意識就朝著聲音最大的地方走去。

        走了沒多遠,我就看見了一片片的屋舍,密密麻麻的挨得很緊,心里奇怪的很,話說這村里地多的是,誰家的房子不是隔著老遠的距離啊? 這裡咋就把房子修成了一片兒呢?

        仔細聽來,像是有許多人在說話,可我看不見一個人影子,就覺得在那成片的房子間,有許多的黑影兒,間或著還有一兩個紅影子,這些影子也好似光點組成,跟竹林裡的很像,只不過顏色不同而已。

        我似乎整個人非常的恍惚,也缺乏必要的思考能力,只是想把這些影子看出清楚,這樣想著精神就非常的集中,再一看,我就鬆了口氣兒,哪裡是一團團的影子,分明就有許多人嘛!

        好熱鬧啊,我的內心徹底的興奮了起來,我就是個愛湊熱鬧的主。

        二更送到,嘿嘿,小店做菜慢了點兒,各位客官擔待一些啊。

        那些人好像是在彼此交談,又好像沒有交談,只是那麼多人,那麼大的聲音,一定有啥事,我的好奇心空前的強大,朝著那裡邁動的步子也快了起來。

        原本在竹林裡那個詭異的夢就讓我心裡不舒服,這下見著人了,我感覺格外的興奮。

        距離越來越近了,可就算是我這麼神經大條的人也發現了一些不對勁兒的地方,漸漸就放緩了腳步。

        為啥不對勁兒呢?

        第一,我發現那些人穿的衣服不對勁,都是黑色的長衣長褲,上面的樣式是對襟褂子,下面是闊腿長褲,這衣服怪異的緊,我似乎在哪裡見過,反正意識中好像不是啥愉快的地方,但我此時咋也想不起來。

        第二,那些人似乎發現我的靠近了,可他們並沒有普通人的友好和好奇這是誰家的小孩啊之類的,而是一個個全部盯著我,那眼神似乎是戒備,好像我身上有什麼讓他們不喜歡的東西,又似乎是陰沉,我說不上來,但感覺心底發寒。

        第三,就是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老人,只有少數的年輕人,其中一兩個給人感覺特別的兇! 我好像又在他們身上看見了紅色的光芒,但卻看不真切。 特別是這紅色的光芒,是不同於那種喜氣洋洋的紅的,那是一種暗沉的,壓抑的紅。

        這是一群啥樣的人啊? 我有點搞不懂了,他們不歡迎我的樣子,而且他們讓我感覺有些不舒服,也說不上來哪兒不舒服。

        「哪家的小娃兒,快回去了,跑這裡來做啥子?」在我猶豫不定間,一個蒼老的聲音傳到了我的耳中,聲音有些陰沉,聽了讓人覺得遍體生寒。

        我打了個冷顫,到處尋找聲音的來源,卻發現是一個離我最近,大概有五十米的老人在對我說話,是他在對我說話吧? 我沒見他張嘴,話說那麼遠的距離,應該是用吼的吧?

        但我覺得就是他。

        這是一個老頭兒,表情雖然也是陰沉,還有一種那表情凝固了的感覺,可也看得出來是慈眉善目的,我好像有沒那麼害怕了。

        可也就在這時,我發現一個人飛快的朝我靠近,是那少數年輕人中的一個男人,他嘿嘿的笑著,我也不知道他在笑啥,但我就是隱約感覺他是不懷好意的。

        「唉......」似乎是那老頭嘆息了一聲。

        我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只覺得全身一片麻木,也不知道是被嚇的,還是心頭迷糊,可也就是這一轉眼,那年輕人奔到了我跟前,要朝我狠狠的撞來。

        我下意識的往後退,卻不想這時候,我胸前發出了一道極為刺目的白芒,還隱隱有虎嘯之聲,只是一剎那,我還沒搞清楚是咋回事兒的時候,那年輕人又怪叫著向後退去了。

        那年輕人一直退到很遠的地方才停下,那望向我的眼神分外的怨毒,而我定睛一看,那慈眉善目的老人早就不知道往哪兒去了,這裡原本很多人,一下子就少了很多。

        只剩下少數人全部都定定的看著我,那眼神就是剛才那麼一大幫子人種最不友好的那種,是他們全部都還在,其中也包括兩個身上有紅芒的人,一男一女。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4-11-11 17:4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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