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者穿越了穿越者 作者:貓疲 (已完成)

 
mk2258 2013-10-11 22:00: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3 286316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5:14
第一百四十八章 驚嚇,驚喜?(文字)

    「阿姐……」

    我心中拔涼拔涼的,卻在面上努力露出一臉苦笑。

    「你可知我本家的事情……」」尊上素來不喜,又寵我幼弟的緊……「。

    「不得不做些準備啊……」

    「更何況,我感觸這個婆羅洲會館,卻不知犯了誰的忌諱,事端不斷……

    「不得不以防萬一啊……」」實在不妥,我立馬去遣散他們,然後到宗藩院自省好了……「

    我越說越流利,然後誠摯的看著她的眼睛。

    「大不了到夷洲阿蘿那裡做個食客……,斷然不會牽扯別人」

    當然,這麼一套說法,也有我自己的判斷,她既然願意見我名言此事,那就是還有寰轉的機會,我也是在賭,賭我自己的價值,在於她背後的取捨考慮之上。

    「你卻是意氣用事了……」

    陳夫人盯著我看了好一會,才開口道

    「卻不考慮身後那些追隨你的家臣部署,還有新立婆羅洲會館的前程麼。

    「這次可不能學數年前一走了之了……」

    好吧,我鬆了口氣,她似乎誤會了,不過這對我是有好處的方向

    「其實,職方司和四海衛,還有衛尉寺,都有人來問過……」

    她端起茶盞輕哐一口,繼續道

    「不過,我替你遮掩過去……說是委你替梅山行館,訓練和補充的扈衛」

    「這樣其他人,也沒法拿這個由頭,做太多的文章……」

    「那真是太謝謝阿姐了……」

    我吁了口氣,這一節總算暫時遮擋過去了。

    「方才我真是戰戰兢兢,汗不敢出啊……」

    「若不是你的機緣到了,只怕還沒有這些是非……」

    陳夫人露出些許笑意

    「有沒有興趣,到廣府軍中任事……」

    「阿姐此話怎說……」

    我有些驚訝到

    「我不是已經具名在軍中了麼……」

    「當然是正任的軍將,不是之前的權受雜佐從僚之屬……」

    這下輪到我大吃一驚了。

    「這又是怎麼說的……」

    「自然是有貴人相助了……」

    她笑而開釋道。

    「對你青眼有之嘍……」

    北朝的大唐旗下,號稱凡天下二百一十萬軍額,但是除了那位攝政的權臣以洛都朝廷名義掌握的部分外,實際上絕大多數都分散在各地的大大小小軍鎮手中,其中有多少真實的編額,幾乎沒有人知道。

    南朝大梁治下,號稱一百三十萬軍額的水分,顯然就要小的多了,不過這些兵力除了分攤在五路延邊的招討總管的麾下外,就是用來保持東西兩海道控制力的大小駐屯軍和水營、海兵隊。

    而陸上七道的軍隊,又主要集中在以廣府為中心的畿內,所謂居中流轉調遣,但是一場清遠兵變,直接扯下了畿內重兵的畫皮,

    各種虧空缺員荒怠馳廢人事浮濫的舞弊事,在蜂擁而起的叛黨面前,就像是被掀翻了底子一般,直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除了最後緊急投入的殿前、拱衛諸軍和部分駐畿的海兵隊,還有點樣子外,其他都暴露出這樣或是那樣的問題。

    歷代沿襲下來,所謂的陸上重畿的方略,已經成了笑話或者說是泡影。所以急需重整這些從屬番號繁多,臨事卻指揮調遣不力的大小軍額。

    然後提拔大批年輕新進替換那些朽弱之輩,從外道選編一些新血,作為畿內缺額的補充,就成了應有之事。

    於是,就有了這次讓我轉入軍中正途的機會,也算是陳夫人背後,已經取得某種優勢後的利益群體和朝中黨人,順手而為把。

    而且在這當中,還發生了一個小插曲。

    據說是那位少年天子,在追敘功賞人員的名單上,突然提了一句,對於羅藩家的某人及其麾下鏖戰的壯士,比較印象深刻云云,

    因此倒是讓某人在敘賞的名單上又靠前了幾位,這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這個階段我希望經可能低調的完成積累,卻又迫切的需要借助體制的力量。

    我有些矛盾的思考到。預定給我的頒賞,又在內部某些有心人士的操作下,變成新的情況。

    「雖然你或有苦衷,但是額外私置部曲,終究不是正途的……」

    陳夫人繼續道

    「阿姐說的是……」

    我做出一副虛心接受的聆聽狀

    「話說回來給你這些家將和國人一個身份也不是問題……」

    「只是作為條件,你須得率領那些人馬,參加二路的天南討逆軍……」

    「天南討逆軍?」

    我再次驚訝了一下,竟然還有這種好事。沒錯,就是好事。

    雖然是平定叛亂根源的戰爭,但是因為叛亂者乃是四大公家之一的極高身份,讓參加戰爭的功勞和收穫預期,也變得相當可觀。

    對於那些在承平日久的廣府乃至畿內,忱於閒淡的武臣和軍人來說,這便是建功立業和獲取戰利品的難得機會;

    對于于此相關參與的官吏來說,自然也是希望能以此陞官發財的動機和期盼;而對另外一些人來說,就是獲得資歷和鍍金的過程以及捷徑了。

    他們只要在家族或是靠山的安排下,帶著部曲到大軍雲集的前線去呆一陣,就可以毫無風險的從武選司和兵務廳的留檔裡,獲得一個某年某月從征定難的體面記錄,作為日後進一步輟升和考拔的依據。

    然後背後的推手足夠給力的話,還能獲得所在軍中主官,諸如「勤勉」「奮力」之類的好評和推薦,或者於脆都不用做,就直接分潤一些功勞,讓自己的軍中資歷,看起來更加光彩一些。

    這樣班師還朝的時候,還可以站在巡閱的隊伍裡,洋洋得意的接受都城士民的歡呼和讚賞。

    按照陳夫人此番的說法,現在似乎這種好事也降臨到到了我的頭上,

    作為她背後在這次變亂中,獲得足夠好處和優勢的派系和黨人,自然也掌握了相應的指標和名額,同樣對我在這次變亂中,表現出來的發展前景和潛力,頗為欣賞和看好。所以說,這也成為了我的機,緣或者說某種後續拉攏和投入安撫。

    只是像我這種情況,既非各級武學的正途科班出身,也不是腳踏實地的從軍中下層一步步輟拔起來的資格,更不是高門勳貴之家的例行蔭補之列。

    這種破格保舉入軍中的「特進」,需要多位強有力的人士聯手推薦,自然也要由朝廷負責偵聞監察的有司,對於相應的出身背景,過去和現狀的例行摸底。

    於是就不可避免的摸出一點東西來,這裡畢竟是人口密集流動性極大的廣府,手下的人一多,就不可能做到天衣無縫的毫無破綻,好在我有相應掩飾的名頭。

    因此有司相關人等也多少有所忌諱,只是在幕後探尋求證,而不是直接找上門來,當場進行盤查和質詢。

    按照她表示和承諾,只要我能帶隊以外藩義勇的名義,到陣前轉上一趟,回來的時候,就可以給我一個名正言順的,最少是營頭的正式編制。

    「那阿姐需要我做……」

    我思前想後才慎重回答道,這世上沒有任何平白無故的好處,需要防備這是某種考驗、陷阱或是其他的風險因素。

    「我需要你能充當一下暗棋……」

    「暗棋?,」

    我眼神一縮,低聲道。

    「需要我對付誰麼……」

    「你卻是誤會了……」

    陳夫人笑道

    「我們不需要對付誰,反到要保護些人……」

    「你在那裡只是順帶的,額外以防萬一的備用手段而已……」

    「好吧阿姐,您還真看的起我啊……」

    我拍拍額頭做慶幸狀。

    她需要我充當是某種暗中的保險,理論上最好永遠沒有發揮作用的機會。

    但是戰前兵馬戎祿,狀況都有,保不準那些送去鍍金的人中間,有些不安分之輩或是頭腦發熱,被人鼓動起來,忍不住不顧勸阻跳出來作死之輩。

    也主要是看重我這只人馬都是私屬的家將、國人之流,指揮號令起來比較純粹,名面上受到的管束和制約比較少。

    因此作為額外安排的奇兵和暗手的一部分,就是在剛好遭遇這種情況的時候,盡力發揮作用並且傳訊出來,防止事態進一步惡化,或是不可收拾。

    我懷著滿肚子心思,和難以言明的情緒,從待客的明軒走出來後,是那位風姿綽約的美熟女嘉業君,親自把我送出去的。

    她顯然也得到了某種風聲,格外陪著說了幾句話,並留下一個承諾。

    踏著星光,回到清泉老街的宅邸之後,

    「以你的名義,邀請龍雀園的那位陸小姐出遊一敘……」

    我對著被我叫起來,還有些睡眼迷糊的謎樣生物道

    「她一定會接受的……」

    「我們償還人情的時候,到了……」

    自從那次龍雀園夜宴之後,那位孫小姐陸霓就偶爾會派人送來邀約的帖子,邀請謎樣生物一起出門同遊。

    當然了,說是同遊,其實說白了就是藉著這個機會和由頭,在我們的掩護下去私會她的相好——辛稼軒。

    而籍著這個由頭,在那次講武東學的拜訪之後,我也抽空繼續結交和資助,這些武學中普遍有些困頓和落魄的講師教頭之流,得到一個仗義的名聲,算是短期內培養起比較熟稔的關係,也獲得了其中好幾位的某種意願和傾向。

    現在也是充分利用這些資源的時候了,就看有多少人能抓住這個機會。

    我並不擔心辛稼軒的問題,就算他有想法,那位頗為用心的陸小姐,也會想辦法說服他,為了兩人不被看好的將來,儘可能的抓住這個機會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5:14
第一把四十九章 除受(文字)

    雖然南朝已經稍顯出,某種老大積重的頹勢和暮氣,但是基本除授軍職的程序,還是要走一大輪的。

    我得先到兵部下的慕應處,交還之前東南招討行司的腰牌憑身,然後另行登籍造冊;然後再到樞密院下屬的部門,報備出身三代,換取新的憑身文字;然後再以備選武官的身份,到總綱參事府去面授資歷……林林總總跑了好些個衙門。

    因為是特任薦拔,因此一次性要把所有的手續和前後於系,都一起做齊全了,因此比起別人要麻煩一些。

    自然有專人陪同我去辦理,兼帶打點前後,幾乎沒有怎麼拖阻,辦下來也費了大半天,然後就是數日後得到准許,進入大內,殿前拜受的程序了。

    到了第四天我換上身為藩子禮服,在禮部來人的帶領下,來到了老城之中名為小長安的特殊坊區,這也是我第一次踏足此地。

    小長安,奠定初代幕府的南海公梁尊彝,聚北人與新龍首山下,建首山宮以奉帝統,聚而生息數代繁衍遂眾,歷代又有北方世族、相繼來投,置於其中,遂自成一地,稱為小長安。

    城坊格局名稱皆仿西京故事,風俗人物多類北地,是為一處名勝。

    就連首山宮,都是模仿西京長安大明宮的格局,其中許多物件和場所,甚至是直接照搬而來的。

    就連朱雀和承天門大街,以及大內附近,滿是金桃和白柳的御溝留香,都幾乎一模一樣的出現在了這裡,

    讓人看起來,有一種似曾相似,又恍然隔世的感覺。當然在這裡見得最多的是春夏之交的景緻,金黃深邃或是流銀飄白的秋冬景觀,就別想看到了。

    經過盤查和交寄,穿過高寬數丈,深達百步的左銀台門樓,進入名為大內的禁中之後,就不能再用任何工具代步了,由一名端著銘牌的年輕宦者,挪著小碎步負責領路,繼續向內行去。

    只是殿閣憧憧的大小門禁之間,少不得還得一次次的詢問和盤查,我也順帶請教其這些所見到的監門班軍來。

    這名宦者倒也沒有不耐或者刻意疏離,幾乎是有問必答的為我一一道來。

    「他們啊,是捧日軍的人……」

    「這些,是龍槍直的侍衛……」

    「他們是射日都……」

    「這些是龍驤騎的人啊……」

    為我一一介紹沿途所見的,

    直到路過一處名為甘露殿的建築群時,一群站在殿階之上,手持精美火銃的衛士,讓我多看了幾眼。

    他們不帶盔或是巒兜,而是帶著蒼色璞頭,身穿束袖箭衣,外套燦銀色的鎖子背心,看起來別具一番風味。

    「這是飛雲都的銃士……」

    年輕宦者再次停下腳步,回答道。

    「不知小公公怎麼稱呼……」

    我突然對著引路的年輕宦者道

    「殘缺之輩不敢當此尊稱……」

    他有些惶恐的回神道

    「將軍可喚我小曹,或是吉祥兒便是……」

    曹吉祥?,這個名字好像有點耳熟啊,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但是絲毫不妨礙我,對於這個做了大半天導遊和解說的宦者,給於某種答謝。

    從袖子下塞了幾枚白晃晃的大圓章恨寶),作為手信之後,他的臉面變得更加春光燦爛,笑容可掬,話匣子也滔滔不絕的打了開來。

    按照他的說法,能夠入的大內來殿前除受的,都是有特殊背景的人物,要是尋常輟升或是轉遷,只需領一紙敕書即可。

    本朝的詔令分為冊書、制書、詔書、敕書、誥命、御札、敕榜七等形式,但只有制書,才有資格招入內宣的以示鄭重,其他都外頒即可。

    向最末等的敕榜,是直接張貼在街市之上,連具體對象都不用送達。而他心情頗好之下,甚至放慢腳步,和我說起幾個不要緊的宮中軼事,像鴨子一樣笑的合不攏嘴。

    從他的話語中,我也可以多少窺探到一些其他東西,至少在這個時代,無論是雄踞嶺外諸海的南朝還是自居正統的北朝,作為宮廷政治生活一部分的太監們,並沒能獲得我那個歷史時空上的強勢地位。

    像大唐餘脈的北朝,宦官們從來就是各種宮廷廢立的陪葬品和政治鬥爭的替罪羊,動不動定期就會像割韭菜一樣,換上一批很有些朝不保夕的味道。

    而南朝雖然相對安定,但是原本太監們的事權,隨著幕府專政和天子本身的弱勢,也被嚴重削弱,變成禮儀性的存在。

    因此除了少數幾個頂層的大宦官,因為作為溝通大內和幕府的渠道,尚稱手眼通天外外,其他大多數宦官,都只能恭謙梁順的夾著尾巴做人,因為實在拿捏強勢不起來啊。

    比如這次負責內宣領路的差事,其實是需要內部競爭而來的,因為有資格參加內宣的人,都不會吝嗇一些賞錢之類的,只是好處多寡的問題,這也是他們這些下層宦者謀取外快,為數不多的機會之一。

    直道我們來到了一處小廣場外,他才閉嘴噤聲,有些戀戀不捨的對我拜別而去,說是這裡只能我自己進去了。

    我才發現,廣場上已經來了幾個人,站的稀稀拉拉的,隨後有陸陸續續的走過來十幾個人,才聽到敲響金鐘為前導的短暫鼓樂齊鳴。

    從偏門走出來,站在名為武英殿的台階上,宣授制書的是一名殿中學士,還有一名兵部郎中負責給印授,一名樞密院僉事負責唱名。

    就像是流水線一樣的於淨利落,很快就喊到了我

    「撫遠羅氏子,有德賢達明進,忠體儀表……」

    「敘從六品下振威校尉,勳授飛騎尉,除屬右千牛衛下左司階,」

    「敕服深綠色,給銀帶,金誇九章……」

    然後由司儀內官,端過一個漆紅銀線的盤子,拜行大禮接了下來,才算結束。

    按照朝廷的武官體制,從六品下振威校尉算是我的軍銜和階級,也是制定俸祿薪餉的依據;飛騎尉是我的勳職,代表某種嘉勉,在沒有具體職位的情況下,也是公開場合的正稱;而右千牛衛下左司階,算是我掛名的職事和領兵的資序。

    從今天開始,我直接跳過從軍頭到士官、再到軍將的諸多堪磨和經歷,直接算是一個高級軍官了,距離將領的基本門檻——諸軍郎將、衛官,也不過剩下一兩階而已。

    更關鍵是,獲得這個正式軍將身份的掩護之後,就不用在寄名在東南行司後軍置制的麾下,可以名正言順的蓄養家將募集部曲,作為親隨和衛士。

    拿著印綬到兵部,取了新的腰牌和憑身,滿身輕飄飄的回到家裡,卻見家中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看到,不由有些奇怪,我不是已經派人先行一步,送回消息來了麼。

    突然空中傳來砰砰幾聲爆響,我一個激靈,本能的伏低身體,想要尋找遮蔽物。卻聽到小女孩兒,忍不住竊笑的銀鈴脆聲。

    然後,發現空中飄下來的是花瓣雨和五顏六色的碎紙,綵綢帶,不由苦笑了一下。

    「你們還真是給我一個驚喜啊……」

    「恭喜升任軍職……」

    「願武運長久……」

    「功勛無量……」

    「光蔭門楣……」

    「家世宏遠……」

    一片恭賀聲和討喜的話語,幾乎是此起彼伏在榮達的庭院之中,我這才看到躲在樓上窗檯和露台,走廊過道間的人頭和探出的身影。

    然後下人和家將們,幾乎是抬著各色的桌案和用具,以及大量盛著烹煮食物的盤盞碗筷,在庭院中迅速佈置成一個簡單餐會的場地。

    在我有些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小桶或是大壇裝的酒水,也被抬了上來,謎樣生物領頭,高高舉起一個裝著冰糖雪梨水的銀杯,高聲道。

    「讓我們盡興慶祝把,」

    一片轟然歡呼雀躍的,幾乎要講房頂掀掉的應和聲。

    在這種自酌自飲盡情宣釋的氣氛下,就連平日裡不輕易動容的韓良臣,也放下矜持露出某種微微放鬆的笑意,而像是了結了一番心思的風捲旗,則面紅耳赤的到處去找人拼酒;

    至於伯符,他關了一肚子慢慢的酒水之後,又偷偷溜出去,用他自己的方式進行某種消遣和釋放了。

    然後我重新找到了,躲在角落裡,笑眯眯做壁上觀的某個身影,潛步上前,一個飛撲突然舉抱了起來。

    「你、你、你放手」

    被我突然襲擊的謎樣生物,頓時漲紅著臉道,然後她有些自暴自棄的停止掙扎,側頭靠在我懷裡。

    「僅限今天而已……」

    「嗯

    輕輕哼了一聲,然後咬著她晶瑩圓潤的耳廊,想要繼續做些,卻發現陰影中一雙眸子正盯著我。

    「阿萌?」

    謎樣生物像是受驚的兔子一樣,從我懷裡掙脫下來。

    「宗藩院已經通過我家襲爵的報備,」

    片刻之後,她重新恢復了從容淡定,在家庭成員的會議上,宣佈到,只是耳根的紅暈,還沒來得及消退而已

    「但是要按照慣例,向國朝敬奉當年三成的出產……作為貢稅」

    「恭喜恭喜……」

    我真心的祝賀道,這也意味著她擁有了日後掌握家業的大義和名分。

    千萬不要小看這種東西,越是保守封閉的地方,就越是重視這些,因為這是這些唐人諸侯藩屬,開拓海外而建立有效統治,和維繫國人凝聚力的理念根基之一。

    而按照國朝體制和梁公留下的祖宗成法,親貴外藩的女性也可以有條件的擁有相應繼承權,只是在政治權利和職務上,要受到限制和削弱。直到她成婚後,才有另一方配偶,權代管和行駛這些權利。

    而且所繼承之名爵、田土、產業、戶口之屬,如若沒有直系後代的話,也是必須回到本家的,作為配偶只能享受順延一段時間的收益權。這也是為了保證嫡出血脈,不被隨意廢立的重要依據。

    最關鍵的是,這種繼承製度在分封諸多外藩的早起開拓時代,有效避免了大量因為絕嗣和意外,造成領地傳承危機,保全了藩主的家名和傳承。

    就像當初我出奔廣府的時候,賺取第一桶金的本錢,也是來自家臣代為打理的母家嫁妝,

    相比宗藩院關於討逆戰爭的鬧哄哄過場,另外一些小議題和裁斷,就更顯得無關緊要或者無足輕重,用陳夫人的話來說,就是趕上好時機,而自然水到渠成了。

    比如,通過某個外藩家主,將大半的領地和產業,交給自己某個女兒的備案登錄等等。

    又如批准婆羅洲會館,作為本洲各藩在官面上唯一的代理和交涉之所;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5:14
       
第一百五十章 整備和插曲(文字)

    取得職銜和出身之後沒過兩天,兵部的扎子也發下來了,

    給我的臨時番號是龍州團練左廂,兼義勇提轄,簡稱「龍州團左」,相比在廣府名還不見經傳的寧遠州,龍州更要知名一些,乃是屬於東婆羅洲僅次於首府的一個大州,以民風彪悍好狠鬥勇著稱的兵源地。

    通過當地上軍府的名義,分攤給我的編遣,也就一個營又稍多些的編制。

    屬於人員裝備自籌,唯給基本的錢糧日用,到了前線參戰才所擔負勤務給與薪餉,其他全靠斬獲和戰利品的三流雜牌部隊,也就比那些被稱為「戰地鬣狗」,連裝備和服色、旗幟都配不全的義從,更好一些。

    不過,我名正言順的製備武裝和操練部署,乃至更進一步明目張膽的招兵買馬了,雖然時間有點緊,

    關於銃手的七個百人隊,我將盡力抽調補全,然後帶走六隊,留下一隊來看家足以,然後把裝備交給其他隊補足差額。

    每隊編有六十五名,能夠完成基本列隊和排射的銃手,其餘為負責背負和裝填彈藥的持刃輔兵,另外通過配備的騾馬車輛,另攜四十隻長矛,三十面盾,三十副皮套子,以及若於長柄斧、錘頭、長鋸、鐵鍬、鏟子等用具。

    再搭配兩隻慣用弓弩的射生隊,按照二三五的比例,配備一定的連弩、強弩和步弓,然後每人帶一把短橫刀或是長匕,作為防身,同樣有負載箭只備件的大牲口。

    兩支近戰肉搏的白兵隊,人數略多一些,達到每隊一百二十人,其中僅半數有背甲,用短矛格鬥和投擲,其餘都是皮套輕裝,手持短兵和小盾。

    三支基本不著甲的輕裝矛隊,只有一襲統一顏色的布衣,另帶一把砍刀或是手斧,因此他們在需要的時候,也兼職立營設寨的工役。

    白兵隊和矛隊的輜重都是隨大隊,沒有單獨的牲口配屬。

    最後是,作為我的直屬親兵和執法、督戰,外加斥候巡哨的第一教導隊,外加一支四十頭大牲口,大板車和篷車組成的騾馬隊,及其配屬人員。

    一隻小而全的軍隊雛形就這麼基本成型了,當然名義上還只是一個營而已。為了配全他們的行頭,我幾乎把從肥孔那裡,幾次交易來的兵器全部用上還是不夠,又打點了海兵隊,才弄到些許翻新的二手武器。

    只可惜自從那次交易遇到意外後,那個軍器販子肥孔似乎已經嚇破膽了,短期內以風聲緊為由,說也不肯到近海交易,更別說讓他送貨到陸上去了

    相比之下,其他諸如皮具、絨毯、帳幕、酒水、於糧、醬料於菜、內外藥物等常用之物,基本都是本家工坊能夠提供的,直接將庫存挪用過來,或者從關係商家調用就是,成本也不是特別高。

    話說回來,

    這種偏重守禦陣容的關鍵,是培養各隊進擊配合,以及野外生存和自持能力,處於某種原因,我對於所謂陌生友軍的節操和番號紛繁的大軍後勤體系,不敢抱有太大的期望值,所以求人不如求己,準備工作做的充分一些,總是沒大錯的。

    況且這次出戰不是以出生入死追求戰功為目的,而是重點在於戰地歷練和大軍環境的熏陶,幾乎每個人都被不知了些感想和心得的日常任務,

    在這過程中,若是有好的苗頭和種子,回來後我就會想辦法安排他們到講武學堂,或是武學的其他附屬院學去,進一步接受成熟體系的系統科班教育。

    在人事安排上,因為專長的緣故,伯符被委以重任,留下來看家,兼負責協助謎樣生物繼續掌控局面,

    籍著廣府地下勢力大洗牌的混沌局面,我也重組和整頓了我家的外圍勢力,伯符名下的那家被命名為保全社的義從社,用來作為本家暗中執行力量的雛形和身份掩護,和報更隊那些半公開化的武裝力量分離開來。

    而從第五平那批追隨者分出來,安排到一家小抄行的名下,方便各種社會見聞的收集和調查,以及簡單分析;而作為從屬關係的,那些藩生子和地骨皮構成的前市井活動人員,則寄名在一家新買下下來的快腳行名下行事,

    快腳行,最初起源於西京,專門負責給人跑腿和傳遞消息,信譽好的也替商家在遞送一些物品,乃至一些郵驛信件的,可以比較便利的走街串巷,出入各種場合和人家之中,就算打聽消息而不容易受人懷疑。

    進而徹底從我明裡暗中的正常產業中分離出來,好脫離各種於系和嫌疑,所謂規避風險和利益牽扯的舉措。

    這樣下來,一個分析統計,消息探查和行動力量三分的結構就基本成型了,雖然還是比較簡陋,左右不過十幾號到幾十號人而已,但是基本的架子和章程搭起來,很多東西可以慢慢填充和完善進去

    而其他人都被我儘量帶了出去,好對南朝特有的戰爭模式,有一個直觀的瞭解,這次大軍雲集,可謂是一個難得的機緣,就連韓良臣這樣有點眼高於頂的人物,也不例外。

    像韓良臣以總教習的身份,兼領第一教導隊主官;風捲旗為步軍都頭,統領白兵隊和矛隊;第五平為隨軍參贊,燕九兒則成了斥候隊長,崔屠子做了軍中的總伙頭,錢水寧是騾馬隊兼伕役頭領

    而所有銃隊由我名下直領,等到了戰地再按照需要配屬給他人,其中六個隊頭和佐副有四個都是我藩生子,另外兩個是親近國人出身,從某種程度上說,是可以保證從容指揮的相對可靠性。

    不出意料的是,數日之後,被說服的辛稼軒也拿著薦書,加入了我的麾下,自然受到我的熱情歡迎,那位太尉家神通廣大的陸小姐,直接給他搞了一個仁勇校尉的誥身,直接作為我的副手,贊畫襄佐營中庶務。

    一起同來的還有八位來自武學的教習同僚,其中有五位已經明確的意向,打算籍著這個由頭,投入我麾下以家臣的身份領受食祿,只是先前短期內,還暫時沒法放下武學之中的事務而已,正好籍著這個機會下定決心。

    另有七十多名打著軍前見習的旗號過來,已經是武學末期的高年級生員,就完全是意外的驚喜了,因為其中修習馬、步、射、工、淄諸預備科皆有,算是頗為全面的一個群體。

    當然我更懷疑,這其實是那位陸小姐為了幫村自己的情郎,不至於勢單力孤,而動用家裡的影響假公濟私的產物。

    但不管怎麼說,這對我是好事居多,作為廣府武學三所預備學堂之末的講武東學,這些年無論是升學率,還是擇業率都不盡人意,變成不得志者閒投之地,生源和投入都日漸窘迫,對於在學師生的壓力,也與日俱增。這幾年因為生計或是家業供養不濟,中途輟學歸家的,也時有耳聞。

    在這種情況下,接受伸出的某隻橄欖枝,投入某個外藩家,做一個新進的家將、家臣之屬,也不失為一個折中的出路,或是令人難以接受的事情,特別是這個藩家看起來充滿潛力和後勁的情況下。

    當然了,若是有可能,我巴不得把武學的全部牆角都挖過來才是。不過目前還只能是難以實現的妄想,就算是眼下這批人,能夠截留下一半來,對於急缺正統出身的士官和基層軍官的我來說,那也是一大筆收穫。

    然後我決定,以善用專長為由,將他們大部分人都安排到白兵隊,射生隊和矛隊這樣的傳統序列中去,僅少量表示出投效的意向的,才放到我的第一教導隊裡來,進行磨合和適應,也算是一種考驗和觀察。

    經過一段時間的表現和相處之後,再將其中看起來比較可靠的人選,吸收到六隻銃隊中去,算是作為自己人來重點培養。

    這樣下來,從另一方面說,也能滿足某些上位者,暗中摻沙子和安插沿線耳目的需要了把。

    然後是制定他們的薪餉和撫卹標準,簡便易行的賞罰規則和日常操條,確保基本的令行禁止,編列各種情況的預案和注意事項,非如此不足以凸顯,我潛移默化的個人色彩和影響力,

    雖然朝廷會撥給基本的糧餉,但是指望這個東西能夠如期準時不折足用,還不如期待發改委宣佈全面物價下調。

    如此千頭萬緒的思索著,還有遺漏的地方,我卻被一個聲音喚回來。

    「羅中侯……」

    「你有事麼……」

    我看到一個有些恭切的面孔,卻是武學轉過來教習之一的張立錚,之前一起飲過酒的幾面之緣。

    籍貫上屬於北人的後代,據說祖上原是河西邊軍子弟,卻陰差陽錯的南投正定帝的麾下,與洛都權臣一族的遠宗,都是瓜洲張氏的支系。

    因此相貌上多少還有點西北黨項藩的血統,在同僚朋黨間有一個「張鬍子」的綽號,他現在充當的是第二白兵隊副,負責格殺拚鬥的訓

    「標下有些不情之請,能否請中侯且聽一句……」

    他似乎下了決心道

    「直說無妨……」

    我正色道

    「中侯可知,這些年本學出入漸少,卻很有些困頓生員……」

    「等等,」

    我驚訝了一下,他居然會和我說這個問題

    「你是希望我能夠扶助這些生員完成基本學業麼……」

    「卻是標下冒昧了……」

    「卻也不是不可以」

    我想了想,這事

    「只是需要他們簽寫契書,結業之後須得到我家來,仕事數年以償如何」

    當然,只要來了我家,真有本事的,都會想辦法讓他留下來,這不過是花小錢博彩將來的一點預期,對於我的身家,真算不的。

    「還是中侯思慮周全,也算是善始善終,標下代彼輩謝過了。」

    張立錚有些掙扎狀的繼續道。

    「標下厚顏……又想到一事」

    「繼續……」

    「早年有些輟學的生員,如今困頓家中,所學多不得用……實在有些可惜了」

    「能否拜領足下,哪怕從一介軍卒開始……」

    我真正的驚訝起來了,在別人都為自己的前程欣然的時候,他居然還能記得那些輟學的生員,並且暗中走訪過一些,這已經遠遠超出一個武學教習的職權和作為了,能夠做到這種地步,不是有頗為高尚的理由,就是頗有城府的動機。

    更何況,作為這個明顯市恩的想法,其實應該找作為他們的帶頭人辛稼軒,更加合適才對,只是他將選擇權交給了我,這算是某種契機和把握麼。

    想到這裡我盯著他看了好半天,直到他有些氣妥的低頭下去,才開口道

    「那你還可以聯繫上多少人呢……」

    「大致十幾家還是有的……」

    他有些驚喜的欣然應到

    「那你去辦把,」

    我點點頭

    「我還可以先支給你一筆安家錢……」

    「多謝將主信重……」

    他真心實意的行了一個大禮,連稱呼都變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5:14
第一百五十一章 行進和插曲(文字)

    晴空如洗,碧波萬頃洶湧跌蕩的大海中,一隻船隊正在緩緩的魚瀝而行,脫出一線線稍閃即逝的尾跡,在只有天和海兩種顏色的單調風景中,無不顯示這人類造物的渺小和無助,

    只有抵近了看,才能發現滿漲鼓足的風帆和被拉扯的嘎嘎作響的船桅,在用最大的氣力,躍過一個又一個浪頭的巔峰。

    在起伏搖曳中,不停拍打船身發出顫顫震動的白浪和泡沫,以及成群結隊追逐在行船周圍的鷗鳥,像淺淺的雲彩一樣,飄蕩在船隊的上空,無不在提醒著我們,已經身處風雲莫測的海中現實

    我們搭乘的是運送輜重的船團,作為這次的後援,大概有不同番號的兩萬多人,都散落在數十隻大小海船之中,其中一半是作為是前線兵員補充的徒手新兵。

    不過作為我的部下,大多數人都不缺乏乘船橫渡的經歷,因此精神狀況看起來尚可,除了武學過來的那批人是個例外,包括辛稼軒在內,他們幾乎臉色發白的,只能或躺或坐著,時不時喝點糖水慢慢適應。

    相比之下那些東三道招募來的新兵就慘了,據說他們的坐船上是惡臭連天,艙室裡幾乎成了嘔吐物的海洋,還有人吐著吐著,就一頭栽倒海裡去,撈都撈不起來了。

    作為有中國特色的大航海時代,最惡劣的生活環境之一,水師的海船之上無疑是可以入選前幾名的,甚至一度排在那些把廉價藩奴當作消耗品的黑心種植園主之上。

    以至於早期為了湊全遠航大洋的人手,各支水師都是坑蒙拐騙無所不用其極,各艘船一上岸的第一件事,就是有水夫長帶著全副武裝的海兵隊,去拉羊湊人頭,流氓地痞破皮無賴,乃至監牢裡的罪囚,的樣人都要,只要四肢健全,能走的動,都一股腦先拉上船再說。

    因此很長一段時間內,這些遠航的水師船隊,成為各種人渣和下限的聚集薈萃之地,直到南朝建立前的數十年間,才因為大量南投人口的湧入嶺外,獲得充足國人來源之後,才慢慢扭轉了這種看法和偏見。因此水師之中,同樣也有尾數眾多的所謂北人後裔的存在。

    但不管怎麼說,作為皮膚病和慢性關節炎的重災區,這裡總是不缺少諸如被惡臭熏死的老鼠,奇妙的蛆肉餅乾,充滿甲殼蛋白質沉積物的桶裝濃湯,外觀與真正木頭和石頭無益的肉製品,等等各種神奇的傳聞和軼事,也是誕生和發源與此中的。

    相比之下,我向海兵隊提供的東西,真心是物美價廉的良心產品,起碼有真是肉類或是替代物的成分,也因此觸犯了不少傳統水師包銷商人的利益,沒少惹出是非來。

    因為第一次出征時,海道已經被護航的水師肅清,因此這次沒有在動用水師的運兵船,而是直接徵用成本低廉民船來承當後續輸送的任務,因此大小船隻皆有,當然乘坐舒適性上,自然是越大越好,要是不幸被分到較小的船上,那就可以充分體驗一會,海中過山車的樂趣了。

    像我所在這艘飛魚型的千料海船,算是其中的翹楚,也是往來天南各州和廣府之間,最經濟的通用船型,就可以載貨也可以運客。

    在不考慮居住條件下,最大可以負載五百多人,或是塞上一千多石的貨物,如果用來販奴的話,則還可以裝載更多,只要定期澆水和投喂。

    因此這次裝載了三百多人及其隨行輜重,就已經顯得格外的擁擠嘈雜了。

    當然作為主官,我可以在船尾有一個單獨的小隔間,雖然因為靠近尾舵,終日吱吱呀呀的同樣吵得很,但至少有一點點**和個人空間,其他人就只能像沙丁魚一樣,擠在空氣污濁的下艙裡,挨個兒而擠在一起休息。

    所以我時不時的會下艙去查看一番,雖然沒有實質的改善,但是多少能夠起到點心理作用。船上雖然有廚師,但是只能滿足少數人簡單熱食的需要,因此大多數人只能啃泡清水的粗糙餅於,靠一點醬菜勉強維持胃口。

    相比之下我家自備的條件要好一下,按照每人的最小攜帶量,帶了一把梅子於,少許茶粉,若於塊海苔或是魚鬆味的壓縮口糧,和可以用來泡水的醬於,士官以上每五人還有一罐鹽漬蜜餞和**的灌腸,

    大多數的航程時間內,沒有雲彩,太陽吃果果曬的人皮膚發紅刺痛,然後然後被海風吹的發麻失去知覺,隔天就發現退了一層死皮下來,

    但是我還是堅持帶著他們在甲板上輪流活動,鍛鍊平衡感和恢復體能,小隊結陣和觀瞄空放,以盡快適應下來,然後在第四天,我和少部分人已經可以在甲板上,用長銃射擊海鷗來練手,順便喝上了味道不怎麼樣的海鳥湯,無他因為鳥肉實在太柴太韌了。

    雖然這次隨我出兵,滿打滿算只有一千五百人的員額,但產生的影響和後續,卻似乎遠超出我的預期。

    事實上風聲傳出後,一下子來了許多拜訪者,其中甚至有東婆羅洲富庶地區的豪商和海客,卻是看重這次天南之征,將其視為一種投資或者風險投機。

    這也是南朝的前身,南海都督府開海數百年來的歷史傳統和慣例,大軍開徵在外,總是不乏商人通過關係和投入,掛靠在某隻部隊名下,做軍前的生意,同樣是一種高風險,高回報的投資項目。

    因為,固然戰場上是刀劍流矢無眼,但是同樣的也不乏大手大腳,有一日就逍遙一日的消費群體,運氣好的話,商品的來源幾乎是沒有本錢的搶劫,而且打點好關係之後,具有壟斷和暴利性。特別是早期對外開拓的販奴生意。

    更多說在戰後能夠因此和駐軍維持更長久的關係,而在當地土地物業的再分配和重建項目中,所得到的巨大利益。

    負責婆羅洲會館的老家臣蔡廖,不出意外的成為我的總承包人,然後再拆分成細項,有償的接納各方的人手,出錢出物出人手出關係,組成一個小型混合商隊,自備海船尾隨前往。

    一亦我在天南有好消息送回來,就還有更多的人會組團過去刷副本嗯不,是找商機。

    事實上,這只船團中倒有一小半,都是各種名目跟進來的商民船隻,作為天下第一的大海埠,廣府人刻在骨子裡的商業氛圍和情結,可見一斑。

    然後出發的前天,我意外見到了上門前來拜訪的小胖子鄭艇,

    「你希望成為我的軍從商?……」

    我驚訝的問道。

    「你難道不知道,所以權益,都歸婆羅洲會館所有麼……」

    「小的不敢所求過多,只是希望能夠附冀其後,掛一個名頭而已……」

    「絕對不會與本藩的利益,產生任何衝突的……」

    他想做的生意,與大多數人並沒有衝突,也就是捕亡、市人的拿手老本行而已。而戰地,無疑是最好的來源之一。

    隨著鳴號聲和岸上的炮響,將我的回憶打斷,也提示這我們經過數日的航行,已經抵達初步的目的地,天南州滿目森綠的海岸線遙遙在望了。

    根據我之前做過的功課,

    這裡秦漢時就屬於日南郡羈縻下的象林縣。直到東漢末年,象林縣功曹之子區逵殺縣令自號為王,始建佔城國,橫跨數百載,起伏數朝更迭之後,最終隨著泰興年間,林邑環王諸葛氏一族的降服,變成南海都督府的腹地所在。

    而天南州,則位於九江平原之上精華地帶的重鎮大州,九龍江平原,顧名思義,為赤水河(紅河)出海的九條支流流域,所形成的沖積平原。

    主要由前江平原、後江平原和同塔梅平原三大部分組成,前江和後江之間是數千里肥沃的平原,河渠密如蛛網,小船為主要交通工具,自從國人大量移民開拓當地之後,帶來精耕細作的先進農藝和良種,這裡每年可以收穫兩到三季。

    前江以北,西部為同塔梅平原,這裡實際上是沼澤區,雨季一片汪洋,水深數尺,旱季也水深及膝,盛產蓮、藕和產量很高的浮稻;

    以兩江三原之地的富腴多產,輕而易舉就能生聚戶口百萬,幾乎遍地都是田莊和種植園,市鎮村邑雞犬相聞人煙稠密的繁華所在。

    因而,就算在我那個時空的後世,也是越南南方最富饒的地區,更是世界著名的稻米產區,越南南方6%-70%的農業人口都集中在這裡。

    再加上天南州本身,居於兩江三原的要害之沖,作為赤水(湄公河)河口三角洲樞紐位置,以及中南半島的重要沿岸海陸中轉地,因此直接被劃為國族的直領,然後鋪安排四大公家之一的長期鎮守,就絲毫不足為奇了。

    我們進入的是隸屬堅州的頭頓港,也是天南州外圍的三港之一,距離泰興開埠,也有數百年間歷史,如今盡在官軍的掌控之中,

    低矮的港城圍牆之外,儘是密密麻麻泥壘蓬草房舍,混雜著高腳竹樓的民居,偶爾夾雜著梁木高架如圓塔,朱描繪彩飾以金銅頂子的佛寺,看起來充滿了某種熱帶風情和番外佛國風韻。

    而港城之中,則是充斥著各式各樣飛簷黑瓦、斗架大拱的典型唐式建築,矗立在街市中的牌坊高樓,屋宇連綿的高牆宅邸,無不在昭示著某種自古以來的味道。

    組織登岸,又是好一場混亂,才從洶湧的人頭裡面和亂七八糟的叫喊招呼聲中,將絕大多數人手找出來,然後找營官編排宿地,拿著船牌去卸運輜重物品和牲口。

    清點到最後還是短缺了一些物資,大牲口也死了一隻,只能作為加餐,其他都有些病怏怏的樣子,需要養生一陣才能重新派上用場。

    但不管怎麼樣,我還是將自己旗幟,第一次樹立在戰場後方。

    高舉在風中烈烈作響的旗幟,充滿了某種手工l的味道,也吸引了不少目光,

    除了「龍州團左」的基本旗號之外,我還要有個人的標識,作為並立的中軍旗,至少在即時通訊手段普及到班排之前,各種代表番號和編制的旗幟,以及相應的指揮旗語,還是一直活躍在歷史舞台的。

    關於個人用旗幟好呢,在家裡在一個小範圍內,舉行了某種民主表決。最後決定出來的,就是這種有點坑爹的東西,一大四小半環的五個墨團。

    就是讓她們每人畫一個圖樣,然後反覆修改都不滿意,最後怒向心生一把塗抹掉,到最後就剩下來,看起來就像是個貓咪剛踩過的爪印,然後再由唯一會點女紅的崔綰婷,趕工式的用金紅兩色絲線繡上邊緣,看起來總算不像是信手塗鴉的產物。

    好吧除了我之外,沒有人會認出來,這是一面貓爪旗,我自我安慰到。

    雖然個人感覺賣蔭的尺度略高,但是混在至少十幾隻不同地方的團練、義勇、鄉兵、義從之類的,那些五顏六色的旗幟中,就有些不那麼扎眼了,

    我甚至看見一隻明顯是手繪歪歪扭扭的蠍子,還是長的像野豬的所謂馬頭旗,讓我頓時心裡平衡了許多。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5:14
第一百五十二章 前沿、開端(文字)

    一晃十多天就這麼過去了,

    前往設立在當地的糧台兼善後行司報備,現任的糧台大使甘權也不算陌生,在龍雀園的夜宴上引見過的。

    因此不至於格外重視和關照,但也沒有什麼刁難或者推諉的情形,很快就安排好駐地和關防印信。

    由於,

    戰事真正比較激烈的地方,也就接近天南州的府城一帶,其他地方都是不戰而下,一副恭迎王師的景象,因此真正遭到兵火影響的地方不多,

    除了道路上的商旅往來,被奔走的信使和輜重隊所取代外,其他地方的日常變化不大,甚至當地鄉民百姓,還就近和前來討逆的軍旅,做起了生意。

    因此真正平時需要守備和維持的人物並不重,感受到壓力有限。

    像我們的駐地,在堅州和天南本州之間,靠近江邊的一個小鎮外,用當地徵用的一個豪門大戶的莊園,充作駐地,當然之所以不再鎮中駐守,主要是某種私心的考慮,

    一方面希望能夠避免,我好不容易帶出來的這些人馬,與當地人混居的太多,而造成某種士氣渙散和松殆,另一方面則是方便,避開他人耳目,自己做點什麼私活。

    說是莊園,其實更像是佔地頗廣,名為鄔堡的高牆建築群,田稼果園山林水泊皆有,水車磨坊,酒醬織染一應俱全,很有些大部分都能自給自足的種植園經濟特色。

    只是主家給裹挾到了天南州去之後,這裡就變成某種意義上的逆產。然後變成我相對封閉性的營地,中軍輜重和營帳,就設立在名為「軒明樓」主建築群裡。

    大半為石質結構,然後上築以土木的精舍館院,包裹在高牆背後是十多跨進的院落,連桓百八十間,其中各種園林館舍選材用料的騷包之處,連我這種管理過居城的藩生子,也忍不住罵一聲「狗大戶」什麼的,

    雖然已經被先行一步收刮草掠一空,但至少還算有節操的,沒有放火把剩下的東西燒掉,因此雖然被附近鄉人順手牽羊打了秋風去,但主體建築還算完好,各種使用功能還在,整整就能用。

    這次從征天南州,只是作為後方維持部隊的一部分,走個過場而已,真正大的熱火朝天的地方,是輪不到我們上的,但號稱近六萬官軍的陣容鼎盛,真要是輪到我們這些雜流編制上,那真是大事不妙了。

    我們駐守在這裡,作為類似兵站的糧台所存在,因為按照軍事慣例和操條,於道路要沖尋險固之所,建立糧台諸行,以充大軍用度,因此,我們主要充事的只是護糧、守營、巡道之類的日常任務,

    雖然名面上,還有防止叛黨殘餘流竄的任務,可我們距離交戰的前方,至少還有四五道封鎖線,說什麼也輪不到我們來操心。

    主要是因為九龍江平原之上,幾乎是一馬平川,河流密佈而四通八達,說不準還有什麼漏網之魚。因此我在打點報備了糧院行司之後,還明目張膽的清查通賊嫌疑的理由,徵集到大小幾十條船,用來巡江之用。

    當然說是巡江,其實還有其他的用途,

    因此,我很快投入到某種新事業中去,派人勘察地形,擴展活動範圍,交際聯絡附近的友軍之屬。

    隨著後續商隊的到來,

    我很容易就投入到做生意的日常中去,一邊是嚴酷的營訓和!拉練,一邊籍著平和的氣氛,到處聯絡拉關係,用多餘的人力,做起生意來。

    畢竟只要是有人,就有日常的各種需求,只要跑得勤快些,互通有無的需求,是永遠存在的,還有一定武裝作為後盾和背書,因此作為中人也能獲取利益。這段時間,光是經手的俘虜,就賣了好幾百人,主要是賣給那些鍍金之輩,充作個人名下的戰績,另外一些來歷不好證明的,則交給鄭艇去處理。

    最大的關鍵反而不在賺錢,而是籍此接觸和瞭解各方面的諮詢和信息。

    除了接力護送過幾隻輜重大隊外,對於戰事唯一的體現和感官,就是流水一樣,陸陸續續送下來的傷員,如果數量和批次多一些,就表示前方剛剛爆發了一次大攻勢。

    根據那些過路軍兵的消息,逐漸掃清了天南州的外圍之後,攻勢遇到阻礙就變得艱澀起來,聚攏在寧海公身邊的叛黨,在天南州府城周圍堅決抵抗,其中甚至包括了兩三隻赫赫有名的前官軍,以及長期駐留當地的海兵隊,

    因此至少九個正軍番號,數十個營的討逆大軍在逐一拔除這些據點,徹底封鎖四通八達的水陸之後,戰事還沒有那麼容易結束。

    這裡是著名的大糧倉,清野堅壁之後的叛軍,儲備不可謂不豐足,因此我不得不按乃至某種野心與想法,老老實實做好眼前本分。

    灼眼的日頭下,

    許多精壯的士兵,光著膀子,只著一條犢褲,汗流浹背的鍛鍊技藝,熬打體魄,被有些毒辣太陽曬黑的軀體上,已經出現鮮明的肌肉線條和張力十足的輪廓。

    其中一些人,十人一隊的合力扛著粗大原木,沿著院牆下喊著號子,揮汗如雨賣力的小跑著;

    另外一些人在河道里背著沉重的武器包裹,練習泅渡什麼的,或是在樹上和山岩上拉著繩索上下攀爬,

    還有一些人,倒拿著火銃,像是掄錘挺槍一般的,結陣玩格鬥對抗之法。

    熱量十足的吃喝和充足的睡眠,再加上每天被儘可能壓榨於淨的精力和體能,讓他們看起來並沒有受到水土不服之類的影響,反而健壯了不少。

    作為糧台所所謂近水樓台的便利,在日常供給上並沒有緊張之虞,所以可以放開肚子來吃,放開手來操練,

    甚至還可以通過提供日常服務的便利,以物耗、路損為由,從送往前方的軍淄裡揩油一二。

    從某種程度上說,這種現狀是我正中下懷的,倒巴不得更持久一些。光是免費的彈藥箭矢,積累好了幾個基數,這樣下去,我的人差不多可以人手一件甲子裝備齊全了。

    只是作為副手辛稼軒,多少有些失望和失落,建功立業固然是大丈夫所想,可也要有機緣和運氣,不是誰人都能碰上的。

    不過他也不想想,陸小姐安排他來這裡,就是希望能夠最大的規避風險,待一段資歷回去,好更進一步的基礎。

    因此我只能更多安排他參與到日常操訓和!輪番野外拉練之中去,好忘掉這些煩惱和不愉快的事情。

    不過他顯然不滿足與此,除了戰鬥人員之外,其他的號銃手、鼓手、喇叭手、鑼手、五方和督陣巡邏旗手,醫生、書辦、馬伕、火藥匠、木匠、鐵匠、伙伕、健步、塘報馬等等雜作人員,也有百幾十號人,

    給安排的連軸轉,不是在準備各種物品,操習旗號,就是奔走往來各方,反正就是不給閒著,

    伙房裡一天到晚都煮著熱茶湯和各種炊食,最多的是大量的海鮮湯,就是近岸直接撈上的海菜雜魚小蝦小蟹貝類,切碎了和薑蔥蒜熬煮成一大鍋一大鍋的雜燴湯頭。

    雖然腥味很重,但是還是努力扼制住不適吃了下去,卻又一種腥極至鮮的美妙感受,還能提神醒腦,盡快回覆體力,。

    大夥房裡

    我正在品嚐新作的醉蟹,這東西在海岸線和江邊上爬得到處都是,幾乎不要本錢的,只是吃法很單調,又極易敗壞,所以用酒醬姜鹽醃製起來,可以在炎熱天氣中放上很久,是下飯的好東西。

    又正值夏天,潮濕多雨的時節,各種東西極易黴變,所以合適的醃漬之法,是很又用的。這樣有可以增加一個新生意的名目。

    作為部下們日常為數不多的樂趣之一,帶著火銃隊,到江邊的沼澤灘塗裡去打獵和捕撈,改善伙食兼練槍法、箭術;或是操船出去,再運回一船船特產

    「將主……」

    一個聲音將我喚過頭去,卻是臉色蒼白的年輕人。

    「有狀況需的你來瞧瞧……」

    他叫鹿耽倪,乃是我在這裡遇見一個熟人,當年州府拓殖學堂的同年,還有一個別號「蛋泥鹿」,著名的浪蕩子,鹿氏藩的子弟,也是我兒時為數不多的玩伴。

    他是歸化人的後裔,當年國人出身藩家子和歸化人出身的藩家子,在學堂分作兩幫對立競爭的時候,

    他被夾在中間欺負的最狠,直到我轉學過來後,另外拉起一班人自己玩自己的,他才得以蜒臉加進來,免予皮肉之苦。

    他家的旗幟,就是一雙鹿角,因為藩內有不少山林和草場,放養了許多牛馬豬羊,盛產各種皮肉畜肉著稱,其中最出名的就是鹿脯和鹿茸。

    這次過來只是帶著一班家將,以歷練為名打醬油而已。剛從領地跟著了一批送軍的稻米過來,正好要求過來和我搭伙,作為我的糧院押班。

    現在也是我和各方生意,擺在檯面上的聯絡人,我隨他來到角樓上,遠遠的就可以望見,道路商用過來黑壓壓的一片。

    那是在各種手持刀劍棍棒的武裝人員驅趕下,的魚儷而行一群滿身血污和骯髒的人群,卻不是之前那些青壯年為主的俘虜,而是男女老幼皆有。

    「已經開始捕亡了麼……」

    「看來官軍的傷亡也開始驟增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5:15
第一百五十三章 捕亡?勞軍(文字)

    所謂捕亡者,乃是南朝自南海都督府沿襲下來的一個特殊政策,最初是海陸大開拓時代,為了滿足新拓土地上,底層勞力上的需要,而在官方的組織和倡導下,各種有活力的民間組織和家族,對周邊土著進行大規模的捕獲和販運為奴,

    後來變成一種懲罰手段,對於敢於頑抗天朝王師的一種殺雞儆猴,畢竟雞犬不留的屠城,在泰興大開海之後就很少用到,相比之下多費點周折,將其舉城舉族的擄賣為奴婢,無疑是性價比更高的事情。

    從這一點上說,那位穿越者前輩梁公,幾乎在用一生的身體力行來作為表率和示範。對於這些異族按照抵抗程度,予以三六九等的不同待遇。

    所謂雷霆雨露,皆是天恩,最殘酷和嚴厲的做法,也不過處死過高過車輪轂的男性,然後迫使剩餘的孤兒寡婦,與唐人帶來的各族移民結合,才能繼續生存的自然淘汰之法;或是將整座城市的居民,剝奪所有,空手趕入浩瀚沙海之中,任其自生自滅而已。

    飄搖飛舞的青龍旗下,無論是雄踞高原,威臨西域、天竺的吐蕃人,或是稱雄西南,號稱南蠻霸主的南詔大蒙元國,還是稱霸西亞橫跨三洲的阿拉伯大食,都用無數的異族家破人亡,骨肉離散的血淚史,鋪出一條屍骨纍纍的征程

    甚至培養起一套前方征戰,後方販運,隨戰隨走而行之有效的章程和體制來。

    以販奴作為盈利和收入的漫長征程中,也為正在休養生息的國朝,提供了數以百萬計的廉價奴口,雖然他們大多數人的命運,就是在不見天日的礦山坑洞裡勞作到死,或是成為漫長艱辛的營造工程中,時不時倒斃的橫屍。

    但亦有許多奴口因為生聚繁衍在中土,而變成二三代的順民和國人。相比大夏建立過程中的崩滅的那些十萬乘,數十萬乘的大國和霸主,南海都督府索要面對的對手,無疑更容易一些,因此全民參與的程度更高,捕奴的規模甚至要更大一些,產業鏈也更加完善一些,

    來源也更加廣泛,在南海和大夏關係最好的黃金時期,從極北之域的雪原凍土之民,到南荒莽林的山澤野人,從大洋東隅的大小澳和更遠的北俱蘆洲,到泰西之地的大秦諸邦和南部善洲的崑崙列國,幾乎都有國人居間折轉販運。

    他們乘風逐浪,按照寰宇海圖書,所描述的理想鄉,追尋著每一片新發現的土地,雖然其中不乏嘗聞天威而慨然禮待的番邦土君,蠻部頭領,亦有夜郎自大,固步自封,或是其他因由,而無法正常溝通和交涉的存在。

    於是隨之而來的就是武裝戰船之後,尾隨而來捕奴船團。

    他們每下一城,便會將當地蠻族的男女老幼分類處置,按照不同的價位發賣和轉運。

    比如最好賣的是年輕的女性,他們是最好的生育工具和財產,按照姿色優異程度可以賣出好價錢,就算賣不掉,也可以配給歸化人和馴丨熟的藩奴,繁衍更多的人口基數。

    其次是不足十歲的幼童,基本思想和世界觀還沒有行成,成批買回去稍加調教和洗腦,就是良好的兵員和家僕。

    然後才是15歲到四十歲之間的青壯,需要編入最基本的苦役或是炮灰部隊中,在監管下的艱苦勞役中,逐漸磨滅掉殘餘的仇恨和反抗情節,或是為陣前驅數次後僥倖不死,用血肉和性命,為自己贖取自由和將來。

    最後剩下來的老弱傷殘者,是最便宜的,如果依舊沒人要,就會趕到荒野中,慷慨的放任其自生自滅……

    很多海藩人家,就是靠早期捕亡帶來的血腥資本,而積累起第一筆家業的,不過相對後世那些暴發戶式的西方殖民者,以及他們傻大粗笨的殖民手段,擁有古老底蘊的東方古國,無疑表面上的額吃相要好看的多。

    起碼在來自中土天朝文化的輸灌和洗腦下,很少有土族和藩奴,在兩代之後還能夠堅持自己的傳統和過去,更別說南海之地,那些佔據絕大多數連自己民族和語言文字這些概念,都沒有土蠻島夷之輩。

    理論上只要他們不在婚配前累死早亡的話,子孫後代總有機會獲得藩主和代官的開恩,釋放出身或是抬高階層,變成新來土奴的管理者和有產者的身份

    後來就逐漸演變成,在戰地一種犒賞性和激勵性的特殊授權行為,主要針對的是戰區的敵境,或是化外之民,附逆之眾等等。

    不過在天南州這樣的親藩腹地,發佈捕亡令,卻是極不多見的事情,那表示官軍所遭到的抵抗和傷亡,已經達到了令人難以忍受的程度了。

    出現在道路上的捕亡人群,就像打開了一個水閘一般,接下來的日子裡。

    沒有多少俘虜,只有一波又一波被捕亡的人口,在馬隊的驅趕下,如潮水般湧過道路。這意味著,已經有些讓人不大願意去想

    我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是見多了如斯的場面,也不免讓人喉嚨於澀,有些眼不見心不煩的自欺欺人的避到鄔堡裡去。

    「安關鎮來人,說是犒師勞軍來了……」

    正在值日的目官張立錚,向我請示道

    安關鎮?,我轉了好一會,才想起來,這是我駐地邊上那所小鎮的名字,平時交集的不多,親自接觸就更少了,以至於缺少了點存在感。

    簡單看了下清單,他們送來勞軍的東西還真不少

    有雞、鴨各四十對,鮮豬肉四百斤、牛羊肉各一百五十斤、尺長鰣魚、刀魚、青魚各六十尾、各色雜魚兩百斤……還有各類於菜、於果、壇貨各一百四十斤,青鹽和白鹽二十五石,蔗頭燒和包穀釀的酒水五十壇。

    全部裝在蓋了紅布的筐簍裡,沉甸甸的挑進來,也有一百多擔,不過,我反而更疑惑了。

    現在並非市日,又不是年節之期,更不是兩稅催收的時候,糧台也沒有下達就地徵募的指令,他們這是唱的哪一出啊,

    「只是未雨綢繆的討好手段而已……」

    隨營書記第五平,在我身後低聲道

    「他們害怕的是被列為通賊之名,被官軍捕亡而已……」

    「所以特意過來態度和宛求一二……」

    隨後我見了這些鄉紳代表,才知道。

    我這只人馬,在當地居然風評還不錯,主要是沒有入住相對繁華熱鬧的市鎮中,因此少了許多日常摩擦和生事的機會,

    另一方面往來買賣還算公道,基本禁絕強取豪奪的事情發生,甚至為此杖責了幾名違規的士兵,當然我是因為不想在這只新生部隊裡,放任某種不良風氣的苗頭而已。

    再加上徵用當地物資和勞役,都有給點錢做補償,所以很有點符合仁義之師,秋毫無犯的標準。

    聽到前線的發生的事情之後,就不免有些惶恐和緊張,跑過來尋求某種安全感和庇護了。

    按照那個顫顫巍巍留著一戳山羊鬍子的鄉老的說辭,最好能派些人到鎮子上立起旗幟,象徵性的駐紮以下,圈示一下地盤的所有權,當然他們會代表舉鎮近九百多戶人口,不惜砸鍋賣鐵另有酬謝的云云。

    我權衡利弊想了想,還是大部分答應了他們的要求,順便也提出一些條件。這時候,我忽然察覺到外面的囂鬧聲。

    頓時有些不滿意的走了出來,發現送來勞軍物品的場地,被圍了個水洩不通,在我身邊的韓良臣的喝令下,才紛紛散去,露出裡面的「貨物」,讓我眉頭猛然皺了起來,轉頭對著那些陪同身後的鄉老,冷聲喝到

    「這又是作何道理」

    因為我居然看見,還有一小群穿的花花綠綠的女人,

    「只是勞軍的些許心意……」

    「軍上莫怪,」

    「軍上恕罪……」

    在他們有些驚恐惶然,結結巴巴的急忙解釋中,才才多少明白,卻主要是鎮子上鄉老們在祠堂裡鼓搗出來的,所謂兩害取其輕的某種對策,

    雖然當地人不怎麼在乎女性貞潔這東西,但是除了矽統綠帽文的愛好者外,肯定沒有人希望自己的女性成員,不知道那天就被上門來的官兵,給拉出去輪了一遍又一遍的。

    所以在很有點病急亂投醫的情況下,鎮上僅有的從業或是兼職人員都被收羅過來,以至於擔心數目不夠,一些沒有男性成員的寡婦之流,都被威逼利誘著,塞進去派了過來,讓我有些哭笑不得,又無可奈何。

    我似乎犯了一個錯誤,

    之前大家都沒有想唸過這些東西,用累死人的操練壓制下去就好,晚上有空就開開識字認書的夜校,讓掌握文化的軍官們,有償充當合格或者不怎麼合格的教員,多少也能轉一下注意力,這也是後世國朝軍隊,不同於國外那些歐美大兵,滿是性病和醜聞軍營生活的一**寶。

    可是一不小心把這些不安定因素給放進來,見到了實物之後,就有點樹欲靜而風不停了……

    她們短暫的存在,已經讓那些正在熱火朝天,齊聲喊著號子的訓練場地中,頓時多了好些雜音和鬧出不少錯誤,陷入亂糟糟一片叫罵和呵斥聲中。

    就連負責督導訓練的士官和軍官,也有不少眼神都變成溝著了,多少少少的轉頭過來。

    好吧食色性也,這是人類的本能,和道德倫理上的善惡,沒有直接的關係。我實在高估了這些古人的侷限性和生活環境,

    或者說用我本身作為現代人,閱盡無數國際主義生理衛生學科的教育家麼們,各種兵步兵之作,已經達到眼中有碼心中無碼,所養成的挑剔胃口和標準,來比照和要求這些古人,實在太過苛刻了。

    犯了錯就要想辦法補救,我可不想一手打造的部隊,真弄成一個菊花盛開的地方,或是變成歷史上那隻臭名昭彰的底斯比聖軍一般,靠攪基來維持戰友情和戰鬥力的奇葩。

    所以就連一手操辦這只隊伍的我,也只能捏著鼻子,只能折中兼全一下。

    宣佈有償性的讓她們留下來,然後安排好食宿,和限定每天的次數,做好身體檢查和基本環境衛生,然後輪流作為訓練和對抗表現優異者的某種變相獎勵。

    作為提供服務的支付手段,可要選擇實物也可以是錢幣,至少在目前供給充足也不差錢,沒有必要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去犧牲一隻正在成長部隊的發展潛力和紀律服從性。

    至少在我王八之氣,可以強大到將所有配下資源,都變成個人指揮如臂使之前,我只能將錯就錯,有所底線的妥協現實。

    順便借這個機會考察一下,這支隊伍裡的藩生子、國人和武學生的,在外物誘惑之前的心性差異及表現水準。

    我自我安慰道。只是我對軍官們宣佈這個決定的時候,雖然他們努力保持著表情的肅然和服從,但是還是能感受到某種,原本肉眼無法見到的精神和氣勢,猛然高漲了幾分,也不知知道這是還是還是壞事。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5:15
第一百五十四章 征程(文字)

    天南州治所,又稱府城,因為它同時是安南道南路十八軍州的首府,度支、轉運、按察三司的所在,昔日的陪都,規模甚至在林邑舊都——環城之上。

    在這處條石巨磚圍起來的城郭之中,

    道觀、佛寺、官衙、戲台、民居、牌坊、水榭、城門,層層疊疊糧店、茶莊、金銀店、藥店、浴室,乃至雞鴨行、豬行、羊行、糧油谷行,應有盡有

    支流密佈的運河之中糧船、遊艇、漁船、商船往來穿梭,街上街市縱橫,店舖林立,車馬行人摩肩接踵、綵樓招牌林林總總,終年四季皆春夏,正是好一幅繁華、富庶、熱鬧的市井生活畫面。

    只是這幅景像已經不再,伴隨著濃煙、塵土、火焰和嘶喊聲,絕望和悲滄正籠罩在這座繁華之城中。

    就連城外昔日高門甲地、館林園墅,田園牧歌的光景,也被無所不在的圍城營地,及其挖掘出來壕溝堆土的各色工事,而變得滿目瘡痍。

    特別是十幾個堆高的大土台,正在對著有些崩毀又重新填補堆砌起來的城牆上,晝夜不停的發炮和投射著飛火雷,一點點的折磨這守衛不知何時就會繃斷的神經和理智。

    飛舞的彈丸或是帶著煙氣的軌跡,偶然或高或低的掠過城牆,擊中後面的民居和其他建築,在轟然倒塌和哭喊聲中,留下新一片癩痢般的斑痕。

    這就是攻守雙方,這些日子以來,亢長到無趣的日常。

    「破了,破了」

    隨著一聲極度淒厲的喇叭聲劃破長空,天南府城的一段高達數丈的城牆在熊熊火焰和撞擊聲中,爆發出某種沉悶之極的呻吟,然後不堪重負轟然倒下。

    黑色的煙塵,黃色的泥土和血紅的烈焰瞬時間填滿了淮陽城門下的狹小空間,讓所有聞聲而起,準備做最後一搏的守軍們的視線完全模糊,

    口舌眼鼻一下子被飛揚的塵土填滿,連嗆都嗆不出來的他們,只有無意識的揮動手中的武器,指望可以在這混亂的時刻,可以獲得一點安慰和安全感,保衛自己此時如此渺小的生命。

    靠近城牆,被拆除的大片街坊廢墟中,幾乎是腳不沾地的踏著青石地面,奔走過大隊的身影。

    「快堵上,快點,快」,

    一個滿臉虯髯被血垢所粘連,身材魁偉的軍將猛力揮動手中的大盾牌,指揮著屬下的近百名手持刀牌的士兵迅速向缺口迎上,試圖堵塞這個剛剛被大梁官兵用,火炮和撞車打開的決堤之處。

    牌手後面緊跟著的是一隊手持長槍的槊隊和一大群拿著沙包麻袋,衣衫襤褸表情呆滯麻木的百姓,準備在刀牌手後面建立一個簡易的屏障,堵住被官軍們攻破的城牆。

    熊熊火光映照在這些決死之士們的臉上,縱然是明亮的太陽也無法掩蓋火苗的陰晴不定的閃爍。虯髯軍將站在隊伍的最前一列,臉色出奇的平靜。只有鑾兜下起伏的胸膛,才能證明他並不算安定的心情。

    大梁的官兵既然已經成功打開一處,那緊接而來的,只可能是最精銳的部隊發出的致命的衝擊。此時此刻,無論再作怎麼樣的掙扎,他們這些注定沒有將來的附逆之眾,都只可能是苟延殘喘,拖延時間而已了。

    他們像是洶湧汛情之前的搖搖欲墜,百孔千瘡的大壩一般,沒命奔走著四處堵漏,幾乎誰也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就在這一個缺口,或是下一個缺口被打開的地方,就是大多數人的葬身之所。

    煙霧火光中隱隱的傳來是官軍調動的口號。剛才的官軍雖然成功的破開了一個缺口,但是這只前鋒部隊也損失極重,大概有上千精銳被埋在了坍塌的城牆之下,就在在咫尺之遙的勝利前。

    望著被煙塵籠罩的缺口,五軍正帥劉延慶,及前沿都指揮魏臣,也不約而同的鬆了一口氣。

    劉延慶乃是大相國親自指定討逆正帥,也是以老成穩重著稱的宿將,這也意味著他的資歷很深,但是戰績上四平八穩的乏善可陳。

    更關鍵的是,他是典型不問立場,唯命是從的所謂中間派,因此在廣府畿內的一連串亂局之後,出於權衡朝局,勿使任何一方因剿逆之功,而格外做大的考慮下,選擇讓已經半退的他,重新出山統領一方大局。

    用多年軍旅生涯養成的綿密細緻,防止天南逆黨的事態繼續惡化和擴散。

    此次天南討逆,聚集了來自畿內的四個軍衛,安南和管桂道七路州軍、鎮兵,號稱八萬,至少可戰者有六萬有餘,又優先配屬了大批新銳火器。

    只需要他按部就幫,坐擁優勢大軍和輸送不絕的勝型之勢,逆黨內無足夠準備,外無可援之師,覆滅僅在早晚而已,只是遲遲進展緩慢,他也不免焦急起來。

    大相國指名他為正帥,這也一度被視為,所謂老臣派,壓倒負責監國的寧海公所提攜選任起來的,所謂新秀派的一個標誌和信號,雖然他本人不是這麼想的,但不妨礙那些人不放過每一個推波助瀾的機會,想將他擠兌到風尖浪口之上。

    所謂勞師遠征,靡費無數,每耽擱一天就代表他,餘生最後的輝煌和成就又失色黯淡一分,因此他一度有些失去分寸和平常心,直到前些日子,才調整過來。

    其中又涉及到寧海公和大相國父子的某種分歧,並且變成自下而上的某種潛在壓力。

    據說幕府有意,將通海公這一系的公卿貴戚,全部連根拔起,然後重新安排人承襲這一大公室,進行安排新近功勛之臣,瓜分其利益。

    而在前沿軍中,東西黨人,新舊派系等幾個勢力的,也不可避免的在日常中各有打算,體現出某種從較勁上升到競爭的意味來。

    在後方廝混了一個多月之後,我們還是沒能擺脫上前線的命運,根據換下來的士卒所言,

    官軍剛剛遭到一場重大的挫敗,據說是城中有重要人物,欲裡通官軍而私開城門相迎,結果不知道是事敗不查,還是根本就是個緩兵之計的陷阱。

    結果來自左右武衛和左山鎮的三隻選鋒健兒,整整三千精銳,在月黑風高之下衝進城門之後,就被截斷後路,再也沒能回來了,廝殺聲持續了整整一夜

    受此打擊,城外各路官軍整整耽擱了兩天,才重新組織起攻城之勢。一批將校被撤換和追責,甚至還有人因此陷入癲狂或是神志不清的瘋了。

    接到了前方調遣的命令後。留下一個矛隊和一個射聲隊,繼續看守糧院,同時也是保障一條後路,所謂兵法上現立於不敗的道理下,

    在安關鎮的士民百姓,惶恐依然又有些不捨的情緒和表情的結隊相送之下,我帶著剩餘的人,匯合上路過的大隊人馬重新出發了。

    稍走的遠一點,就感受到某種戰爭帶來的亂象,以及隱藏在荒廢和頹敗之下,某種敵視的味道,畢竟不是所有駐軍,都像我這幫人一樣行事有章程,也有交涉的餘地,

    而捕亡,就像是打開了某個潘多拉的魔盒一般,把某種最後堅持的下限,也放棄掉的自暴自棄。

    就連行進中的大隊人馬,也有人中途溜號,帶著部曲親隨跑出去,然後帶著滿身的血腥味和一些新物件,追上來重新歸隊,

    對於這種明顯違規的行徑,甚至也帶隊軍將也只是在發現後,不癢不痛的喝斥或是象徵性的責罰一番而已,從來沒有人表示過,要為那些地方上潛在的受害者做些什麼,或是表示些什麼。

    這顯然是一種把當地沿途百姓,當作敵對軍民的危險態度了。我在紛亂拉鋸,人命賤如紙的北地倒是見的多了,問題這裡理應是南朝最為平和安定的腹地啊。

    戰爭造成的痛苦和仇恨之類的創傷,可不是經過一兩代人可以輕易消弭的,我並不是那種迂腐到無條件無底限的泛愛普世主義者,所以我才格外珍惜在南朝的生活和機會,不過這裡的所見所聞,讓我的想法有所動搖和改變了。

    本代的通海公雖然是個奪權不成的失敗者,但是歷代的通海公治理地方的手段,都還算不錯,因此在治下頗得人心,因此幕府才好容易籍著上代絕嗣的機會,將主流改嗣過去,加強控制和影響力。

    只是未想會助長某種不必要的野心和慾念,惹出了這檔事來,進而將這麼多人和事物,都捲了進去。

    然後前期朝廷的權威森然猶在,天南以外各州未敢妄動,就算是天南本州逆黨響應者渺渺,只是附近奉命集結過來討逆的官軍,約束不夠又抱有驕勝之心,甚至未戰先行抄掠之事,以預支所謂的戰爭紅利。

    於是反而將當地人心背向推向逆黨,幾乎被逆黨以保衛鄉祉的旗號,埋伏打的打敗四散。然後是官僚系統推諉扯皮帶來的延誤和遲鈍,等到朝廷大軍自廣府而發,寧海公一脈的逆黨也聚集了足夠的黨羽,據要沖而頑抗。

    從某種程度上說,宗藩院前的那番不怎麼成功的襲殺,反而堅定了朝廷發兵討逆的決心和立場,也不知道幕後黑手究竟是誰。

    我如此帶著滿腹心思,來到天南州城之外,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5:15
第一百五十五章 陣前、暇間(文字)

    見多了沿途荒廢的田園和破敗的村邑市鎮,也就麻木不仁了,只有通過士官們對於戰地的憧憬和建功立業的渴求,繼續鼓勵著這些可以說是,相當新嫩的軍卒們。

    不過,真的到了地方之後,又不免再次收到另一種衝擊,大片明顯是新舊掩埋的臨時墳冢標誌,如同木然林立的旗幟一般,在晨昏落日中隨著成群結隊的烏鴉,被一蓬蓬烏雲般驚起拍翅和呱呱亂叫聲,無言訴說著。

    而在府城周圍,密佈的大大小小佛寺裡,莊嚴肅穆的珈藍所已經不復存在了,法器供具,涂金描彩的壁燴塑像都被刮掠一空,變成充斥著垂死傷員和暫時挺屍之所。

    傷號滿地,哀鴻遍野,說不出來的某種郁氛和違和感,瀰漫在空氣中。因此,可以想像,那些上位者看來最簡單最方便的,鼓舞士氣的手段,就是讓他們結隊出去捕亡,用施虐和擄掠所獲,來轉移宣洩他們的緊張情緒和壓力。

    到軍司去集體參拜的機會,我也見到了天南討逆軍的主帥,殿前統制,中領軍,武衛大將軍劉延慶,只是這位大帥身為一軍之主,日理萬機,戎務繁忙,沒有心思專門理會我們們這些召集而來的雜流末班。

    因此拜見過程相當的短暫,只是站在人群中遠遠一撇,說兩句話的功夫,就打發出去,由虞侯和小校領著到中軍行司,給分配了各自任務,由此可見官軍實在人手有些不足了,連我們這些二三線部隊,都抽出來湊數了。

    呆在中軍大帳裡領命的機會,我也見到這次需要暗中關注的對象,一群呆在中軍裡待命行走的,宿直虞侯和參軍、參事補,他們倒是吃好睡好,身強體健,連個油皮都沒有搽破過,只是精神狀態就有些差了,

    各種精神不足眼袋發黑神經衰弱的徵兆。也不知道是不是是血腥場面見多了的戰地綜合症。

    這時候陳夫人那裡交代的一點淵源,再次派上用場,直接有人帶我去認個臉熟,於是有熟人有門路又有錢打點開路,我的可選範圍,就比起他人稍稍多了一點。

    當然,沒有指望我們去攻城的,調遣前來也只是用我們這些三流雜牌,來頂替一些不重要的戰地任務和職責,好讓更多的正規官軍兵力,能夠解脫出手來,投入攻城戰鬥而已。

    前天官軍剛剛集中火力和兵力,再度打破了一段城牆,可惜因為對方的拚死抵抗,最後雖然全殲了這部敵人,卻也被阻礙和拖延了時間,被承重百姓不計代價的,在缺口後面用拆毀的建材,重新搭起一處稍矮的新城壘,不得不師老力盡之前退了出來。

    這兩天都幾乎在圍繞著如何擴大突破這個缺口,而廝殺激戰不止,所以需要更多的預備隊來一錘定音。

    再加上,考慮到我本隊中,大比例的火銃這種奇葩編制,最後支派到我們頭上的任務,是給某隻炮隊做翼護,算是相當不錯的差事了,有時候風險和機遇,是伴隨著戰場遠近和增加或遞減的。

    這也被對方取笑為,我個人私心的取巧手段,畢竟按照南朝的戰鬥序列,火銃的作用主要在野戰和守禦中,至於攻堅戰中再怎麼缺人,一般也輪不到拉一群火銃手去攻城的。

    既然派遣給我們的任務是守炮壘,於是乎,又能聞到久違已久的硝煙味了,這倒也不錯。

    在一名手持專用引路小旗的虞侯帶領下,我們穿過了眾多曲折交錯的木柵、寨牆、壕溝,鹿角、拒馬、哨樓。燧台、營帳,對答了至少七次不同的關防口令之後,才帶隊抵達城西營地前沿稍後的位置,一個高大的土台之前。

    原有的守衛已經結隊等候在那裡,迫不及待的和我們將防區旗鼓符印交割完,就匆匆離去歸隊了。眼看城破在即,大家的刀斧和私囊,都有些飢渴難耐了。

    不過這些東西和我們暫時沒有於系,作為炮壘的偌大土台之上,還在陸陸續續的輪流發炮,卻是某種騷擾性質的,這裡已經並非是,真正戰鬥最激烈的方向,繼續發炮只是某種騷擾性的牽制和製造某種心裡壓力而已。

    駐守土台之上的,這部神機軍的主官姓郭,官拜副都虞侯,乃是上五軍老士官特進的出身,人稱郭副都,雖然不大看得上我們這部,卻也不會刻意做些,只是給指明一個警戒和活動範圍,交代了些注意事項,就對我們不管不問了。

    但絲毫不妨礙著我,派人湊上去以幫忙為名,乘機耳濡目染的瞭解一些,這個時代關於火炮使用的技巧和經驗,

    聚集在這座土台上的,隸屬於神機軍未滿編的第七營兩隻炮團,配備的都是些千斤以上,名為「雲雷」的攻城大炮,取義發炮聲如雲中滾雷一般。

    作為國朝重器的特殊軍種——神機軍所屬的營官,都是高配的都虞侯銜,下領三團,團官以實授旅帥職事,御戎副尉的軍銜;管轄著五門六寸長管前裝炮,十一輛輸送輜重、載員的四輪炮車;正副七個炮組,每組一十。以旗手兼十長一人,操炮手兼觀測校隊兩人,配藥裝填清膛雜務的輔兵四人,弩手兼遮護牌手三人。

    作為支持炮隊的畜力,通常還會配給,代步兼傳信的乘馬一到三匹,用作輪替的挽馬五到七匹,以加強炮組的行軍能力。

    另有馬伕、木工、小金工等雜役一隊,以維護管理配屬的炮車和牲畜,雖然不具甲,但是全員配有橫刀,在野外聊以自衛。雖然是份量十足的前裝火炮,但是據說在最熟練的操炮手的協力下,每一分鐘達到兩三發的效率,

    據說缺少的第三團,配備另一種名為「憾山」的十寸粗短管炮,曲射的彈丸攻堅起來甚有威力。但是份量實在太重了,需要至少四匹馬拉的專門炮車,而且對道路承重很是挑剔,因此只能在硬化過的道路上慢慢跋涉。

    儘管如此,六寸管徑的前裝炮「雲雷」,也可以對守軍構成足夠的實質威脅和心理壓力了,偶然被擊中一處,就是城磚碎石夾雜著躲在後面的人類肢體,紅灰相間的飛濺在空中,構成一種殘酷的美。

    再加上日常神機軍還有一些配合炮隊的從屬編制:

    比如那些馬馱或是單持的,射程既短且近的彈射器、手抄的皮炮或是兩人抬的木炮、架在馬背上的旋風炮、單人手持的發火箭、兩人推著行進的火巢車、以及粗裝填的擲火瓶等輕裝火器相互配合好的話,足以形成一輪嚴密的火力覆蓋。

    因此每個炮隊通常還會臨時配屬若於數量使用爆裂火器的擲彈兵,不過這些配屬都被抽調走了去加強其他方向的攻勢,只留下沉重而不便移動的六寸炮組。

    作為炮壘的土台也是專門夯制過的,最上層的檯面,是用細篩篩過的砂漿、白灰、紅泥鋪設的,還在每處架炮的位置,墊上若於石塊,確保多次發射後的,炮車不會輕易移位和產生凹陷,,然後每個炮組的正面和曲側,都被被用樹立的大排和斜支車板保護起來,只露出有限炮管,由操炮手和輔兵,戴著火浣布(石棉)護套,用醋水來給炮膛均勻降溫,

    後面還有圓木和平板鋪陳的上下道,方便炮車的轉移和彈藥水桶等物資輸送。

    因為空間有限,我們只需輪流派一半的人,守在土台上就可以了,其他人在炮壘後方坡道下紮營休息,也是守護通道和輜重的需要。

    反正閒下無事,然後我又在土壘邊上增加了一些工事,比如在面向,增加了一圈尖木構成的護欄,在土台下的邊沿,挖了幾條交錯的橫溝,再埋下一些物美價廉的竹籤,聊做安慰。就開始佈置新的打靶、投射和格鬥劈刺的混合訓練場地

    只要不影響射界,那些有些眼高於頂的神機軍將士,甚至懶得理會我們這麼一隻雜流部隊。

    作為這個時代屈指可數的技術兵種之一,這些神機軍可謂是相當高大上的資序,畢竟作為旗長和操手,能夠同時掌握算術,文字和測繪的基本功,可不是人都能勝任的。

    我甚至能夠感受到他們深深刻在骨子裡,對於某種大炮巨物的崇拜情節,以及對我們手持的細長管子,某種不屑一顧和輕蔑的潛語言,畢竟人家起碼玩的是是對城對軍級別的大殺器,我們就只能單兵對人,而且殺傷效果和準度同樣不怎麼樣。

    沒事我也會打著巡視的旗號,跑到土台上去看他們發炮,然後順便說幾個後世的炊事班,關於打炮和背黑鍋的典故笑話,也是一種樂趣。

    淹沒在炮聲之間的,是雨點一般細碎的響聲,成排的放槍打靶聲中,我看著他抬回來已經是百孔千瘡的人形靶,不由微微點頭,自從成了炮隊的守護,就像是老鼠掉進米缸裡一般,再也不用擔心火藥和彈丸的存量,而精打細算的節約使用了。

    因為我們所看守炮隊輜重的便利,只要在日常損耗上,稍稍漏一下指縫,完全可以⊥他們敞開來練手,一天到晚打的槍管發紅也用不完的,因此熟練度和掌握度自然而然的就上去了。

    我帶著護兵,穿過熱鬧喧囂的主營地,再度來到了另一個相對封閉的較小場地,則是單獨打靶的地方,只有零零星星的十幾個身影,還有人坐在凳子上,進行記錄和雋抄,長短不一的火銃被放在木架上。

    這裡的人形靶看起來更加精緻一些,手腳俱全甚至還套上皮革護套和半新的鎖子甲,這也算是我的一個創意,人靶裡面填充的還是稻草,外面包著皮子,必要的時候可以放入帶顏色的水袋,以模擬流血的效果,

    「將主」

    一個面無表情的軍士,放下長銃對我立身行禮道

    「毋須多禮……」

    我抬手制止他們道

    「銃用陳條,編烈的如何了……」

    「我們又減縮了兩個步驟,總計還剩七個步驟……」

    那名軍士繼續面無表情的回答道,似乎感覺不但任何喜悅或是情緒波動的味道

    「而且只有老手才能做到,」

    「若是一名新丁訓練上手,仍需按照十二到九個步驟來操訓丨不然極易發生傷亡和意外」

    「若是想更加簡繁,需要在銃器上進一步想法子……」

    「那那你們可以先考慮一下銃斗的操行,」

    我繼續吩咐道

    「考慮一下在銃口上加裝尖刃的……」

    「多少尺寸,多少份量,才是合適妥當的……」

    「諾……」

    他叫穆隆,廣府的花溪人士,生的就是一副面癱臉,本以為他是喜怒不懂行色,後來才知道他不是天生如此,而是早年作為高級生代表參加觀閱後,受了某種刺激大病一場之後留下來的後遺症。

    乃是被找回來的三十一位武學輟學生之一,雖然因故學業中途而廢,但至少就學三四年的老底子還在,也有粗通文墨有一定的書寫能力。

    相比那些被安排過來實習和歷練的武學同學,這批人更珍重我給於的前景和機會,因為幾乎別無選擇,因此被我專門組成了一個小小的直屬隊,也是內部實驗和示範性質的標兵小隊,

    專門負責研讀找來的各種兵家舊籍和軍事教材,然後編寫出一本簡明易懂的教材綱要,好在軍士中推廣普及。

    因此,光這一路下來,各種陳條和日誌就記了十幾頁。

    南朝各軍舊有的練兵制度和操條,我通過自己的渠道也看過不少,雖然各有特色,但是以我熟悉的軍事發展脈絡,以及實際運用效果來說,未免有些繁複陳舊,只能部分節選採用。

    所謂十七禁律五十二斬為核心的軍條,放在數百年那是先進使然,但是放在現在就未免有些不夠看了,一些條款甚至已經找不到處罰的對象和理由了。

    再加上我自己鼓搗的一些諸如站軍姿和列步走之類私貨,就算一個初始版本,至於更多現代軍隊的東西,我倒不是不想體現一下穿越者優越感,問題眼下還是冷兵器為主的戰爭時代,很多東西沒法一躍而就。

    穿越前,唯一與軍事有關的項目,就是大學例行軍訓丨活動了,可惜那個時候,滿腦子想著是如何的逃避和偷懶,因此留下來的印象,更多是女生方針白花花的大腿和胳膊。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5:15
第一百五十六章該來的

    天南城頭射下的箭越發瘋狂。那些天南守兵甚至已經不顧城下官兵射出的箭雨,而盡力將自己的身體探出城樓上的箭垛,向正在急速接近的官兵彎弓射擊。隨時隨地都有淮州反兵被官兵的弓手射死,跌下城樓。但這死亡的威脅絲毫也不能阻止淮陽兵的狂暴。

    破城在即,誰也不能倖免。淮陽城裡已沒有任何人還懷有生還的希望。只盼能再次打退官兵的攻勢,多活一天則是一天。是不是有癲狂的人,抱著火藥罐或是油壇,跳下城樓去,在攀如蟻附的人潮中,掀起一團死亡的浪花。

    火焰煙塵已經讓人徹底失去了方向感,坍塌了半邊的甕城巷道里,

    天南三鎮之一的吳寧鎮將孫龍球,手臂微微顫顫著卻是抬不起來,像是脫水的魚一樣,衰竭到極致虛弱感籠罩著全身。身邊橫七豎八的是屍體,是自己忠心部屬的屍體,也是官軍騎士的屍體。

    剛才的那隊騎兵莽撞的衝了進來,狠狠的撞在了排列的矛陣上。在如此狹窄的門道里用高頭大馬的騎兵進行衝鋒,真是夠心急愚蠢的,

    孫龍球想裂開嘴笑笑,但是發現連這個輕微的動作,帶來的都是撕心裂肺的痛楚。這隊官軍的騎兵雖然愚蠢,可是卻實在是精銳彪悍,讓他的部屬已經傷亡的差不多了。

    雖然耳邊傳來的是各種臨死的哀號和箭矢的呼嘯,但對他來說也沒有意義了。看著那些綽約逼近的身影,突然門內響起震耳欲聾的踢踏聲。

    「殺……」,一群披甲騎兵高揮著馬刀,吶喊著從孫龍球身邊掠過,越過成堆的屍體,衝出了西門城洞,如同暴風一般的將那些綽約的身影掠倒撞飛,也將籠罩的霧氣和塵煙撕裂驅散,向城外衝殺而去。

    孫龍球輕咳一聲,看著這些滿臉肅穆和決然的騎兵從身邊掠過,他們身上披著繡紋的戰袍,赫然是隸屬公室的三部親事府之一,他有些振奮的手動了動,試圖將刀提起,但極度衰弱的手卻無法完成原來是如此簡單的一個動作。

    卻再也無法抑制出從口中噴湧而出的鮮血,身體如金山玉柱一樣側倒,靠在了城門洞牆之上,再緩緩的沿著牆壁滑下,癱軟在地。那充滿眷戀的眼神逐漸暗淡,只有從喉嚨裡湧出一聲嘶啞的輕喚:「君上,來生再見了」。

    對我來說,閒暇安逸的陣前生活,又迎來了新的一天。

    「真是好享受啊……」

    我貪婪的繡著空氣中的香味,忍不住伸了個懶腰。護兵已經擺好了一個紫銅的暖鍋,

    雞鴨架為湯,咕嘟嘟煮著魚片、雞片、魷片、裡脊片、還有天南當地的魚面和河粉,隨著湯水沸騰翻滾,香氣四溢,讓人口水直流。

    一大盤炒三花,腰子,肝片和腸花,用炸透的蔥油炒在一起,可謂是香脆爽口。再來點下江特有糯稻釀製的五年小燒,在這戰地上,可謂由來不易的享受。

    來到陣前大軍中的生活,就沒有在後方那麼逍遙自在了,所謂眾目睽睽之下,各個營地之間的出入行進,也是管制森嚴,沒法像安關鎮那樣,可以明目張膽的於私活的。

    想繼續聯絡友軍拓展生意,也只能偷偷的進行。

    好在,各路隨軍而來天南地北的商旅,在營地後方,自發聚集成一個大市場,幾乎都有的買賣,呈現出某種短暫而畸形的繁榮。

    我也派駐了一批人在那裡,以錢水寧和鄭艇為主。錢水寧主要是負責帶隊,宣傳和推銷一些本家的產品,以及婆羅洲會館的特色商品,

    比如我家特產的軍用口糧,炒麵餅和各色罐頭的,原本只是供應海兵隊和少量船團。現在正好乘機對這些官軍的陸師,來進行變相推介和分銷,以打開某個突破口。

    作為南朝傳統的軍需產業規模極其龐大,個中利益盤根錯節,等閒人是插手不進去的,我目前也就在獨立性稍好的東南招討行司,有所成果而已。

    然後按照婆羅洲人為主的商團建議,代為買入一些當地特產,主要是玉料、香藥之類,附加價值高,份量輕的土貨,從江上裝船運出海去。

    而鄭艇則做的是老本行,相比之下,他真心是更加的如魚得水,短短時間內,經他手上發賣和轉運出去的,就有數百口人,主要是通過他自己的渠道,賣給那些遠藩邊州的代理人,去做開拓,其中也包括了部分婆羅洲當地的藩領

    為此,辛稼軒也勸諫了我,此舉有傷天和,會折損人品,影響清譽的,為此我納諫如流,然後回頭交代鄭艇,做得更隱蔽些。

    畢竟,靠他的個人意氣和道德潔癖,是無法改變整個大勢的,至少經我們手的交易出去的戶口,結局會其他人比好一些。

    做受監管的開拓民,總比賣到番邦土王家為奴,或是黑心礦場礦山去這輩子不見幾次太陽的好,是否埋骨他鄉另說,至少這些需要人口開拓的遠藩邊州,至少對可以溝通的前國人,待遇和態度會好一些,也不會輕易拿去消耗掉。

    這也是我力所能及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畢竟我們也不是跑到戰地來,專於與大家唱反調的慈善事業的。

    因為有後方的收益和來源,所以我也能時不時給軍將們加加餐,或是自己偷偷開點小灶,自娛自樂的。

    「敵襲……」

    「敵襲……」

    此起彼伏的叫喊聲,一個比一個慌亂。

    「真見了鬼了……」

    我丟下碗筷,跑出帳子來,站到高處,就見城牆方向已經是煙塵滾滾,

    「明明這裡不是進攻的方向啊……」

    我低聲嘀咕著,

    圍城的營地裡被開水澆過一般的騷動沸騰,明明敵人還沒靠近,就已經出現了相當多慌亂的身影,顯然是對於城中的突襲,缺乏足夠的心理準備。

    或者說比較精銳的部隊,都被抽調去其他方向,去做重點突破去了,留在這裡的部隊,質量和數量上都差了一個檔次。

    隨著那片煙塵的迅速靠近,我這才真正見識到,叫馬踏聯營,那些從營寨中拚命射箭或是聚集起來阻截的官軍,幾乎沒有一合之敵,就被擊破打散

    這些來自城中的突襲騎兵,體現出某種久於戰陣的精湛騎術,他們如同馬術舞步一般的動作,提馬越過一個個障礙,穿過一處處看起來狹窄的之所,幾乎沒有能夠造成足夠的妨礙。

    如同流淌過大地的山溪湧泉,奔流四散又聚合成股,幾乎沒有任何事物能夠阻礙他們。

    這才是精銳鐵騎把,這才是真正的馬戰技藝把,見他們精準的將一個個火罐,或是其他燃燒物,丟在那些營帳之中,像是煙燻的老鼠一樣,將潛藏的官軍驅趕開來,或是阻隔在外。

    可惜我讚歎不出來,因為那些在營盤之間被驅殺的雞飛狗跳,狼奔鼠竄的,可都是我的友軍啊,並且目標相當堅定的,向我這裡逼近過來。

    你妹啊,傻子也能看出對方的目標是這處土台,我高聲喝到。

    「擂鼓,備戰……」

    幾個呼吸後,我身後這才響起撕心裂肺的鼓號聲,然後是軍官們喝令聲

    「矛隊,上前迎敵……」

    「白兵隊掩護兩翼……」

    「射生隊先發,銃隊準備……」

    這一會兒功夫,那些騎兵已經從到了數百步前,突然連人倒下十幾匹,卻是站在最前排的射聲隊已經開始發威了,可惜經驗稍缺發射了早了些,僅有小半命中目標,然後這些騎兵開始下馬,接著驅趕馬匹的掩護,擋住大部分再發的箭矢,留下一堆馬屍迅速逼上前來。

    我卻忍不住咒罵起來,不在乎戰馬,這意味這我們面對的是一隻,已經夏鼎決心有去無回的敢死部隊。

    兩隻射聲隊幾乎不用號令,就向後狂奔而逃,有幾個反應稍慢的落後,就被這些敵軍給追上砍倒掩沒,所幸他們的目標是土台,並沒有過多的理會逃散的射聲隊。

    乘著射生隊牽制和騷擾的前奏,按照操條,正在土台上的三隊銃兵們,在堆築半人高的掩體前,分作前蹲後立兩列長隊,開始備敵。

    他們幾乎是有些手慢腳亂,或是手腳僵直的,或是肢體戰顫的,開始檢查壓簧和燧石夾片,然後到豎長銃,撕開藥管,裝填子藥,壓桿搗實……

    雖然平時經過反覆訓練,但是在第一輪排射的時候,因為臨陣的緊張和其他緣故,還是有些參差不齊,甚至有些忘了裝彈,或是沒用蠟紙團壓實彈丸,銃口朝下時還未擊發,彈丸就先滾出來了。

    洶湧而來的敵人,幾乎氣勢不減,只有前排幾個身影晃了晃,消失在人群中。他們幾乎是發出嘲笑一般的吼聲,更加振奮的向前衝來。

    在那些參加過梅山行館攻戰,而倖存下來的老兵隊官們,聲嘶力竭的呵斥和糾正下,這些已經發射過的銃手幾乎是條件反射,或是如釋重負轉身散開退到後列,將位置讓給那些第二隊已經裝填好大半的銃兵。

    土台之上的邊緣,被再次淹沒在淡淡的白煙之中,敵人還是沒有明顯的漸少,但是站在前排的身影,似乎換了一些,還有人帶著傷,一邊流血一邊小跑著。

    第三輪排射之後,這些銃手似乎找到了感覺,雖然擊發的數量還是那麼多,但是命中率一下子提高了不少,至少有數十具身體,像是被擊破的水袋一般,突然噴出血來,或是身體一震捂著傷處,被後面的人順勢推倒,踩在腳下。

    這是從土台後方營地裡,繞到兩側的其他銃隊,也在兩翼的白兵隊掩護下,開始以長橫隊,陸陸續續的擊發。

    這時那些敵軍,已經衝到土台邊上

    蹲坐在斜上的木尖柵欄後壕溝裡的矛隊,也突然齊刷刷的站了起來,雙手緊握長桿,猛然發聲吐氣,像斜前的方向刺去,那些衝在最前的排頭兵,就像是稀疏的浪花,遇到充滿尖刺的礁岩一般,霎那間被鮮紅的顏色染紅了土坡上的斑斑點點。

    就算他們有防護甚好的甲衣,也不免受傷,或是被卡在家偏離的矛頭猛頂著,失去支撐或是脫力滾下土坡。

    攻勢稍挫似乎並沒能影響他們的決心,幾個呼吸之後,我看見幾十面不知道那裡找來的手牌被舉起來頂在身前,再次沖上土台來,由於需要列陣配合的緣故,這次速度不免慢了許多,卻成功的迫近簡陋的柵欄,幾乎是肩並肩頂著那些戳刺的矛尖,包鐵的牌面和精鐵矛尖,刮搽出刺耳的聲響,然後又一方不堪忍受的翻到,或是折斷。

    然後一些牌面被壓在了木柵之上,成為跨越的踮腳之物。雖然他們之中許多人很快的,

    被條件反射的矛手,給挑飛戳穿在空中,或是翻越柵欄時被戳傷腿腳,腸穿肚爛的倒掛在木尖上,但是也有人以手牌和屍體為掩護,成功躍過柵欄,揮砍在矛手之中,其他人只能丟下矛桿,用隨身的短刀和長匕,試圖進行懸殊的肉搏。

    這時兩翼的銃隊已經射完了好幾輪,將這些敵軍防護較少的側面,像是剝開的洋蔥一般的,倒下一層又一層。

    而土台之上居高臨下的三隻銃隊,則越過他們的頭頂,直接射擊缺少遮掩的後隊,因為靠的近命中大增,幾乎每次槍響,都有人體脫離滾落下去。

    似乎感覺到兩翼的危機,這些悍勇的敵兵也幾乎是當機立斷一般,

    迅速分出兩隊人來,繞過土台殺向兩翼,將那些銃隊驅散逼迫的急忙散開後退,乘勢急追一段卻再次被成排林立的矛隊擋住。

    這些出來襲營的畢竟是慣戰的死士,幾乎是頂著矛尖衝撞上去,被戳穿挑飛了十多人後,也將矛林拖拉壓墜著,拉開一個大缺口,後面的人乘機踩著肩膀和後背,跳進矛隊之中猛然近身砍殺起來,頓時血肉橫飛的場面變的慘烈起來了起來。

    然後這些銃隊被矛手圍攏在其中,也在隊官的帶領下,幾乎是捏著滾燙的槍管,紅著眼再次開始裝填發射,誤傷了若於友軍之後,稍稍扼制了這些衝到人群中的敵兵。

    這時,風捲旗親自帶隊趕過來的白兵隊,卻沒有正面迎上去,而是沿著深溝從側邊殺入,頓時將這些數量不多,卻相當精悍的敵兵,一股子銳氣攪亂打散,挽救了岌岌可危幾乎潰散的矛隊。

    而在土台側後,

    「滾回去……」

    而我親自帶著標兵隊和另一隻白兵隊,堵住了土台上成群逃亡下來的神機軍,

    「臨陣脫逃著死……」

    「遇敵不先發者死……」

    他們跟著我怒吼起來,頓時將這些逃下來的人群,震懾的後退幾步。

    「我乃神機軍士,上五軍之序,爾輩安敢……」

    一名中年校尉幾乎是咆哮著將沫子濺到我臉上。

    然後是砰的一聲,我用一枚頂著他腦門發射的彈丸,作為回答

    在一片寂靜和駭然中,崩開大半顱骨的屍體上,將佔了紅白之物的槍管,慢慢搽於淨。

    這才低聲嘀咕到,

    「亂噴口水的,最討厭了……」

    然後這些有些失魂落魄的逃兵,被我重新驅趕回去,卻發現手持兵刃臉色蒼白,和少數人留在陣地上的那名郭都尉,他神情複雜的瞪著我,卻沒有說什

    這時那些阻敵的矛隊已經幾乎全滅,那些我帶來的白兵隊幾乎是,越過那些有些慌亂的銃手,再次與那些敵兵迎面拚殺起來

    這一阻隔,那些銃手總算再次完成列隊準備,然後重新靠上前去,對著敵軍的後隊繼續射擊,以多少支援一下白兵隊。

    「能調低向下發炮麼……」

    我對著郭都尉開口道,

    「沒試過……」

    他臉色變了邊沒開口,身旁卻有人回答道

    「那就試一下……」

    我將說話的那人點出來,」你來幫忙……「

    然後似乎我殺人的餘威猶在,真的有人去試了。位置最外的一門炮組,在標兵隊的威逼下,木排和擋板被推倒,格外漫長的裝填和塞實之後,炮身頂向前斜斜下放,只聽得拉下引線。

    震耳欲聾的轟然一聲,塵土飛揚,地面顫顫,耳鳴嗡嗡之中,我見到一個黑色物體的軌跡殘影,直接掠過努力奮戰的白兵隊頭頂,沒入土中,我「可惜」兩字方在腦中電光火石而過。

    然後就見斗大的彈丸,在四分五裂的碎片中斜斜彈跳起來,然後一頭撞入那些被炮響所震憾然的人群中,將當頭一個披甲持盾的高大威猛軍將,連人帶牌猛地撕裂開來,然後順勢努力靠攏掩護的人叢中犁出一條血肉模糊的蛇形軌跡。

    遭此打擊,那些強襲敵軍的士氣和攻勢像是被打斷了某個關鍵,頓時一窒變得滯塞起來,甚至還有些不知所措叫喊起來。然後重組的殘餘射聲隊,在辛稼軒的帶領下也趕到右側,對著坡上的敵軍攢射起來,左翼的矛手和白兵隊也爬坡增援了上來。

    這時敵軍後方也出現了新的變故,奉命帶隊在外圍機動的韓良臣,不知道時候帶著第一教導隊,已經衝到這只敵軍側後方,下馬列隊,兩三輪排射之後,就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因為採取的多橫隊批次輪射,實際火力密度有限,每輪真正中彈倒地的不過寥寥十數人,但是對於感覺到後方受到攻擊的敵軍來說,就好像是收到大隊人馬連綿不絕的射擊,而蹦斷最後一點堅持和士氣。

    可惜我的人馬也已經精疲力竭,只能靠韓良臣那隻不這麼合格的騎兵,來進一步擴大戰果。儘管如此,

    看著那些學著衝下土坡的白兵隊和矛手,熱血上頭拖著火銃追上去,用沉重的實木槍托像是揮棍掄錘一樣的,將背對逃亡的敵兵紛紛擊倒的銃兵們,我還忍不住嘴角抽搐了起來,再次下定決心,一定要把刺刀這東西給搞出來先。

    「突襲西壘的雄武跳蕩營完了……」

    見到這前後反差的一幕,站在城樓上觀望助威擂鼓吆喝的守軍,也不免有些失聲。

    「柳都虞侯以下,盡數殉難……」

    天南行宮被稱為銀安殿的小朝堂裡,稀稀拉拉十數名文武環列之下,滿臉鬍子拉渣,形容憔悴的寧海公,得到最後一路的這個回報,幾乎將玉杯被捏碎,崩裂在臉上劃出一個小血口來。

    「難道他們遇上了埋伏的虞侯軍或是親直營麼……」

    他一把踢開試圖上前,替他擦拭包紮的侍女,緊聲道

    「誰能告訴孤……」

    左右一片噤聲,許久才有人道

    「對方的旗號是,,龍州團左……」

    「你想告訴孤,派去奪壘的敢死之士,是被區區一部外藩團練給挫折了的麼……」

    這次就沒有人能再次回答他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5:15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不該來的(文字)

    這一戰打的有點慘,因為到了最後敵軍潰散奔逃,也沒有見任何友軍來支援,反而嚴重得罪了那隻神機軍。不過這對我來說反而無所謂了。

    活下來並打退了敵人才是最要緊的。

    其中直接與敵軍接戰的矛隊和白兵隊傷亡最重,雖然是補充起來相對容易的兩個大眾兵種,但三百多號人的傷亡簡直就是傷筋動骨了。

    我帶來的兩支矛隊之一幾乎全滅,兩隻白兵隊也損失過半,就算是支援的射聲隊,在脫離和接觸過程中,也有人因為跟不上號令,而造成若於傷亡。

    六隻銃隊合計也有一百多號的傷亡,其中死了四十多個,主要是敵軍中部分用弓箭拋射的反擊,所造成的,其他則是爆膛,或是驚亂之下扭傷,摔傷,等其他因素造成的,就不一而數了。

    此外,他們臨陣表現也不可避免的有些生澀,在敵人的威脅和驚嚇之下,射擊速率比起訓練時就慢上許多,更別說就算有實戰老兵的帶領,對於射程和批次的掌握,火力的展開程度和臨陣反應,也還是嚴重經驗不足,經常出現搶射和錯發,但相信經過這一戰後,會有所改善。

    相比之下,風捲旗他們這批老兵,在戰陣步驟的表現就可圈可點了,畢竟是在民風強悍的閩中山地,拚鬥出來的實戰派,在近戰肉搏的切入點上把握得當,挽救和緩解了兩度的危機。

    辛稼軒帶來的這批武學出身的士官,臨場應對也還行,雖然有點教條死板,但是血肉橫飛的傷亡面前,幾乎沒有人逃跑或是後退,說他們是呆頭鳥也好,實際被嚇傻了也好,這就是個事實。

    臨陣對應表現最好的是韓良臣,這並不出人意料,只是我平時分派給他的授權有限,沒法發揮更多的作用。

    因此表現最平平的,反而是我帶出來的這批藩生子、國人之屬,甚至還有些怯場。

    不過按照總教習韓良臣的說法,他們大多數人至少面敵沒有第一時間逃跑,還能扣發得下手中的武器反擊,可見平時花大力氣操練教導的成效,至少讓有些東西已經滲透到他們,條件反射的本能中去。

    用某種心理安慰的話說,多少也有成為精卒強兵的雛形和潛力了。為此在戰後,我不顧疲累讓各部自行總結了一堆需要改善的東西和想法。

    不過戰果也不錯就是了,猶有餘力的標兵隊和輜重隊,在戰地上檢出一千多具屍體,除了需要用白布收斂包裹的自己人外,對於我這次初出茅廬的部隊來說,傷亡比上還是頗為可觀的。

    而且還不包括韓良臣帶教導隊追擊的成果,除了追砍回來的首級外,其他東西都被附近的「友軍」給瓜分了,他們甚至糾集起來想仗著人多勢眾,搶奪第一教導隊的斬獲。

    然後被韓良臣當機立斷,一輪排射給驚嚇驅趕了開來,這才脫身回來。

    最後戰場打掃出來的刀劍旗幟甲杖的也有不少,整理拼湊出比較完好六百多副。而且基本都是精工鑄造的良品。

    就算是殘次品,也有修復或是黑市黑市的價值,再不行還可以賣給軍中那些掛鉤的鍍金黨,作為他們帶回去的戰利品和陳列。

    當下分發下去給剩餘的矛隊和白兵隊,頓時鳥槍換炮從頭到腳武裝到牙齒,就算舉著我那個純屬賣蔭的貓爪旗,看起來也自有一股子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味道。

    甚至還在周圍找回來一百多匹馬,都是平均水準以上的軍馬,要知道天南之地,同樣也不缺少養馬的丘陵溪穀草場,所謂盛產的扶南馬,善於複雜性攀越和短距衝刺,也是南朝重要的國內產地之一。

    雖然其中大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養好也不能當衝鋒陷陣的戰馬用了,但至少可以拉挽,再不濟也能用來配種啊。

    還有那些死馬,雖然纖維粗了一點,好歹也是肉啊,只是要想把這些體內滿是鉛丸、箭頭、折斷的矛尖之類,無公害添加物的馬肉,加工成可以使用的產品,少不得費一番功夫。

    更麻煩的事是,要把這些血肉模糊的死馬和人類混雜屍堆中,分揀出來同樣也是極具考驗意志力和心理承受能力的工作。

    在這期間還要忍受那些遠遠站在土台上和外圍的友軍,各種指指點點和表情各異的圍觀,天知道明天還會有樣的謠傳和戰場怪談,會被誕生出來。

    初步處理完這些手尾,大多數人累的幾乎要趴下。

    然後,我們才看到風風火火,從中軍趕來的一大票馬步援軍,穿過依舊亂糟糟的營地中,

    看著他們對著滿地狼藉和屍體,在空無一人的戰場,煞有其事追擊、索敵、列陣的表演,實在深得現代動作片裡總是在身為孤膽英雄主角身後,姍姍來遲的警察部門的作風和其中三味。

    「小心戒備,全部給我拿起傢伙來……」

    好一會我才反應過來,當機立斷下令道

    「將主……」

    「團左……」

    「提轄……」

    頓時周圍響起一片驚呼和詫異的表情

    「沒聽清楚,要我再說一遍麼……」

    我有些作色的勃然道

    「得令……」

    這時就可以看出軍將和士官們不同的反應和態度,對我這道有違常理的命令,反應最強烈的。自然是辛稼軒帶過來的那些武學生;

    而那些被我私下收攏的輟學生,雖然有所猶疑,但是沉默不語的看著我,希望能得到答案;

    至於風捲旗他們這幫前軍官,則只是稍稍遲疑了下,就馬上去執行,只是舉手投足還有些提不起勁來;

    而真正能聞令毫不遲疑,條件反射舉起刀槍列隊面對友軍的,反倒是我那些藩生子、國人背景的士官們。

    雖然他們的表現不如前幾類,但是在人心的單純和質樸上,卻是讓我有種微妙的感嘆和心思。

    「有德,此事怕有不妥吧……」

    這時,辛稼軒也走到我身邊,低聲勸道

    「如此防備友軍……」

    「他們真是一心來救援的友軍,那倒好了……」

    我放低聲線道,

    「我只怕有個萬一,別有動機和想念呢我的為全軍將士拚死拚活的成果著想」

    「且不至於把……」

    辛稼軒似乎有些明白我的暗示,卻猶有些不信的輕輕搖搖頭。

    「這樣吧,你去交涉,且觀其言行如何……」

    所謂做人寧可往壞處想,也總比一時得意忘形,舉措不慎而事後,只能打落牙齒往肚裡吞的下場好。

    「若是能夠好說話,退讓一些也無妨,畢竟有奔勞的辛苦……」

    我想了想對他故作低姿態道

    他猶豫了一下,點點頭還是領下這個任命。然後,被擋在土台下的防線前的援軍,已經有人忍住不叫喊和罵罵咧咧起來,

    內容無非是,老子拚死累活的趕來救援,你們給臉子看;老子是正軍之序,你們這些雜流不要給臉不要臉;難聽激烈的就是,聲色俱厲的質問,難道你們想陣前反亂麼。

    隱約聽到這些生意,我反倒是安心了許多,對方的底氣也不是那麼足的,更別說陣前的將士,也被罵出了火氣,勿用軍官們下令,就同仇敵愾的舉起了刀槍,原本還有些猶豫和士氣不足,也不翼而飛了。

    下去交涉的副手辛稼軒,沒說幾句果然也變了臉,言語變得急促激烈起來,然後不歡而散,一臉不忿的掉頭跑回來。

    「果然被將主料中了……」

    雖然臉色又紅又白的辛稼軒,很有些嘆息著沒有說話,但是隨他前去的隨員,卻忍不住開口了

    「他們想要接管我們的營盤和所獲……」

    「最好俘虜兵器甲杖,一併移交過去,好為我們請功……」

    「他們難道覺得我輩像冤大頭麼……」

    我轉身對眾人道

    「這種由頭都編得出來,當我們是沒見過厲害的土鱉麼……」

    「對方好歹是……」

    一個聲音底氣不足的弱弱道,似乎也代表了相當部分人的心思

    「可有商量的餘地……」

    「只是想要順勢分些功勞,倒還好說,」

    我忍住像抽人一臉的衝動和怒氣,抑聲道

    「可是他們要的是……」

    「真要豬油蒙心把這些都交出去的話,只怕明天找個由頭把我們打發別處去了,」

    「然後破敵之功便是莫名其妙的落在別人身上了……」

    這下所有人的臉上,都變了顏色,所謂苦戰得勝的欣喜和可能奪走一切努力之間,巨大的失落,一下子壓倒了所謂屁股和立場,卻沒有人再開口質疑了

    說實話,這種仗著出身背景的優越和便利,跑來和我們這只雜流部隊搶功勞的把戲,我在古今中外的武士血淋淋的戰場故事中,我實在是見多識廣了。

    對於他們大聲宣稱接管場地的要求,我的回應是,請拿起碼和我們最初調配令,高上一個規格的中軍軍司手令過來,不然一概不認。

    這也是我某種意料中的底氣,他們匆忙過來,肯定有相當大的概率,沒有準備。

    然後對方一名衣甲光鮮的軍將,氣急敗壞的領頭沖上前來,高喊要對我們便宜行事,以前沿督戰的職份代執軍法。

    我最直接的對答是,下令銃隊直接對著他們的頭頂,放了一排銃,然後威逼著那群神機軍的士兵,將兩門炮組,推到土台邊緣之上。

    殊不知,這也等於把這部神機軍,變相捆綁到我們的立場上。

    雖然我們沒有發炮的人手,但是對方顯然不知道,激烈的態度頓然軟化了下來,有些不知所錯的陷入某種僵持,隨後又有幾隻部隊陸續趕來,同樣的理由被攔阻在外,頓時將我這處土台四周,都站滿了大半。

    這時候,我先前派出去散播傳聞和花錢煽動的人,也終於開始發揮作用,各種被煽動起來看熱鬧的其他二三流部隊的軍兵,也聚攏了過來。

    我也鬆了一口氣,稍稍放下緊繃的神經,事情鬧大了就好,最怕低調處理內部消化了。

    這時候,遲遲未至的中軍號令,也終於在一小群穿著虞侯軍服色的騎兵護送下,穿過裡三層外三層的各部,送到我的營盤中。

    然後是放下姿態和身段,各種鄭重其事的集體拜領。

    而手持銅牌朱符宣令的,乃是是我在中均行司見過的那位熟人,據說和陳夫人是本家的陳軍候,更讓人放下心來。

    「上令,著龍州團左提轄,千牛衛司勳中候,飛騎尉羅有德,赴中在敘命聽賞……」

    「得令……」

    就像是爆發出來的歡呼雀躍聲一般,我的前後左右幾乎是齊聲吼了出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