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者穿越了穿越者 作者:貓疲 (已完成)

 
mk2258 2013-10-11 22:00: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3 286315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5:12
第一百三十八章 騷然(文字)

    「接下來,就該是少兒不宜的時間了……」

    我攤手如是道

    「毛,你、你、你想做的……」

    謎樣生物像是炸毛的貓一樣跳起來,紅著臉有些結結巴巴的道

    「我……我……告訴你哈……眾目睽睽的。」

    只是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卻有些口不對心的,在抱頭蹲和崔女正身上打轉,把抱頭蹲看的是莫名其妙,卻把崔女正也鬧了個面紅耳赤的。

    「我要於……」

    我有些無辜的如無其事道

    「我只是想拷問一下那些賊人……難道你也有興趣在場觀摩麼」

    「才不要」

    謎樣生物似乎才明白自己會錯了,凶巴巴瞪了我一眼的揚長而去。

    不久之後,我在用來貯藏食物的冰窖裡,見到了這些滿身狼藉的兇徒和闖入者,他們被用混編動物肌腱的繩索,困住四肢,塞緊口舌,背跪在地上。

    「要殺便殺,河須多言……」

    「爺落到你手中,就沒指望囫圇過……」

    「儘管來又如何……」

    「只恨有負所托,不能將彼輩扒皮抽骨……」

    撥開嘴後,各種叫罵和此起彼伏的迴蕩在冰窖中,看起來經過了這麼多事後,他們的頑抗和僥倖心理還是十足的。

    「你們聽說過一種東西,叫檀香刑的沒有……」

    我從他們面前,一一走過輕描淡寫道,

    不過是一些被人指使來行兇的暴徒,居然想和中華民族五千年襲來博大精深的刑訊文化和想像力比能耐。

    事實上這些俘虜,也並不像他們嘴上逞強的那麼堅定,在用錘子和木棍,弄死了第二個不肯開口的賊人之後,就有人屎尿橫流的崩潰了,

    然後經過反覆對照和引證,我得到了一個名字和他們的背景。

    「陳子錕……官拜驍騎校,下城防軍提領左營的副都虞侯」

    「你們對這人有印象麼……」

    有人輕輕啊了一聲,將我們的目光引了過去,卻是崔女正,她的臉色一下漲得通紅。

    「又是一個紅顏禍水的典故麼……」

    謎樣生物有些玩味的嘀咕道

    「我家的營生,曾經有些往來的……」

    她不知道為,眼圈發紅有些泫然的,努力想辯解

    「卻不知他是這般的」

    「我知道了,不關你的事,」

    我溫言寬慰她道

    「不過是懷璧其罪的故技而已……」

    至少我已經知道檯面上出現的人是誰,僅僅因為一個女人,就做出這種破壞規則犯忌諱的事情,份量可還不夠。

    光挨打不反擊,那不是我的風格,起碼要把已經深處來的這些手,都狠狠斬下來,才能杜絕更進一步的謀算和手段。

    京兆府。大理寺、刑部,御史台察院,凡是能沾上點邊的部門,我都想辦法讓人送了訴狀過去,受理不受理其實無所謂,我只要他們一個沒法否認的知情權而已。

    然後將俘虜送幾名到宗藩院去,以婆羅洲本藩的名義,在宗藩院提請一個,關於軍中有人濫權謀奪侵害海藩的議程,在最短的時間內,把這件事情鬧大再說。

    至於為不是全部俘虜,當然是一種試探,防止重要的證人和證物,到了不受控制的地方,突然間全部被自殺或者丟失之類的意外。

    初步佈置好這些,

    「出大事了,」

    一名外出打探消息的人員,跑進庭院來高聲道

    「……」

    說實話,我的第一反應是,難道城外茶園裡的現場,這麼快就已經被人發現了

    「是左城的寶泉街被劫了……」

    「……」

    這些連我都驚訝的站了起來。

    「就在昨夜一群劇匪強人,連夜劫奪了寶泉街上的十數家錢票莊號……」

    「昨夜」

    我好像抓住線索,卻又稍閃即逝。

    「那些大戶商家,都趕了過去打聽情況了……」

    報信人緊接著道

    「拱衛軍和憲軍營,已經封鎖和整片街區……」

    「那匯源號呢」

    一個聲音追問到

    「那段剛好被攔住沒能過去……」

    爆新的人嘴巴嚅嚅了一下,鼓起勇氣繼續道

    「貌似起了火頭,只是裡面的情形暫且不明」

    謎樣生物的小臉,一下子變得煞白如雪。

    同樣發出「阿」一聲驚呼的,還有崔女正,

    馬車咄咄的駛過街頭,花了半天時間,穿過兩個城區之間的距離。

    只是越靠近寶泉街,就越是擁堵,因此在繼續前進一段之後,我們就不得不下來步行過去

    我們很快就被封鎖的軍士攔住。

    「官家辦案重地,等閒不得上千……」

    各色手持步槊的軍人,或是按著腰刀的官差,幾乎站滿了街口,比起那些鬆鬆垮垮的防軍,卻又是另一種精神風貌,領頭是一名肩綴三葉紋章的士官,厲聲喝到。

    「我乃此處匯源號的東主,須得前往查看產業情形」

    謎樣生物一般正經的道,只是袖裡捏緊的手指,代表了她的緊張和擔心。

    「一應情由,已在宗藩院備案了……」

    「請稍待……」

    對方查看了一下,我們出示的身憑和文書,語氣稍稍放緩下來。他走開一段距離,從裡頭喚來一人問了幾句。這才轉頭對我們到

    「你們可以進去了……」

    「不過為防人多口雜,每家只限五人……」

    「不能帶更多人進去……」

    我試圖再次交涉了一下,卻是怎麼也不肯鬆口了。

    好吧,我對其他人示意了一下,讓他們留在這裡等候消息,然後叫上伯符和兩名前騎從護衛,牽著謎樣生物的手,慢慢沿著木製拒馬的曲折開口,走了進去。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是看到滿目瘡痍的街道之上,匯源號被燒的一片烏黑的門面,謎樣生物還是禁不住身體晃了一下,軟軟的靠在我身上,就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氣力一般,露出某種柔弱和無助的表情。

    「堅強一點……」

    我低聲鼓勵著她,

    「說不定事情,並沒有你想的那麼糟呢……」

    既然到了這裡,我們不管怎樣,都得進去看看,我攙扶著臉色青白的謎樣生物,順著燻黑的台階慢慢走了進去。

    雖然空氣中瀰漫著無所不在的熏人煙氣,謎樣生物卻像是受到刺激,打起精神推開我自己行走了起來。

    看起來火起的相當劇烈,能燒的東西都被燒光了,只剩下一堆堆分辨不出本來面目的灰炭,金屬構件也被燒熔成一團團硬塊,石質的牆面被燒灼的出現蛛網一樣的崩裂。

    我們只能一點點仔細辨認著原本的位置和用途,只是看的越多,也越是觸目驚喜,她臉上的悲憤和哀傷瑜伽濃重一份的,隨著伯符他們,突然踩到東西,發出清脆的咔嚓響和低低的驚呼聲。

    我忽然一把將她攬進懷裡,不顧掙扎的用手臂掩住她的眼睛。

    「你……」

    她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羞怒的尾音,就被堵住嘴巴,然後狠狠一口咬在我上臂。

    「不要看,慢慢的跟我走過去……」

    我忍著痛,對她低聲道

    聞到空氣中,異於之前火燒味的焦臭,然後她似乎明白了,忙不住的鬆開牙齒,反手緊緊抱住了我,就像是溺水的人要需找支柱浮板一般。

    直到我走到後庭之中,那種味道已經徹底聞不到,我也感受著她僵硬的身體,在我懷裡慢慢的變軟。

    「你見過真正的死人麼……」

    然後臉色有些潮紅的謎樣生物,抬頭看著我的眼睛突然道

    「當然,而且見過不少,各種樣子的都有,有些還是我親手殺的……」

    我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為了在這個世道上活下去,或許還會殺死更多的人……」

    「但無論如何,我都會是你的堅強後盾的……」

    「誰叫你是我唯一的知己和夥伴麼」

    「謝謝,雖然覺得自己還是很沒用但,不管怎樣,我覺得好多了……」

    她在我懷裡慢慢退了出來。

    從內到外被燒的很徹底,幾乎沒有任何有用的東西和痕跡留下來,連建築也需要大修才能繼續使用。

    真正的損失,其實並不多,主要的擔心和憂慮,是日後消息散開之後,引發的擠兌風潮。

    「現在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重新回到家裡之後,我開口道

    「先說壞的把……」

    謎樣生物有些情緒失落的道,

    「嗯,壞消息是,匯源號的賬簿和記錄,全部焚燬在火災之中了,」

    「這樣我們的清帳和重整,就沒法再進行下去了,還要面對那些客戶的追索……卻缺乏足夠的憑證。」

    「那好消息呢……」

    這句話,卻是抱頭蹲,有些弱弱的舉手發文。

    「好消息是,因為前些日子的債市操作,會員號裡的儲集和藏金,都被我們調用了出來……還沒有來得及還回去……」

    「所以……」

    「所以目前匯源號裡只有一些,日常應兌的小額存留和票單而已……」

    我故作振奮的繼續道

    「總計不過一兩千緡而已……」

    說事不過一兩千緡,折算成銅錢,也有將近兩百萬,對於常人來說,也是一筆難以形容的巨款了,要知道就算是在生活成本居於二流的廣府下城,

    一戶五口之家有百緡的月用,就可以稱得上是殷實之家了,置辦一桌上等的席面,也不過一萬錢撐了天。

    不過對於剛剛從債市撈了一筆的我們來說,基本就可以當成是簡單的數字而已,之前是聽聞匯源號出事的關心則亂,

    現在情緒和心思安定下來,理清頭緒就不是那麼觸目驚心了。

    這些日子,對於廣府五城的居民來說,無疑是一個多事之秋,各種接種而來的事件和變故,讓他們目不暇接的充滿了話題和談資的同時,也陷入持續的惶惶不安之中。

    兩百多名官差和鄉兵,被人屠戮在城郊的茶山裡,堆疊在竹枝和枯樹覆蓋之下泥塘裡的屍體,甚至到了第三天,才因為發出惡臭而被人發現。

    而那些現場僥倖逃生的少數人員,居然全部嚇破了膽,沒有一個回來,而是逃出畿內或是躲到鄉下去,而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

    但是對於參與這場策劃的人來說,就是不折不扣的噩夢和災禍了,馮十三並沒有按照他們的預期,去對付那個目標,而是僅僅丟出一些小卒子,在對方宅邸附近虛晃一槍,

    然後用替身騙過大多數人,親自帶著潛入廣府的另一批人手,他真正的親信精銳,對著廣府財貨雲集的寶泉街,發起了襲掠。

    而且他理智的沒有去動那些性質比較敏感,或是守衛森嚴的官辦產業,而是選擇寶泉街外圍的幾天街上,那些扎堆在一起防衛力量相對鬆懈薄弱的中小錢號票行來下手。

    於是收穫頗豐,事後還放火毀滅行跡,而那些官辦產業中的護衛雖眾,卻不敢輕易擅離職守,於是幾乎是坐視這街外強人的肆虐。

    事實上,當天被封鎖的寶泉街外圍的街市中,這位南海十三郎又重新回來了一趟。

    他穿了一身車伕的打扮,很好掩飾了他被海風和濕氣浸潤出來,有些古銅發暗的膚色,蹲在茶舍的布障邊上一邊喝水。

    一邊望著那些身穿華美衣袍,卻只能在家人和奴僕的攙扶下,如喪考妣、呼天搶地或是嚎啕大哭的人們,不禁在嘴角拉出一絲冷笑。

    他是誰,他可是大名鼎鼎的蒼鷂子,縱橫外海的十三郎,十五歲就殺掉不順眼的上官,反出水師的一代大梟,在廣府的能耐和暗線,可比大多數人想的要深厚的多。

    雖然他對侵吞了藏銀的那家仇怨不減,但是絲毫不妨礙他用自己的方式,來取回所收到的損失,並且索取更近一步的補償。

    他可不是無腦的瘋子,而是在陰謀詭計的算計和反覆中浸潤出來的老油子,既然那些高高在上的官人,妄想驅使他去做那為人前驅的炮灰之事,那自然也要有心理準備,承受相應的反噬和倒算。

    善謀人者人恆謀之,一報還一報,這世道總是很公平的不是麼。

    被他當作名面上的掩護,直接捨棄掉的所謂精於成員,其實是團夥中那些桀驁不馴或是野心之輩,

    此刻作為他們的歸宿,估計是在官家的牢獄裡,享受各種盛情之極的招待,為莫須有的欲加罪名折騰的死去活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5:13
第一百三十九章 際會(文字)

    地攤王孫陳淵,揉著眼眶,從席地宿營的褥子上爬了起來,像其他人一樣,抖了抖掛在還算稀疏的陽光下,將這片臨時的營地,變成新鮮的介蘚一般的斑駁起來。

    斷斷續續的走了漫長的路程之後,他現在唯一的關心的事情,就是今天吃什麼。見多了路上那些歷任麻木的淒慘事之後,這位前洛都人只覺得每多活一天,就像是賺來的一般。

    愈加清瘦的鵬舉兄,正在指揮這一些人,做著簡單的操練,瘦弱一些的人拿著斜削尖的竹竿,強壯一些的拿著結實的木桿,部分還帶著鐵尖,然後在披著架子拿著兵刃的少數均頭帶領下,三三兩兩的做配合的動作。

    隱約聽到他們一些歌子

    天遣我輩殺不平,

    世間曾有幾人平

    寶刀打就請君用,

    殺盡不平享太平。

    雖然有些文理不通,卻連稚兒都可以朗朗上口,卻是陳淵這個半通不通的識字人,給拼湊出來的歌號。

    曾幾何時,這群流亡之人,已經成了河南地方上小有名氣的劇寇——大鵬營,這是火並了另外幾隻,試圖吞併這股外來勢力的,前官軍演變成的賊寇,打破了十幾個城寨之後,所闖下來的威名。

    當然了,他們並不知道這個劇寇的名氣,還有相當部分是某些別有用心之輩,刻意給鼓吹出來的。

    因為在這只倉促形成的大鵬營的身後,其實還有一隻來自洛都的兵馬,在不緊不慢的尾隨著,幾乎坐視這他們洗掠過一個又一個的城邑和市鎮,打破一個又一個堅寨和鄔堡。

    然後才跟上來收拾殘局,同時驅趕和逼迫那些盤恆與道路的賊寇亂匪,相互合流或是火並之後,向更遠的方向奔逃而去。

    這也是來自洛都方面的觸手,名正言順進入外州,那些桀驁不馴的!軍頭們的地盤,而讓人無法拒絕的理由和契機,然後挾重兵以整頓防務或是追責治剿不力等之類名義,從容改變當地的權力架構和歸屬。

    而這一切,同樣只是洛都城裡,各種權利紛爭所外延的一個部分而已。

    「是大鵬營的好漢麼……」

    繡著替天行道四個大字的素青底旗幟下,一名披著半舊山文甲的軍將,高聲道

    「梁山馬步正將劉琦,前來相迎……」

    在他身後是一行騎著騾馬的鼓吹手,正在參差不齊的努力發出發各種喜慶歡快的聲調來。

    大海的另一邊,梁山的全權特使——羅克敵,正在登上夷洲專用海商——胡靜水的主船,他背負這樑上上下近十萬口人的囑託,踏上前往異鄉的遠途,

    雖然梁山再次打贏了官軍,但是局面反而惡化了,各種缺醫少藥和生活物資的短缺,每天都有人死去,每天都有人偷偷下山,試圖跑出去討生計。

    作為總首的兄長羅膘騎已經有些心力憔悴了,自從前年的山頭驚變,幾大派系在內的梁山中高層,幾乎一掃而空,底下又有人自理門戶拉隊伍走了不少,不但多年的儲積,毀之大半,連帶梁山錢糧物資,出手和輸入的渠道和來源,也因此幾乎斷絕。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附近州縣那些被擊垮的官軍,經過了勢力易主的大洗牌之後,卻又重振旗鼓殺了回來,打算用內亂疲弱不堪的梁山,作為祭旗和立威,不過反倒成就了羅膘騎的總首領地位,多少挽救了梁山渙散的人心。

    如此折騰下來,繼續留在梁山附近的人手,已經不足本來的半數,其中還頗多是無處可去的老弱之輩。

    說實話,他是一個出色的軍人,但未必是一個出色的管理者和施政人選,只能依靠舊日殘存的班底,維持著,所幸軍事上的勝利,為他聚攏了人心和權威不墮。

    但是依託梁山本身有限的出產和單調的經濟結構,就算打了勝戰,並不能變成變出日用所需來,長此以往梁山卻是愈加的疲弱。

    這時候有人來投,哪怕再困難也要接納一二的。

    戶部的公事房之中,拿著告病條子的司務廳丞盧銓,正在愁眉不展的發著愣子,連帶日常最喜歡的桃酥羹,也沒有了胃口,從早到晚一直冷放到發出異味,也沒有人進來收拾,

    因為他們都被此間的官長,有些失態的趕了出去,不許靠近一步。

    派去製造事端和試探內情的哥舒慶,已經無故失蹤好幾天了,他的家人已經到衙門裡來鬧;負責掩護和善後的陳子錕,親自出手謀奪不成事敗,惹上大麻煩,此刻正在被幽禁軍營裡接受上官的盤查。

    而真正用來打頭陣,於髒活行事的死販子馮十三,卻根本不受約束,利用官面上的掩護下虛晃一槍,就做出這樁破天的大案來,然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雖然說直接參與此事,被牽連進去的檀氏,固然少不了一場滅門之禍,

    但是對於居中聯繫策應的盧銓來說,也是徹頭徹腦的覆頂之災了,對此他發現自己,居然沒有任何約束,或者說可以善後的手段,

    用他背後的最大依仗,尚書省中直接遞過來的話說,便是須得收手了,這是已經不是他們這個層面,可以推動或左右的了。

    一旦寶泉街的大劫案,和他所代表的勢力聯繫在一起,那就是更大的禍事了,因為根本沒有人會相信他個人,關於寶泉街結案,只是節外生枝的自作主張的說法,

    他們只會看到某人為翦除異己,不惜買通盜匪洗掠廣府的財富重地,損害國朝利益的做法,這可是比動用防軍去攻打某個海藩居所,更加惡劣的事態。

    並且將至引申到某派勢力,為求目的已經不擇手段,到打破成規和底限的程度,而引發新一輪的黨爭侵軋。

    於是,事情只要在他這個節點結束和消失,就是最好的選擇了,雖然在戶部裡他號稱手眼通天的「內主事」,但是更多是利用和依仗這個職位的便利和消息,所羅織出來的權勢網洛,一旦失去有力的支撐,脫離了這一切後,他本身的行動力,可說幾乎等於零。

    這樣的話,他就算是想請辭出走,或是尋個過錯,流放他鄉的條件,都不可能被接受了,只要他還活著,

    棄子就要有棄子的覺悟,雖然這件事,同樣是因為另外一個,比他更重要的棄子所引發的,但是那些人至少看似慷慨的給他留下了,安排家人出奔和告別的最後機會,至少在這戶部的衙門之中,是不會過分亂來的。

    隨著他繁複拿起放下的嘆息聲,一遍遍的擬文,又搓揉撕掉的猶豫和糾結,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昏黃的太陽餘暉,終於消失官廳署衙的脊黑瓦,飛簷走拱之間。

    外面的司員和文吏們,終於按耐不住,相互鼓起勇氣,重新推門闖了進來,卻只能對著空空如也的桌案,發起呆來,因為他們的上官,司務丞大人已經不知所蹤了。

    夜幕籠罩下的海邊,充滿了某種讓人舒爽的涼意,打扮乘一個小商人的盧銓,佝僂著身子,儘量靠向陰影的黑暗中,似乎這樣就能獲得某種安全感了。

    他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從自己辦公的衙門裡爬牆出來,多虧了這個因為年久失修,被雨水沖開,卻又因為官僚亢長的拖諉作風,還沒修補起來的缺口。他出乎所有人意料逃出了各種眼線的監視。

    貪生怕死的天性和私心,最終還是壓過了,對家人安危的擔心和牽掛,畢竟,只要自己還活著,妻妾可以再娶,兒女也可以再生,死了這一切就一了百了了。

    他在城郊還有秘密的藏身處和暗藏的財貨,只能能夠離開廣府,躲上一段時間或許還有轉機,雖然極其渺茫,但是只要有一線可能,誰有願意去死呢。

    他也在賭,賭他的那些上線們不敢在第一時間,並報各自的主子而是試圖自行處理事態,賭背後的靠山們得到延遲的消息後,也不敢拿出全力來,動用官方上力量來搜捕他,而是繼續將事情扼殺在檯面之下,這一次他似乎賭對了,順利的利用另一套假身份,徑直逃出了城外。

    他只想有多遠逃多遠,其他東西就只能拋在身後,最好是逃到廣府那些大人物,力所不能及得所在。

    夷洲,他看著手上的船牌,這似乎是他可以花錢弄到的最好選擇了,搖曳的燈火和鳴響的鐘聲,傳來催促上船的喊聲。

    然而,天明不久之後,他就後悔了,等等,為什麼我上的是婆羅洲的船啊,他在心中怒吼著,因為,從船工水夫到船東,全是婆羅洲的口音,他們祭拜的也不是廣府船商常見的龍王,觀世音,或是其他常見的海神之屬,而是仗著一堆翅膀的水神句芒。

    然後,他有些欲哭無淚的看著碩大的船帆上,那個三顆棕櫚的標識,如果沒有弄錯的話,那應該是代表羅氏藩的家紋,而且還是屬於那位聲名鵲起的大公子所有的。

    也就是說,他轉了一圈,莫名其妙的跑到了對頭所屬的船上來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5:13
第一百四十章 多卯蒸鋼?(文字)

    滿是煤灰和污水的礦山,出入在其中蓬頭垢面,衣裳襤褸的人群,絕大多數都是藩奴,或是歸化人,轟隆作響的軌道上,是牲口拉的礦車,充滿了某種工業時代萌芽前的光怪陸離。

    我暫時放下手中的事情,來到這裡,卻是因為回到廣府之後,我一直在尋訪的某件事情,終於有了結果。作為一個後現代注意的穿越者,我在這個時代想要取得優勢的介入點,其實不是很多。

    之前我是專程去尋訪這個時代關於蒸汽機存在痕跡的,結果是令人大失所望的,不但碩大笨鐘而且各種功耗極其低下,開動起來整個機器都籠罩在熱氣和灰煙之中,幾乎沒法讓人近身,而且開動一段時間就要停下來清理各種縫隙的積垢和沉澱,或是修補壓力膨脹造成的漏水漏氣。

    總而言之,這種多卯蒸鋼的產物,在這時代,毫無工業時代的朋克美感,只是一種極為坑爹的存在。

    被稱為鍋騾機,因為最顯得特徵就是機會佔據了大半體積的鍋子,和像騾子一樣難聽的鳴叫聲。

    與此有關的是一位少府寺物造司器匠,就是負責工坊機械修造的大匠。

    按照本朝在技術領域的分野,或者說科技樹殘缺不全而產生兩極分化,那些看起來高端大氣利潤豐厚,而受到朝廷重視和管控的行當,及其相關專業人員,才能被成為師,比如酒師、燒造師,而那些粗笨普遍的大眾職業,就只能稱作匠了。

    從某種方面說,南朝無意識點錯了科技樹,而這個錯誤已經發展到,常規的手段和行政命令,都無法糾正的程度。

    這是時代水力機械的發展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以至於強大到自上而下的既得利益階層,保守而頑固的堅決排斥任何新替代產品的程度,因此哪怕在梁公的時代末期,已經出來最原始的蒸汽機械,已經卻始終被侷限在礦山之地,作為排水和升降牽引礦車之用。

    畢竟在降雨和河流都十分充沛的南朝版圖內,精密系統化的水力機械的優勢還及其明顯,而早期版本的蒸汽機始終充滿各種事故和複數傷亡的負面傳聞,也只有在礦山作為消耗品的那些藩奴,才能不在乎這種粗糙而危險的東西。自然也缺乏為了這些廉價的勞力,而進行改進改良的動力。

    因此這些礦山使用的蒸汽機,也被稱為獸口,令人望而生畏的和礦山的事故牽強附會在一起,構成某種令小兒止蹄的存在……

    我找的這個人,叫沈岳,據說祖上是吳興沈氏的別支,不過泰興年間,沈氏出了一位奇女子,以選侍身份奉入廣平王邸,得到當時被指為太孫的唐光宗寵愛,不但誕下長子,還選為側妃,因此也上演了一幕悲歡離合的世間大戲。

    時正逢安史之亂爆發,無數宗室骨肉離散,這位沈妃也不幸蒙塵胡難,從此不知音訊,直到乾元末年,才被領兵平定河北的梁公,從民間重新尋回並寄養府上,直到光宗的地位鞏固,方才迎回宮中,冊封惠妃。

    因此,雖然這位沈惠妃沒做過皇后,卻實際上執掌了大部分的後宮權柄,並且因為是太子興宗的生母,在這位光宗天子身後,一躍成為興獻太后,甚至還壓過了名門高閥獨孤氏出身的文興太后,

    沈太后一生輔佐興宗天子,承啟泰興之政,而維繫了乾元以來的中興氣象,內聚賢良而外弘天威,是為後來近百年黃金時代的起端,史稱一時賢良德容之典範。

    她最出名的事蹟,就是在光宗病重垂危之刻,力主召回已經告假在南海的梁公,數千里奔還星夜入大內,於君前立為輔命攝政,確保了興宗地位的穩定傳承。

    然後又在興宗君位鞏固之後,親自勸得正當壯年的梁公,以分藩嶺西,南海為代價,退養故里,而將世爵官位交由長子蓬萊公承襲。

    光是這兩件事,就足以保全了大唐數代帝位的長治久安,在重修的《女訓書》中,僅位居長孫皇后之後的賢德典範。

    但也因為她在梁公府上暫寄的那段淵源,因此在各種野史俾抄之中,造就了很多被人津津樂道的猜想,比如五朝元命的權臣和命運坎坷的太后之間,那點不得不說的故事的

    但不管怎麼說,擎帶著這只沈氏旁出,一夜之間,一躍成為成為新貴的外戚家族,不過沈氏本身只是寒門小戶的出身,沒有底蘊和積累,因此就算是做了外戚,也是凡善可陳,中庸平泛而已,

    只是在沈太后的約束下,本分低調一些,相比其他外戚勳族,名聲尚好,因此得傳世爵享祿十數代而終,然後在乙未之亂,最早南奔到嶺外,也算是一個沒落的小世族。

    到了沈岳這一代,在南朝少府寺名下的營造部門中,做了一個精工大匠,同時也是百工學堂裡的客座指導。

    他的悲劇,無疑是從與蒸汽機相關的那一刻開始的,作為將物造司裡收人尊敬的資深大匠,他想獲得更多的突破和靈感,於是鍋騾機這種粗糙笨重的產物,無意進入的他的視野。

    據說,他試圖將其變的更加精細化,然後在自己手上煥發出一種不同的結果,他帶著徒弟做出了一個縮小的聯動模型,來證明可以用在其他行當,並成功取得了某位大官人的賞識和關注。

    但是這樣卻無意間觸動了其他人的利益和神經,於是他就為此付出了代價

    他身上的傷殘,也是這一次失敗的對外功能拓展推介,所留下來的,隨著爆炸噴湧而出的滾燙水汽,直接奪走了了一隻手和一隻眼睛,還讓他面部變成了可怖的陰陽臉,嚴重的燙傷他差點沒有挺過來。

    然後醒來後,他發現自己失去了多年培養的學徒和一生積累的名聲,只能淪落在這條與礦山相關的陋街破巷的棚戶裡,給人做些修補鍋具的手藝謀取生計。

    找到他並不算困難,只是聽說我要找的人沈岳,都是一片搖頭,但是再問一個會點手藝的殘疾人,被問到幾個人的那種恭敬,都會變成一種奇異表情,然後給我指了一個大概的位置。

    最後一個人,將深一腳淺一腳的我們,帶到了一個拐角的垃圾堆前,然後突然喊了聲

    「老獨眼,生意上門了……」

    就見蠕動的垃圾堆,突然冒出一個人來,他頭上頂著和頭髮已經分不清彼此的骯髒破爛,搖頭晃腦的四顧道

    「誰。誰,是鍋子還是壺把,……」

    我看到一個佝僂著身體,披著麻袋片一般的破布,手指像是雞爪一樣的人,不由有些大失所望,這就是我尋訪的前大匠?,不是一個街頭最常見的乞丐

    沒有得到回答,他還有些神經質的自言自語,繼續在垃圾堆裡翻找這,對我們就像是空氣一樣的熟視無睹。

    「我乃是羅藩……」

    跟來的扈從,出聲介紹道

    「不不認得你,唔要打擾……」

    他佝僂的身體,突然一個激靈急忙回答道,然後重新扎進垃圾堆裡,背對著我們發出某種語無倫次的喃喃自語,。

    「饒了我把……」

    「我不會再做了……」

    反覆念叨著直到我的人,從旁邊他狗洞一般塞滿亂糟糟事物的蓬窩裡,捏著鼻子翻出一個鐵片和木條、竹篾製作的物品。

    「這是你做的麼……」

    我仔細看了眼,赫然是一個相當粗陋的機構模型,見到這東西,他像是瘋了一般的撲上前來,卻被摔了個空。

    「還給我……」

    他怒吼著,然後變成某種卑恭虛膝,頻頻的在地上磕起頭來哀告道。

    「這是我最後的一點想念和魔徵了……」

    「斷斷不會礙著你們的事的……」

    「可憐可憐我這個老廢物把……」

    然後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我親手將這個模型,重新放回了他的面前。

    他有些難以置信的看了我一眼,畏畏縮縮的抱在懷裡,用髒髒到看不出本來底色的破袖搽了搽,結結巴巴的道

    「謝謝,謝大爺……」

    「我需要僱請一個懂機構修造的人,」

    我平聲到

    「這樣的東西,你還能做麼……」

    「你真的不是那些人派來戲耍我的……」

    他呆滯麻木的眼神中,終於有了些遲疑。

    「混賬,這是話……」

    旁邊的親隨,卻是喝斥起來

    「你算東西,值得本藩屈尊前來耍弄……」

    「難道你是海藩家麼……」

    他呆呆的應道

    「和將作、少府,都沒有於系麼……」

    「正是」

    「有生之年啊……」

    他念了這麼一句,卻是突然嚎啕大哭起來,夾雜著又喊了幾個聽不懂的名字,沖刷的臉上污泥,一條條的掉落下來,顯然是真情流露。

    第一件事,就是把他帶去清洗於淨,然後好好的吃一頓,然後問了幾個機構工藝上的問題,他的回答尚可,看起來並沒有因為惡劣的環境,而消磨了他的思維和記憶。

    籍著這個機會,他也提出第一個要求

    「能不能找回我那幾個徒弟來……作為幫手」

    當然我從善如流,派人跟著他花了半天時間,才找回當年的三個學徒,其他人不是死於困頓,就是不知所蹤了,看起來工藝界的學霸作風和黑幕,也是不少的。

    不過重建一個可以運轉的蒸汽機模型,哪怕是最原始的,可不是能夠馬上進行的事情,許多材料還要採辦和製備,比如密封用的凝膠,管道用的密制軟鐵,甚至還有桐油和纜繩之類,不知所謂的東西。

    此外游標卡尺,刀具、模具、磨具、夾具之類的簡單工具,在這個時代早已經有了相對成熟的規範,但是民用的,官用和軍造的精密度標準,根本不是一回事。越是後者,管控越嚴。

    處理安置好這些東西,我回到家裡,卻看見來自宗藩院的陳經歷,已經久候多時了。

    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尷尬和無奈,讓我有些奇怪和微微的暗自擔心。

    「宗藩院找我去說話?」

    「不是,是請赴個小宴而已……」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5:13
第一百四十一章 交涉(文字)

    提提踏踏的馬車,在陳經歷的指引下,七拐八彎的來到左城,宗藩院附近,被稱為嵐流坊,桂平裡的城區。

    與其他的市民大眾生活區,最多見的木棉和茶花,木芙蓉等街道景觀有所不同。過了作為地標的彩漆牌樓之後,

    這裡最多的就是散發著桂花、玉蘭等夜香花卉的街道,空氣中多了點脂粉味,讓夜幕變得有些旖旎起來。

    微微有些絲竹樂聲,開始隱隱約約的流動在涼爽的夜風中,隱藏在高強和閣樓背後的,是連片扎堆的風月蔽菽。

    那些,窈窕婀娜的身影在簾子和帷帳後面,用半露不露的身形,驚鴻一現的皓腕藕臂,鶯鶯瀝瀝的儂言軟語,直接或者間接吸引著,路過行人的注意力和眼神,既所謂的「綺樓望客」,這也是廣府的一大人文景觀。

    為了某些不方便放在檯面上的話題,或是不適合在家中招待的對象,早年的「我」,也曾經到訪過一二類似的特殊場所,甚至小規模的包過場的,只是從來沒有留過夜而已。

    從某種程度上說,擁有從廣府到洛都到江寧等多個地方不同風格和體驗記憶的我,勉強算的上是半個老鳥,。

    馬車徑直穿過了這些燈火通明治下的紛擾,

    來到一個綠茵叢簇的小小庭院門前,和我的心理預期,頗有些落差

    裡面卻是別有天地的精緻和富麗,

    一些帶有典型南音風格的唱曲小調,縈繞在曲廊之間。

    「此處乃是琉球藩尚氏的公館……」

    陳經歷側頭低聲為我介紹道。

    此琉球就是後世那個琉球,近代才為日本所殖民的沖繩群島,因此琉球藩不是大藩,事實上,尚氏在琉球開藩的時候,整個島上土族三山部眾的全部戶口不過數千。

    不過禁不住地理位置太好,所謂東海之通要,諸藩之折衝,因此依靠為過往船隻提中轉和服務,而富甲一方,尚氏也因此經營海貿為世業,就算在廣府的海商集團中,也算是排名前十的存在。

    而尚氏自稱先祖乃是出自,歷經天寶、乾元、泰興三朝的宿將尚可孤之後,但是他們有史可考的先祖,其實是來自觀應年間,因為天下大亂蜂擁而起的江淮之地某隻反賊——補天軍。

    在首領尚讓敗亡之後,其中二號人物——尚君長,帶著殘餘的鄉黨奪船出海,漂泊到琉球,遂奪其地,向南海請臣,遂有琉球藩之名。

    雖然比大多數海藩都有錢,但是在家世和底蘊就差了點,因此,平日的地位有些尷尬,暗稱為爆發戶一流,不過在城中擁有很多處公館,作為結交上層之所。

    借助這麼一個場合來見面,似乎已經代表某種態度,以及緩衝和折轉的餘地。此間主人乃是尚氏的,只是露面寒暄了幾句,為我們留下一個清淨的場所

    當初那位受理我申狀的元老出現了,他姓杜,字俊怡,據說祖上是南奔的宰相世系之一,杜氏族人之後,在宗藩院的上百名元老之中,算是少壯之流的

    「羅生……」

    他滿臉歉意而拉長的聲調,讓我一個激靈的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事有從權,不得不如此了。」

    「總之,事情就是這樣的……」

    發令調兵的陳子錕逃了,從戒備森嚴的軍營裡逃了,帶隊上街的校尉劉子光死了,自己溺死的糞桶裡。

    這兩位關鍵人物一逃一死,怎麼就這麼剛好,在我提請宗藩院,進入辯查的程序中,就得到了這個結果。

    我第一反應是,你妹的玩我麼,

    陳經歷一臉尷尬的站在一邊,似乎對這種情況,也很有些無奈的樣子。

    「這對宗藩院來說是極大的醜聞把,若是我不依不饒,繼續追索下去的話

    我很快想明白了前因後果。

    「固然是觸不到幕後的人物,但是宗藩院本身卻不見得好過把……」

    「羅生……」

    杜俊怡臉色一滯,卻是轉而苦笑道

    「何苦為難我們這些站在前台的……」

    「那又何苦為難我這麼一個小藩家……」

    我冷笑反駁道

    「因為某些人的肆無忌憚,所遭受的無妄之災呢……」

    「羅生這是,打算一意孤行麼……」

    他臉色變了變嘆息道,卻是暗含某種威脅的意味。

    「人死了可不會活過來的,」

    我繼續到

    「更別說本家的名聲和清譽……就這麼白白算了」

    匯源號留下的爛攤子,還要妥善處理,錢還是小事,信譽和信心上的損失,才是最要緊的。

    而對我來說,最大的影響是,失去這個一個合理操作金錢的平台,很多事情一下子都變得不便了。

    「我也沒有理由,為別人的過錯,去顧全你們的大局不是……」

    說到這裡,我咬牙切齒的沉聲道。

    「大不了一拍兩散,粉身碎骨也要讓那些肆意妄為之輩,知道叫匹夫之怒……」

    杜俊怡臉色一滯,竟然有些沒詞,出現了冷場,我乘機扭頭就走。

    「多謝款待,無須再送……」

    「何至與此……」

    這時候終於有人坐不住了,從帷帳另一端走了出來,卻是我有過一面之緣的另一位更為年長元老,只是不知其名。

    「這位乃是宗藩院推事會的鄧首座……」

    杜俊怡也回過神來趕忙介紹道

    「幸見鄧首座尊容……」

    我微微驚訝了一下,

    宗藩院事務的頗為繁複,因此設立了多個專門的委員會,以分工處理藩務,如推事會專署海藩的刑名事務裁斷交涉。

    作為推事會的首座,也算是核心成員之一了,猶在那些擁有提案和便決權的資深元老之上。

    我也是勃然作態,想直接謝絕掉,下次再謀求更好的條件和,沒想到直接引出一條大魚來。

    「驍騎校之輩,仗著門蔭庇佑,這也是實在太不成體統了……」

    這位鄧首座對我溫聲

    「損害國朝與臣藩關係,罪不可恕……」

    「但無論如何,於情於理,羅生那裡自當補償一二的……」

    「貴府宅地和匯源號的損失,陳家自然將一併承擔,新牌照也會發下的……南海社下的大通寶行還會宣佈入資一二如何。」

    這算是利誘了,大通寶行是南海社下,最大的貴金屬交易行,謎樣生物背後的白銀一族,多年謀求而不可的的結果。

    「此外,我要求保留本家對相關人等,追索到底的權利……」

    一系列許諾來了出來後,我想了想,補上最後一個要求道。

    「我可以不管背後,但是已經站出來的人,死活勿論,必須給我個交代。

    「如果你們做不到的話,也不能妨礙我自己去拿……」

    「這個」

    杜俊怡猶豫了一下。卻是鄧首座搶著回答

    「理應如此」

    在「我」走了之後片刻,杜俊怡嘆氣道

    「最後那條,鄧公何苦要如此應承他呢,……」

    「我知道你與檀郎的交情,也曉得你的初衷」

    鄧首座,不動聲色的警告道

    「可陳家的好處,不是那麼好拿的……」

    「一不小心把我們推事會,都給拉下水了……」

    「龍雀園那裡遞了准信,對宗藩院表示了某種關注,並且附和了某項提請

    「現在事態,已經不是你我可以操弄的了……」

    回家之後,已經深夜,打著哈欠趴在桌子上,等待我的謎樣生物,聽完這個過程之後,突然發問道

    「為加上最後一個條件,這不是將他們背後的人逼到牆角,得罪死了

    「你以為我輕易放過這些罪魁禍首,他們背後的人,就會對我感激涕淋,伸出有好之手麼……」

    我白了她一眼,這或許就是女性和男性思維立場的細微差別。

    「少女,你太甜了……」

    「既然我們已經變成對方的絆腳石,又何必擔心得罪多一點少一點的差別

    「只能拉開車馬,見招拆招了……」

    「畢竟我們也不是孤軍奮戰的……」

    在這裡只是達成一個意向,然後看各自的條件和事先情況,才能完成最後的協議,陳經歷作某種意義上的代表,見證現場的交涉。

    我這邊的戰場或許已經暫告一個段落,但是陳夫人那裡的戰場,卻是才剛剛開始的。

    隨後下來的幾天,我發現自己似乎有點低估他們補償一二的決心和內容了

    一夜之間,各種問題似乎迎刃而解了,或者說自然而然的消弭無形了。

    廣府海兵總署新派來的代表,提出一個數額更大的訂單,而且期限長達八年,採購範圍擴大到二十多種。

    攀污藍路坊的那幾家人,被最快時間以判了流放和杖刑。

    天工號和八雲社的牌照,也在最快的效率內,重新發下來,有經辦吏員親自送到門上。

    那些打交道的人,也似乎換了一遍,各個都變的溫文有禮,服務熱情,一股子模範公務員附身的情形。

    這就是幕後的權勢直接體現到檯面上來的作用,讓人飄然不可自拔,又有點虛幻不夠踏實的存在感。

    很多年後,我得以大權在握,再臨此地,重新接觸到折斷塵封的舊檔之後,不由的會感嘆,當年的機緣和運氣使然,居然在人生起步的階段,躲過了這麼一次半途而廢的災劫。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5:13
第一百四十二章 變聞(文字)

    五六月份的入夏,正是信風初起,經過漫長的等待和蟄伏,往來北地的航路,開始回覆全盛的時節,只要能夠進入合適的航道上,信風和海潮就像是自動運行的高速公路一般,將行船的人客貨物送到你任何想要去的地方,哪怕是極北的冰原之地,只要你有合適的人手和準備,也不再是另大多數人止步的畏途。

    經過數百年繁忙的運作,唐人的海商們,已經適應和改造了這些航路上每一個細節,風險也被控制到了一個向當地的程度,這又造成了近岸中小船舶的短途航線和近海捕撈業的興盛。

    事實上,這些貫通南北沿海地區的航線,一年四季大部分時候,都是適宜航行的,只是順風順水的世界,和往常時節,甚至逆風的時節,各種的運營成本,肯定大不相同的。

    因此在一年幾度的信風之期以外,除了特定的官船和客舶之外,也就是一些壟斷性或是高利潤的專船,可以繼續跑下去。當然了,像我家這種不用考慮運輸成本,隨時隨地向夷洲送人的,肯定是個例外。

    隨著日漸繁忙的海路帶回來的,還有關於北地的一系列消息,比如:

    安東藩與平盧道的戰爭已經到了尾聲,洛都朝廷發河北以東諸鎮兵馬的征東戰役,以雙方打的筋疲力竭,最後只換了延邊幾個城寨的易手而告終。

    所謂的南下戰役,在淮北設了行營之後,卻像是陷入泥潭之中一般,至今尚未有個分曉,然而,最初呼人意料的事情發生了。

    登州城被攻破了,嚴格說是大名鼎鼎的登萊鎮,與海藩關係最親密,號稱北地第一口岸,自成一體行同一個小王國一般的登萊鎮,就這麼被洛都派出的一位,根本名不見經傳的將領及其麾下軍隊,給奪取了……

    這讓很多人感嘆之餘,卻有些無動於衷了,畢竟嶺外發生的事情,對她們來說有些遙遠,更別說陌生的北地,

    不過對於大量參與經營的南海社來說,就不是一個利好的消息了,十幾家與北地的登萊鎮相關產業,或是擁有份額的商社行會行情大跌,作為最直接的體現,就是所發行小額憑票和債單,像是跳水般的一日數變,狂降不止。許多人就在這一個消息之後,蒸發了成千上萬的身家

    眼下的匯源號,也有資格發行債單了,雖然名氣不顯,未必有多少人青睞。不過對我來說,更要進的是另一件事情。

    宗藩院被一再推遲的聆訊會,終於要召開了,我作為天目山下的遇襲事件、梅山行館的圍攻事變等諸多事件的見證人兼參與者,也在受邀的範圍之內。

    按照宗藩院裡的基本法則,諸藩之間的競爭,是被一定程度上允許和鼓勵的,以保持這些藩家之間,優勝劣汰的活水之勢,同時還能加強他們對於國朝中樞的依仗;

    同樣在廣府的朝堂之中,前往權利巔峰之路上,同樣也少不了,被掩蓋在風光雯月之下的,血淋淋的動物法則和作為墊腳石的失敗者們。

    權利鬥爭而延伸出來的各種不擇手段是正常的,惟一的底限和要求是不能被抓住,但是一旦被人查獲現行,或是揭發和檢舉出來,就是不可容忍,或是眾所唾棄的失敗者。

    失敗的陰謀和手段,也要為此付出相應代價,只是依照權勢和地位的多寡,體現為不同的形式而已。

    至少在裡世界到表世界之間的基本秩序和明定的律法,這時候就會正式開始發揮作用了,對被抓住的失敗者,進行定罪和懲罰,貶嫡,奪職、削爵、去藩、流放乃至賜死等,根據所處的地位和掌握的資源,以及上圍著的態度傾向,來最終蘅定……

    理論上,我只要去陳述我所見所聞而已,連提出疑問和質詢的人和話題,都先定好了章程和次序,顯示出某種大勢使然之下,陳夫人所代表派系的某種優勢。

    想到這裡,我在銅胎銀膜琺瑯鑲邊的正衣鏡前,再次拉了拉微小到,幾乎不存在的細細皺褶,粟藍綃羅的衫子,銷金花樣幞頭,看起來英挺照人又很有些陌生感。

    反印的鏡面中,臉色有些微紅的抱頭蹲,正在往我的琥珀片的腰帶上系一些小掛件,已經泌出細細的汗珠,看起來十分的可愛,我有些憐愛的摸了摸她的腦袋。

    「你自戀夠了沒有啊……」

    門外傳來謎樣生物不耐煩的抱怨和催促聲,終於讓我走了出來,然後伸手讓我低頭,再次整了整前襟。

    我還看到了,遮遮掩掩躲在門廳簾子後面,目送我的崔綰婷,不由對她露出一個意味深長地笑容。

    在瀰漫蕩漾在城坊街道之間,鐘鼓鳴聲敲過了第二遍後,我也走下馬車來,再次看了眼躲在馬車上的謎樣生物,努力露出一個鼓勁的笑容,

    然後踏上左城和老城之間的利澤門邊上,最大的建築群——宗藩院,有些熟悉的台階,雖然我是第二次來這裡而已。

    曠達的街道之中,在短衣持矛的防軍撐出的封鎖圈外,早就被本地士民,裡三層外三層的圍個水洩不通,每一個下車進場的人物,都會成為他們,或多或少的話題,這也是天子腳下,都中之人的一大樂趣了。

    穿著深青官服的陳經歷,幾乎是從上面小跑著倒迎了下來,體現出某種功名和權勢激勵下的活力。

    「羅生你可」

    某種漏氣的哧哧聲,別人尚不明白,但是作為親自操試過無數次的使用者,我幾乎頭皮發麻背後汗毛站立著,條件反射一般的側身低伏,用手護住頭臉

    這時候,近在咫尺的陳經歷卻悶哼一聲,迎面撲到在我身上,幾乎順勢將我壓倒在台階上。該死,我暗罵一聲,順勢翻動一下,試圖用他擋住襲擊的方向,然後我感覺手臂一陣劇痛,卻是一隻無尾的短矢插在上面,然後變成火熱的麻木脹痛,已經抬不起來了……

    除了連弩射擊偶然在台階上落空的突突動靜外,還有幾聲乒乒的火銃響聲,台階之上頭破血流的又被打到好幾個人,這段舒適記得額台階,似乎一下子變成死亡遍地的修羅場了。

    底下的人群中這才反應過來,如滾開過的水一樣,驚起一片慌亂和奔逃,也將那些試圖維持秩序的防軍,沖的七零八落。

    有些人想去人群抓那些襲擊者,有些沖上台階上來,試圖救助那些死上的額人員,能夠走上這裡的人度少都有點身份的。

    然後我簷眼的余光中,再次發現了某種危險。

    不僅是街道上的人群中,就是那些廊柱頂端上,也出現了數名襲擊者的身影,他們幾乎是居高臨下,肆無忌憚用弩弓向下射擊,將那些散落在台階上的人,和試圖本上來救護的防軍,給一一射到。

    我慢慢的推開壓在身上不知死活的陳經歷,用另一隻手抽出一隻短而細的火銃,從他的手臂縫隙中伸出去,對著柱頂上離我最近的人影,目測距離放了一槍,偏在一邊濺點碎屑,對方卻是嚇了一跳,頓時一匣子連弩都射空在我兩不遠處

    乘著這個空隙,我拖著手臂,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衝到了柱廊底下。

    對方似乎沒有放棄,而是對我的上方探出更多的身體來,然後我再次扣發上下雙管的手銃,

    這一次同樣沒中,直接打在他身前邊角上,只是濺起來的碎屑,似乎打在了他的臉面之上,似乎迷了眼本能向前站起,一腳踩空,慘叫著跌落下來,沉重的響了一聲,在我面前不遠處摔成一個詭異的造型……

    好吧,第一件證據留下來了。

    我再度的深吸氣,將激烈跳動的心臟慢慢撫平下來,雖然是對於可能的刺殺和襲擊,有所心理準備,但是生死選一線的感覺,還是令人很不好過的。

    讓時間回溯到一天之前,我在一處私密的別業裡,見到了請求單獨相見的風捲旗。

    「羅參……被你料準了」

    滿身酒氣風捲旗,有些燻燻然的頹敗摸樣,重重的坐在案邊,但是我感覺他已經做出了決定。

    「他們果然來找過了……除了我以外」

    「手下還有幾個人,也被找過了……」

    「可憐我曾經思慕過的女人來尋上我,還道有轉機……卻是一場虛妄

    他有些自暴自棄的自顧道

    「誰想派她出來色誘的代價,不過換取我職守上的一個小小的便利而已。

    說到這裡他自嘲的笑笑。

    「我這些年的堅持和努力,真得只值這些東西麼……」

    「當然不值……」

    我斷然道

    「你應該接受她,然後提出更多的條件,最後讓他們付出更多的代價……

    「我該怎麼做呢……」

    他目光灼灼的盯著我

    啊,我慘叫一聲,重新回到了現實。

    我坐在權作醫療所的休息間裡,絲絲抽著冷氣,有特地找老的軍醫官,將鉗斷一端的尖頭,給拔了出來。然後丟在水盆裡,迅速上止血的白藥,然後幫上一圈,再糊上一層拔毒生肌的清涼膏。

    在宗藩院門前的刺殺,已經像漣漪一樣激起極大反向了,應該足以觸動到那些上位者的神經了把。

    不多久後我就知道了結果。

    「你到聆訊會已經取消了……」

    親自過來看望的陳夫人,正色道。

    「宗藩院已經通過緊急決議,」

    「要開戰了,」

    「對誰開戰,北邊麼……」

    我有些驚訝的道

    「不,是對天南州的討逆之戰……」

    然後我這才反應過來,有資格需要宗藩院來決定,自然是針對國朝配下臣藩外屬的戰事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5:13
第一百四十三章 觀閱(文字)

    天南州,位於數百年前林邑國故地的精華腹地,九龍江平原之上,所謂環山面海,河川眾多,地勢勝要而物產豐饒,也是大梁國姓之族,分佈在海外軍州的眾多直藩領之一,而今為四大公室之一的通海公所領下,中南要沖和海陸重鎮。

    史上一度作為南海梁氏的陪都來經營,在嘉佑大進軍失敗後,面對急轉直下的全面崩潰之勢,就曾經有人建議過從廣府遷都到天南州去,雖然最後未能成行,但是作為陪都的經營,卻是一直沒有停下來,各種宮室官署居城軍塞港灣,可謂一應俱全。

    而當代的通海公,其實從親緣上算是當代幕府之主——大相國的不多子嗣之一,現任監國的異母從弟,因為某種政治原因,幼年就作為妥協和交換,被過繼給絕嗣的上代通海公。

    四大公室的存在,本身是作為國姓一族的手足和延伸,分藩鎮守四方要沖,同時作為幕府的主脈,出現傳承危機時的候補而已。

    只是誰也沒想到,這位通海公,顯然不甘於僅僅作為,身份尊容之極的國姓分家和公室的身份,而以朝請之名長時間滯留在畿內,進而糾集黨羽乘清遠軍之亂,妄圖在大內和幕府之中,行篡逆廢立之事,而在廣府內做下一系列潑天的禍事來,

    有消息說,這位奪權不成的通海公,失敗後在死黨的拚死掩護下,已經秘密逃回了天南州的領下,大開府庫集藏,招兵買馬,盡起青壯,準備繼續負隅頑抗一時。

    此外幾乎是同時,在天南對岸,昔日水真臘故地的首府——安元洲,也出現了變故,

    此地乃是剛剛請辭的大司徒馬擴一族的世領所在,世代繁衍生息下來,親眷族人盤根錯節遍佈地方,也是安南都護府東境,屈指可數的大藩,

    馬擴的先祖乃是西京名門,歷經天寶,乾元、泰興三朝的名相馬遂。也是南海碩果僅存,最古老的五脈臣屬之一,底蘊更在名為八葉的世臣家族之上,而馬擴本人更是當代的元老重臣,所謂西人黨的領軍人物之一。

    結果,廣府派去索拿涉事逆黨人犯的欽使和護衛,幾乎一上岸就徹底斷絕了消息,朝中聞之,無不震動,。

    而發生宗藩院前的襲殺行動,則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不管是誰幕後策劃和指使這些死士的黑手,在宗藩院前的這一幕,簡單粗暴卻饒是高明的直接,將幕府和朝廷努力維繫和控制在上層遊戲規則內的,最後一點遮羞布給撕掉了。

    而針對天南州的戰事一起,主張北伐中原的東進黨人和軍中主戰派的計畫和打算,無論理由多麼充分和得勢,都不可避免的再次陷入遙遙無期的延後之中了。

    畢竟,以南朝現下的準備和動員情況,是不可能兩線開戰的,而對南朝治下的版圖區屬的複雜關係和局面來說,全面動員牽涉到的東西,實在太多的令人難以下定決心。

    這一環套一環的緊抓時局走向,卻堪稱陰謀中的陽謀,讓人很有點恍然大悟,又感嘆不已。

    一陣又一陣的巨大喧鬧聲,將我從回憶中喚回現實,今天是廣府出征討伐逆亂之前的閱兵式。

    籍著這次各路勤王之師,匯聚與廣府周邊的良機,舉辦這場大閱之禮,也是肩帶為了安定人心和威懾那些潛在的不安分之輩。

    因為某種關係,我也在附近,分到了一個好位置,樓頂上臨時打起來的涼棚,已經擺滿飲料和小食的案子,不過我們已經沒有心情享受這些東西了。

    作為的前驅是六匹大白象,無論是在天竺還是南海諸國,都可以被視作為難得祥瑞之兆的白象,在這裡訓練有素的排成橫列,踏著微微的震感,在圍觀士民的大呼小叫聲中,波瀾不驚,不疾不徐的緩緩前行著。

    它們一律絡著金籠頭,披了各色綵繒色綾、纓絡流蘇,並排地走在隊伍前面開路。馭像人各自坐在象頸上—張小小的木蓮花坐椅上。

    緊跟著跟著的是一隊隊手持旗旛的儀仗兵,青游旗,飛黃旗,白澤旗等五顏六色的長隊,如同大街上飄蕩而過的雲彩。然後是一群有一群穿著彩色號衣的鼓吹手,金鼓齊鳴的演奏著某種渾然大氣的《佔太平》《定勝樂》。

    而緊居於其後,是成片整齊劃一的馬蹄聲,其中最容易吸引眼球的是,無疑是御龍衛所屬軍官們所組成的鐵騎大隊,被稱為「甲騎具裝「陣容,這支特別挑選出來的騎兵,號稱是禁兵中的精華,儀仗隊的中堅。

    他們一律連人帶馬披著連身大鎧,罩著層次分明的繡袍和大氅,手執描金帖銀的槍劍,跨下駿馬幾乎是訓練有素的應著銅鼓和金鉦的節奏,踏出一陣陣齊整勻稱的馬蹄聲,在觀眾們如此如醉的歡呼喝彩聲中,操縱自如地緩步而進

    居於這個隊伍的第—人。則是負責指揮這只甲騎具裝的殿前中郎將,他頭戴朱提兜鍪,身披光明細鱗金鎧,外面罩件綠袍,顯得雄糾糾氣昂昂的樣子,舉手投足之間不知道有多少,少女婦人為之痴醉癲狂。

    連我也只能酸溜溜的看著,謎樣生物她們漲紅的臉蛋和拍紅的小手,有些不情願的讚歎一聲,「真是一副好賣相啊。」

    這支甲騎具裝正是南朝開國的正定帝,名為在嘉佑大進軍的北伐之中,花了不少心血,才打造出來鐵騎勁旅——御龍衛,也是南朝為數不多的純騎兵部

    不過歷經歲月之後,現在已經淪為公卿顯宦子弟充斥的樣子貨和儀仗部隊了,不知道多少代沒有見過真正的戰鬥了。

    緊接下來,就是主要有馬步軍混編而成,同樣是源自正定帝一手打造的另一隻精銳之師——殿前軍,看起來要像樣的多,據說是因為相當部分輪駐過延邊戰區的緣故。

    其中馬營是騎馬代步的步卒,他們身穿整片的胸甲,僅有護肩和蔽膝,挽著代步的坐騎,昂首挺胸徐徐從列而過。而大隊的步軍們,則穿著更加厚重的連身明光甲,閃亮的鐵片甚至一直遮蔽到小腿上,帶雉尾的頭盔則包住面頰,看起來就像是一排排行進的鐵人一般。

    然後是舉著瑞馬,麒麟,金虎,飛熊等旗幟的拱衛諸軍,分別代表著左右衛、武衛、驍衛、領軍衛、威衛等中軍,另又有左右金吾、監門、千牛等六衛,僅為儀衛寄名之所,而沒有實編,因此沒有出現在場中。

    再下來,就是廣府戍衛各營,兩海道分屬水師的附屬海兵營團,以及樞密院,大參事府、兵部、衛尉寺等強力、重要部門直屬武裝和保衛序列,也以小方陣的形勢,出現在長街和校場之中。

    手舉捧日旗的樞密院直轄的教導隊;高舉朱雀旗的是總章府的學軍營;紅日滔海旗的海兵總署本隊

    然是才是,國朝配下的義從和藩軍序列的校閱隊伍,當然了,有資格出現在這裡的,無不是一些威名赫赫藩軍背景的老牌勁旅,或是善戰之師。

    比如皮膚黝黑的崑崙奴後裔,組成的夜叉營;明顯帶有白種血統的塞種營;帶有鮮明遊牧色彩的胡陌營;習慣在臉上刺青的剽子營;個頭矮小精悍以倭人居多的隼人隊;來自內陸黔中道和南平都護府,諸山蠻的悍斷義從。

    本來還有一些沒有出現的,諸如善使盾陣結戰的儷人營,因為牽扯進叛亂事宜,而被取消了被校閱的資格。

    最後來自地方上的,數量不等的府兵、鄉兵、團勇之屬。服色旗號就雜亂的多,不過也另有一番風貌。

    但是我更關心的是,出現在廣場上的火器部隊,主要有三種:

    身穿類似牛仔布的鐵灰色帛甲,腰掛成排引火管的擲彈兵,以及背著特製長箱緊隨身後的輔卒,他們也是軍隊中攻守兼備的中堅力量,既能野戰也能攻堅,據說必須有軍中最有經驗的老兵充任,才能避免手忙腳亂的,把這些威力可觀的武器丟在自己人的隊列裡;

    然後是成排穿著半身鏈甲,抱在臂彎中的粗管手炮,身後背著支架,更像是後世我噠清版,鋸短加上支撐握把的抬槍,據說是用來發射散彈的;

    其次是來自各地軍州,各種奇形怪狀的炮隊組合,有馱載馬背上的皮炮,也有兩人合抬在肩上的木炮,看起來很有點抗日根據地時代的風采。

    然後才是用大牛和健馬拉的車架上大小制式不一,身管和內徑打磨的黝黑髮亮,看起來不明覺厲的炮車,從長短和口徑厚度來看,鑄造工藝已經得到相當程度的發展,更接近中古時代的炮兵。

    這些負責操作名為「國之重器」的神機營士兵,緊步跟隨在一些馬拉車載的重型裝備後面,沉默而迅速的穿場而過,

    排在炮車之後,除了一眼就能認出來的傳統石炮、車弩之外,還有些一些看起來比較奇葩的武器。

    自然有人為我介紹,那些車輪上的碩大箱型,其實是火巢車,還有那些神機軍拿在手上長匣般的發火箭,都是用火藥力量密集投射的箭只,看起來邪氣十足。

    讓我不禁有點懷疑,這算不算點歪了科技樹。最後過場的是十幾具,斜架在支架上的大型長管,有人告訴我,那是飛火雷雷,看到這裡,我不禁再次吐槽道,這不就是康格里夫火箭麼,作為近代炮兵集群之前,興盛一時的過度產物,

    不過如此陣容,去平定天南州一地的逆亂,似乎看起來有點牛刀殺雞式的浪費了。

    最後是一些典型的雜牌軍,手持各式喇叭口和長短管的火器義從,從樣式上更像是火繩槍或是火門槍,夾雜著少量的燧發槍。他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每人身後都有一名身背藥箱,或是手持輕牌的輔兵。

    也代表了這個時代火銃部隊的真正常態,這也更堅定了我下一步的決心和方向。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5:13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期待(文字)

    當一船又一船滿載的人馬,兵器,物資的海船,在來自水師艨艟巨艦的伴隨下,喧囂之後,重歸平靜的日常,已經多了些以往不同的東西。

    比如來自廣府地方官府自上而下的大換血,連五城的防軍,也由這次聚集到廣府周邊的二三線部隊裡,挑選出來的人員補足,而呈現出某種與過往有所不同的精神面貌。

    作為一個還未徹底老化的龐大政權機器,在發生故障之後,按照既定程序的慣性,進行自檢和修復能力,還未完全失去。

    不過換做上位者的話來說,就是任何一個成熟的政治家,都應該有將突發狀況,變成對自己有利方向的手腕和能力。

    比如我今後有相關事情不方便入宮找人的話,完全可以直接去找下城防軍裡那位寧姓的新任都虞侯,他也是一路同行統領騎從護衛的老熟人,只是前些日子被派出去公於,倒是錯過了在梅山行館的交集。

    作為表示,我直接從藩生子中,派了幾個熟悉當地又心思機靈的人,以跟班扈從的名義,去協助這位新任主官開展工作。

    新買下來店舖的樓上,遮陽的輕紗簾子背後,轉了大半天的我和謎樣生物,坐在一起喝午茶。

    除了她喜歡的瓜汁和西米露外,還有十幾樣裝在天藍瓷盤裡的小食品,以及打開的包裝紙和罐頭,排滿了小小的幾子。

    「嘗嘗我家的新產品,」

    「這是藍路坊重新開業的主打名目之一……」

    「鯨魚製品?……」

    謎樣生物有些驚訝的看著包裝上的小標識。

    「沒錯」

    我點頭道。

    鯨脂、鯨膏,還有魚肝做的罐頭鯨醬。還有不同部位的鯨肉,用特殊的方法去腥之後,用多種烹飪方法炮製撐的食品,比如鯨舌切片炙烤的小吃,

    鯨肉本身肉質粗糙並帶有一定的腥味,需要專門的炮製方法,才能變成真正的美味佳餚,

    但是最主要的,是用鯨魚血液、內臟和其他等邊角料,混合豆薯之類做成的,類似午餐肉一般的罐頭,起名為「神秘之肉」,簡稱密肉罐頭。

    最關鍵是可以在一定的保質期內,提供某種類似長期食肉,而充分攝入維生素等營養成分的替代效果。

    當然,這多少感謝後世那些打著可靠科考旗號,肆意捕殺鯨類來維持市場消費的日本人,那種將一切資源和細節,利用到極致的小家子氣,多少在產品加工和創意上,提供了些借鑑。

    比如鯨皮和鯨骨原本是被當作廢棄物,但是前者可以加工成蒙皮和膠帶來使用,後者則作為高端大氣的特殊建材,以及當作工藝品雕刻的原料,大漠下來的骨粉也是可以回收,作為肥田的成分。

    「商標我都想好了,就叫斯帕姆……」

    「看起來你所圖不小啊……」

    謎樣生物有些驚呀道

    「難道你想把它變成南朝軍中的傳奇之物?」

    「起碼我預定的主顧中,已有大梁的東南招討行司……」

    我微笑著回答道。

    「所有原料都是往返本家的船隊,帶回來……」

    「婆羅洲會館的新一批成員中,有人在東洲南面的生僻海岸上,發現了一個鯨沖攤的地方……」

    「一直秘而不宣,只是苦於炮製手段有限,只能做些簡單的割肉熬油醃曬的勾當,其他東西就全部浪費了……」

    「因此這次籍著婆羅洲會館的於系,獻出一定的份額……」

    「然後作為本家的供貨商……進行附加值更高的進一步精加工,再享受分成而已」

    前天老家臣蔡廖又帶了一大幫子人,前來我府上參拜接見,卻主要是和死鬼老頭楚白一般的,當初以尋找為名,被我便宜老爹外放打發出來的,在藩務之爭中那些具有傾向性的家臣和國人,

    現在得到關於我的准信和現狀之後,陸陸續續的聚攏到廣府我一手主導的婆羅洲會館的旗幟下。次算是重新定下從屬的名分,和共同行事的章程,

    這雖然其中肯定無法避免所謂康船主那樣,別有心思的異己分子和其他眼線的存在。

    但是他們這些年各自在外,也多少培養起來的關係、渠道和資源,卻對我拓展事業的外延大有好處的,或者說在我沒有精力顧及的領域,也有一定介入和插手的能力。

    而我也能籍由婆羅洲會館這個載體,提供某種組織上的蔭庇和官面上的便利,正是合則互利互惠,各取其便的局面。

    這樣在婆羅洲會館裡,新進、骨於、資深會員的三個層次的雛形,就初步建立起來了,以羅藩為核心,各自又分作幾個不同地域和領域的小團體,這樣一個正常組織的健康構架,就成型了。

    「王師陣斬偽登萊大都督陳新,懸首巡遊各城,」

    「布政使劉民有牽羊肉坦出降水城,不日獻游太廟」

    一張東海道發行的文抄,被風吹到了我的臉上。

    「登州鎮已經覆滅了,你就沒有想法……」

    謎樣生物,像是午後的貓咪一樣,懶洋洋的眯著眼睛到

    「需要想法?」

    「這是我們的機會啊,」

    「機會……」

    「騰出手腳,跳出這片沉悶的天地,切入北地的大好機會……」

    我一臉固然。

    「我真是找個胸無大志的合作夥伴啊……」

    她故作失落的撇撇嘴。

    「少女,有理想是好滴,可也要立足實際啊……」

    我故作苦口婆心的道

    「我們身在這裡,還是鞭長莫及啊……」

    「也不算,鞭長莫及啦……」

    她突然吐了吐舌頭。

    「你還記得那個梁山麼……」

    「梁山。啊」

    我的回憶像是潮水一般,噴湧而出掩過心靈,留下各種酸甜苦辣的味道。

    「朝登堂,暮登床,豪門大戶搶你娘……」

    遙遠的北地,梁山水泊搖曳的新生蘆蕩裡,正在新搭蓋的草廬中,負責給那些梁山的少年人,郎朗宣讀口號的陳淵,卻是忍不住連打了幾個大大噴嚏。

    簡單的授課,終於結束之後,他走到那些少年人中,對著一個明顯領頭的少年道

    「阿骨打,你能不能再說說你那位恩主的事情……」

    「鵬舉哥哥說了,能想出這些宣言和道理的,定是個了不得人物,」

    「我在尋找你的時候,也曾經派人聯繫了一下,……」

    謎樣生物如是說道

    我正想追問更多的東西,卻突然覺得鼻子發酸,打了一連串的哈欠,這時樓下傳來恭恭敬的通報聲。

    今天是宇文家的大型船隊,也是謎樣生物期盼已久後援力量的人手和物資,預計抵達的日子,一起到來的,還有從夷州第一次滿載而歸的,由羅藩牽頭的婆羅洲聯合船團。

    我需要的大量原料,無論是籌劃中的蒸汽機,還有火器工坊,都需要大量優質的鐵料,

    站在棧橋邊的石堤上,等待的時間,總是讓人覺得格外漫長,我不由百無聊賴的打量起,身邊的謎樣生物來。

    她今天穿了一身帶褶皺花邊的米色裙衫,撐著白繡紫綢的陽傘,襯托著欺霜賽雪的肌理,如烏木沉香一般的黑長直,被簡單的分成兩股綁在耳廊邊上,映襯著精緻嬌美的五官。

    站在海風中,同樣百無聊賴的踢著石子,裙襬輕揚,舉手投足,明眸顧盼之間,讓人有點來自二次元的感動和憐惜。

    嗯嗯,我這是怎麼了,不是天天見的都習以為常了麼,難道我已經心態開始老了麼。

    話說回來,她祖上究竟遺傳了那個基因,話說無論是夷州,還是廣府都是日照充沛的亞熱帶地區,她怎麼就一點兒都沒有曬黑的跡象呢大蘿莉外形的的呢,

    相比被炎熱的天氣,變得有些精神不振,只能病怏怏躲在家裡補覺的抱頭蹲,反倒這只謎樣生物,還能保持足夠的活蹦亂跳,並且元力十足的跟著我到處奔走。

    話說回來,名為宇文蘿蘿的謎樣生物,並非只會賣蔭或是其他手段,她同時也是遠在夷州的宇文家族偌大關係產業的實際管理者。

    只是作為年幼女性的本身,放在檯面上實在缺乏說服力和信任感,因此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只能退居幕後策劃操作。

    利用這段時間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她也完成了對宇文家在廣府的各項產業的整合和控制,特別是新開業的匯源號,幾乎從裡到外,都換上了她親自挑選的人手,並通過眾多低價收入旗下的產業,呈現出某種煥然一新的面貌。

    當然了,作為重要的合夥人和投資者,我也在裡面擁有重要的一份,

    從某種程度上說,外表純真無害,又懂得賣蔭,很容易激發女性保護欲的她,反而成為我在社交場合之類薄弱環節的補足,很多不便正式場合,一本正經交談的東西,都可以在這些女性圈子的日常和閒言碎語中,完成放風和交涉

    期待已久的船隊,終於出現在望遠鏡裡的海平線上,只是隨著這些船影的駛近,卻又讓我注意到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那不是風浪留下的創傷,而是某種戰鬥之後,被臨時修補起來的痕跡。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5:14
第一百四十五章 淵源(文字)

    作為四散的登州流亡者,登州曾經的「文膽」,別號鄧疙瘩的清河人鄧柯山,也呆呆的站在海船上失聲痛哭,或是低聲抽泣的人群中,眺望著那個似乎已經永遠沒法回去的方向。

    登州已經完了,徹底淹沒在官軍肆無忌憚潑灑的鮮血和火焰之中。很多人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隨著冉冉倒下,化作灰燼的飛虎旗,登萊鎮這個名震東海,威懾八方,傲然屹立於南北朝廷,諸多軍鎮、海藩之間的悠久名號;聚集了乾元年間以來,歷代海商巨賈的夢想和理念,各種匯聚之地;長達百年亂世中置身事外的樂土和富奢之地;一切的林林總總,也將徹底跌落在歷史的塵埃之中。

    鄧柯山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去投奔誰才好。

    失去了登萊鎮立身的根本和後盾之後之後,那些因為各種理由四散在安東、新羅、扶桑各地的登州軍,也將成為別人覬覦的肥肉和目標。

    畢竟,通過輸入戰爭和出賣武力,他們這些登州舊部,已經積累了相當可觀的財富和資本,也積累了足夠的仇怨和敵人。

    可笑的是那些人還以為,換了一個主子,就能給他們帶來更多的權力和利益。可失去了自身武力的庇護,他們也不過時一群不知道何時,就會被宰殺獻祭的羔羊牛馬而已。

    這一點,卻沒辦法指望那些被祖傳商人的本色浸潤到骨子裡的,登萊豪門大戶或是海商集團,所能明悟和覺醒的,洛都既然能夠給與他們背棄陳大都督的足夠好處和代價,自然也有能力用刀劍和權勢,在需要的時候重新收回去。

    可憐這些人還妄想著,和一個獨斷的政權談契約精神,這真是一場殘酷而美妙的大夢啊。

    「登州跌倒,洛都吃飽,」他不知道為腦海中,突然冒出這麼一句來

    鄧柯山已經決定了,將自己的名字,改為柯山夢,作為那段大夢一般的最後歲月,僅存一點留念。

    廣府,下關碼頭的海堤上,錢水寧帶來的數百名人手,正向螞蟻一樣搬運著船上卸下的貨物。

    作為來自上層的關照和利益之一,我以一個相當公道的價格,在這裡得到了兩個專屬的泊位,隔個小山頭就是海兵隊的港灣和訓頭,看起來令人放心,又有一定的私密性。

    雖然不是黃金水道,但是就算是自己不用,租賃出去給那些中小客商和不定期的散船,也是一筆可觀的收益。

    「遇到了些許海賊,做了一場?」

    我追問道

    「情形如何……」

    「船和人手都沒有多少損失……」

    負責帶隊的人同樣是宇文家的族人,三十多歲名叫宇文拔都的,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只是毀壞了一些貨物……卻是那些裝作船民的海匪,企圖靠近放火造成的」

    宇文拔都也是駐留在陸豐碣石灣的那隻宇文家船團的副手,算是有過數面之緣,他一五一十的對我匯報著個中業務,卻沒有表現出任何隔閡和不適應。

    顯然和許多人一樣,默認了我和謎樣生物之間,有些混淆不清的身份和站在前台立場。

    「阿紫……」

    謎樣生物有些變調的聲音,突然在我耳邊響了起來。讓我一個激靈,不由的想起天龍八部裡,那隻不擇手段的姐夫控。

    就見她飛奔過去幾乎是撲掛在一個剛從船上下來的窈窕身影上,好吧。

    一大一小個女子擁抱在一起,又叫又笑的樣子,讓我不由想起某些經典裡番,親吻姐姐,聖母再上的,無數百合花盛開的腦補情節。

    「主父有話交代……」

    名為阿紫的女子刻意板著臉道

    「跑出去私定終身的,實在有違家法和體統的……」

    「未成禮,就不避嫌的居於一處,就更是不像話」

    「難道要宇文家的女兒,去做那淫奔野合的勾當……」

    「又不是出不起嫁資的蓬戶之輩……本家的臉面何在」

    「我是有苦衷的啦,,」

    謎樣生物小臉一下子垮了下來,然後本能的使出撒嬌賣蔭**,對方的表情果然鬆動了下來。

    「不過……對方乃是八葉的羅藩,家格比本家略高……」

    「真要能在一起,也不算是辱沒門楣了……就怕你會吃虧啊」

    「阿爹最是憐惜我拉……」

    「毛……」

    我忽然發現,謎樣生物有些小兒女情態的瞄了我一眼,讓習慣了她大大咧咧作風的我,有些毛骨悚然起來。

    「藤原敏子,見過羅世子……」

    隨後名為阿紫的女子,過來見禮道,她主動摘下幃帽露出一張有些清秀素麗的面貌來,卻是個古典風範的麗人,只是眉毛被剃成細細的,還點上兩個黑點,不由讓人多看了幾眼。

    「阿紫可是扶桑式部少輔的女兒……」

    謎樣生物湊在我耳邊道

    「專門聘到我家來,充任女史的……」

    「等等……」

    我忽然有些奇怪的既視感。

    「紫式部?,她居然是紫式部,那《源氏物語》怎麼辦……」

    我將她拉到一邊。

    「熏大納言的光源氏養成計畫怎麼算,……」

    「紫夫人和桐壺帝的愛情故事怎麼辦……」

    「可以由你來寫一個新版本啊,反正你不也在做類似的事情……」

    謎樣生物有些狹促笑得,像只得意搖尾巴的小狐狸

    「抱頭蹲和那隻呆阿萌都是好素材啊……正好一個紫姬,一個夕顏」

    「那你又算,」

    我幾乎是本能的應道。

    「狠心妒忌的弘徽殿女御,還是入夢詛咒的六條御息所」

    話一出口,我就發現不對,她的臉色一邊變得紅透無比,彷彿有無形的熱氣沖頭頂上蒸出來。

    「去死吧……氣死老娘啦……」

    她惱羞成怒揮舞著陽傘,將追我落荒而逃。

    「這位是源九郎……乃是我家世系的義從頭領……」

    旁若無人的折騰了好一會,她才重新給我介紹道下一位家臣。

    這是一個古銅色皮膚的男子,生的一副豪雄剛健的體魄,還剃了個光頭,看起來十分的硬朗和精神。

    「羅少主毋須見外,喚我九郎,或曰義經,便可……」

    對方笑容可掬的道,顯然得到某種提點。

    「這次帶來三百兒郎,希望能夠在麾下,棉盡薄力……」

    源九郎義經?,我心中忍不住奔過一群草泥馬,源九郎義經都在這裡了,你那隻到處搶人兵器的超級忠狗——武藏坊弁慶,又在哪裡,

    「喂喂,你到底有多愛霓虹文化啊……」

    隨後我對著她忍不住吐槽道。

    「紫式部和源義經都冒出來了……」

    「我家可還有一個平將門沒過來……」

    謎樣生物得意的炫耀到

    「他可是我家的總教習……」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我已經被一種本時空亂入的錯覺和混亂感,給弄糊塗了

    「你打算在自家,開一個穿越版的源平之戰麼……」

    「當然不是,這只是我們那位前輩的惡意趣味而已……」

    她這才開口解釋道。

    這個緣故,卻要上溯到乾元年,還叫日本的倭國一樁公案,當時的太政大臣,藤原四家之首的藤原押勝美麻呂,不滿在位的孝謙女王,寵幸來自東土的僧人道鏡和玄舫,而悍然發動平成京之變。

    藤原氏乃是第一權臣,黨羽密佈內外,很快逼得孝謙王退位給新王,而自立為攝政,可惜好景不長,因為得到**主鑑真帶來的東土僧團外援,孝謙女王在很短的時間內,重聚支持者反攻平成京,大敗藤原一黨而舉族盡誅之。

    其中藤原押勝美麻呂的次子,帶著部分親族從屬逃亡出海,僥倖漂流到梁公的兩大領地之一夷州,恩准收留重新繁衍生息,然後又賜分兩家,一為平氏,一為源氏,成為如今島內,這兩大姓的祖源。

    時隔多年後,倭國再次內亂南北分立,南朝請中土派兵扶持,遂以夷州藩就近助戰,這兩隻藤原後裔,也因此重歸扶桑開枝散葉,分據一方,那卻是另一個故事。

    話說回來,

    自從梁公派人開拓蝦夷大島,及扶桑的礦產以來,曾經孤立於海東的倭國,就變成中土某種形式上的半殖民地。

    不但倭國公卿貴族,世代要前往中土遊學,乃至入仕的傳統,連普通倭國百姓,也大量出現在海外新拓之土上。

    主要是因為唐人的外翻諸侯們,發現這些倭人,可謂是吃苦耐勞,需求極少,堅韌凶殘,是充當對外擴張的上好炮灰和苦力。

    因此開始大量引入倭人,充事各種危險困難的底層賤業,或是在人手不足的早期,充當一些工頭、監工之類的基層小頭目。

    至今海外諸藩之中,猶有大量倭人的後裔,就算是我本家的羅藩領內也不例外,主要是作為歸化的二等人,來監管和驅使代表三、四等人的土戶和藩奴

    相比那些擄來的其他民族土戶有所不同,歷史上這些倭人幾乎是高高興興,成群結隊的離開家鄉,到命運莫測的海外去,相比他們貧瘠困頓的本土生活,去海外反而成為改變這些,剛從奴隸氏族社會轉變過來的底層人民命運的機

    雖然在這期間,有很多倭人因此埋骨他鄉,但是也有為數眾多的倭人,在海外的新天地立足下來,經過數代之後,變成國人,乃至家臣之屬,然後他們的故事,又激勵這更多,想改變命運的倭人,積極的出奔海外。

    而夷州無疑就成為這些倭人,前往海外拓殖之前,重要的中轉和調教訓練之地。如今依舊有大量倭人或是倭人的後裔,在那裡討生活。

    因此,作為當地屈指可數的著名藩家,宇文氏的領下,不可避免的也有一些倭人血統的臣屬,伴隨在謎樣生物的成長過程中。

    這位源義經,不過只是其中之一。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5:14
第一百四十六章 改變與日常(文字)

    作為宇文家來人的一點小後果之一,我的某種日常福利消失了。

    謎樣生物沒法以身邊的人手不夠,公館還未修復之類的理由,繼續和我呆在一個屋簷下了,更不用說能夠,動不動不分晝夜穿著睡衣的,穿過庭院跑來找我,或是其他幾位串門的,然後變成某種喧囂熱鬧的日常。

    她幾乎是有些不情願的,被一群人跪著求著,就差沒以死明志之下,前呼後擁的搬到隔壁新擴建的小院裡去住,順便享受家族來人的服侍和照料。

    紫式部自然而然的擔負起謎樣生物身邊的庶務,而用本家帶來的奴婢,將我安排過去,負責照顧衣食起居的人手,慢慢替換下來。

    然後在來自主家的強制要求之下,在日常中增加了學習的內容,沒錯就是學習,作為海藩貴族的子弟,在成年禮之前,總是不缺乏各種各樣需要學習的內容,以豐富自己的見識和情操,特別是對於被寄予厚望的謎樣生物來說。

    雖然沒法進入正式的學校,但是並不妨礙延聘一些富有名望的女性,來進行短課時的講授,他們甚至通過宇文家的關係,找到了一位前宮廷女官之類的,來教授一些比較**的東西。

    這也是作為來自宇文家,繼續將錯就錯包庇和縱容她的唯一代價和要求,

    於是我能見到她的時間一下子減少了。在身邊阿紫的強烈要求下,我只能在諸如早茶、正餐,午茶等幾個餐時,見到苦著臉的謎樣生物,以及她滿肚子的牢騷和抱怨。

    不過,在沒有被證明是被強烈違背謎樣生物本身意願的情況下,聽到這些日常的匯報之後,我也只能由她們去了。

    而源九郎則依照要求,帶人投入我麾下,打散開來混編一起,在日常訓練中做某種配合和默契上的磨合。

    源九郎的人,雖然號稱是義從,其實是另一種形式的私人武裝,主要是為了繞過國朝,對於藩領的家臣和國人武裝的限制。

    當然,他們擅長的是操船和海上的戰鬥,雖然普遍年紀不是很大,但是多少都有隨船護航,對付過海賊之類的經驗。多少也補足了我在新興其的海貿活動中的某些短板。

    當然打出的旗號,是為了保護兩家聯合體的共同利益,所以雖然不可避免的會產生一些摩擦和小矛盾,但都被很快平息和壓制下下去。

    時間如開閘的流水一般的很快跨入更加炎熱的月份。有氣無力的蟬鳴聲,被隔在厚重的門背後,

    「你想做……」

    謎樣生物有些警惕的瞪著我。

    因為日常安排的增多,讓一度逍遙自在的謎樣生物叫苦不迭,所以找個商量重要事情的藉口,跑來和我呆在一起,變成她難得的休閒時間。

    只是沒想到我帶著她直接下了進一步擴大的冰窖,頓時有點。

    我當然沒有心情對她做點,至少現在的這種體形下。只是,從恢復經營的天工號和八雲社,我得到一些期待已久的好消息,順便也叫上了她一起分

    一堆的實驗工具和器械,

    「這是……」

    謎樣生物,有些好奇的仔細打量著麻紙上一小堆,類似海水剛曬出的粗鹽一般的灰白顆粒。

    「小心,」

    我將她拉開一定距離,然後遞給她一個沾濕的口罩。

    「這東西有毒的……」

    我用鑷子小心的夾起一小撮顆粒,放到一個石質容器中,然後用點燃的線香湊上去,只聽清脆的噼啪一聲爆響,一股奇怪的味道瀰漫在空氣中,線香則直接消失了一小截。

    然後我又放了一些進去,然後用搗藥的長柄炷,稍微用力一敲,又是噼啪一聲青煙裊裊。

    「難道……」

    謎樣生物的臉色有些驚訝。

    「沒錯,就是雷汞,最原始版本的雷汞,」

    我頗為得意的道

    「也是後世雷管和子彈底火的重要成分……」

    「我讓八雲社的匠師,用汞與硝酸反應生成的硝酸汞,再與酒精混合反應,最後得到的結晶體,」

    「所以有毒性,穩定性也差……」

    原理說起來簡單,但是實際上卻沒那麼容易,汞還好說,先秦以來就相當常見的製品,硝酸得用精煉硝石,從礦山煉鐵的廢氣蒸餾物,過濾提純的名為綠釩水的濃硫酸裡,二次反應得到的;然後酒精也是從高度酒裡用較低的費效比,多次繁複蒸餾出來。

    這還要感謝廣府當地發達的製糖業的副產品,大量甘蔗渣釀製的廉價燒酒的市場供應。

    雖然還是試驗台上的手工產品,但是起碼有一個批量化生產的方向了。

    雖然有易揮發,有毒,帶有腐蝕性之類的缺陷,但是對於近代那些射擊次數有限的槍炮來說,卻不算問題了。

    雖然底火暫時不太可能一步到位,但是作為雷管的發展方向,確實可以在爆炸物領域上更進一步的。

    然後我又引著她,來到另一張特製的工作台上,另一件,則是天工號精密加工技術的產物。

    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前圓後方的長金屬塊,其實是幾大鍛鐵件構成,卻要感謝這個時代,已經初具規模的鍛造技術,

    「這就是一個簡單的槍機……」

    我解釋道。

    這個時代最好的燧發槍,用的還是轉輪燧發槍,有一個缺陷,就是擊發次數稍多,轉輪的機括,就會逐漸失去彈性,當然對於燧發槍的射速來說,真心不算。

    因此我直接將之改良為更加簡單耐用的撞錘燧發槍,進一步簡略掉裝填和發射準備的間隙。

    當然我不是不想一步到位所謂撞針槍,問題合適的壓縮彈簧,這個時代還沒有誕生呢,相比之下,各種彈性螺栓和鉚件的應用,在這個時代已經相當普遍,甚至形成一套規範性的標準。

    這個槍機的構造,則是來自論壇上軍迷和發燒友反覆討論過的,近代後發槍的樣式雛形,所謂德萊塞步槍,霍爾步槍和卡曼爾萊德槍的綜合體。

    最顯著的特徵,就是槍管後部有一個可以向上掀起的圓管,其原理就類似後世的子彈殼,將火藥和彈丸依次加入塞實,再扳下旋緊,讓管口的螺紋與槍管凹槽密閉,就防止大多數火藥氣體洩漏的問題。

    更何況我還有一樣大殺器——密封膠圈,原本是打算用在蒸汽機上到。,沒想到先在火槍設計上用上了。

    這個時代沒有後世的橡膠,但是卻又一種沿用了數百年的替代品——杜仲膠,當然無法和硫化橡膠比硬度,主要是作為車輪防磨減震,以及防水的雨衣雨靴等生活用品上的應用。

    此外我在彈藥上,還有一個小小的改進,就是所謂的紙殼定裝彈,當然是因為沒有底火的緣故,,只能做到火藥和彈丸的定裝,但是這也足夠。

    這樣下來,雖然還有殘燼比較多,密閉圈受熱老化快等缺陷,但是對於射擊次數有限的原始版後裝槍來說,卻不算問題的問題了,

    要知道因為材質和火藥的限制,這個時代的火銃,還是必須做的比較厚重結實,才能給人帶來心理和生理上的安全感,射速,前裝意味這只有站立和半蹲隊列,才能裝填的限制,不得不靠隊列寬度來加強火力數量和威力。

    一隻原始的後裝槍,已經足以秒殺這個時代大多數火器了。

    這樣我距離夢想中排隊槍斃的彈幕時代,有更進了一步。剩下唯一能限制我的則是槍管的加工和選材。

    我現在需要不斷的實驗各種管徑、厚度和長度,以找出一個重量。威力、精度和可靠性都比較折中的方案,然後作為批量化的標準。

    起碼我有多種精煉鐵料的選擇,南朝有所謂四大名鐵,來自東海道的扶桑鐵和琉球鐵,來自西海道的南安鐵和天竺鐵,可以說各有優勢。

    「需要我做……」

    謎樣生物聞絃歌而知雅意的道

    「更大數量的鐵料,」

    我開門見山

    「因為手工加工的報廢率還比較高……」

    「還有來自倭國的硫磺……」

    「同樣需要借用宇文家的渠道去獲得……」

    「至於硝石,我會從天竺那裡想辦法的。」

    隨後,我有帶她去見了躲在某處私家工坊裡的沈岳,作為某種交接。

    這位沈瘸子,很是吃了幾天飽飯,洗刷於淨身體,又剔掉了雜草一般的鬚髮,穿上量身裁製的青綢布衫之後,佝僂的腰背也挺直了不少,

    人模狗樣的可以看到曾經為一代大匠的某些舊日風采,很難讓人將他和之前那個蟑螂、溝鼠一般,披著麻袋片,在垃圾裡翻撿的駝背瘸佬,聯繫在一起,只是他殘廢的手臂和眼睛,卻是沒法恢復回來。

    所以他只能作為指導和監工,兼帶調教一些細節,而無法身體力行大多數需要親自動手的工作。

    但是他還是畫出了幾種機械的結構圖,呈現上來供我參考。作為一代大匠,最寶貴的無疑就是他頭腦裡的設計和經驗了,我為此專門僱請了兩個受過專門繪圖訓練的人,去協助他,將這麼多年積累的想法和方案,慢慢梳理出來,變成一份份圖紙和表格。

    我需要的不僅僅是一個高端的大匠,我還需要的是一個比較容易推廣和普及的工藝傳承體系和門類。對於這一點,經歷了太多事之後的他並沒有任何意見。

    我雖然有很多想法,也有一定業餘愛好為基礎的動手能力,但是畢竟距離專業領域,還有相當的距離,因此,在這個時代已經成熟的設計體繫上,進行改良和修正,無疑是事半功倍最容易見效的捷徑。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5:14
第一百四十七章 驚聞(文字)

    在這個時代發展成熟的水力機械,似乎已經到了某種極限,越來越大的轉輪和越來越粗的傳動機構,對於河流和水源的需求也越來越高,更別說配套的佔地空間。

    遍佈在大小江河之上的各色水輪,已經成為南朝統治的土地上,不可或缺的一道風景。

    作為民用生產倒是無所謂,但是作為強度更高的軍工生產,就有些發展潛力不足和缺乏後勁了。那些工坊主們,不得不花費更多的代價,將河流攔截起來,用堤壩製造更多的水位差,然後又引發農業灌溉和生活用水上的一系列問題。

    所以環境適應性更好的蒸汽機,哪怕是費效比更低的原始版本,就顯得尤為重要的。

    好吧,雖然距離三酸兩鹼的打工也體系,還遙遙無期,但是至少證明了這個可以發展的方向,然後依靠投入和時間來慢慢堆積了。

    我將沈岳這個前大匠及其配套人員,交給謎樣生物去負責的理由很簡單,她有原料也有人手,以及相應產業積累,作為以開銀礦起家的白銀一族,現今最不缺少的就是各種礦山生產、冶煉的機械,以及時代積累下來的匠師。

    我只要負責時常關注進度,提供以下方向,好節省出精力和時間來,做其他方面,比如武裝和建設,政治和經濟上的謀求等等。

    用比較二次元的話說,有些東西在我手上屬於政治和武力上到額加成,到了她手上,就會變成研發和生產上的加成。這是我們自然而然行成的分工。

    交代好事宜之後,我驅車出行,再次來到河邊的訓練場,已經被拓展了許多,囊括了包裹原本的倉場、果園以及一座小山頭在內的方圓之地。為了把周邊的地頭,拿下來沒少費一番功夫,這還是因為這地方實在沒有什麼像樣的產出,就算是打柴和狩獵,也有點得不償失。

    樹蔭環抱之中的果園林木,已經有些許掛果了,都是些桃、奈、李子之類的青實,而逐漸特地被砍伐和平整出來一大塊空地,就成了某種特殊的訓練場

    如同爆豆一般的噼啪聲,終日不絕於耳。一陣又一陣的灰煙,被掠過林梢的海風吹走之後,又一次次的重新籠罩在場地中。

    自從梅山行館之後,我也得到了某種意義上準許狀,可以在私家的場地內,繼續操練這些隸屬於後軍置制的「輜重護衛隊」,防止他們因為「多見繁華,而武藝荒廢」。

    自從梅山行館之後,我至少得到一百多號人富有佔地經驗的銃手,以及其他經過殘酷戰鬥淘汰下來的老手,因此短暫的修整之後,讓他們一拖三或是一拖四的模式,對新補進來的人,進行傳幫帶。

    其中重點就是銃隊的加強和擴編,身為穿越者,這麼可能不嚮往槍炮轟鳴的浪漫呢。更何況長兵、鎧甲和弩一向是歷代政權,重點管控的對象,能夠借助體制的擦邊球,持有的數量總是有限度,反而是這些威力參差不齊的銃,還屬於一個不怎麼受重視的空白領域。

    梅山攻防戰後,通過收刮戰利品,再加上與那些前來救援的官軍私下交涉,用一筆打點和收破爛的價格,得到了七百多只制式不一的完好火銃,以及一大批其他「回爐」的二手武器,當然,其中比較規整的,做工比較精良的一百多只火銃,被重新裝備乘所謂教導第一隊,

    其他就作為擴編之後的銃隊訓練日常之用,在後裝槍還沒能得到批量生產的,這些稍加改造後的前裝槍,無疑是物美價廉的過度選擇。

    和其他步隊一樣,銃隊也是採取小組競爭考核的做法,表現優異者,補入銃隊的正編,不夠合格的,就只能作為背負彈藥和持刃近身掩護的輔兵。

    不吝火藥、彈丸和銃管的損耗,以提高上手的熟練度和隊列配合,當然能夠入選銃隊,多少都受過一些近身格鬥訓練的,只是缺少實戰經驗而已。

    用總教習韓良臣的話說,只要他們能夠站在陣前面對敵人,還能握的住手中的兵刃,咽的下唾沫,就可以算是這個個時代普遍標準的合格兵員了。

    畢竟長久的亂世拉鋸反覆下來,雖然不缺乏威名赫赫的善戰勁旅,但是更多時候就是各種大量炮灰和一波流的碧藍。精銳永遠只是被上圍著掌握的少數

    不過,還是給我理由收條有限的資源和裝備,整出一個有些四不像的大雜燴來。

    唯一的制式裝備,是統一服色的灰綠底緊身布衣,主要是方便標識和指揮,能夠通過服色來確認前後左右同袍的存在,對於列陣和接戰中士兵,也有某種心裡上的安全感和士氣上的加成。袖口和褲腿都是用綁帶收緊調節的,可以防止蚊蟲和其他異物。

    因為是地處溫暖潮濕的亞熱帶南方,因此只有綁腿和布鞋,不過底部是加厚鑲鐵過的,便於長途跋涉和奔跑攀越。因為有了座小山頭,就可以進行類似的耐力訓

    因為人手增加了,沒有足夠的甲子,就用釘皮套子替代,或是多帶一面盾,必要的時候可以立在身前,充當某種臨時的擋板和工事,

    作為近戰防身的武器,由於可以批量化生產的槍刺尚未搞出來,所以每人都要帶了一把短兵,主要是在戰利品中收集而來的,原本給海兵隊跳板戰使用的細刃輕劍和薄彎刀。

    他們所要面對的敵人,不是近代排隊槍斃的全火器部隊,而是冷兵器為主流的古典軍隊。因此需要一定的輔兵來兼任的近身和肉搏的掩護。必要的時候還可以混編了一定數量的弓弩手,作為拋射的掩護。

    前後編了七個不滿員的百人隊,再加上另外射生隊,白兵隊和矛手構成的一千多號人馬,每個月就算原地駐留,各種日常操練和維持費用,也要花掉一筆不菲的錢財。

    所幸他們可以和宇文家的義從一起,輪流排到聯合船團上去,充當隨行護衛和歷練經驗。這筆錢也自然有婆羅洲會館,名正言順的分攤掉一大塊。

    而作為教導第一隊的本身,則被安排進行某種騎乘訓

    看著大多數人還有些笨拙的上下馬和騎乘行進的身影,已經很有些後世龍騎兵的風範,從某種程度上說,他們是以騎從護衛為模版的機動應急力量。

    為此我甚至利用地形起伏,整出一條曲折數里長的簡易環山道,用來鍛鍊步軍和馬隊的長跑耐力,或是短距衝刺的爆發力。然後時不時的安排另一部,隨機進行伏擊和偷襲,來鍛鍊他們的對抗性和應變能力。

    當然了,比起戰術和技巧相對全面的騎從護衛,據只能算是簡化版的騎乘步兵了,不過其中骨於有部分是原騎從護衛的老兵在充當,因此真要拚命起來也不是沒有一戰之力……

    當然了,我這只乃是嚴重縮水的猴版龍騎兵,大多數人基本上除了能夠騎馬行軍之後,到指定戰地下馬列隊集結之外,其他就和步行的銃隊,沒有太大區別,畢竟就算是銃隊,每十人也有二到三匹馱載物品的大牲口。

    但是比起,裝備也是因陋就簡,能湊合就湊合的銃隊,每人多少有一身甲子,部分人帶了短矛,一部分人帶了手牌,其他人都是一柄橫刀,充其量是只能算是輕騎。

    因為南朝獲得的馬匹來源有限,再加上北地的良馬,到了南方普遍的水土不服和品種退化,因此這一百多號人的代步牲口,幾乎是花了老大功夫,才置辦下來。

    其中既有傳統來源的,耐負重和地形的黔中馬、南平馬(滇馬)和蜀馬,也有本地最常見的品種,所謂嶺南馬,主要是多重南馬雜交而成的品種,持久耐力負重爆發等各種指標都不算出色,只是格外適應南方的水土而已。實在負載不了太多的護甲和裝具。

    廣府雖然還有一些來自北地的良駿和域外血統的大食馬、安息馬,但主要是四散在豪門賞玩賭賽的價值不菲之物。

    相比之下,其他的大牲口的來源,就算是相當充足和廣泛了,特別是牛驢之屬,一直是那些工坊裡,畜力傳動的重要來源,遍地都是……

    足以用那些淘汰下來的人手,編一個後勤的輸送大隊,

    至於炮隊和擲彈兵的編制,就暫時沒法可想了,一方面是缺乏足夠的彈藥材料來源,另一方面這是廣府乃至大梁重點管制的對象。

    我雖然通過拆解,仿製了一小批,但也就關鍵時候,才能拿出來用一用,沒法名正言順的編列在裡面。

    私下持有弓弩之類禁器還好說,這是藩外各家普遍的常態和小動作,我還多少有點輜重護衛的正編名義做掩護,但是私自編練這些攻堅拔城的重器,等於告訴我的部下和有心人,我這是有不臣之心,準備謀逆的前兆了。

    接見了其中挑選出拉的十幾名表現優異者,在欣喜若狂或是受寵若驚的表情中,一個個叫出名字和出身,給於口頭勉勵和一些獎賞,比如給於私人定製武器裝飾的承諾之後,

    我用帶來私人定製的長短槍,親自在射擊場上,乒乒乓乓的痛快放槍表演了一回,一口氣裝填射擊了幾十發,這才在一片敬仰和崇拜的目光中,心滿意足的離開。

    回到家裡,卻聽說陳夫人留了口信找我,不得不由換下滿是煙味的衣衫,驅車重新往老城而去。

    在老城嘉業君修繕過的賜宅裡,我再度見到這位便宜阿姐,似乎是因為呆在大內的緣故,她看起來多了點優雅從容的味道。

    只是她開口一句話,就讓我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聽說你在海邊,練了一隻私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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