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者穿越了穿越者 作者:貓疲 (已完成)

 
mk2258 2013-10-11 22:00: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3 286322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5:16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中軍、收穫?(文字)

    前往中軍大帳受賞,再次來到大帳之中,氣氛和態度又是不同了,前次我是作為無關緊要的陪襯,隨大流來例行公事,這是我是其中敘功受賞的主角之

    穿過了好幾篇亂糟糟,或是滿地狼藉的營地,我甚至遠遠的看到一個土台上,正是烈焰熊熊黑煙滾滾的,讓那些提水上前潑救的軍士們,很有些無能為力,領隊的軍將們儘是焦頭爛額,如喪考妣的表情,

    這時,

    「於得好……」

    領我前路的陳軍候,突然鬆開一直板著的臉,轉過頭來對我露出一個笑容

    「你居然甩了神威軍那幫驕兵悍將的臉子……」

    「正是大快人心啊,不愧為我輩新進的翹楚……」

    「還讓賀令才那廝的憲營,陣前碰了個鐵板,鬧的灰頭土臉的……」

    「這下子,不知道多少人要舉杯邀慶」

    我心道,官軍各部也不是鐵板一塊,各有嫌隙和競爭,這對剛剛出了個大風頭的我來說,顯然是一件好事。

    雖然他此番話語,不見得是動機純良,不過對於這個名義上交代過,又有過利益交集的「自己人」,我還是的在面子上打個哈哈,虛以應付過去。

    「儘管放心,你們的軍額在東海道,你的軍籍在廣府……」

    他似乎感到我所想,出聲提點道

    「神威軍雖然在南中、諸洲威名赫赫,卻也沒那麼容易伸手過來的……」

    「憲軍司專管正軍,卻沒有名分關到你們這些團練、義勇之班……」

    「若是別人還要思慮再三,但是你們就無所謂了……」

    「更何況,你這番回去,自有更廣大的前程和機緣……」

    「所以不用擔心太多……」

    「說不定日後行營不復,我們這些兵曹的老於辦,還要仰仗你多提攜呢。

    「您太客氣了……這是應有的情義」

    我也半真半假的做出一個承諾。

    然後我們來到作為中軍行帳的某處大型佛寺,任何礙事或是具有標誌性的東西都已經被撤除,只留下各色旗牌和持戟柱槍全身披掛的親事軍,最顯眼的是在數丈長桿之上高高垂掛下來,代表主掌生殺的銅龍旌節,以及飄舞著七條彩色旗尾的大愫。

    站在院牆最外圍的是一群聽候差遣的青衣武吏,然後是中軍行走的軍校、虞侯們,在沒有調遣支派的時候,他也輪流充當軍前,手持金瓜畫戟斧鉞旗鼓的儀衛;接著是各色出入奔走往來的,直屬中軍各分司的中下級軍官們,他們身後的左右側院裡,是的行軍司馬,長史、別駕的臨時公事房。

    最後是那些站在台階下的高級軍官們,他們是跟著自己將領過來升帳的各軍心腹、骨於,卻沒有資格進入中軍大帳,因此看到腳步不停,繼續被向內引進的我,眼神中多少有點羨慕和驚奇。

    作為日常升帳的所在,大雄寶殿之中被清理一空,看起來頗為曠達,居中的佛龕神位,已經被紫紅色幕布和山河郡縣圖前,批著整隻白虎皮的正座所取代。

    正座兩旁,眾多將官,按照品秩高第和序列歸屬,從內向外各分左右站成數排。

    他們的表情各異,有好奇,有驚訝,有不以為然,有略微失望,有幸災樂禍的,甚至還有面無表情的,但是更是,饒有趣味的打量著我,目光灼灼的,似乎想在我臉上看出朵花來。

    他們雖然沒有交頭接耳,卻在用眼神交換著某種信息,讓森嚴肅穆的中軍大帳,顯得有些東西在暗中流動著。

    能夠在帥位之側,擁有坐席的,只有寥寥三個人,其中一個面白無鬚,不用說就是個來自大內的公公,另一個長相於瘦山羊鬍子,彷彿誰都欠了他一筆錢的,應該就是隨軍御史,此外還有一個充滿儒雅的文官氣息的人,則應該是一名殿中學士。

    這就是南朝所謂「三隨制度」,出自泰興改新中的重要舉措,就是鑑於安史之亂中,傳統用身為皇家奴的宦官,來作為各路監軍的各種弊端,而將傳統職權極大的觀軍容使職分,拆分為三,分別由殿中學士、隨軍御史,以及一名承宣宦官,共同來行駛監軍的職責。

    我被引進來行了個禮後,就被引導著站到一邊去,只能依舊站在末班,透過人群,觀望坐在白虎皮裝飾帥位上的那位,處理好幾件公務後,才有人點到我的名字,

    「龍州團左羅有德前來應命……」

    「請大帥示下……」

    五軍正帥劉延慶,是一個頭髮灰白,臉色紅潤,中氣十足的美髯公,他頭戴鷹翅金盔,看起來十分的精神碩熠,舉手投足深有威嚴,說起話來充滿了力量和後勁,讓空空蕩蕩的佛堂中,回音繞樑

    所謂五軍之說,其實是馬步射水加工淄的概念,他的正式官名是,行天南討擊大使,南中經略,僅次於五大行司,也可以被稱為劉帥,帥臣,劉使君或是劉總戎。

    「蘇功曹,你來說……」

    「諾……」

    前排之列走出一個穿朱紅武官服,兩臂繡著一對飛鵠紋的人來,手捧朱冊朗聲道

    「遇襲不亂守壘不動,記功一等三轉……」

    「臨陣破敵奇兵隊,又記功二等二轉……」

    「援護炮隊周全……再記三等一轉」

    「陣前擊殺叛將柳世光,別計二等一轉,叛將名下賞格另敘」

    敘功說完,話音一轉,又開始論過了。

    「衝撞友軍,記二等過……」

    「聚眾紛擾,有損軍威,再記三等過……」

    「爭奪敵淄,與別部隙,警懲一小過……」

    最後的結論是。

    「功過兩下相抵,敘功一等四轉,」

    「其餘待班師報備兵部,樞府,累行恩賞……」

    「須得將請功人員名單,補備一份呈送功曹……」

    這個最後的結果,所謂四平八穩,中正不倚聽起來賞罰分明,有留有足夠餘地和操作的空間,這才是上位者的氣度,我有所感嘆的,自覺又學到了一課

    這顯然不過是這位劉大帥,日常習慣處理的一件突發事務而已,但是相對其他人來說,就有點鄭重其事的。

    我有些昏頭昏腦的出來後,在負責辦理事務的一群軍司佐官、屬僚之中,也是各種交口稱讚口鼓勵「於得好」「表現不錯」云云,

    因為隨後我才知道,在這次襲營,其實並非是我一家的個例和偶然遭遇。

    作為垂死反撲,天南城中叛軍一口氣派出了六路人馬,針對堆放工程器械的前進場地,和幾處土台上的炮壘,進行決死突擊,相比表現糟糕或是尤為難看的各部官軍,我這一路居然能夠力挫來犯,使炮壘得以保全下來。

    最後遇襲四處炮壘,除了我這處安然無恙,其他幾處就付出相當慘重的代價,甚至因為守衛的潰散而造成神機軍覆滅,炮組被焚燒、引爆、搗毀的慘劇。兩處場地,也被燒燬了大半的器材和備料。

    因此這次算是矮子裡拔高個,特地把我拉出來,到中軍走一趟頒賞論功的榜樣,鼓舞一下士氣人心。

    「對你們來說這份功賞還是苛嚴緊促了些,」

    不過回去的路上,陳軍侯還是不免私下對我嘆息到。

    「畢竟城破在即,中軍多少要考慮,神威軍這些正編軍額的立場和態度,所以才格外快刀斬亂麻的盡快處置下來」

    「可軍前豈有事事周全,皆按律行的誰又能獨善其身能,」

    「不然要是放在前些日子,起碼你們功勞不用折色多少的……」

    從這裡需要單獨解釋一下,南朝論功沿用唐制,凡破城、陣,敵我力量比,屬於以少擊多為「上陣「,數略相當為「中陣「,以多擊少為「下陣「,數倍以上破敵為「多少「。

    計算戰果則按照敵軍的數量十等分,殺獲四分已上為「上獲「,殺獲二分已上為「中獲「,殺獲一分已上為「下獲「。

    最後根據面對的敵人力量對比和事後戰果來計算功勞。

    凡上陣上獲,即以少擊多斬獲敵人四成以上的,就獲得第一等功勞,酬勳五轉;上陣中獲、中陣上獲第一等酬勳四轉;上陣下獲、中陣中獲、下陣上獲第一等酬勳三轉;其第二、第三等各遞降一轉,依次向下類推。

    但是其中跳蕩、降功不受此限制。凡臨陣對寇,矢石未交,先鋒挺人,賊徒因而破者為跳蕩;其次先鋒受降者為降功。都是特別需要受賞的功勞。

    所以說,戰場上想要立功,除了平時的努力和主觀能動性外,還得有足夠的運氣和機緣。

    然後我去兵曹和度支判官處,領取相應頒賞的批條和行文,包括用來犒賞我部將士的一批錢帛和酒食,優先補充武備和兵員的手令,重新安排防務駐地的旗牌。

    然後在這裡,我意外見到了一個人,新換任沒多久的前沿都指揮魏晨,邀請我到他的別帳去坐了一會,。

    他生的眼細臉長唇薄,長相有些陰沉,不過說起話來卻是相當的熱絡,也很有些因陋就簡的品味,親手泡了壺清茶。

    言語之間並沒有那種高高在上的凌迫和倨傲,對我這只異常表現的雜流團練,更是表示出某種看好之意,並一度暗示,可以將我們調遣到,裝備和待遇更好的前沿資序中去,給我們更多的機會和舞台。

    不過我思前想後,還是以這支軍隊多數是藩內國人,實在不堪大用,也無法承當長期作戰為由,婉言謝拒了。

    只是我走之後,他才放下嘴角上的笑容,自言自語道

    「還算是個聰明人……」

    然後叫來一名親兵吩咐道

    「告訴那些人,此事不成,我也不會更多摻合了……」

    雖然這位前沿都指揮看起來,頗為需要新血充實班底,雖說從雜流資序,一下子連過數級,跳到僅次於幾個大鎮、州軍的正編軍額去,看起來是個很美好的誘惑,

    但主要是考慮到,我這點人對敵還沒有問題,可要是因此貿然介入到,各大軍鎮錯綜複雜的關係紛爭中去,就實在不夠看了,說不定連骨頭都被嚼得渣不剩了。

    就算是玩騎砍之類的虛擬遊戲,陣營也不是那麼好切換的,一不小心就是掉聲望和士氣,加一連串莫名其妙仇恨值的連鎖反應結果。

    只是拒絕了這場機遇,我心裡還是有些遺憾的,不過有了中軍的嘉勉和許可,雖然編制和級別暫時沒法提升,但是卻可以以軍令拿虎皮做大旗,在那些同屬雜流的團練,義勇和義從中,招募新員,補充到損失較大的白兵和矛隊裡去。

    回到營地中,據龍在周圍的官軍都已經散去,我發現氣氛有些微妙,士兵們各種興高采烈的慶祝,軍官們則有點沉寂,特別是辛稼軒他們,很有點心思重重的樣子,直到我宣佈了中軍的決定,才重新振奮起來。

    相比我們的喧囂熱鬧之下,隔壁土台之上的炮壘中,卻是某種空虛寂寞冷的冷清,發生了這些事後,雖然這部神機軍,不至於對我們視若仇寇,但肯定也沒有好臉色,各種生分和避而遠之,才是自然的。

    然後我隱約聽到某種嘈雜聲,在土台上發出來,正想去查探,卻被他們如臨大敵的擋在外面,不久之後,有人從上面下來了,卻是十幾名灰頭土臉鼻青臉腫連衣袍都被撕破的神機軍士兵。他們在執行軍法的校尉押送下,跌跌撞撞的離開而去,眼中滿是怨恨和不甘。

    片刻之後,我就知道了,他們都是因為陣前在我的威逼下,開炮禦敵,又將炮口對準友軍,而被視為某種叛徒的那一組人,再加上事後神威軍的質問,雖然暫且奈何不了我們這群滾刀肉,

    但是對於神機軍來說,並不是無隙可乘的,於是這些人被當作替罪羊,尋個由頭和過失加以重罰,貶到外營去。聽到這裡,

    說實話,我很有些不是滋味的想了想,馬上派人去找兵曹的陳軍侯一趟,第二天就弄到一份待罪從役的支派文書,兩天後,我看著這些被從犯軍苦役營裡很是吃了些苦頭,重新帶回來的傢伙,滿臉震驚和悲憤的表情。

    我彷彿聽到一個冥冥之中的提示音,「收穫熟練炮手一組」,以及無形中冒出來諸如」官軍陣營關係友善,神機軍關係冷淡—」的數據。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5:16
第一百五十九章 裝備?兵員(文字)

    初步處理好人事,按照中軍後續的安排,我想法子弄了十幾輛大車,前往胄曹管轄下的軍前武庫,去領取補充的裝備。

    當然了,因為事前打過招呼,還送過「土產」和手信,因此管庫的人看起來相當的熱情和親切,幾乎溢滿個個臉上。

    「既然是上曹的指示,我輩自然竭力……」

    管庫的都頭親迎上來,幾乎是拍著胸口沒口的答應著,

    然後為我們介紹庫存的詳細情形。這裡的庫房藏物,按照用途、新舊和重要程度,分為甲乙丙三大類,按照他們告訴我的竅門。

    像甲字庫主要是供應一線部隊軍械和大型器材,理論上不對我們這些雜流開放的,不過看在給錢打點的份上,還可以偷偷放我們進去挑揀一些日常兵器的;其他乙字庫則是供應次要一些的輔助部隊和外圍武裝,這才是可以對我開放的內容,而丙字庫,則是軍隊日常用品和器具,可以額外多拿一些也無妨。

    當然因為是戰地武庫,不可能像後方那樣,有太多舞弊的機會,懲處也極為嚴厲,所謂令行禁止軍法從事不是說笑的,因此這種特批領庫的時候,

    這也是他們的外收入和外快的來源,畢竟,他們才是最熟悉庫藏的人,而庫存分作數個營地佔地頗大,各種物品的位置和數量,都是他們親手登記和擺放的,需要東西,找起來自然是事半功倍。

    當然了,你仗著背景夠硬不給錢,也不會短你半分的物資的,只是沒有他們的協助,隨便指個庫房,讓你自己勞心費神去蒙塵吃灰,慢慢翻找到猴年馬月去。

    雖然因為戰事吃緊,供應數萬大軍的庫存已經有些緊張,但是剩餘的存量,用來武裝我這只小部隊,那還是綽綽有餘的。

    當然了,在他們好心的建議下,我是「嚴格」按照上報的軍額人頭來領取,基本做到人手一份,包括輜重隊在內,就算沒來參戰的兩個隊也要算上。

    因此每個士兵的名下,不分兵種和職責,至少都給我領到一桿矛,一柄刀,一面牌,一具弩子或者步弓,三壺箭,一件半身甲,一套褥子,一副背具,一雙靴子,襪子、汗巾、雨笠、水壺、盤索、包裹,帳篷,火石、磨具、釘子、棍棒,刀斧工具等等雜七雜八的東西,甚至連看起來用不上的鞍具,都給我弄了不少。

    至少,都是七八成新的軍品,像射生隊用的弩弓,全部換裝成了一水標準軍隊式樣的連弩,強弩機和鐵臂弓,成色和質量上,比起我們裝備的那些,雜七雜八來源可疑的貨色,要令人放心的多了。

    最讓人驚喜的,是十幾大桶銃藥,雖然成色不如我們正在用的,雜質略多,還有受潮和板結的吉祥,但是拿回去用木勺重新碾碎曬於,過篩幾道後,還是可以用的。

    雖然期間管庫的其他武吏,對於我們這種拿著雞毛做令箭,事無鉅細大掃蕩式做法,看的臉色發白幾次想提出意見,給塞了幾枚黃澄澄的手心之後,就捏著鼻子不說話了。

    期間倒是遇到個不配合的,板著個臉,一副死了娘老子的樣子,結果被他的上官叫到一邊連聲的呵罵和訓丨斥。

    「唔要理會他……」

    陪同我的另一名管庫有些抱歉的寬聲道。

    「這廝腦子有病,是個不講情理的愣頭青……」

    「被打發到這兒也是咎由自取的……」

    他不屑一顧的道

    「你儘管去,其他有我們擔待」

    「中侯麾下,看起來所缺甚多啊……」

    看了我們登錄的清單之後,書辦帳房一名鬍子發白的老吏突然道

    「有沒有興趣,再看些東西……」

    「好說……」

    我想了想點頭到。先交代其他人把挑好的東西運回去,再帶空車回過來。然後被引的七拐八彎,來到到側旁的一個小營地中去。

    其實,在眾所周知的三類庫房之外,還有一個不在賬冊上的丁子庫,卻主要是各色雜七雜八的東西,比如打掃戰場回收的雜物和戰利品,各部上繳的兵刃甲械的,

    粗粗分類之後,就一堆堆的雜亂無章堆在一起,

    在給了兩隻小金元之後,就拿到一張「取粗鐵料數百斤」的回單,然後隨便我們挑揀自取了。

    許多還沾著血跡或是其他可疑的痕跡,不過對我來說,就像是一個張開門的潛在寶藏。

    雖然都是二手貨或是殘次品,但是因為數量足夠多,總能找到一些合適的東西。

    其中很多是因為營匠偷懶或是忙不過來,被那些管庫武吏歸到這裡準備回收的舊貨,不乏可用的部分。

    像各種新舊破爛的甲子,拆掉損壞的部分,打磨掉鏽跡,七拼八湊的也能湊出一些上下齊全的完整套裝來,正好配給那些首先接敵的矛隊。

    還有一堆火銃,雖然大多有各種損壞之處,但是至少可以回收幾百根尚稱完好的槍管,這就是意外之得。

    其他刀劍槍矛也是本著多多益善的原則,撿好的有多少拿多少。我甚至找到了幾十具陌刀和長柯斧,雖然已經卷口或是崩缺,但是拿回去打磨休理下,還是可以用的。

    還有一些手錘,釘錘,等奇形冷門的兵器,疑似車軸輪轂之類覺得可能有用的東西,也被我一併打包捲走,

    別人或許還有矜持,對與這些舊物破爛不屑一顧,但是我就沒有這種撿漏的心裡障礙了。

    「羅中侯,你也搬的太狠了些把……」

    「這叫我們如何和上官交代呢……」

    面對空出小半的庫房,和他們有些不虞的臉色,我最後再交了幾百緡錢的手尾,補了一張「領用回爐用鐵件物料兩千斤」收據,才得以滿載而歸。

    分發下去,頓時一片歡聲雷動,再加上之前戰場繳獲,沒有要求上繳的,不但銃手和輔兵們,每人至少一件半身鑲嵌甲

    因此,替換下來的那些軍備甲械,又可以武裝至少七八個隊的規模。初步擁有了整齊武備的之後,可謂是有點正規軍的陣容。

    然後,我開始考慮進一步統一的旗幟和服色了,旗幟比較好辦,除了龍州團左的番號旗外,

    教導隊還是我私屬的貓爪旗為原樣,然後具體在兵種上加以區別,比如銃隊的旗幟,就是貓爪捏著一隻擊發的火銃,白兵隊的旗幟是貓爪握住交叉的刀劍,矛隊是貓爪加長槍,輜重隊是貓爪捏著一束稻穗,將來的馬隊,炮隊,重裝器械隊,也可以此類推。

    若是日後進一步擴編,按照裝備程度和資歷經驗,可以酌!情用貓爪旗上武器的數量來標識,新兵、老兵到精銳部隊的差別在戰地上就可以找專門縫匠,趕製出來大小幾十面。

    至於服色,就比較麻煩了,雖然我們算不上正規軍,但是作為雜流部隊的優勢之一,就是可以決定自己的服色,或者說,根本就不需要考慮服色問題,按照自家的喜好有穿,或是傾奇異類一點也無所謂,,要知道,那些來自雷州,或是萬安洲團練的土族士兵,還玩刺青和紋面呢。

    但是我多少考慮到某種發展方向和前景,畢竟,在這個時代統一服色的作用,主要為了是方便戰地指揮和敵我識別,以及相互壯膽,提供集體安全感的需要。

    按照我理想中的制式服裝,是接近後世衛衣那種相對緊身的款式,用袖口和腳踝都可以收束紮緊,要求是用料省相對耐磨,透氣吸汗,只是還有不少問題沒有解決,比如缺少拉練和尼龍粘扣,也沒有合適的鬆緊帶,只能布扣和綁帶來固定,也缺少廉價而合適的布料來源,所以只能放在日後打算了。

    所以,既然我暫時沒法統一服裝,那就先考慮從統一顏色入手,尋找替代方案。

    結果輪流徵詢了幾番韓良臣和風捲旗她們,在軍中關於服色使用經驗和建議之後,我初步定下來的顏色基調是黃綠和灰黑兩色。

    理由無他,主要是染料來源廣泛且取才容易低廉,基本上用植物汁液和草木灰,乃至鍋黑,和水煮一煮曬於,就可以滿足基本需要了。

    正好我的駐留後隊在安關鎮那裡,囤積了幾百匹當地產的密織素布,我直接送了個圖樣回去回去,讓當地組織人手,將其染出黃綠相間的斑紋碎塊,再裁剪成人手一件的披風先湊合著用,反正必要的時候,還可以裹在身上充當潛伏的偽裝色。

    然後,我又關注起各隊補充兵員的任務,雖然官軍在前期的戰鬥中損失不小,傷兵滿營,但是那些奉命前來打醬油的團練、鄉兵、義勇的,還是有不少數量的。

    雖然他們承當的都是些駐留、維持、護糧、巡道、徵收之類的輔役雜務,沒有太過突出表現的話,一般會也作為潛在後備兵員,按照需要吸收補充進一線的官軍序列中去。

    這次奉命聚集在圍城大軍後方,輔助工作的雜流編制,也有大小七八隻部隊,約莫五六千人。

    不過比起那些好歹是吃官糧的正軍資序,對於我這只初出茅廬「龍州團左」豎起的聚兵旗,真心是圍觀者不少,響應者寥寥,至今為止也只有百多人來應募,數十人入選,多數隻能做矛隊的補充。

    「將主,情形有些不對……」

    死人臉穆隆,悄然走到我身邊,

    「標兵隊的弟兄,三出去聯絡打探了一翻,」

    「邀請飲酒了好幾次,才有漏下口風的,說是有人故意作梗……」

    「主要是來自正軍中的風聲……」

    「明白了……」

    我微微嘆了口氣,這算是那些人的小手段麼,或是那位魏都指揮招攬不成的一點警告。

    「既然這樣,你先去嘗試聯繫一下那些義從……」

    我轉念吩咐道

    「儘量弄個至少長點的傭期……」

    被成為「戰地鬣狗」的義從,乃是這南北亂世中的一大特色,好狠鬥勇,經驗豐富,適用領域極廣,只是他們的忠誠和可靠,是根據僱主的金錢和期限來維持的,這次自發追隨軍隊出征的也有一些義從團體。

    這些義從比較擅長小團體的戰鬥,用她們來暫時填補白兵隊的缺口,也算是湊合。

    我繼續看著旗杆下,滿臉無奈的隊官道

    「其他,就讓我來想些辦法……」

    「還真是緣分啊……」

    片刻之後,我再次見到了陳軍侯,他的表情有些詫異,忍不住調笑道

    「有德,你這是第幾番尋我了……」

    「真是該死,竟然為些許私怨,連面皮和名聲都不要了……」

    聽我說完前情,他也有些無奈。

    「需要我替你申情軍前麼……」」雖然無法直達劉帥,但是杜軍憲(御史),或是齊學士那裡,還可以想些辦法的……「

    「多謝用心,卻是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我趕忙制止他道,基本的輕重緩急我還是拎得清,

    沒有足夠的準備和依據,貿然去對上這些躲在背後的老牌軍序,且不說是非曲直,光我目前這點功勞和名聲,還不夠折騰的。

    「好吧,那你有打算……」

    聽說我沒舉告的意思,陳軍侯也似乎鬆了口氣。繼續到。

    「按理我們兵曹,是可以下令協調調撥的……」

    「但也只是協調為主,他們是否心甘情願,就不得其法了……」

    「畢竟是雜流之序,軍法從事也有些勉強的……」

    「那,能否給我發一封編外之屬的徵調手書……」

    我這時也拋出一個方案

    「還有那些民壯,役丁,我看看能不能募集一些……」

    「你居然想打編外營屬軍奴的主義?」

    他很快反映過來。

    「這可不是個好選擇啊……」

    「若有其他的,我也不至如此啊……」

    我半真半假的抱怨道

    「敢在軍前效贖的,多是無法無天,輕言生死的累犯重罪啊……」

    他頭繼續要得有些像撥浪鼓。

    「少量還好,真要編遣到你這只軍中,只怕要壞了軍紀和風氣啊……」

    「放心,我自有法子炮製他們……」

    我安慰他道。

    實在是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從那些更次一些輔助編制裡的民夫、役丁,甚至是軍奴裡想點辦法。

    矛隊好辦,只要他們會列隊就行了,只要強壯一些的民夫、役丁就可以將就。但是軍奴就有些麻煩了

    軍奴裡很大一部分是罪囚,也就是軍前效贖的刑徒重犯,這也是梁公留下的一個遺澤,只要不是斬立決的話,犯人們在定罪後每隔一段時間,總能獲得各種充分用途的去處作為額外選項,而不是中日呆在監牢裡浪費公家的米糧。

    只要不是牽涉到造反在內的十惡之條,相比流放發配充軍的漫長週期,在大軍出征的時候,充當奴役以獲得軍前效贖,也是一條脫罪的捷徑,甚至可以因為表現,升格為正任的官軍,不過先要有足夠的運氣活下來才行。

    「中軍傳令……」

    突然一名背旗的虞侯高聲道,捧著一份手卷大步奔走進兵曹的公事廳,交給,,

    「是前沿都指揮的均調令……」

    隨後,陳軍侯告訴我道

    「你部也在其上……」

    「且放心……」

    隨機他安慰我到

    「按照編排之序,你們是屬於陣前第三番……」

    「前面還有先手和一、二番的人馬……才是主攻序列」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5:16
第一百六十章 掩射、進擊(文字)

    火藥拋射的沉重鐵球,在狹窄的城樓上彈跳著,滾動著,在驚慌的人群中帶走成片的性命,留下滿地新鮮滑膩的血肉狼藉。

    所謂肝腦塗地的地面上,讓再次攀登上牆頭的官軍,幾乎無處下腳,重重的滑倒,從崩壞的缺口剔出去,跌落在落差更大的城牆內測。

    但是更多人的吼叫著爬過垛口,踩著血肉的泥濘,向城牆的內裡殺去,將一個個箭樓裡的弓手,砍殺分屍,拋投在城牆之內。

    然後他們在階梯的拐角處,遇上了趕赴過來援助的守軍矛隊,幾乎是迎面就有數十具血肉之軀被貫穿,像是糖葫蘆一般,穿成一個個串子。

    然後這些悍勇的選鋒之士,在短暫的停滯之後,繼續踩著前列同袍倒下的屍體,猛然跳到這些矛手的頭頂上,對著他們驚惶或是茫然的面孔,猛地砍劈下去。

    隨著成片抱團滾落下階梯的屍體,宣告著守軍反撲的努力又失敗和這一小段牆頭的再次易手。

    站在一架被改造成前沿指揮台的登城塔上,前沿都指揮魏晨,幾乎是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些在反覆拉鋸中,一點點展開的突破和進展。

    作為登城破敵的先頭序列,在他這個前沿都指揮的麾下,號稱有八個營頭,其中只有三個不滿編的老營頭是比較得力和熟悉的,其他都是各軍新補過來的,還未形成某種默契和協調,因此他才會偶然看上某隻團練。

    因為他的前任失察,讓三個滿編精銳的選鋒營,陷沒在城中,這才有了他被大帥指名上位的機會,因此他對於自身的立場和位置,也有足夠的警醒和認識。

    很多人羨慕妒忌他撿了這個大便宜,眼見叛軍已是強弩之末,而瀕臨破城的第一首功,就要名正言順的落在他手中。那是之前無數人拚死拚活,都沒能掙來的,不由讓人在私下裡眼紅到發狂。

    因此他必須有更好的表現和滴水不漏的舉措,避免成為他人攻擊和排斥的口實。同時回報劉帥的一力周全和庇護的恩遇。

    魏晨的先祖,乃是數百年前梁公麾下,赫赫有名的五長史之一的軍佐長史魏方晉。

    當年梁公身邊的五長史都是梁公慧眼拔於微賤貧寒或是待罪之身,後來都成為叱咤一時風雲的頂尖人物,

    像公認的梁門第一長史薛景仙,隨原本只是個罪官,此後除了幕中的屬官身份,就在沒有正任過任何官職,但是梁公告老出奔域外,他就做了大夏的第一任國相。

    另一位外長史鄭元和,則更加有名的多,他乃是前才子佳人故事中長盛不衰的主角,因為迎娶風塵出身的名妓李娃,而被出身榮陽鄭氏,自覺蒙羞的家族斷絕關係,然而科舉有成,放到成都做一個微品小官的他,同樣得到隨駕幸蜀的梁公青眼有加,自持一飛衝天不可收拾。

    從天寶年間的成都長史一直做到泰興末年,宰相領班的第一人,歷經四朝六次起復,被譽為繼白衣卿相,祢侯李泌之後,人稱平治相公的一代中興名臣

    最後鄭氏反而要倒求他念在親緣關係上,提攜幫襯一二,才不至於讓家世敗落下去,也是南朝護翼國族的五脈之一保平鄭藩的先祖。

    又比如梁門第一走狗的內長史溫哲,雖然他的節操和人品頗為人所詬病,但是對梁氏的忠心耿耿卻貫徹始終,他一手奠定和壯大了為梁族專權所服務的龐大地下勢力,最盛時連天子的起居陰私都敢偵聞,如今包括四海衛在內數家機要部門的前身,也是從其南方的分支裡,拆分出來的。

    而作為魏氏先祖的魏方晉,當初只是劍門駐軍中一書吏,因為家中牽涉鄉試弊案,而不得不改名投軍,因為遇到了梁公,改變了人生際遇,最後得以官拜人稱武相的樞密左使,硅國公,成為大唐新興的宰相世系之一,也是被稱撥動上百年時代風雲的泰興黨人領軍人物。

    不過到了他這一代,家世已經沒落到,在廣府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普通將門子弟而已,所以好不容易在軍中謀取到現今資序的他,也擔負了某種光耀門楣,重現榮光的重任。

    只要能在比較像樣的代價下,把握住這個破城的首功,哪怕督陣斬殺再多的不力人員,得罪再多的軍中同僚也無所謂了。

    畢竟挾持大功之勢,他作為劉帥的親信和臂助,同樣可以水漲船高的獲得晉身提攜的機緣,無論是隨主帥入內,添為部院的一員,或是外放一方,專任一軍的機會。

    在戰況激烈下,我這只所謂第三番的序列,最終還是沒能躲過助攻的命運,躲在成片斜斜樹立的大排背後,輪流對著城頭射擊,

    自從那次反擊之後,似乎耗盡了叛軍最後一點餘力,我們所面對的敵人幾乎彈盡糧絕,也已經沒有剩下多少合格弓手了,只有一些和士兵混雜在一起,拚命丟下磚石滾木的面黃肌瘦的身形。

    所以可以靠的很近直接對著城頭上射擊,乒乒乓乓的打的塵土碎屑亂飛,被反覆轟擊的像狗啃一般,到處崩開的垛口幾乎不能為他們提供多少掩護,因此就算是射程和威力看起來並不顯著的火銃,也能造成傷亡,時不時有受傷或是死亡的身體,從牆上掉落下來。

    再次發動了幾次悲壯的反擊,可惜數量太少,還沒靠近銃隊的位置,就先被前排的官軍給砍殺殆盡,就算少數勉強突破阻攔沖上前來,也不免成為蹲伏在壕溝裡的白兵隊的刀下亡魂……

    此刻射生隊已經射完了十幾輪箭矢,退在一邊休息兼做壓陣,這時候銃隊的火力持久性,就充分顯示出來了。

    從戰鬥開始到現在,除了幾十隻過熱更換的長銃外,他們就沒有停止過射擊,最後連輔兵也拿著備用的武器,加入射擊的行列,以增強火力。

    而暫時排不上用場的矛隊,則化身成臨時的輸送隊,推著小車到處補充子藥和燧石,看起來忙亂種自有一番次序。

    在此期間,我們也被調動了好幾次陣地,用來逐段逐段的掩護那些正在或是已經登城的官軍。

    在此期間,我們也和官軍中的其他銃隊合作過,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們的裝備雜亂無章,缺乏系統訓練的緣故,無論在射速、射程和準頭上,都沒法跟得上我們的步調,反而因為武器粗糙,屢屢瞎火或是裝量過多的緣故,出現了多起炸膛的傷亡。

    事實上打了不過是多發,他們大多數就不得不停滯下來,清理阻塞的槍膛或是修理和更換,發生故障的機件。

    因此最後我部還是被單獨拉出來,作為一個機動的掩護編制,只要一放開來打,就是綿連不絕的彈丸飛舞。

    雖然這種對於城頭目標的直射,實際造成的殺傷,未必能超過傳統曲線拋射的弓弩,但是持續不斷,咻咻飛舞的彈丸,還是足以構成某種實際威脅和心理威懾上的壓制效果。

    籍此,我們也可以向前沿軍司,索要更多的火藥和鉛丸等物資。

    期間付出的不過是十位數的傷亡,獲得卻是難得攻城體驗和見歷,經過大戰爭的場面後,隨著配合日漸默契和動作流暢,肉眼可見的某種生澀和不成熟的東西,從這只新生的隊伍身上逐漸褪去。

    戰地果然是最好的老師和教訓丨如此胡思亂想著,

    我輕輕放開手中有些發燙的長銃,自有人將長銃從小木叉一樣的支架上取下,再換上一隻裝好彈藥的,我重新握住對著城頭上,一個披甲的身影,然後略微抬高兩分。

    他正在奔走呼號著,將那些蹲在或是趴伏在地面上的人,逐一踢打著生拉硬拽起來,哪怕對方一邊嚎哭,一邊掙扎。

    然後我扣下扳機,加量火藥和特製長管帶來的後坐力,清晰的傳遞到我的肩膀和手臂之上,這次他似乎沒能再躲過去了。

    因為用力過大的半身,幾乎像是定格般的停滯了下,然後從腋下的位置,噴出一股鮮紅的血泉來,於是他的煩惱徹底解決了。

    第七個,我輕輕默唸到,這是開戰以來,我第七個斬獲。

    既然打到了這一步,連我也沒有辦法呆在後方,而是乘著這個機會,帶著一小群臨時抽調出來的,發銃比較準的人手,換上加長管和增量火藥的特製長銃。

    在標兵隊的掩護下,對城頭上比較重要,或是有價值的進行某種相對精確的集中打擊

    現在這種情形下,所謂親冒矢石的風險,其實不大,但卻可以起到很好,以身作則,鼓舞士氣的作用。

    所謂好射手,都是用彈藥喂出來的,哪怕是比較原始的前裝遂發槍,也有一定的概率和機會。特別是在採用了,定量裝配好的彈藥。

    當然這種定裝,只是在現有基礎的改良而已,用一個大號炮仗一樣,外表塗蠟防潮的硬紙筒,裝好稱量的火藥和打磨過的彈丸用蠟封口,就可以保存較長的時間。

    如果是名為噴子的近射散彈,在包裹鉛粒和火藥之間,還會加上一個薄薄的木塞,作為推力。

    然後將這些定裝的彈筒,十枚二十枚一組的,插在特別縫製的布條或者皮套上,就構成某種最原始的子彈帶,每個銃手可以按照戰鬥需要,帶上複數的數量,用的時候擰開蠟封取下彈丸,將火藥倒入槍膛,再塞緊子彈,就可以完成計發前的步驟。

    輔兵則負責回收這些硬紙筒,同時可以作為稱量的單位,用大桶的火藥和鉛子,進行某種復裝,彈藥也有了幾個初步標準化的規格。

    有了統一份量的彈藥,在射擊手感上的把握和距離的測定上,也有了一個比較統一的標準和規範,再加上實驗性的準星和簡易標尺的應用,(這些刻度精密的小金件加工起來,委實不容易),足以構成一定距離內的戰場殺手。

    幾乎是隔著我的彈道為指引,十幾聲連續槍響,再次將我打脫靶的那個目標,連體他身邊幾個忍不住站起來的身影,一起掀翻在地。

    然後響起幾個鼓點,半個團的官軍越過我們,再次沿著前番留下的雲梯,奮力攀上城頭去,然後與存在感已經相當稀疏的守軍,捉對廝殺成一團,於是我們再次閒停下來,將目標轉到其他方面。

    這時,轟的一聲震鳴,將我的目光吸引過去,在我們遠處的位置,戰鬥再次推上了激烈的關頭,

    神機軍的大炮也被奮力推到近前的位置,幾乎頂著城門對轟,直到打開一個讓士兵突入的破口,輕型的火巢車,手炮隊,彈射器,也將城牆崩裂的缺口附近,重新搭建起來的掩體和工事,打成了一片火海。

    但是那些敵人總是頑強的在這些看起來不可能存活下來的地方出現,拚死阻撓這官軍的進展。

    連神機軍也不可避免的出現傷亡纍纍,相比之下,我們反而是幸運的,因為我們始終在多數敵人的反擊距離外作戰。

    這時前沿的最後一支預備隊也終於動了起來,這是一支讓每一個見到的人都會不禁感嘆的精銳部隊。

    他們是來自中軍直屬虞侯軍的虎賁之士,連頭到腳的精鐵甲葉、牛皮甲襯,內裡襯以繭綢、熟麻,四層包裹下來,除非被攻城器械直接擊中,或是直接戳在臉上,否則大部分兵器箭矢,都拿它開不了封的鐵包肉罐頭。

    士兵人人繡袍披風,軍官敷以大氅,頭上的白羽和朱纓子,如林一般在風中抖擻著,看起來各個牛逼的一比。

    相比之下,我這隊剛剛發了一筆洋落,射聲隊和銃隊大多穿上一件半身鑲甲,肉搏近戰的白兵和矛隊才配全一套連身披掛的人馬,就顯得寒酸的多了。

    在旗號的指揮下,他們緩慢而堅決的排成一個縱隊,最前列的是一些高大的牌手,所構成的一個鋒頭,就像一架碩大的撞車,讓人毫不懷疑有東西可以阻擋他們。

    相比其他狂熱嘶吼著,撕碎一切試圖阻礙他們事物的普通官軍們,他們無疑要沉靜而無動於衷的,猶如一群群金屬雕塑,只有在接到進軍號令的那一霎那,才仿若鮮活了起來,變成一隻洶湧而咆哮的長龍。

    隨著這支部隊突入城中的漸漸遠去的喧囂聲,我們接到新的命令,跟著後衛部隊通過已經奪取的城門進入,協助官軍鞏固穩住後方。

    這時候,打了許久醬油的矛隊和白兵隊,也終於可以派上用場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5:16
第一百六十一章 初入、本惡(文字)

    站在一片殘破,滿地儘是血水混雜著瓦礫的城牆之上,可以清晰的看到,已經逐漸被兵火和塵煙籠罩小半的,曾經繁華一時的陪都大城。

    擲彈兵正在逐一清理那些潛藏在房屋中的殘敵,時不時在震爆聲中飛出來的血肉碎塊,或是濃煙烈焰中奔逃而出的人形火團,證明者他們的戰果。

    就像是卓有效率的拆遷隊,他們所過之處,留下的是滿地殘垣斷壁廢墟瓦礫。

    至於我們這只龍州團左,則只要呆在名為縈景門的城牆上打醬油,順便於掉幾小股不知道從那裡流竄過來的殘兵、暴民。

    按照前沿軍司的說法,戒嚴令的期限之內,只要是城內親眼判斷,能拿得起武器的人,都可以算做敵人來處置。

    我部呆在城牆上的大部分時間,就用弓弩和火銃,射擊那些試圖靠近城門的可疑人等。

    順便操練那些新補充進來的人員。因為我們所處的位置,總是不缺乏飛蛾撲火一般,跑過來試圖奪路逃生的殘敵。

    在此期間,被我們坑蒙拐騙,甚至是拉羊拉來的那些輔助役的民壯和義勇,被優先補充了最容易速成的矛隊,和殘存下來的老人一起,重編成三個矛隊

    雖然平均戰鬥力削減了,但是整容整齊的重新裝備一新後,看起來也想那麼回事。

    而按照不同期限僱傭來一百多名武裝義從,都是最多不過三五十人的散隊,因此直接編成兩個全新的第三、第四白兵隊,繼續沿襲他們自己形成習慣和方式作戰,他們拿的是十日一次的旬薪,伙食參照正編,安置費、燒埋費和置裝錢先發了一筆,戰鬥傷亡也有額外撫卹。

    最後談下來的最少雇期是半年,他們自備刀兵和不同程度的著甲,少數人還有坐騎或是挽馬,看起來是頗為精壯,不過具體素質和表現,還有待觀察。

    其中十幾名有坐騎的義從,被我另外抽調出來,多給一份日薪和馬料錢,以充當充當探馬和斥候。

    至於第一批幾十名劃撥過來的軍奴,由於擔心他們抱團串聯鬧事,都是從各個隊頭裡,按照罪行和服役期限,隨即摘選出來的。

    同時為了防止這些身負罪案和不法亡命之徒,把不良風氣帶進隊伍裡,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的緣故,這些軍奴按照抽籤,被打散編排到各個肉搏部隊去,讓各隊老兵盯著慢慢的打磨。

    不過目前看起來,他們還算安分,特別在我設計狠狠整治了幾個刺頭,將他們變成掛在城牆上呻吟的曬鹹肉之後,又給其他人一筆見面禮式的犒賞之後,就識時務的老老實實接受管教,就不知道遇敵之後會怎樣。

    此外,我們還得到意外的援助,

    因為是作為第三番壓陣部隊,前沿軍司給我們補充了一部分人手,主要來自前些日子被打散或是損失過大,而被陣前撤廢番號的前官軍。

    據說是因為在叛軍的數路反撲中,這些驕勝大意的部伍,表現的實在有些難看,甚至還不如某隻團練,因此被中軍乘機提議發起起一連串人事變動,撤除了幾隻營團下的番號,讓殘餘的士兵,別充他部以觀校贖。

    期間傳聞是前沿軍司,在將這些殘餘部屬,打發到補充營的過程中橫插一手,把這些原本該配給某隻正軍的兵額,給截胡過來一部分的。

    雖然很有些刻意替我們架樑子,好心的拉偏幫,順便拉到火爐邊上烤的味道,卻又不能不接受的陽謀手段。

    不用說,用腳去想也知道這肯定是出自那位,沒有完全放棄某種企圖的魏都指揮,「好意」和手法。對此我也只能在心中恨恨暗罵一句「你妹啊」,然後對著帶隊的虞侯,表示出某種求賢若渴的熱忱。

    因此,這些劃撥過來的兵員,裝備和訓練還可以,不過戰鬥意志和士氣就不好說了,既所謂疲老哀兵,對於我這麼只異軍突起的外州團練,也很有些複雜心態和糾結之情。

    畢竟,對於這些前官兵來說,被解散番號不說,還被發配充實到一隻雜流的團練中去,可以說是某種羞辱和懲罰,但也可以看作某種鞭策和激勵,就看他們怎麼理解了。

    不過,我也顧不得許多了,至少他們可以用來補充進我的老部隊,用令行禁止的日常來規範和培養其服從性,然後再考慮慢慢重建信任感和熟悉親近,從某種程度上說,任何一支驍勇善戰部隊,都使用金錢和榮譽喂養出來的。

    雖然除了銃隊之外,成分一下子變得複雜了許多,但是我的麾下也一下擴張到了一千六百多人,連帶輜重隊和馬幫,也有人手一件的弓箭或是短兵,作為武裝。

    因此少不得籍著這個機會,好好整頓疏離一番……

    當然我自掏腰包籌集軍備,武裝招募這支人馬,籍著這個機會來到戰場,所求的不過是實戰的經驗和歷練。

    但是新上戰場不管對手是誰,殺人殺的多了,自有一股子厲氣積攢下來,若是沒能及時在榮譽價值觀之類的方向,適當的加以引導,就很容易就積累質變成戾氣,或是統稱為戰地創傷的心理隱疾。

    無論是亢奮起來就敵我不分,也不管號令的殺人狂,或是因為心裡封閉而幾乎毫無主見,只會聞號令而動的行尸走肉一般的士兵,都不算是合格的軍隊

    因為,除了筋骨體魄上的熬打磨練和繁重的勤務、修習無暇他顧外,

    有條件讓士兵從其他渠道宣洩情緒和壓力,沒條件也能用威望和信譽來畫餅充饑,望梅止渴也好,任何一個統帥對軍隊的掌控力,都必須得到保證。

    按照故事大多數軍隊的做法,就是短暫的期限能放縱士兵在佔領或是控制區內,為所欲為來發洩多餘精力和緊張,就是最惠而不費的常見做法,正如現下某些官軍在城中所經歷的一般。

    可惜目前,那都是先登和頭番部隊的特權,輪到我們這些三番序列,不知道還要等到猴年馬月。

    因此,我能夠選擇的辦法很有限,很原始,也很古老,就是從後方的隨軍黑市中,找些操皮肉生意的女人來,作為日常各種考核指標和業績優勝的獎勵,然後適當的挑動不同群體之間的競爭意識,間接加強我的掌控力度。

    不過,為調節士氣而給自己的部下拉皮條的,真是恥度滿滿的事情,名聲上也不好聽,也只有戰地販子鄭艇,這樣面皮極厚不用在乎毀譽的編外人員,可以打著後方商團勞軍的旗號,來進行掩耳盜鈴式的曲線救國。

    隨著時間的退移,

    外城諸門和要沖,已經基本奪下,並且肅清大半了,殘餘的叛軍退縮到行宮所在的內城,繼續絕然無望的抗爭,

    內城和行宮是模仿西京大明宮的格局,靠城北地勢較高的台地上,因此地理形勢比起外郭更有優勢,宮牆也更加高厚。

    再加上周邊複雜的建築群,高大堅固的署衙兵營什麼的,多少妨礙了官軍的推進,甚至出現好容易推過去的重型器械,被城坊中冒出的敢死之士,給殺傷奪取在毀掉。

    不過這也只是垂死掙扎而已,

    我所能做的,就是帶著標兵隊和教導隊的成員,巡曳在收拾過的城樓之上

    然後用咫尺鏡,淵源觀望著官軍攻打內城,和肅清外郭的進度,然後根據他們的旗號,在臨時預製的沙盤上,做出某種推演和判斷。

    殘缺的甕城之中,一群坐在車上女子,正在和繩子綁成一串串的人群,交錯而過。

    因我們的附近,有一個崩開的缺口,因此時不時的有來自城中的居民,乘著夜晚或是昏色,試圖攀爬此處逃出城去,射殺了好幾批之後,我有些寡淡無味的,私下改變了皆可殺的命令。

    改而輪流派遣兩隊人,一內一外的埋伏在這個清理於淨的缺口附近,然後將這些逃亡者一一捕獲,積累到一定數量之後。

    鄭艇送女人過來的時候,順便把這些哭天搶地的「新貨物」帶出去直接出手,也能產生些許收益,但至少間接的讓他們,逃過了某種被屠戮和殘害的命運了。

    據說在某些官軍激戰過的城坊和街道,溝渠裡流淌的都是血紅的顏色,各種「自殺」「**」的城民,像是剛收割過的稻子一般,衣裳不整或是赤條條的,鋪滿了牆頭屋前簷下。

    以至於各部隨軍的醫官,紛紛聚集起來提出嚴重的抗議,光是如此下去,光是收拾不過來的屍體,所積累爆發的疫病,就足以⊥還未取得最後一點成果的官軍,陷入某種大麻煩中。專門派出虞侯軍和檢憲隊,三令五申察訪之下,各軍這才有所收斂。

    因此,

    我甚至秘密派人,用扣押的人質做擔保,刻意放回一些被要挾的零星人員去,製造成功脫逃的假象,好讓他們誘騙和組織更多的「貨物」,自己跑過來自投羅網。

    當然作為獎勵,我也不會食言,按照一定的人頭,給予這些「內奸」及其家人真正的自由,以及一小筆遠避他州的路費和食物。

    雖然這是充分利用了某種人性面的醜惡,卻是有些無可奈何的事情。我既不想髒了手,又沒法眼不見為淨,所能做的就只有這些了。

    相比之下,我倒是有些期望官軍沒有那麼快攻內城最後的據點,這樣我賣人口的生意,可以做的更持久一些。

    可惜事實總歸是不能輕易遂人願的,我再次接到了調令,卻是來自中軍的直接命令。所有完成補員的部隊,勿論休整妥當,都必須投入到內城的攻戰中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5:16
第一百六十二章 迷夢 將醒(文字)

    我已經許久沒有做夢了,因為這個夢格外的詭異。

    屍山血海,以及從無所不在的血泊裡,爬出來各種殘缺不全,流彈著噁心體液的哀號人形,他們就像是扭曲的影子一樣,步履蹣跚的手腳並用,努力向我爬了過來。

    其中很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或許在哪個路口,或許在那個村莊的廢墟,我所遺憾的,我所驚詫和憤怒的記憶碎片,幾乎都化作了各種形態的投影。

    大概是最近戰地上無形間積累的壓力多了,我也有了心理輔導的需要了,面對這一切我甚至還能如此自嘲的。

    不知不覺我手上已經是人命纍纍了,為此後悔麼,這怎麼可能,我可是穿越者,身負數千人的寄託和野望,注定要給這個世界帶來翻天覆地變化的穿越者,

    你們這這些生命旅程中偶然片刻的醜惡風景,連抗爭自己命運的希望和能耐都沒有,就只能死後裝模作樣來嚇人的戰五渣,又能奈我何。

    我幾乎是有些狂熱和歡快的伸展開手腳,迫不及待的要大於一場了。

    然後隨著,我惡狠狠的冷笑著,將最後一個疑似受害者的扭曲面孔,踩在泥土裡的動作,世界像是不堪蹂躪崩碎了一般,場景再次變幻,

    火燒雲一般的天幕之下,無窮無盡橫七豎八斜插的殘破刀劍槍盾,構成綿連不絕兵器叢林,一山又一山,怎麼也望不到的不知名戰地廢墟,或者說是充斥這整個地平線的武器墳場。

    在更遠和極遠的地方,我甚至看見了倒樹在泥土中的槍械,以及類似戰車、飛行器和巨艦的物體,它們被夕陽沾染成某種怵目驚心的昏紅,就是是無數的血水於枯蒸騰之後有積澱而成的不詳低調。

    無限劍制,還是,我忍不住伸出手去,

    隨著我觸摸的的動作,像是撥動了某個無形的齒輪一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歲月銷蝕著,從表面出現的鏽跡斑斑,到化作一蓬蓬在風中消散的鐵砂,最終揚沒在暗色的塵土裡。

    最後只剩下天空和大地攪亂在一起混沌中,那隻幾乎無所不在的正三角眼睛,它似乎在催促著我去做些。

    我心跳異常急速的從行軍床上慢慢坐起來,用大口的呼吸來驅散,充斥在身體裡的脫力感,打量了一眼周圍的環境,微微發亮的晨光,從帷幕的一角漏了進來,照亮了室內陳設的輪廓,城市的簡易沙盤,掛在牆上的地圖,已經武器架上的長短火銃和單刃劍。

    我吁了一口氣,還好,至少沒有再穿越到亂七八糟的地方去,

    守候在外頭的護兵,聽到動靜,低聲詢問和問候了幾聲,能夠當任我帳前護兵的,自然都是這只小隊伍中的優秀之選,只是在日常服侍生活起居上,他們作為軍人的專長,就沒法派上多大用處了。

    目前每一個人手都是珍貴的,我沒有必要為個人的虛榮和一點未必租到的舒適性,去浪費這些人力資源。

    因此在公眾場合前呼後擁,體現地位和排場的需要前提之外,這種**空間內,我還是儘量自食其力的好。

    將行軍床收起來樹到一邊去。

    說是床,其實就是兩根棍子一塊機制厚布縫製的多用途擔架,加上兩端有可以背掛或是提握的繩套作為固定。

    除了救助傷員之外,也可以用來短程運送物品,甚至豎起來作為某種營帳外牆,墊上木板和石塊變成掩體,或是涉水泅渡搭起的便橋部件。

    而行軍床只是這東西的眾多用途之一。只有要合適的支撐物,從木架、馬鞍到隨處可見的石頭磚塊,甚至是稻草和樹枝,都可以當作床來用。

    畢竟南朝的大部分版圖,都處於溫暖多雨潮濕的溫帶到熱帶,天南亦是如此,哪怕是身處城樓之上,地氣亦是相當的重,要是直接躺在上面,很容易落下腰酸背疼風濕之類的大小毛病

    適當的注意這樣的小細節和多多借助前人的經驗,可以避免很對不必要的非戰減員。

    簡單沾水搽把臉,吃過熱乎乎的於菜魚鬆麵餅泡湯,士兵們則是隔夜烤餅夾冷罐頭肉,配大醬湯的早食,

    在縈景門錢,簡單的點數和會操熱身之後,由少量騎兵舉起城頭上取下的旗幟為先導,我們列隊就出發。

    我不是第一次親自上戰場,但是穿甲還是第一次,冰冷的甲片透過柔軟的絲綢襯裡,讓人感覺有些不自在。

    這是一具南朝特色的素黑筒明光甲,由鱗甲遮護上胸和肩膀的披膊,內套環鎖及膝的長筒身,以及用絹麻包住胸腹要害,兼防刮搽的抱肚,自上而下三件套構成。

    穿起來大概有十幾斤,再加上用金屬細網遮住後腦和頸下的半緣鐵兜,沉甸甸感覺的墜在身上,沒多久汗水就浸透了棉布內襟,就連背掛的火銃和腰胯的精裝銀邊長刀,都幾乎感覺不到了。

    隊伍最前面戴少數圓鐵盔的是白兵隊,戴鑲片皮盔的則是矛隊,而居中銃隊和射聲隊,則只帶了素色璞頭和包頭汗巾,以免影響視線和射界。

    相對整齊劃一的行進在滿是血跡和其他殘留的街道上,除了行進步伐和背具、武器在甲片上摩擦的沙沙,以及此起彼伏老兵糾正隊列和次序的低低喝斥聲外,就沒有太多其他的聲響。

    被稱為府城的天南城,最初營造的面積就很大,也聚集了大量人口和豪門勢家的精華,因此從某種程度上說,官軍「肅清」地方的任務,真的是任重道遠啊。

    沿街坊區的屋舍宅邸和殘破建築裡,可以時不時的見到成群結隊官軍在裡面活動的身影和響動,少數坐在坊區牆頭或是望樓上持弓抱弩的警戒人員,則充滿警惕的冷冷打量著我們。

    偶有滿載傷兵和屍體的大車,成群被驅趕下哭哭啼啼的居民,與我們擦身而過。這就是「肅清」城區的代價。

    比照西京長安承天門建造的應天門,巍峨華美的城樓連同數重牌坊,已經被轟塌成數堆不可分辨的廢墟,露出後面寬敞而筆直的中街大道。

    我甚至有一種錯覺,似乎是時空置換,又讓我回到洛都遊學,每年節慶開放的天街觀禮之上。站在名為廢墟的門樓位置上,應該是那個大唐的虛位天子和他的近臣。

    指派給我們的是所謂「援應任務」,就是打掃戰場的性質,對於官軍新奪取的區域,進行進一步的治安清理和後續管制;

    搜索那些躲在旮旯裡的漏網之魚,將其驅趕出來殲滅俘獲;乃至在廢墟中清理出臨時通道,尋找收集可以使用的物資。

    通常只有零星的戰鬥和意外遭遇的,平均風險不大,卻是比較瑣碎和辛苦的工作,但又要求擁有一定的戰鬥力。

    為此抽調的人馬,還需不至於影響到官軍的實力和平衡,於是乎,我這只剛有點出色表現的龍州團左,就被選中了。

    前天接到命令之後,我在一直沒有表現機會的,第五平參謀小組的幫助下,用各種線索和跡象間接的推斷出這個結果,然後用一整天時間,進行相應的組合和編配。

    主要是參考《紀效全書》上的某些概念,嘗試將矛手、白兵和射手,銃兵進行小團體搭配,分成數十組二十到三十人的戰鬥小隊,來對應這些城坊街區裡可能遭遇的危險和其他狀況。

    而標兵隊和教導隊,以及兩隻新建的白兵隊,則作為我手上的機動力量,隨時響應和支援這些戰鬥小隊。

    這樣就算其中一隻小隊,在複雜地形中,遇到比較具有威脅的敵人,也有一定的自保能力,發出告警的信號,或是採取相應的對策。

    正在思考著重重,我的前隊穿過應天門的高大廢墟,卻發現沒有兼帶守候在這裡交接防務的人手。

    天南行在,重華殿中,聽著遠處廝殺和爆裂,以及宮室在烈焰中坍塌的聲響,曾經權顯一時的通海公梁全賢,似乎已經迎來了自己的末路

    這一切就像是一場迷夢,用他數十載歲月編織出來的迷夢,少入公家的迷茫與失落,鎮撫天南的勵精圖治,入主中樞的宏圖大業,革新去敝的鼎革之志

    期間又夾雜著對年老的幕府當主,對於中庸平常的兄長各種眷顧器重,一心偏袒的不甘和憤怨。

    然後風雲變幻,因時使然他挾勢而起,最終距離那個大位,也只有一步之遙,緊接著,

    這一切都在功虧一簣的失敗圖謀中變成泡影,然後一路墜入走投無路的深淵,一起為他的夢想和野望付出代價的,還有數十萬天南軍民。

    最盛時他麾下親事十營,鎮撫三衛,十一軍府,又盡發府庫廣慕天南義兵,號稱十萬大軍。輕易壓制和處斷了,天南諸州心向朝廷的少數軍將,又設伏大敗了北方差遣來的數州官軍,坐擁兩江一原十數州百萬之民。

    但是朝廷全力重視的討伐大軍,鋪天蓋地浮海而來之後,他麾下的兵強馬壯就成了某種笑話,分戍各港的數萬義兵,幾乎在一夜之間被這些虎狼之師給掃蕩一空。

    然後那些氣勢高昂的支持聲和追隨眾者,在官軍的屠刀下,就像是朝陽下的露珠一樣,迅速的蒸發殆盡。

    然後十州軍民,幾乎毫無阻礙的被官軍長驅直入殺到府城,緊接著又將他困守在了最後的行在之中。

    他剛剛一臉平靜的,與自己的妃妾兒女一一道別,然後將她們送進密道中

    而作為朝野中,被幕府嚴厲打壓的反對派勢力之一,光化黨人的代表,來自北方的交州長史霍斯,正站在他的面前,繼續苦口婆心的相勸。

    只要能夠逃出生天,退往朝廷察覺不及的遠州,依舊事有可為的種種道理。然後他看到對方終於站起來,大喜過望道。

    「君上終於有所決斷了」」誠然……「

    回答他的是一隻透胸而過的血刃,他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面前的主君,最為他身後的底下勢力,花了極大力氣扶持和協助的對象,就這麼隨意的殺了自己。輕易斷絕了東山再起的最後一絲希望。

    「不要以為孤,不曉得爾輩的盤算……」

    通海公輕輕的抽出鎏金描龍的銀裝刀,嘆息道

    「只要得此殘軀出脫,便是落入彼等的掌握……」

    「無論是在遠州興兵,或是出海外藩而託名起事……都可以極大牽制國朝的關注吧」

    「而爾等這般被幕中搜捕打壓,只能躲在那種苟延殘喘的鼠輩之流,」

    「也正好乘亂重新崛起,規複本來不是……」

    「可惜孤,終究是姓梁的……」

    這時,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自言自語

    「君上,武平軍已經打破了二重門……雷州軍亦過了欒崇殿……」

    一名身著黑光鎧的武將,帶著滿身硝煙和鮮血的氣息,跨入殿中。

    「還請稍稍移駕……」

    片刻之後,一處台城之上

    「曉諭諸臣屬將士部曲,我輩生死存亡,盡在這最後一舉了……」

    通海公慨然的高聲道

    「諾……」

    上下內外,一片沉重的沙啞的回答和吼叫,幾乎將籠罩上空的雲煙,都要震散開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5:17
第一百六十三章 有變(文字)

    前文應該是《紀效新書》,特此更正,

    人都死到哪裡去了?,我心中剛冒出這個想法,難道燒殺搶掠的太嗨,都忘了放點人看場子,應付下友軍麼,

    我一邊如此杯葛著,一邊下令就地列隊待命,派出探騎和游哨。

    沒讓我等上多久,旁邊疑似某處高大署衙的街區裡,就匆匆跑出了一行人來,領頭是一個穿深紅袍,外罩繡一對白紋天馬抱肚的高級武官。

    「龍州團左羅中侯何在……」

    他拿出一份手卷,高聲道

    「前沿軍司有令……」

    「前沿軍司?,不是中軍行帳的均命麼……」

    我有點不爽的皺了皺眉頭。

    「事情有變……前沿對爾部就地另有任用」

    對方正聲解釋道。

    「還請接下令制……」

    我親自交割驗明了印信和手牌,的確是前沿軍司發出來,程序正式齊備的軍調,這才抱臂前傾應聲到。

    「龍州團左得令……」

    「鐸令所部赴……守護其中周全,不得有誤……」

    「擅闖者權宜處置……」

    他三言兩語宣讀完軍卷,遞給我,繼續到

    「軍情如火,還請隨我來……」

    「還請前方帶路」

    我匆匆看了一遍,居然是個保護性的任務,不由驚訝了一下,下令重新變隊轉向,離開中街。

    只是那些新補進來的義從和官軍之屬,多少有點失望的顏色,畢竟是跟在官軍後面掃蕩街區,雖然瑣碎辛苦了點,但是還是多少有些油水和好處的。

    隨著轉入東向的城坊區,內城的另一面的風貌,開始展現在我們面前。

    既然是曾經的陪都,又是樞要大城,能夠居住在天南內城的,已經不單單是尋常富貴勢家支流,還要有相應的身份地位權勢才行,特別是居住在靠近行宮附近的,無不是遮奢顯赫之家,相對於廣府的喧囂暑熱,這裡河川遍佈,物產豐沃,環境氣候無疑是更適合居養休假的所在。

    因此,我們所見無不是高門甲地,屋宇連橫之所,或是高牆聳立背後,持續不斷園林館舍的邊緣,只是其中大多數已經破敗不堪,充斥著煙燻火燎刀斧劈斬過的痕跡,院牆上被被破出若於的缺口來,露出裡面被踐踏、糟蹋的一塌糊塗的珍貴花木、園景

    長街上灑落著那些被搬運出來,又隨處胡亂丟棄各種箱籠、器用等看起來豪華精緻的物件,有少數新補進來的士兵,試圖偷偷去撿,卻被帶隊的士官和老兵,劈頭蓋腦的抽了十幾鞭子。

    一千多人連帶車馬,按照每行五到十人的橫列,散佈拉長在這些寬敞的街道上,就像是流動的水銀一般,其實沒能掀起多少動靜,也不知道轉過了多少條長街,眼看我們就要看見,內城另一端的城牆邊上,引領我們的紅袍武官,終於停了下來。

    高大的石雕牌樓,呈現在我們面前,歷經了足夠時間的風雨剝蝕之後,上面只有簡單的兩個字「顏坊」,這就是我們來這裡駐留和保護特定的區域麼。

    這時,前隊卻是吹起了標識意外發現的鳴號,然後這個鳴號聲,又像是激起了某種連鎖反應一般,有更多的鼓號和人聲在這處坊區內響起,。

    毛,這是狀況,我這下有些大惑不解了,

    我們匆匆趕到地方,卻發現這裡已是相當的熱鬧,已經有服色鮮明的兩隻官軍正在對峙,對方見到我們的旗號不由大驚,充滿戒備的收縮人馬,讓出一角來,變成某種三足鼎立的態勢。

    親眼看著這兩隻,分別打著鑲紅邊的「武清」,和淡綠白字的「寧原」旗號,而相互充滿戒備的友軍,我不由深深的吐了一口氣,暗罵一聲「真是晦氣

    看起來我們又捲入了麻煩之中,或是於脆被人當槍使了,做了別人的博弈的旗子了。

    「鄧司參,這又是怎麼回事……」

    我臉色不善的看著,領路前來的那名高級武官,他也是一臉驚訝和茫然的表情。

    「若是不能好好說到明了,大不了我部掉頭就走」

    他還沒有來得及回答我們,就聽到那處被包圍圈的宅邸裡,已經有了動靜和反映,有人站到了牆頭之上,中氣十足的高聲道。

    「可是奉命前來接應顏公家眷的龍州團左?……「」已經久候多時了……「

    見鬼,我再次暗罵一聲,對方居然就這麼喊出來了,我部這下真的沒法獨善其身了。

    我不由看了一眼那位鄧司參,他的臉色也變得十分驚訝和駭然的長大了嘴巴,看起來居然也不甚知情的樣子。

    「無論發生了於系,也無論他們受了如何的指示」

    城市的另一端,正在指揮對行宮內的叛軍,最後總攻擊的前沿都指揮魏晨,背對著來自本陣的行軍左長史,低語道

    「既然我做了還個前沿都指揮……」

    「那就不能坐視光州顏氏的血嗣,斷絕在本軍軍手中……」

    「不管朝中那位是怎麼想的,只要大相國在位一天,他終究還不是名正言順的幕府當主」

    「不管暗中具列的那張名單上都有誰」

    「我們只是奉命討逆而已,斷然沒有理由也沒有立場,替人家火中取栗。

    「而背上西川招討行司那位顏鐵山的怒火和憤怨,」

    「這可不是我們這些小出身,可擔待的起的……」

    說到這裡,

    「這件事牽連甚大,連大帥也不便表態,所以只能由我出頭了……」

    「那你還安排了,……」

    這位行軍左長史,突然出聲道

    「也沒,只是為防萬一,差遣個攪局的去而已……」

    「切放心,不是正軍的資序……」

    「大利當前,那隻龍州團左,可是連友軍都於動手的貨色啊……」

    「別看人家只是外州雜流,領頭人等,可是樞密院離直接過問的……」

    「這可是在行險呼……」

    「暫且別無他法了……」

    「顏公,這可是顏公啊」

    聽到這個名字,那位臉色發白的鄧司參,頓然恢復了血色又漲的發紅。

    「竟然會在這裡」

    「顏公是誰,很重要……」

    我依舊不為所動的道,一邊給風捲旗和韓良臣打眼色,有不對就退走好了。

    「你怎麼會不知道顏公呢……」

    他有些抓狂又有些激動的衝我叫喊了起來。

    「在國朝又誰人不知呢」

    通過他激動道語無倫次的說法,我才慢慢想起來一些被遺忘的東西。

    這位「顏公」,及其背後的家族,在本朝可是一個傳奇。最早可以上溯到天寶、乾元年間的,河北第一名臣和忠烈世家的顏真卿、顏臬卿兄弟。

    二顏家族,也是著名金堂玉馬的古老門第,據說出自孔聖七十二弟子之首的顏回,僅次於曲埠的儒家名門,而二顏不但是舉世聞名的書法大家和家學淵源,更以忠烈無雙而名垂千古的名臣、能臣。

    安祿山起兵作亂而席捲河北,時任真定太守顏真卿和常山太守的顏臬卿,幾乎是相約同時首倡舉義,帶領河北諸州軍民百姓,殺偽官而聚義兵保境安民,一度四處響應光復了河北十八州,

    再加上李光弼、郭子儀的大軍,分別從塞外迂迴攻打河北,連連光復大同諸多重鎮、就連叛逆之首安祿山也一度只能躲在洛陽,對這謀臣嚴莊、高尚之流垂淚嘆息,說「悔不當初,汝輩誤我」云云。

    只是再怎麼能於的名臣,也架不住來自朝廷中樞的豬隊友,先是逼近叛軍范陽老巢的郭李聯軍,被召回到遠在西北臨武去勤王護駕,接著又委任來自中樞的庸碌空談之輩,統領河北當地的守臣。

    結果,先是顏臬卿孤立少援,被史思明圍攻而下,連同三子被執送洛陽痛罵安祿山而被活活剮死,然後派去回書朝廷請求援助的四子,被河東節度副使,太原留守王承義拘禁幽求,功勞被侵吞,實績被瞞沒,就此人間蒸發,最後僅存幼子流落戰火之中,多年後才被顏真卿重金從塞外贖回。

    所謂「父陷子死,巢傾卵覆」的取義成仁之事。這也是書法史上,大名鼎鼎的《祭侄文稿》的由來。

    南朝的顏氏,就是出自被顏真卿重金從塞外贖回幼子顏泉明的一脈,因此世代謹守家風,很是出了些能臣於吏,只是在乙未之變後,恥於受當朝之祿,更惡與為伍,率京師兩學諸多同年生員千餘人,一路南奔嶺外,繼續治學傳家,遂有如今廣府兩學三附的格局。

    而本代這位顏公,從武學的任上致仕時,已經官拜銀青光祿大夫。加光州刺史,勳授護軍將軍和世系丹陽縣候,

    雖然已經退養多年,作為前代的武學首座,門生故舊依舊有人在朝中和軍中繼續發揮作用。另外他的繼弟,更是在西川行司在任十多年的帥臣,人稱顏鐵山。

    雖然因為通海公的叛黨起兵,而正巧在天南養老的緣故,不可避免的被指認和沾染上,與叛黨有所牽連的嫌疑,但是顯然這種重量級的人物,可不是區區一部兵馬,可以輕易擅做處斷的。

    而這些自發而來的官軍,分別為在這裡對峙的緣由,就頗為值得人玩味了,這麼說道來,我莫名其妙的被迫接了一個燙手山芋啊。正在思慮間,

    對方已經打開了府們,露出裡面的人群來,手下是一群全身披掛的家將,雖然年紀普遍偏大,但是那種早年久經戰陣,生死磨礪的氣息,還是讓先前兩隻包圍的額裡三層外三層的官軍,不禁稍稍退後了一些。

    然後是一些年輕的武裝部曲,他們穿著某種鮮豔的戎服,高舉著明擺是前代天子和幕府,賜下的旗牌儀仗,上面斗大金漆手書的「旌世傳表」「武功隆德」「軍門垂範」「勳受長恩」「三世中樞」的一連串字眼,真是晃瞎了無數人狗眼,也讓那些圍觀的軍將,再次騷然起來,又退開了一些距離。

    「兒郎們,打起精神,隨我上前……」

    我當機立斷,下定決心到。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5:17
第一百六十四章 展開?轉折(文字)

    一隻憲軍營旗號的人馬趕到了顏府,見到的只是一座滿地狼藉,人去樓空的大宅,領隊的軍將不由跳腳道,

    「晚來一步,這可咋怎生是好……」

    「希望不要走到哪一步才是……」

    「是那部人馬帶走人等的……」

    「龍州團左?」

    「怎麼偏生就是他們」

    「苦也……」

    「只怕要出大事了……」

    「那我們該怎麼辦,追上去了……」

    「不,就此放手吧剩下的我不能再攙和了……」

    「回去問起來,就說我們撲空,對方已經不知所蹤了……」

    行走在長街之上,所見都是各種兵火荼毒之後,觸目驚心的場景,風裡送來正在冒煙的宮城方向,焦臭混合著淡淡血腥的味道,

    路邊星散的各路官兵,都嬉哈打笑,手裡提著各式金銀玉器,包裹箱子,甚至有的還抓雞牽牛,背鍋抗米,面上都露著滿意的表情。

    唯一可以在街上看到的本地人或許只有屍體,還有就是被那些官兵或抱或捆的衣裳襤褸的女人,臉上顯出或茫然無助或生死由天的表情。

    見到我這只部隊經過的時候,這些兵丁都忙忙惶惶的聚攏起來,露出某種警惕和戒備,將手中的搶劫所得向後藏去。

    待看清我的旗號之後,才松了一口氣,露出某種驚異或是鄙夷的表情,繼續去忙自己的,

    偶然露出來的撲倒在廢墟裡的肢體,都是不著片縷。這可是在國朝的腹地陪都啊。

    讓我不由想起某個關於太平天國期間,被湘軍收復過後的城池,滿地都是「自行脫光衣服自殺的義民百姓」的冷笑話。

    「多謝將軍援護……」

    身邊傳來一個有些倦怠的聲音

    「不至為亂兵所侵暴……」

    「我只是奉命行事,實在擔待不起顏公的這個謝字……」

    我扯動面皮,勉強露出一個客氣表情。

    被人算計了一把,讓我很不爽,還好圍住顏府的對方多有傷殘和疲憊,我們則是正好以暇的生力軍,擺出一副不惜大於一場的姿態。

    又有那位打了雞血一般的鄧司參,拿出中軍的手令狐假虎威軟硬兼施,才迫退了有些不甘心的兩隻官軍,不管怎麼樣,莫名其妙就就這樣架上了一段梁子。

    因此對於被護送的對象,刻意保持距離,一副不冷不熱的公事公辦的樣子是最好了。

    只是我這種簡單的奢望,也沒有辦法實現,因為,

    這位「顏公」似乎是在太過有名了,潛在影響遠遠超出我的想像,就連這只我一手打造的新部隊,也不能例外。

    特別是軍中那些武學出身的將士,幾乎是像走馬燈一樣的輪流前來探望和拜見,讓人都有些煩了,

    甚至連風捲旗那批人,也尋故請示為由,過來相見問候了幾句,連帶著整支隊伍的氣氛和精神面貌都有些不一樣了,讓我很有點權威被侵犯的無奈和氣堵,卻無處發作。

    「鄙家的一點薄名,終究是給將主增添了若許煩擾不是……」

    對方繼續嘆息了一聲

    「我家主上乃是頤養多年,知命之人,本不該如此張揚的……」

    「只是情勢所迫,不得不借助了早年家門淵源的些許外物……」

    「將軍可諒解則個……」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這位顏公的身邊人,名叫長陵的家臣,看起來身份不低,察言觀色的城府和涵養功夫,還是極好的,

    所以⊥人生不了氣也無處發火,只能把其他人支使的團團轉,來轉移一下注意力。

    不過他還沒有放過其他人的打算,很快我身邊傳來他繼續找人說話的聲音

    「我家將主乃是……」

    「難道是八葉羅家的子弟,」

    「正是……」

    這些家將們卻露出某種匪夷所思的表情,似乎詫異的很,連腳步都停頓了一下。

    好吧,八葉羅氏就這麼有名麼,為我從小到大都沒有感覺啊

    「我家主上想請教一聲……」

    才有人重新開口道

    「卻不知將軍是羅氏的哪家俊才……」

    「自然撫遠州本藩的上家……」

    我毫不思索的道。

    「居然是上家的嫡門……」

    他的臉色微微變了變,充滿了某種真心驚奇和其他複雜的意味。

    「還請問貴上在家中排行第幾……」

    我有些不滿意的瞪了他一樣,這麼追根揭底的盤底我的家系出身,難道想馬上現場招女婿麼,然後回答道

    「當然是居於行首獨一無二的大郎……」

    「居然是大公子足下……」

    他的表情再次變了變。

    「他們居然會派你出來,軍前效力,麼……這也」

    他思慮著字眼,卻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表情。

    聽他的語氣,似乎對於我身為羅藩大公子出現在軍前,是某種不得了的事情一般,需要這麼大驚小怪的麼。

    然後我很快就知道,這還不算大驚小怪。因為連從稍後隨行的,那位「顏公」所在馬車上,親自走了下來一位,頭髮花白,身形魁偉,三縷長髯,一襲灰袍四十來歲中年男子,

    他衣著普通身上別無他物,唯有腰上一柄寒光閃爍的利劍,讓人印象深刻,因為據說在之前的衝突中,光是他一個人,殺死了十幾名,擅闖顏府的甲兵

    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後,看到的是站在橫七豎八倒在地下官兵裝束屍堆後的台階上,冷眼怒目橫刀立馬,殺氣森森的猛士。

    這麼一個剽悍之士,光是讓他靠近身邊,就有些寒毛站立的酥麻逼迫感。

    「尊上想請羅大公子,撥亢過來一敘否……」

    他很客氣的對我微微躬身道。

    「毛……」

    然後我想了想,還是對韓良臣交代了巡行的事務,放低坐騎的速度,應邀上了這輛馬車。

    當代的這位顏公,已經到了知天命之年,去依舊身形筆直,瘦削挺拔,一副美髯,眼光清明碩毅,面帶微笑,神情淡然,彷彿無論身處何處,都不能影響他的從容氣度。

    「當年我也見過一面上家的羅藩主的,」

    顏公開口道。

    「未想他倒是捨得的……」

    「這是我自己的主張,卻與家裡無關的……」

    我撇了撇嘴,這算是套近乎麼

    「這倒也是,不過他們也太不慎重了……怎麼能讓你輕易犯險呢」

    顏公有些意味不明的道。

    「瞧您這說的,我不過是區區海藩家的子弟……用得著這麼鄭重其事麼」

    我卻像是被觸動了心底的某個開關,頓時有些自嘲的苦笑了起來。

    「反正我已經習慣了,不靠家裡的援助,也能過得很好」

    「是麼」

    顏公眉頭糾結了一下。

    然後我簡單的說了點已經不算是秘密的緣由,反正沒有更加丟臉的。

    「竟然還是如此、如此」

    他有些氣結和無語,重重嘆了口氣,像是回憶起很多過往頗為懷念的事物一般。

    「其實爾父也可以叫我一聲世叔了,只是這些年退養不問外事,鮮有了往來……」

    好一會後,顏公才重新開口道。

    「尊祖也是個倔強的人物,發生了那些事後,依舊不可求諸援力,而寧願自歸藩裡終老……」

    對於我的那位便宜老爹,知之甚少,但卻能比較熟稔的知道我情況,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糊塗和混亂了。

    按說,當年我還是襁褓裡的幼兒,斷然不會和這位顏公,產生交集的,難道其中還有其他的隱在內情。

    確認了我是羅藩大公子的身份之後,他的態度一下子變得主動親切起來,甚至主動和我攀談之意。

    我也不好讓人家熱臉貼個冷屁股,有一句答一句的,才發現這位顏公不愧是總領武學諸院多年的資深人物,博聞廣見,循禮知行,無不是言之有物,讓人不想生出各種佩服和敬仰之心,也不行。

    好在我也不是的等閒人物,整整十五年國家系統教育的成果,淫浸軍事論壇的功底和橫貫上千年的眼光和論點。

    真要是拿出來,也不乏讓他眼前一亮的東西。當然讓他們比較驚喜的是,這位顏公,在火器的運用和編制上,也是持有相當開明的態度,在南朝之中卻是少有見地的。

    只是我們談的越多,顏公就越是有些嘆息,按照他的說法,雖然我的思維很有見地,更有常人所不及的眼界和思路,但是卻沒有經過好好的梳理,再加上所學雜駁,分散了太多精力和專注,實在浪費了我的天分和資質,

    若不是他現今,已經有重要的妨礙牽扯其中,怕耽誤到我,不然也要舍下面皮,打破多年的誓約,要收我做最後一個關門弟子,云云。

    說實話我作為一個被各種飽和諮詢轟炸之後,缺少對權威敬畏心的現代人,不怎麼稀罕這個一個身份和頭銜,只是按照功利得失的基本判斷,虛以應付而已。

    「不就是喜歡火器之道麼……」

    不過旁邊就有人看不過去了,卻是那位重要親隨長陵,他有些自矜的道

    「當年我家主上,可是做過兵器總監,兼領過火器院……」

    「又樣的設計和想法,沒有見過的……」

    「你的思路或許不錯,但是變成事物,還有不少妨礙吧……」

    說到這裡,我也暗自吃驚了一下,這個兵器總監和九寺之下五監第一的軍器監,聽起來似乎是一字之差的那麼回事,但是權勢和職權範圍卻不是那麼回事。

    後者屬於寺監的行政體系,日常接受兵部的指導和協調,總管軍中兵器營造修繕的專業國家部門,

    而前者直屬於樞密院的要害部門,代表了一個極為廣泛的職權,負責監察和督導一切和軍工生產有關的事務人員。

    在決定天下軍費度支的府院部三軍司聯會上,擁有列席和發言權的。

    在這個職位上,也是牽扯到無數大小利益集團和相關階層、領域的利害關係,不是非常手段和資格的人物,很難坐上乃至座穩這個位置的。

    「看來我久居邊藩,都有孤陋寡聞了……」

    「那是當然,就連當年慶豐大改的總案,也是」

    然後他被顏公看了一眼,就不敢再說下去了。

    「顏公真是源遠流長啊」

    我也裝作不知道的打著哈哈偈過這一段……

    啪,我忽然覺得頭部被重重敲了一下,猛地的側轉過去,然後耳邊響起咻咻然的風聲,以及火辣辣的感覺。

    就見車廂壁板上出現了好些破洞,那名頗為善言,或者說多話的長陵,臉色大變,捂著鎖骨上露出來一截羽翎,格格有聲的想努力伸手想對我說些話,卻將一股溫暖的血泉,噴的我滿頭滿臉。

    霎那間整個世界都暈染成雲霞一般的模糊緋色。然後我周旁才想起此起彼伏的叫喊和紛亂聲。

    「敵襲……」

    「有刺客……」

    「保護將主……」

    「防備冷箭……」

    酷似極為漫長的幾個呼吸之後,幾面高舉的手排,將我團團遮擋起來,拉著我蹲伏下來,以儘量減小目標。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5:17
第一百六十五章 街戰(文字)

    箭矢飛舞的嗡嗡聲,和中箭者此起彼伏的慘號聲,還有驚慌失措的哀求和告饒聲,混雜在一起,構成了一去,充滿死亡和殘酷的協奏曲。

    但是在驚慌和混亂之後,終於有人想起了平日裡的訓練,再加上充滿我個人色彩的改良式軍令體系,開始發揮作用。那些嘈雜的聲響,逐漸被舉起手牌擋格的咄咄聲,和尋找掩護的呼喊聲,所壓倒和取代。

    「各隊對著旗下清點傷亡,」

    「射生隊對敵……」

    「斥候隊,放出索敵……」

    「輔兵掩護銃隊裝彈……」

    雖然行進中轉化過來的隊形,還有些亂糟糟的,但是起碼多數士兵已經知道自己該於些,剩下那些新補進來的雖然都不知道,但是起碼有個可以模仿的對象照做,雖然在箭矢中繼續產生新的傷亡,卻也不由也慢慢安定下來。

    根據前後視野中重新豎立的隊旗和火長小旗,編制大部基本完好,這次收到突然箭襲的傷亡,並不像預計的那麼大。這是騎馬的斥候隊,已經衝了出去

    幾個拍馬動作加速,就輕易閃過那些零星飛舞的箭矢,逼近那些出現在建築和高牆上,居高臨下的身影,然後這些老義從構成的騎兵,身手敏捷的抽出馬鞍袋裡細短的投矛,重重斜上拋投而去,就聽的好幾聲慘叫,取得反擊的第一批戰果。

    期間居然只有一個人受傷,還沒有落馬,我的本隊中也不由爆發出一陣叫好聲。然後射生隊的第一批反擊,也在咻咻的破空聲中,緊接而至的降臨到那些襲擊者的頭頂上,

    因為那些些釘在建築物上,經過特殊塗色的細矛,尾稍還綁著鮮豔顯眼的帶子,正好為射生隊的弓弩手,指引最初的方向和射角,

    因此,無論實際命中如何,肉眼可見頓時讓那些正在拚命發箭的身影變得稀疏許多,不管他們是即時避讓還是被射殺當場,都讓我本隊的牽制和壓力,頓時消失了大半。

    「不用管我,」

    我慢慢的站起身來,將撿回來的頭盔重新戴上,心中也逐漸淡定了下來。

    「先看看顏公可還還安好……」

    「某無事……」

    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在另一組牌手後面響起,

    卻是在長陵中箭身亡的那一刻,他就被顏氏的家將用身體掩護著拖下馬車,第一時間保護起來了。

    然後我信手將一隻深深穿透車板的箭只握住,想這折下來查看卻發現折不動,只好改用刀撬開木板才費力拔了下來,發現卻是一隻軍用制式的長箭,看起來相當精緻和鋒利,握在手裡沉甸甸的很有份量。

    而且這只,也不是通常那種便於回收和修理的精鐵箭頭,而是十足白鋼鍛成的錐頭硬箭,難道能夠輕易射穿馬車厚實的鑲板。箭桿亦不是普通的竹木材質,而是一隻類似鐵管一樣的中空卷材,側旁還有便於放血的小孔,看起來十分的惡毒和充滿殺傷力。

    顏公那裡低低咦了一聲,讓我轉過頭去看了一眼。

    「此乃兵箭爾,」

    站在顏公身邊,那名灰衣家將對我低聲道

    「而且是專門定製的……」

    原來,凡軍中箭矢主要有四大類:竹箭、木箭、兵箭、弩箭;竹箭最輕,一般作為南方狩獵用,木箭才是軍隊中最多最常見的配備,兵箭也就是所謂殺傷兵員專用的破甲箭,這只則是兵箭之中,為了某些特殊需要而特地打造的精良品。

    正所謂南人長船,北人善馬,而相比北地普及率很高的弓馬,歷代南朝政權能夠對抗北地的一大利器,就是長期存在軍隊中大編制的步弓和弩士,因此大梁對於弓弩的製造和運用,已經到了相當登峰造極的地步。

    在這只兵箭上,就可以充分體現出來,各種的獨具匠心的設計和配中,以用有限的材質發揮最大限度精準、射程和殺傷力的追求。

    而且按照對方的說法,這種箭矢一般只少量配給軍中的游弋使和捉生將使用。不由讓我微微抽了一口冷氣。

    相比號稱軍中勇士的選鋒、跳蕩之屬,游弋使和捉生將編制更少,卻更見精銳驍勇,因為其職能更加類似於後世尖刀排或是武裝偵查大隊的性質。

    游弋使又稱游奕,大軍在防則主巡營、防遏諸事宜;大軍出外則為先出巡哨逐敵,有《神機制敵太白陰經‧游奕地聽篇》云:「我之密謀,勿令游奕人知」,游弋者即是深入敵營或是關要,刺察機要軍情者。

    而相比武裝偵查與反偵察性質的游弋使,捉生將則是更加偏重於高強度的戰鬥側,日常主要負責軍前逐殺探哨游馬或是深入敵境捕俘敵酋,捉回來拷問的任務,因為需要活捉,因此名為捉生將。

    因此,能夠擔任這兩個職位的人,無不是弓馬嫻熟,武藝高強,膽識過人之輩,大唐歷史上多位知名將帥,都當任過這樣的事物,爾輩主官看重賞識而拔舉崛起於軍中大眾。

    像是史上的中唐名將哥舒翰,高仙芝之流都是從游弋使一步步上來的,就連當年掀起安史之亂的罪魁禍首,安祿山和史思明,早年亦是在幽北盧龍鎮的邊軍下層,做過捉生將,以越境捕殺契丹部落首領的功績,而被節度使張守圭看重賞識,獲得晉身機遇的。

    這個推斷,不由讓我有些後怕,再想想頭盔上凹陷開裂的一塊,若是偏上幾分,或是我的頭盔不是那麼結實的話,恐怕就交代在這裡了。

    眼見射生隊已經取得了壓制的優勢,我正想下令白兵隊持盾上前,接應馬隊和清理那些襲擊者的藏身之所,然後,那些奔走騷擾的斥候的呼號聲突然戛止,他們像是受了驚嚇一般的,猛然拍馬扭頭向本陣奔轉回來。

    然後我聽到某種大件金屬敲擊物的刺耳聲響,寬敞到足有小半裡的中街上,像是被驚擾的蜂巢一般,頓時湧出無數持刃披甲的敵兵,已經昏黃的天色下,高舉的火把照亮了他們黝暗的甲片和決然的臉龐。

    撕心裂肺的喇叭聲,代表著遇敵轉入防禦的鼓點節奏,沿著街道的建築拉長的陰影,此起彼伏的響了起來,

    「列隊……」

    「備敵……」

    「不要亂……」

    「相信矛隊和白兵的弟兄……」

    「銃隊批次準備……」

    「橫列展開三排」

    「矛手密集列陣……」

    「白兵隊防住兩翼……」

    「第一隊,斜上兩角……放」

    似乎是之前戰鬥,初步建立起來的信心,在前隊的掩護下,第一批銃手已經迅速組成結陣,隨著星星點點的火光,對著敵人噴出一排灰煙和咻咻的鉛子

    晚風吹走的煙氣中,最靠近的一波敵人似乎變得稀疏了許多,一些身體晃了晃,卻變得遲緩起來,然後繼續小跑著左右被擠撞著脫力一般,慢慢攤倒在地上。

    此時此刻,我所在的位置已經看不清楚最前方的戰鬥情形,只能聽到成片成片的,人體狠狠撞擊在尖矛上,被滑開的金屬摩擦或是戳穿肉身,所激起呻吟、痛呼和叫罵聲,緊接是**被砍劈或是剁開的沉悶撕裂聲,夾雜在無數兵器交擊擋格摧折拉鋸的刺耳音調中。

    濃重的腥甜味,迅速瀰漫在空氣中,僅能憑前方的各種旗幟變動,來判斷部隊的進退增損之勢,然後將手中剩餘的力量一點點的投入進去。從某種程度上說,我正處於能放不能收的情況,真正能夠直接指揮到的,也就是我周旁這還沒有投入戰鬥的幾隊人而已。

    我當機立斷,用僅有的幾架馬車拼在一起,然後登上頂部,然後用串聯的盾牌圍成一個臨時望台兼戰地指揮機構,再另一輛車頂上,豎起了起哦的專屬旗幟——一面大大的「粉紅印肉球貓爪旗」,由一群獵兵守住四周逐一打擊那些試圖,而旗牌官和鼓號手,則站在馬車邊上候命,做出某種變陣或是調動投入的旗號和鼓點。

    然後,我看到的是一番被四面圍攻的慘烈情形,那些披甲持刃的敵人,像是百川歸海一般,從各個街頭巷口以及圍牆後面,源源不斷的冒出來,而我的隊伍在場街上被截成數段之後,則按照操條儘量和最近的友軍番號靠攏在一起

    在敵人的威脅下,矛手自發被具列在最外,白兵次之具後掩護,砍殺那些衝進縫隙的敵兵,持牌的輔兵,則將剩餘銃隊和射生隊,圍成若於個不規格的小陣和戰團。不時有箭矢飛入人群中,濺起成片的血花和慘叫,也有排射而過的槍子,在建築物上激起成片的塵煙碎屑,以及像是落葉一般,紛紛凋落的射手們。

    其中又以我所處的這個戰團規模最大,受到的攻打也最是激烈,幾乎每時每刻都可以看槍激烈拚鬥的前方,有血泉和肢體飛舞潑灑在雙方的頭身上,而混雜在人群中的射生兵,也在用有限的空間,輪流發出曲射過頭頂的箭矢,不停地對抗和壓制那些居高臨下的敵軍射手。

    然後很快射生隊就用光隨身攜帶箭只,用疲累的手臂拿起兵刃和備用燈額長矛加入到支援前方的戰鬥中,然後對方的箭雨也稀落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力氣用盡,還是其他緣故,這時候繼續還在發射的,只有那些居於人牆背後的銃手們,

    有了同袍擋住敵人的薄薄屏障,所帶來的些許安全感,他們幾乎是手腳並用一刻不停的,按照訓練出來的習慣和本能,將槍支架著友軍的肩膀,或是伸過同伴頭頂,或是探出人群的間隙,對著任何敵人的方向,隨著小旗和口令,機械而麻木的扣發。

    偶爾有人被突然發紅炸裂的銃身,打的滿臉鮮血和焦黑,還有人被射進來的箭矢擊中,悶哼一聲倒下,就會被人拖扶到一邊看看還有可能救治,然後有人接過他的火銃繼續裝填發射。

    在他們的極力擊發下,首先支持不住的是那些敵人的射手,在揮散不起的塵煙之中,成群墜落或是翻倒的身影,剩下的人幾乎成片成片的消失在建築物後面,再也不敢露頭,然後更多的火力被投入到平射那些敵人中去。

    我安排在車頂上的一小隊獵兵,這時候就發揮了相當的作用,他們雖然總共就只有十幾槓長銃,但是在集中對於某個方向的支援射擊下,幾乎每一次都會都在擊倒,若於敵人的排頭兵或是疑似頭目的存在,讓前沿疲累而應接不暇的友軍,獲得少許喘息和換人的間暇。

    但是敵人的彪悍和堅忍,還是出乎我們的想像,被包圍在一群矛手中的輜重隊是最先崩潰的,他們幾乎是一哄而散,從背後沖垮了自己人構成的單薄防線,將四散的矛手交給近身的敵人,徒勞無助的一一砍倒,

    然後又連累了站在最近的一小團人,將他們沖的不住後退,直到我親自帶領獵兵隊,對著這群害群之馬,一陣齊射打的血肉橫飛哭爹喊娘的四散開來,才重新穩住陣腳。

    鮮血順著中街流淌擴散開來,將兩側的河溝,都變成某種暗紅的色調,但是剩下的人反而愈加堅定起來,連輔兵都投入到戰鬥中去,他們幾乎是心驚膽顫的半曲這身體,迎面頂著敵人的砍劈和戳刺,然後為身後輪流發射的銃隊,創造者某種機會。

    只是我再次俯瞰戰場的時候,不禁楞了一下,隨著四面八方湧出來的敵人,我們的陣勢不知道時候,已經變成某種不規則的空心方陣。矛手斜放對外,白兵填充其間,銃手居於內裡,不停的批次轉向發射,雖然每次只有最前的兩排能夠,卻形成了某種幾乎少有間斷的持續彈幕。

    這算是,西班牙大方陣?,還是瑞士方陣,或是再來幾門大炮,一堆騎兵,就是瑞典的古斯塔夫方陣了。

    雖然預想過這種可能,並且進行過相應的基礎訓練,但是我沒想到他們會在戰場上,自然而然的就這麼實踐了一會,雖然還很生澀,銜接配合也不夠順利,但是除了初步接站的傷亡外,總算頑強的擋住了,這種四面八方冒出來的連番攻擊。

    甚至還有空稍稍挪動,讓有空餘的射生手和輔兵,將傷員拖回陣中救護。

    一波又一波衝出來成群結隊的敵人,在失去射手的掩護之後,卻也慢慢呈現出某種疲累和頹勢苗頭,這條中街的空間實在有限,被我這只部隊戰團佔去居中一大半位置後,他們能夠堆集出來的兵力,也被限定在剩下的空間裡,還要分散成若於個圍攻的環形曲面。

    而堆積起來的屍體,又大大妨礙了進攻者的一方,他們必須花費更多時間和注意力去跨越這些「障礙」,作為防守方的本部人馬,甚至可以就地取材用攻打批次的間暇,用屍體堆積起來一層矮牆般的掩體,

    顯然,這畢竟只是一次有預謀的突然襲擊,而非大戰場的正面列陣而戰,很多正規訓練的集群優勢,都沒法發揮出來。

    因此,當銃聲逐漸壓倒了近距離肉搏的廝殺喊叫,然後有變成戰場中唯一的基調,那些湧出來的敵軍,幾乎還沒有靠近,就被擊倒,然後剩下稀稀拉拉的迎面撞在矛手和白兵構成的人牆上,就像是和風無力的海潮一般,掀起些許血紅浪花而徒勞力的就消褪下去。

    最後,當槍聲逐漸零落沉寂下來,煙氣徹底散去之後,只留下一地某種不規則環形的屍體纍纍,前後層疊交錯在一起,呈現出一種讓人不吐不快的殘酷感。

    不知何時,敵人已經消失了,他們甚至在我們的視野業之外,殺死了所有帶不走的傷員。

    打完這莫名其妙的一戰,我有些意興闌珊的走下車頂,卻見到顏公那不論身處何地,都是一副風輕雲淡從容自若的面孔,以及他身邊那群家將們,很有點不淡定的神情了,

    顏公突然正色,對著我和我身後的將士們,重重行了一禮,我猛地一驚趕忙攔扶住他的動作

    「這是何由來哉呢……我輩不過是本分而已」

    「不過是一個曾於行伍的殘老之軀,對諸位奮勇將士,一點敬意和常禮而已」

    顏公笑了笑到,

    「且不必特別放在心上……」

    「這便是你的新戰法和火器運用之道……」

    然後我看到他眼中毫不掩飾的感慨、欣賞和讚許之意。

    「若不是親眼說見,卻是未曾想像,還能夠達到這個地步……」

    「將你引入軍中,未嘗不是國朝之幸……」

    「雖然你或許有自己的機緣,」

    「但我還是很期待,你可擁有比我走得更遠的將來和前程啊……」

    「這可是來自顏公親口的讚譽啊,」

    隨後一瘸一拐走過來的辛稼軒,抱著滲血腰側,有些激動對我的感嘆道,

    「國朝能得公品評的,無不是一時之選的人物,更別是是褒美之言了」

    「這些年可是惜玉如金,別人意在相求而不得……」

    雖然我還是有些不以為然,好歹人接到手還沒焐熱,就鬧出這攤子事,拚死拚活付出這麼多氣力和代價,才保護周全的,說一些感謝的好話也是情理之事。

    但是我身邊那群武學出身的軍官們,已經是一副與有榮焉的表情,好像傷痛與疲累,一時之間都不翼而飛了一般,我也懶得去刻意打擊他們的熱忱和積極性。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5:17
第一百六十六章 交代?(文字)

    雖然打贏了襲擊者,但是付出的代價卻讓我笑不出來。要知道前後守壘和參與攻城的傷亡,加起來還沒有發生在官軍控制區內的遭遇這麼多。

    這真是一個讓人肉痛的結果,當場直接陣亡的就有三百多人,其中有一半是銃隊,主要是隊伍被截斷的時候造成的,在這種情況下,軍官、士官或是普通兵士,其實是沒有太大區別的,被近身之後就陷入劣勢的肉搏中,不可避免的產生死傷。

    倒是矛隊和白兵等肉搏部隊這次表現的不錯,主要是他們就近結陣之後,所面的壓力就有所減輕,再加上前後人手的及時輪換替補和對傷員就地援護。其中那兩支義從為主的白兵隊和少許補充的前官軍,也發揮了相當的用處。他們團隊的經驗和協力合擊,或多或少牽制了敵軍,有效減小了傷亡。

    還有一百多人因為實在傷重,只能攤在擔架或是板車上用白藥吊著一口氣,就算養好了,也只能轉作輔助役或是閒散教頭。其他傷者亦是這兩者加起來之數,等於我好容易補全的人馬,又廢掉將近一半了。

    受過簡單戰地包紮救治的十幾名輔兵,幾乎腳不沾地的奔走在那些血肉模糊的傷員或是將死之人間,幾乎是手腳並用的反動幫助每一個還能夠呻吟的人

    然後我還要執行軍法,被敵襲打散沒有,但是臨陣脫逃的,本來就是大忌,更何況還沖散友軍,自亂陣腳,更是罪上加罪,

    因此當前沿行司點齊的第一隊人馬,匆匆趕過來的時候,卻被我的外圍警戒攔阻下馬,所看到的就是,在哀求和告饒聲中,被集體槍決的排射,所擊倒的十數具屍體。

    「像個爺們樣的,自行爽快些,至少我可以善待和撫卹你們的家人……」

    我如此和他們訣別道。

    「姑且當作陣亡的待遇……」

    見證和圍觀的將士們一片沉默肅然,還有某種同仇敵愾,所謂千夫所指,無疾而終,就是這種狀況。

    又擋住了好幾批過來打探情況的小股人馬,我在現場的運作,終於得到一個粗略的結果。

    聽到打掃搜檢結果的回報,我嘆了口氣,這麼快就圖窮匕見了麼。由內而外呈現某种放射形,層疊分佈的戰場屍骸中,能夠辨明形狀的,大概有一千多具,雖然其中有部分是被自己人殺死的。

    這種兩倍以上反差的傷亡比,再次證明了齊發火器戰術的潛力和發展空間

    但是另一方面,卻讓人欣喜不起來,雖然對方極力去掉身上一切能夠留下證明的東西,但是人多手雜了,不可避免的有懈怠和疏漏。

    比如特定的頭盔帶出來的印痕,又比如習慣使用的兵器,在手掌肩臂上所留下的繭子,又比如他們雖然換了全套天南兵的行頭,但是衣袍的內裡,卻是沒有全部換掉;一些明顯屬於特定區域機工制式的縫線和陣腳,還有充滿個人風格的小物件,都是無可掩飾的線索。

    這些很可能來自軍中的跳蕩,選鋒的銳士,乃至捉生、游弋的健兒,甚至可能是親軍出身的悍戰之士,因為某些人的私心和慾念,就這麼不名譽的以叛賊亂黨的身份,折損在這個紛亂狼藉的街道上,讓人心態複雜卻又咬牙切齒的同情不起來。

    滿身煙火和塵土味道的前沿都指揮使魏晨,幾乎第一時間趕至。面對滿地的血腥狼藉,就是就是一陣長嘯。然後毫不避嫌的踩踏著深沒靴子的血肉泥濘,直奔我而來。

    「好好,好」

    他連嘆了三聲,毫不掩飾那種震驚和駭然。

    「真是肆無忌憚,喪心病狂啊……」

    「封鎖四街,嚴禁闖入和窺探,違者立斬……」

    「火急傳報中軍,我需要兵曹、法曹和功曹所屬的協力……」

    一系列命令之後,他方才對我開口道了。

    「真沒想到啊……」

    真沒想到各你妹,難道這個局面不是你所期待或是間接造成的額麼。

    我心中糾結扯淡著,卻是暗自思考起來要不要,讓人給這位仰望星空式的演技派,背後來一發冷槍,才算解恨不成,

    「顏公可還安好否……」

    他繼續道

    「暫且安然無恙……」

    「那便好了……」

    他像是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然後換上親切一些的表情

    「你們也做得很好,起碼已然超出原本的預期了……」

    說到這裡,他眼中閃爍著某種危險而犀利光芒,

    「事後處置,且交於我吧,」

    「某以前沿都指揮的身份,請動中軍令指,對城內各軍駐營地進行點卯會操……」

    「重點將是那些跳蕩、選鋒、武鋒、戰鋒諸營團隊的人員是否齊全……」

    「對了還有營官以上的都尉、別將,指揮和大都頭的親兵隊,也不要放過

    他似乎想起轉頭吩咐道

    「醫官和救護營也要派人盯著,需防人作假虛瞞的勾當……」

    「此輩為了一己私慾和野心,斷然在城中當街攻殺友軍,襲奪要人」

    然後,他再次回頭有些誠懇的看著我的眼睛道

    「難的他們利令智昏這麼一回……斷然不能輕輕放過的……」

    「我已然派出親知都和遊騎都……傳令諸門禁閉」

    「就這點功夫,那些人是沒法遮掩這麼大一筆手尾的。」

    說道這裡,任他城府再深,也他難以掩飾在志得意滿之下,無意流露出來的意外之喜。

    「正好拿個現行……」

    只是不管他說的如何天花亂墜,都掩蓋不了一個事實,這一切讓我感覺自己,依然成為某種政治侵扎和爭鬥的犧牲品,或許我們這只人馬,在接下命令行事的那一刻起,就成了投石問路的那個餌料。

    這種身為上位者博弈的大局中,一枚任人撥弄的小棋子,那種發自心底的無力和憋屈感,讓我剛剛打了一場慘勝的些許安慰和自得,也蕩然無存。

    「卻要多謝你們的奮勇抗爭,給某這個行事機緣和處斷的由頭,」

    他似乎感覺到我的不爽和情緒,轉而溫言客氣的安撫道

    「又賴得保全顏公一行周全……免去一場紛爭和禍事」

    「於情於理無論如何,本官和大帥都必然給一個相應的交代,」

    「對於爾等奮勇之舉,亦有理所當然少不了相應的重酬厚報的……」

    雖然有種莫名其妙辛苦為人做嫁衣,或是火中取栗的不爽和怨念,但是我思慮再三,似乎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還是勉為其難的接受的他的說法,或者說建議,並提出我自己的條件,加倍撫卹傷亡,優先補充兵員武備,提升待遇,嘉賞人員,等等一系列云云。

    既然以我目前的地位和實力,還沒法親自追究幕後的罪魁禍首,而只能捏著鼻子假借他人之手,以妥協來部分實現伸張和報償,那就儘量在對方可以接受的框架下,最大限度的從其他方向謀取補償和利益好了。

    當然,我月經過了那種隨便偏信一面之詞,然後喜歡同會和抱怨,「錯不在我而是世界」之類的中二年齡,為了以防萬一被人翻臉坑了,或是事後隱瞞籍沒的可能性,我還是請他出具了全套移交和報告的正式文書,以及作為現場見證的簽押,真要是對方過河拆橋或是想翻臉不認帳,

    憑藉這些東西和其他後手,我就算惹不動幕後的人,起碼也能用最暴烈最決絕的手段,拉著這些站在檯面上的一拍兩散,大家一起完蛋。

    交割處置完現場,魏晨再次看了一眼被保護在馬車裡的顏公,卻沒有過去問候或是其他動作的意思,而是繼續對我說

    「雖然說有些不情,但顏公一行還是請你部善始善終了……」

    在這位前沿都指揮的陪伴下,我們剩下的行程,就再沒有風波和意外了。

    按照魏晨的要求和指點,堆滿旗幟刀槍甲械的大車,足足裝了幾十輛,一字排開拉出條長龍,一直蜿蜒到城外,也是蔚為壯觀,看起來格外有衝擊力。

    因此見到這一幕,幾乎整個中軍的留守營地,都騷動戒備了起來,要知道眼見內城易手和行宮都被剛剛打下,城中居然還有像樣的敵人,這不由讓大多數不知情的人,多少有些細思恐極的情緒和態度。

    在這一片喧鬧煩擾中,顏公一行在某部虞候軍的接應下,悄然離開我的隊伍,然後剩下的就沒我事情,領了大批物資,趕緊躲到角落去舔傷口了。

    當我帶著身心俱疲的列隊和滿載的補給,再次走出內轅門準備歸營的時候,已經是夜色濃重。

    突然,某種轟然的聲響和巨大火焰,在宮城的方向升騰起來,讓所有人都暫時忘了手上的事情,而有些呆呆的轉頭過去。喧囂之上雲霄的巨大煙塵和漫天飄舞的成灰,就像是承載了無數人的痛苦和怨念一般,在發暗的天空中,揮灑擴散出一個瑰麗奇異的造型。

    被打破的行宮之中,已經成為官軍肆意發洩和肆虐的樂園,那些沒有足夠勇氣自殺的女性們,幾乎是不可避免的成為那些正在撕扯拖拉硬拽,最後施暴取樂的對象,甚至有些皮膚白淨些的宦者,也不能免於毒手。

    「燒了把,都燒了把,」

    曾經的行在總管,內常侍陸雙鶴,站在宮城最高處的鸞台殿上,對著高台之下那些小心翼翼四下搜索和逼近的官兵,格格有聲的慘笑著,將一處處錦繡堆砌的殿堂點燃。

    四處蔓延和蒸騰而起的火光,照亮了他有些病態而扭曲的面容,也照亮了那些忙著四下搶劫搜掠的官軍,猙獰而驚慌失措的臉孔,然後他像是一隻肥大的飛鳥一般,猛然從高處一躍而下,在火海裡完成自己最後的涅檗。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5:17
第一百六十七章 偶現(文字)

    到處是嗆鼻的焦臭味和畢波碎裂折斷的細微聲響,我們踩在了滿地的瓦礫和灰燼之間,還要時刻提防著腳下的位置,不然很可能踩上一段看似焦炭,實為被燒的面目全非,僅存內裡一點骨肉的屍骸。

    就在一天前,蜂擁衝入宮城之內四處肆虐和發洩的官軍,剛剛經歷了由天堂到地獄的驟變和巨大反差。

    各個宮室之間都堆滿了柴薪火藥,在兩外郭和內城的慘烈攻堅和傷亡中,積累了足搆怨氣和壓力的官兵,面對富麗堂皇的宮室殿閣,已經不是簡單的軍令可以輕易束縛的。

    一擁而入的官軍將士,很快被散落滿地的金寶財貨所吸引,而紛紛四散搶劫,根本不顧上官的勒令和約束,也自然沒有了大體上的建制和編隊可言。

    或者說那些將官中的大多數人,也沒有多少心思約束和控制,人心紛擾糙動的部下,而是帶著親兵,忙著與別人爭搶一切所看見的財貨和女子,就算少數頭腦還算清醒之輩,又能控制得住部下,也一心想著

    就算有人發現不多,自己的隊伍也已經散了,甚至發現找不到可以匯報和請示的上級。

    而待期間暗藏的死士點的火起,頓時大亂,兵不知將,將不知兵,互不統轄,各自為戰,甚至為了爭奪火場逃生,而相互踐踏,拚鬥內訌而死傷纍纍。

    只有少數人不堪忍受就近跳進池塘或是溝渠裡,才勉強苟存下來。

    整整有三個不滿編的軍及若於部隊陷入其中,大亂大嘩不可自拔,少數人沒有進入宮城,而在外圍待命的,也在原地失去指揮而不知所措,只能就地固守待命。

    直到前沿都指揮,重新組織外城人馬,強制征發倖存的城民前來不計代價的救火,才發現宮城及附近的水井都被填塞,可以用來救火的設施,也被幾乎被破壞無虞。

    只能用人手傳遞有限的水桶水缸,乃至鍋碗盆瓢來盡力開闢出一個求生的缺口,讓那些焦頭爛額的官軍,拚死衝出一條生路來。

    其他的就無法可想了,現在正當炎熱的夏季,大火整整燒了一天一夜,連園林中的花草樹木,都變成了灰黑色的炭狀。

    華美壯闊富麗堂皇的殿台樓宇,也盡化作不可辨識的殘垣斷壁,像是無數亡魂和怨念一般聚合的巨大象徵,籠罩在宮城和內城上空,久久飄散不去的煙霧和塵埃,濃重的甚至連太陽都有些失色了。

    隨著晨風飄飄灑灑的灰燼,則讓大半個城都像是下了一場「黑雪」一般,

    甚至連中軍所在正慶前門大營,也不可避免的,無論是人還是牲口,開價或是兵器上,都染上一層薄薄的灰色粉塵。

    因為燒死燒傷者眾,雖然真正被燒死嗆死的,再加上自相踐踏和奪路內訌的傷亡,只佔了一小半。

    但是因此造成兩萬多名不同程度的燒傷者,卻是短時間內再沒有辦法派上用場了,這足讓相關的幾個大軍鎮徹底的傷筋動骨,元氣大傷到連應付中軍差遣的人手,都支派不出來了。

    天南城中的官軍就此一下子折損掉近一半的力量,這個衝擊和虧空不可謂不大,連城外的中軍都沒法安然自若,繼續留在原地。

    更別說正帥劉延慶率一眾文武親臨內城善後,相關所屬上至一個副經略,兩個軍使一個鎮將,下至營團指揮和校尉,在內的幾十個軍將,被捆自中門前當場處斷。

    就地行軍法連斬殺數人,杖責鞭笞十數人,剩下的人最輕的處置也是,就地奪職以白身待罪軍前。

    於是我們這只疲憊且傷員眾多的小部隊,只囫圇休息了一個晚上,就不得不再次留下少數照看傷員的人手,帶著僅存六個隊的人,被徵召出來協助官軍搜尋倖存者,同時也負責監督那些臨時抽調上來的民夫,和就地征發的城民,賣力的清理廢墟。

    嚴格說這才是我們的主要任務,嚴厲監督這些勞役人員,防止有遺漏和夾帶,或是在其中混入亂七八糟的東西。

    當然官軍如此大費周章的清理廢墟,最主要的原因自然還是,希望能找到通海公,及其身邊叛黨中要分子的屍骸,及其相關證物,好為這場一波三折的討逆之戰,劃上一個不算圓滿的尾聲。

    「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

    某處正冒著滾滾黑煙的某堆斷亙殘垣之前,望著只剩下高大外形的廢墟堆,我突然忍不住冒出這兩句元代張養浩的《山坡羊‧潼關懷古》來。

    「據說天南行宮的前身,乃是當年仿當年西京北苑的形制所造避暑林苑,歷史甚至更早於小長安和首山宮……」

    站在我身旁費力支著一隻枴杖的辛稼軒,也時有所感的輕輕嘆息著為我介紹道:

    「監造乃是知名營造大家,人稱「當代公輸」的前朝宮苑總監尉遲乙僧的手筆和規劃……號稱一生巔峰的最後絕唱」

    「因此,天南林苑被稱為天涯海角最宜休養之地,人在苑中,如脫凡境,其中名聲最著者,則是瀛水台和九曲瓊霄殿。」

    「九曲瓊霄殿號稱鬼斧神工,全殿九宮迴廊,樓觀五重,皆以香木巨檀為材,未用一釘卻堅如磐石,終年不聞蠅蟲,不見塵埃,端的是神奇無比,氣派非凡阿……」

    「而更有名的是居中的中元大殿,四壁手工所繪的《上元昇平不夜天》圖

    「那可是開元畫聖吳道子的七世傳人,大宗師吳林基花費三年,嘔心瀝血的絕唱。」

    「傳說當時吳大家點睛封筆的那霎那,風雷大作,暴雨如墨,至畫成晴開雲霏,虹橋高掛。」

    「那瀛水台更是構思驚世絕倫,設計精妙無匹,整座台閣方圓百丈,傾蓋如傘,自下而上懸出三丈,直眺浩蕩江河,」

    「但任風暴潮汛如何猛烈洶湧,終年巍然不動。任你如何疾風暴雨,也沒有一滴水可進入到台廊中半分,」

    「正所謂:風不入,雨不入,唯梁氏可入」

    看他一臉懷念和思遠的表情,為毛我有一種奇怪的既視感呢。

    我甩了甩頭,將之拋開。繼續盯著螞蟻一樣四散在高低起伏的殘垣中,扛著工具勞作或是抬舉著各種垃圾和雜物的筐婁,搬運往來的人群。

    分配給我們監管的區域,自然不可能是臨朝的銀安殿,或是長居的後掖宮,乃至日常處理事務的勤英樓等,這樣的要害重地,而是一些游苑館林之類的邊角地帶。

    軍中對於管理這些民工也自有章程,不用格外費心太多,所以相對於那些挖地三尺,火急火燎的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的官軍們,我們的職責和壓力,並不算太大。

    在此期間小半天功夫,倒是找出一些大火過後,被燒化板結在一起的金銀之類貴金屬凝塊,此外,根據廢墟的殘留,推測和判斷之前的規模和形制,就成了我的一項樂趣。

    扒拉著廢墟的人群,偶然也會發出驚呼聲,然後有人報告,又發現一些新的屍骸,或是已經變形的宮中器物。

    眼見就到正午的時分,監工的軍士終於吹響了停工的哨子,板車推來了成筐的雜面大餅和桶裝的湯水,那些人就只能或站或席地坐在廢墟上,用手抓著狼吞虎嚥起來。

    這時候,我也重新走到某處高台斷壁的陰涼下,把現場交給辛稼軒去繼續盯著,喝了幾口鹽和酒混合成的提神飲料,這時候我卻看到負責封鎖和警戒外圍的白兵隊正張立錚,有些神神秘秘的湊了過來。

    「中候,搜索外圍的人,似乎有所發現」

    我帶上幾名護兵,隨他七拐八彎的走過一片片殘垣斷壁,來到一處被燻黑坍塌大半的小院落外。同樣幾名標兵隊的人,呆在牆外警戒。

    相比之前所見過的宮室樓宇,這裡就顯得有些簡陋和寒酸,一個渾身破破爛爛被火燎滿是洞眼,披頭散髮灰頭土臉的人,被反綁這雙手,老老實實的坐在地上。

    按照張立錚的說法,他們在尋找水源的過程中,發現一口廢墟掩埋下的枯井裡,有些許動靜,卻是微弱的呼叫和呻吟聲。

    然後他們扒開堆壓的殘梁瓦礫,將一根繩子放下去,就被用力的扯住,然後對方哀求著說自己腿上有傷,自力爬不上來,便重新錐下去兩個健壯士兵,才把他夾帶出來,先放在這裡等候我處置。

    「小奴宮門使蕭炎,見過將軍大人……」

    這位倖存者,見到我們,頓時撲倒在地上,把頭磕的砰砰直響,語無倫次的說起一些討好的話語。

    「願大人功成名就,光陰門楣,福澤萬世,名垂千古……」

    只是他的嗓門尖細柔軟,讓人不由恍然大悟,原來是個小宦者。

    「夠了……」

    張立錚喝聲打斷他道

    「你不是有天大的,要和能做主的人說麼,」

    說到這裡,他拍拍刀柄哼哼兩聲

    「若有虛言或是隱瞞,定教你直道叫生死兩難」

    「斷不敢欺瞞大人……」

    對方聞言趕忙起身爬前兩步道

    「只是關係甚大,小奴也有一個不情之請……」

    「你想投身做我的奴婢?……」

    我驚訝了一下。

    其實在身邊公開擁有一個閹奴,實在也算不得事情,事實上在南海諸藩,用閹奴的人家比比皆是,甚至是一種時尚,主要是土生和海生的國人相對有限,不可避免的用一些馴丨熟的各族販奴和土戶後代,來承當一些家宅中的賤業瑣務,

    為了避免這些身份卑賤的藩奴土人後代,穢亂影響了主家的血脈,將其閹割掉就是最好的辦法,甚至行程一個相應的閹奴產業。這種手尾甚至不用過官,只要鄭艇這種專業人士,出具一份契書就好了。

    「可以考慮一二……」

    我很快想清楚利害得失。

    「但要看你的誠意如何……」

    片刻之後,兩名拿著工具掛著風燈的士兵,被重新放下了井去,然後傳來敲打內壁的聲響,

    「發現暗道了……」

    接著就傳來某種崩碎的聲音和驚呼

    嚴格說是發現,一個被磚塊砌起來的通風口,扒開之後就露出一個頗為寬敞,四壁皆是磚砌的通道,裡面甚至於淨的沒有多少積塵,派人進去粗粗探索一段就發現了好幾個岔口,空氣流動良好,幾十個人一起進去,也沒有多少悶滯的感覺,也不知道有多深,多廣。

    「封鎖此處,快嗎報請中軍,我們攤上大事了……」

    我當機立斷,又對著張立錚道

    「這個功勞將由你的名下呈報上去……」

    「多謝主上提攜,屬下銘感五內……」

    他大喜過望,對我重重拜謝了下來。

    「我暫且可以收下你,但是需的看你的表現……」

    然後轉過頭對著名為蕭炎的宦者道,

    「多謝大人收留之恩,小人一定盡心竭力……」

    畢竟除了他獻出這個消息的功勞外,眼下有一個熟悉宮內情形的人,無疑可以⊥我們的工作事半功倍的多,。

    至於暗中多收留一個人,也不是問題,之前或許還有些妨礙,現在清理宮城的廢墟中人多眼雜的,混一個進去實在算不得。更何況,正好有人請示,想從民夫提拔一批表現賣力的人,作為各組帶隊和監工的協助,正好將他不露行跡的安插進去。

    安排人給他簡單救治,換上一身於淨的舊衣服,看起來就沒有那麼醜,甚至還有點清秀。

    「等等,你說你叫蕭炎?……」

    我叫住他,這個抗生素式的名字,讓我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啊。

    某個傲嬌的幽州長腿妹,童顏**的哀羞帝姬,沉默寡言的腹黑亡國公主之類的記憶,頓時在我乃海中閃過。

    「這個名字不好,得改了……就叫奧斯卡,字特曼好了,平時就叫你小奧

    「奧特曼多謝大人改名賜字,」

    他又是條件反射式的沒口道謝著,差點沖抬著的擔架上滾落下來。

    「無他,只是一段由來已久的怨念而已……」

    我嘿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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