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者穿越了穿越者 作者:貓疲 (已完成)

 
mk2258 2013-10-11 22:00: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3 286321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5:17
第一百六十八章 微瀾(文字)

    偶然發現的密道,再次讓我們這只龍州團左,名聲鵲起各種矚目,不過更多流行的是關於我們在戰場上的運氣和機緣,主要是關於我們的在戰地上,各種好壞參半的運氣和機緣。

    卻也讓中軍所屬的有些屁股尿流的味道。理由無他,這條沒有被發現的密道,也代表著真正的罪魁禍首,因此逃出生天,龍歸大海的無數種可能性,以及讓天南討逆軍大部分努力最後功虧一簣的危險。

    這是一個營建日久,頗為廣大的地下通道網,最遠的外端,甚至通到了內城和外城之間的某條大型暗溝之中。因此,已經放出馴丨養的獒犬,沿著氣味和行跡,追索而去。

    自然也少不了暗自憤怨我們的人,若是能把這樁事關厲害的發現,隱瞞下去裝傻做糊自然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樂的拿某些燒的不成樣子的屍骸,當作主要目標做個業績,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在上官的強力和壓迫下,疲於奔命事無鉅細的大索全城。

    好在暗道只是通到內城邊緣,畢竟就算是太平時期,挖掘和建設這麼一條暗道,也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距離城破也過一天多的時間,再加上大量居民被徵調如宮城清理廢墟,無形間減少了工作壓力,或許還有機會搜出來的,這也是大多數聊以自我安慰的理由之一。

    因為重心的轉移,清理廢墟的軍隊大部分都被撤離出去,只剩下我們這些團練、義勇之流的雜流部隊留在原地,繼續監管那些勞役人群。

    無形中,我們這只名聲形著的部隊,成了名義和實質上的領頭人,因為前沿都指揮派來的那位鄧司參,就坐鎮在我們的臨時營地裡,來自中軍的所有配給、用度和勞役指標,都須得我們這裡經手,在分配給七八隻其他的隊伍。

    這便是權利的妙用,哪怕是暫時的,也沒有人願意放棄這種好處,很快我們的營帳裡,就多了一堆收集起來的等待甄別和估價的物件,主要是因為全城大索之下,外圍的商隊暫且也沒法進的城來。

    但是我們還是利用自身的便利,收集了一些好東西,又與那些友軍交換了些資源,然後關起門來自娛自樂一番。

    於是就有了這回的聚餐。

    我再次嗅了一口,空氣中的香味,鍋子裡咕咕作響的烹食,卻是已經滾開爛熟了。簡易的帳篷裡的十幾個大小軍官,也傳來不停吞口水的聲音。

    這時,石板和紅泥堆成烤爐裡,卻先將傳來油水畢波的聲音,隨軍火頭急忙用濕布揭開蓋板,用叉子叉出架在鐵架子上的鮮吞食子。

    一個熱氣蒸騰的橢圓形焦黃硬殼,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連韓良臣這樣平時不大動容的人物,或是辛稼軒這般自持身份的,也不自覺砸吧了幾下嘴,更別說風捲旗這些咧開嘴巴,口水都要流到胸口上的吃貨,這也讓他們的表情變的鮮活許多。

    鮮吞食子就是用剛宰殺的夏羯羊,取後背最豐厚一塊,剁碎成餡,填入清理於淨的尺半新鮮大河鯉腹中,然後用大量鹽包裹成堆,放入石質烘爐裡烤制金黃。所有用料都是取材當地的,羊是山上放養的,河鯉是現撈的,鹽是附近曬場提供的,

    我用小刀敲打著剝開鹽殼,頓時一步難以形容的氣味,瀰漫在空氣中,自然鮮香滿溢,魚滑肉嫩,讓人嘗了一點就根本停不住嘴。帳篷裡的吃貨們,也不由自主的發出一陣抑揚頓挫的低低讚歎

    「真是難得的珍饈美味……」

    我一名感覺著融化在嘴裡的鮮美感觸,一邊含糊的招呼道。

    「還愣等著,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啊……」

    於是左右眾人如蒙大赦,頓時一擁而上揮舞著刀匕筷著,各自使出十八般武藝和渾身解數,在這盾面改成的餐盤至上,拚鬥爭搶的汁水淋漓,轉眼就叫這尾八斤重的魚身和至少兩斤重的肥美羊肉,瓜分殆盡。

    一條大魚身上的食材和做法,自然不止這些,

    又有將魚肚填入當地炊熟梗米,油炸切段,就是魚酥,很不錯的果腹主食;魚腸用鹽搓過後,就和花椒。茱萸,胡椒一起煮成三辛湯,可以開胃解膩去風寒。

    白花花的魚膏魚子則用豆皮捲起來,用切片的上好鯨脂,培出來的油水煎熟,就是飯間餐點;而培過的鯨脂片,撒上糖粉或是鹽末,同樣是香脆可口的零食。

    最後還有幫助暖胃的甜點,是一種當地做法的蜂奶露,就是用牛乳上濾出來的那層稀黃油,和野蜂蜜一起熬煮,可以去處野蜜中的殘毒和澀味,滿是奶香甘甜的味道。

    而鍋裡繼續燉著的,是別部交換來的麻辣香腸和風於肉,連同當地挖的夏筍、萵筍、蒜苔,一起煮成一個風臘鍋子,算是消夏的時令飲食。

    還有當地風味的家常菜,糟米魚塊,酸豆角肉片,卻是是當地征發來的城民中,挑出來的幾名廚子手藝,其中甚至有一位來自數百年老字號的白案大師傅,我打算帶回去,放到我家的藍路坊。

    因此這一餐吃的饒是酣暢淋漓,愜意爽快之極,。

    最主要的原因,今天是論功行賞的日子,因為中軍頒發的賞格下來,並且沒有折耗的足額拿到手,因此作為一個吃貨主將,我特意下令把收集的食材拿出一部分來,好好開伙大吃一頓好的以示慶祝。

    這次倉曹送過來第一批犒賞,有錢帛和物資、軍械,以及十幾張空白誥身

    所有錢帛大概有一萬多緡,分到每個人手上,也有七八緡,不過其中大半是用絹和綢布,這樣的貴貨來充數的,人手一匹的折價賣掉,也算發了一筆小財。

    而物資和軍械就更好辦了,因為一下子傷亡了好些官軍,因此這些東西變得相當充裕起來,稍微使一點小錢,就可以⊥我們挑好得撿,還從回收的戰利品中,多拿了一些備換的。

    至於誥身,那是全部主帥簽押好,在功曹用過印的,只要填上出身文字和名籍,就是相應的官身了。

    而且這是資格最硬,軍前功賞的正途出身,理論上晉身的優先度,甚至還要排在通常的堪磨年資、科班入舉,保薦和門蔭之前。

    這是作為五軍正帥,陣前恩賞的最大權限範圍內。還因為我們只是團練的緣故,若是那些各有所屬的正軍之流,只怕還有一番程序上牽扯和糾紛,沒有這麼容易頒下賞格來。

    於是乎一下子,我的麾下多了十幾位新鮮出爐的校尉、指揮,都頭、都尉、別將的軍籍和前程了,至於我本人的級別,已經是左千牛衛司階中候,剛好跨入高級軍官中流,再向上提的話就得進入將領的層次,就算身為主帥的劉延慶,也不能獨斷專行的。

    因此,只能先表功再「軍前預提堪用」,權充內城善後副使,也就是以相應級別待遇暫行其事,協助實際不直接管事的正使,處理內城及宮苑的廢墟清理,人丁支派等善後雜務,其他要等回到廣府驗對報備,才能變成算數的正規職事。

    另一部分實質上的獎勵,則是以「得堪大用」為由,直接以公文形式給了這只「龍州團左」擴編了兩個營又一團的戰地編制,所缺員額也著令兵曹,酌情優先補足。

    只要是打了勝戰領了功勞回去,這些編制就算歸鄉之後,也不會輕易撤銷的。只是人員上就無法可想,眼下正牌官軍裡都還在缺人,更別說我這只編外的雜流。

    但不管怎麼說,我自掏腰包武裝起這麼一隻部隊,隨軍出征經歷磨練的大部分預期目的,就已經基本達到,並且遠遠超出這個標準了……

    只是世事難料,亦有不隨心如意者。

    就是關於襲擊者的追查和後續,不得不暫時停止了,因為官軍剛剛遭受如此重創,諸軍上下許多營團的番號都名存實亡了,真要追查起來卻是變得愈加費力。

    中軍的寶貴人手也被優先放在了,處置這場意外之變的殘局善後之上,從軍心士氣的穩定上說,短期內也不適合再窮追下去了。

    無論是前沿都指揮,還是中軍的大帥,都要考慮到避免在現今人心騷然的情況下,被人拿利用和煽動起來,演變成人人自危而驚變嘩營的可能性……

    這是魏晨暗中派人對我表示的某種歉意和無奈。從某種程度上說這似乎又是和我的某種程度上,作繭自縛有關。

    當然,相比我們忙中偷閒的輕鬆,城中別部的官軍就沒有這麼好過了。

    隨著天氣的炎熱和眾多傷員醫藥不及的情況惡化,城中將士的耐心和精神,也隨著連日無果而逐漸消退,再次變得焦慮浮躁起來。

    要知道,外面已經有個別蠢貨,提出建議屠城,用無差別的滅絕來逼出藏匿分子,這種餿主意。

    為此,我去中軍述命的時候,正好撞上他們吵吵嚷嚷的一片,不小心給出了一個,比屠城這種餿主意略好一點的建議:

    讓內城剩下的居民,相互連座舉告好了,再輔以高昂的賞格,結果真被那些病急亂投醫的軍將們思慮再三,居然給於採納施行了,於是作為提議者的我,莫名其妙又多一筆善於算計和陰毒之類的負面名聲。

    或者說,這些軍將們都是些人精,或許有人想到其中類似的關要,卻是誰都不肯出來擔待這個名聲,也就等到我愣頭青挑出來背黑鍋。

    但不管怎麼說,實行舉告連座之後,幾天時間下來臨時設置的營地中,就多了一千多名可疑分子。

    其中還真逼出不少諸如江洋大盜,藏匿的亡命之徒,乃至躲藏起來的叛軍殘餘,不過真正關鍵的東西,卻連邊兒都沒有沾上一點。

    因此中軍法曹和憲軍營的人,幾乎是不停的抓捕更多的人,日夜不停的用慘不忍睹的手段和方式,來拷問催逼著剩下的人。

    也讓這裡在各種慘叫和哀呼聲終日不絕於耳中,變成了連日常巡邏士兵,也要避之不及,繞道而走的禁地,

    要說始作俑者的我,心中身為現代人殘留的一點節操和道德底線,無動於衷是不可能的,但是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只能暫時眼不見為淨了。

    至少我已經避免了更多人的災難不是。

    「該死……」

    辛苦勞作的人群之中,也有人憤憤的丟下工具,看著自己再次磨破開裂的手心。

    周圍幾個相熟的人趕忙靠上前來,用身體遮掩住他的動作,這才不至於被那個新上位的工頭見了,狐假虎威的一頓懲治。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5:18
第一百七十章 瀾動(文字)

    「興亡誰人定盛衰豈無憑,是非榮辱皆塵土。」

    我對著被清理了大部分,只剩下些許邊角零星地帶的宮城,有感而發道,高低起伏的土台和殘垣之上,猶可見昔日的富麗堂皇,宏偉巍峨種種。

    「真是好詞子……」

    我身邊傳來讚歎聲,卻是新入手抱著一本書冊寫寫畫畫的小奧。

    「定是能流垂千古的名句……」

    遠處人群中投來的,各種遮遮掩掩的目光,他們自然的聚成一堆,相互用身體掩護著對方說話的動作。

    「我們的工期,終究要結束了,大概還剩幾天……」

    「須得盡快做出決斷……不然除了這個地方,重歸大軍監管下的營中,就沒有那麼好辦了……」

    「官軍在內城的手段,也該用盡了,下一步便是輪到我們這處了……」

    「看管我們大部的這支團練,乃是龍州的旗號」

    「約莫有六個隊頭,人人都有甲子和袍服,只是不知為何大多用的都是銃

    「銃這東西我知道,得費好些步驟才能打一發,真要上陣還得有人專門侍候著……」

    「按照常例,只要我們動作快,他們一時半會放是不過來的,」

    「況且這玩意兒準頭也不行,用起來聲響嚇人但也就是手弩的距離,只要衝出二十尺外。」

    他手中比劃了一個姿勢。

    「我們脫身的機會就大增了……」

    「若是能下點小雨那就更妙了……」

    「只要攪亂了場面,乘機衝出去就好辦了……」

    「官軍要再把這內城梳理一遍,那得是猴年馬月的事情了……」

    「我們脫身的機會,就大的多了……」

    本來,因為大量各種城民的存在,他們並不算顯眼,但是隨著那位蕭宣讚的出現,就成了這些心懷異志的殘黨餘孽,心中揮之不去的疙瘩和隱憂了……

    滿地勞作的人群中,某股暗流悄然湧動起來。

    我打著巡遊宮城的旗號出來,不過是為了找個比較隱蔽的地方,接受相對隱秘的單獨匯報,因為我正在進行的事情,顯然是辛稼軒那些人不能贊同,也無法坐視的。

    一座殘缺不全的亭子裡,我見到了便裝打扮的穆隆,這段時間負責在後方活動的他,給我帶來新的消息和資料。

    「這是有兵曹和倉曹抄錄來的,近期幾個指名的大項收訖……」

    「不過他們絕對不會承認,也不要指望此物能夠作為憑據……」

    「無妨……」

    我擺了擺手道

    「我只是要個對照和驗證而已。

    「還有幾位最善治療傷創的檢校官(醫官)身邊,弄來的醫案和藥單……

    他又道。

    「你還還需要,直接拿我的手信,從外城軍從商裡調遣……」

    我頓了頓,想出一個理由

    「就一打點各方的名目好了

    我正在進行某種渠道上的追查,雖然中軍那頭為了形勢需要,而不得不做出暫時放棄的姿態,但是我還是想辦法從魏晨身邊,弄到一些現成的資料,然後暗中的私下努力,可沒一直放棄過。

    平白無辜折損在中街上的那些部下,可多是我花費時間和金錢,還有精神和心力打造出來的老底子,可沒有就這麼白白傷亡的理兒,只是我需要根據自身環境釋然,姑且量力而為而已。

    如今的天南討逆大軍配下,除了右武衛、左驍衛、右領軍衛的三隻拱衛軍人馬外,還有來自靜安,神捷,廣勝,天興,神威五個老字號軍(鎮)所屬,

    作為滿編活不滿編的軍、鎮級別,他們關於跳蕩、武鋒,捉生。游弋的各色編制最是齊全,也有足夠的力量來掩蓋口實,是嫌疑最大的方向。

    而在這些大軍頭配下,次一等又有拱宸,親騎、雲騎,長從,匡衛,神勇,踏白等等,若於編制較小,卻擁有歷史淵源的專屬軍號,他們也是有實力也有足夠執行力的懷疑對象,再加上那些就近征發的州郡兵。

    就算不計那些打醬油式的團練義勇,也足以號稱十萬大軍,實際可戰之兵至少六七萬,從統帥的角度上,這些軍隊來源編制各異,看起來頗為紛繁複雜

    當然那些州郡兵基本可以排除在外了,他們的編制較少,且戰鬥力和紀律都相對鬆散,以襲擊者的表現和時候留下的徵兆和對比,缺少那種令行禁止的果斷狠絕。

    但是不妨礙我用後世統籌學和概率學的原理,另闢蹊徑想一些辦法,這個突破口是我前些天接應一些輕傷痊癒的士兵進城協助的時候,談及在治療過程中的一些見聞,而觸發了的靈感,就在那些數量龐大的傷兵身上。

    我的追查線索很簡單,直接從傷兵雲集的醫護營裡下手,雖然對方敗退時滅口了所有帶不走的傷員,但是不代表那些倉皇退走的其他人,就是毫髮無損的。

    而被銃擊傷的創口,可是與其他刀槍箭矢造成的傷口,迥然有別的,處理起來也另有他法,因此只要喂飽了幾個做記錄的文案,讓暗中將那些新出現槍創患兵的出身名籍都歸列出來,

    然後再根據所需藥物和用具,調撥的大致流動方向,就可以覺察到某些端倪和線索,就算那些幕後主使,想要將傷員藏在自己營地裡消化掉,但是起碼日常治療和維持基本生活水準的需求還是在的。

    相比繁複的公文案牘,其實我只要拿到這前後幾天的記錄,進行分析就夠了。然後再根據已經公開的駐地和勤務的範圍,來進一步篩選,就算是作為主力的三衛五鎮,按照前番慘烈攻城造成的纍纍戰損,也可以直接排除掉一些序列的。

    除非那些想要不讓顏公活著離開天南的人,能夠將一整個軍裡的絕大多數人都控制住,否則個人名義的私自調兵攻擊行為,能夠選擇範圍和對象,總是相對有限的

    因此,目前懷疑的範圍已經縮小了很多……主要集中在三隻部隊身上,神威軍的左武鋒都、左驍衛的踏白營,以及靜安軍的虞侯親直。都是先前實力相對完好,作戰風格強硬暴烈,近期因為傷病報亡的減員比例頗大的對象。

    當然,光看背景和來歷,對方都是各自所屬軍中,相對重要的精銳序列,無論是哪一家,在明面上對上我這只小團練,也是毫無勝算的,上圍著也有更多傾向性的考慮,就算掌握足夠憑據,也未必能發揮理想的效力。

    反正既然是行駛私下尋仇的於系,我不需要太過公開的證據,只要一個可以問心無愧的結果就好。起碼直接發出命令的主使者,須不得讓他們輕易好過的。

    所謂匹夫之怒,血濺三尺,更何況我骨子裡就不是一個敬畏體制森嚴的人,只可惜現在不是剛剛破城那會,在零星的戰鬥中,偶然失蹤個把人,真算不得,只要手尾做的於淨,現在秩序大定,重申紀律號令,行事就沒有那麼輕易,得就得從長計議了。

    正在口授安排詳情的我,突然聽到某種號響,站了起來。

    「出狀況了……」

    回到駐地,我卻感覺到某種緊張氣氛。

    「回將主,是桂州義勇那裡的呈請,」

    值守的隊頭躬身道

    「據說出現了烈性時疫,群情騷然,眼見眼見彈壓不住……」

    「緊急商請我部協力……」

    「一群咄貨,平日就知道剋扣苛待,出了狀況,卻要我們來善後……」

    聞訊趕過來的風捲旗,也有些不滿的抱怨道

    「還是我帶兩個隊去一趟把……」

    然後他自告奮勇道

    「彈壓這種事情,還是步隊比較擅長……銃隊和射生手就不要動了……」

    「那就勞煩你了……」

    我想了想,還是接受了他的提議。

    「其他隊也保持二等戒備,做好支援的準備……」

    「這就不必了吧,我們外圍畢竟都是官軍啊」

    辛稼軒異議道

    「我們在這裡的人手有限,若要全員都穿甲持兵起來戒備,將士們愈加容易疲憊了……」

    「不若留下一半,兩班輪換如何……」

    「還是多一份小心點好,萬一有,我們可是首當其責啊……」

    我想了想,還是折中了他的提議。

    「那就按照三隊執勤,一隊休息來輪換把……至少有一隊機動的生力軍」

    不多時外間也傳來喊著號令整隊離開的齊步聲響,然後我坐在這裡等待消息,又看了好一會隨軍參讚的第五平她們,所制定的書冊圖表,眼見天色就昏暗了下來。臨時清理搭建起來的瓦頂上,卻是響起了輕微的沙沙聲。

    我站起身來,推開一邊的帷帳,伸手探了出去,摸到的是一手的濕潤,哦,下雨了

    突然外面傳來了幾聲沉悶的銃響,還有一種壓抑不住的叫喊聲,在細細的雨幕中,在愈來愈糜集的爆豆聲中,如同滾雷一般的掀起,飛上天空。

    「這是這麼了……」

    我驚訝了一下,才聽到告警的喇叭,被拚命的吹了幾聲,然後中斷在雨幕中。

    「給我披掛……」

    我當機立斷道。

    「標兵隊,隨我前去支援……」

    「諾……」

    周圍記起來的面孔,齊聲應道,簇擁著我步行向聲響的方向趕去。

    沒走多遠我就看到雨幕中,迎面衝過來一群高舉著鋤頭鏟子工具的暴亂者,他們幾乎驚愕異常的看著頂盔貫甲的一行人,鬼叫起來,然後氣勢和精神勁頭,就像是被戳破的氣球一般轉身欲逃,卻被這些左右兵士毫不留情的衝近身,輕而易舉的砍殺殆盡,只留下幾個活口拖到面前問話。

    「,文廣殿工地的上千人暴亂,流竄各處……」

    原本最大一處的工地上,已經是一片狼藉,各種四散奔逃所留下的痕跡,還有成片倒在地面上的屍體,汨汨的血水染紅了好大一片,從外表上看,他們幾乎都是被銃擊而死的,

    屬於守衛的屍體,只有幾具,但是看著這些被砸打的血肉模糊的士兵遺體,還是不可避免的讓人生出一股子怒氣。

    「將主,我們下一步何往……」

    片刻有十幾名不同程度受傷的士兵,從周圍的角落裡一瘸一拐的走出來,或是被攙扶出來,歸入隊中。

    「去最近的乾官門……然後」

    我很快想清楚關節,當即下令到

    「只要守住宮城四大門要……就不怕他們飛上天沒去」

    「一邊行進,一邊吹號鳴鼓,讓被沖散的各隊前來匯合……」

    「收攏完諸隊,我們再好好和這些暴民逞徒盤算一番……」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5:18
第一百七十一章 漏網?(文字)

    重新天亮之後,宮城之中,已經基本回覆了平靜,這場毫無來由的暴動,雖然席捲波及了十幾處工地和好幾隻看守部隊,但終究是一群手無寸鐵,至多僅有簡陋工具的民工之屬,

    被把住四門之後,上萬名民役,就像是被圍在堤壩之內的湧流,左衝右突的宣洩完所有的力量和勁頭之後,也只能不甘心又無奈的平輔導精疲力竭的低潮中去。

    然後在城門內休息一整夜,重新養精蓄銳嚴正以待的本隊面前,被從一個個藏身之地,驅趕和搜拿出來,變成一隊隊反捆著雙手的俘獲。,

    時不時響起的排射聲,驚走了那些最喜歡徘徊在屍體上方的鴉群,也昭示這所有反抗者的下場。

    「十二方位仰上角六分,放……」

    隨著指物旗和口令聲,又一群從隱蔽處衝出來的人群,被鉛彈和火藥的煙氣所籠罩著,爆發出淒厲的慘叫和哀呼。

    就算是迎面噴灑而來的血漿和碎肉,也絲毫不能讓這些軍士的鐵石心腸有所軟化,或是猶豫和動搖,因為就在昨天的暴亂中,他失去了幾十名相熟的同伴。

    因此某些老兵甚至可以獰笑著,面對面的抵近射擊,然後看著這些臨時轉職的暴徒,被近距離的巨大貫穿力量打斷頭頸,或是在胸脯上,撕裂出一個個深見內臟和骨骼的碩大創口來,然後再用護身的刀匕,割下頭顱來。

    我沒有阻止他們這種變相的發洩,只有當有些人欲罷不能,已經影響到隊形完整的時候,才用教導隊的棍棒和呵斥,讓這些熱血上頭的傢伙,重新歸隊和回覆少許的冷靜。

    從某種程度上說,這也是一種間接練兵的機會,這些武裝不全數量不菲的暴動者,是我還在摸索火器戰術的現階段,比較合適的磨刀石和對手,因此在我的號令下,幾乎是保持某種諸隊協從的進攻姿態,一直掃蕩下去,直到某隊出現明顯的疲累,才進行輪換。

    幾乎沒有人能夠在幾十隻火銃攢射下,堅持過一兩個回合,密集子藥的洗禮很容易就打垮打爛他們的**和意志,而隨後而至的矛尖和砍刀,足以斬殺和摧垮最後一點僥倖心理。

    幾乎是呆滯的跪地求饒,或是轉身就逃,偶爾也有發了瘋症的漏網之魚,自暴自棄的反衝上來,然後被一個個小列陣裡的矛手戳倒,剁翻在地割下頭顱來。

    到了後來,隨著某種熟能生巧的條件反射,那些幾乎是躁動的人群,只要遠遠地聽見銃響,就如驚弓之鳥的一哄而散,或是趴跪匍匐在地上一大片,任由那些輔兵過來捆紮。串成一串串的人堆。

    不過同樣是發生暴動的另外那幾隻團練,就損失的有些慘了,部隊被沖的崩解離析,主官亂中被殺,兵器甲械被奪,幾乎是群龍無首的各自四散,直到聽到我部獨有的火銃聲,才三三兩兩的聚攏起來,

    我於脆派出一些充作領頭的,讓他們自組數隊,跟在我的大隊後面,權作壯膽和充當某種打下手的輔助角色,短短時間下來也聚攏有七八百人。

    捕俘達到一定數量,就分出一批去押送到臨時重設的看守營地裡。一直到午後時分,看守城門的,已經準備拿出隨攜於糧,對付一頓午飯,

    這時官軍的後援,方才姍姍來遲,卻很有些做看笑話的意味,只是他們不免要大失所望了。因為她們看到的是,城門之後,一片雖然簡陋異常,確實整齊有序的場地。

    大批灰頭土臉的人群,被反綁著手臂蹲坐在地上,黑壓壓的人頭就像是順服的羊群一般的聽話。

    待到官軍正式加入後,各種肅清的進度就一下子被加快了,只是我去那裡再找一次這麼好的,幾乎無損的練手機會呢,我有些遺憾的咂咂嘴,還是交出了主導權。

    按照官軍對反覆人群的處置管理,在拷逼和處刑掉所有可能的領頭人員,再執行十一抽殺的懲戒之後,所有人將被烙上特殊的印記,然後發賣為奴,作為戰事的收益之一。

    而龐大宮城的另一端,廢墟掩埋下,作為掀起這場編亂的罪魁禍首,也從某條被廢棄物堆埋下的暗溝中,慢慢的推開遮掩,逐一攙扶著爬了出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領頭的正是那位藏身在民夫之中的「年長者」,只是他嘴中卻在暗自咀嚼著某種苦澀的味道,他這一世號稱多謀善斷,先前的策劃雖然成功了大半,但卻又失算在自身的因素之上。

    沒想到那隻團練配備的火銃,居然在雨中大多數都能擊發,並且頻率遠快過意料之中。結果雖然衝破了看管脫出身來,好容易聚集起來的十幾號人手,當場死了五個,連帶好幾個受了傷,雨一淋卻是堅持不了多久,而不得不原地丟下來,分散追兵和搜索的注意力。

    這一天過來,他們都是依靠對宮室中的熟悉,借助這些掩藏在廢墟中的,某些空間和通道躲過了好幾次的搜索。但是隨著午後內城官軍入援,他們脫逃的空間也在進一步的縮小,不得不採鰓而走險的最後辦法。

    想到這裡,年長者忽然身體有些痠軟不堪,奔走折騰了一夜後,他這具已經不當壯年的身軀裡的大部分精力,已經被消耗殆盡,沒有足夠的休息是恢復不過來的,因此,現在只是僅憑一股意念撐著精神堅持下去,。

    看著逐漸明朗的宮門輪廓,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就像多年養成的,對自己和敵人一般的冷靜與殘酷,壓下這些多餘的情緒,生死成敗就在此一舉了,他揮手將一個人帶到前頭來。又相互檢查和整理了對方的行裝,這是他們乘亂搶來的行頭,希望能夠騙過那些守兵。

    歪歪斜斜拄著幾隻脫色的長矛,稀稀拉拉站在殘破宮門上方的守衛,那種漫不經心和怠慢的態度,也給了他些許安慰,

    「博安義勇提轄鄭老關,奉命押解人犯……」

    藏在背後的刀尖逼迫下,這位被反覆拷逼和教導過的重要人質,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略微有些變聲的喊了出來。

    「這是我的身牌,請驗明」

    「原來是鄭提轄啊……」

    城頭上回答道,墜下的藍子很快就印信和公文收了上去,

    「稍待片刻……」

    然後在他們等得有些不耐煩,心情都要提到嗓子眼的最後一顆,中門突然打開了,露出背後黑洞洞的甬道,以及對面透過來的些許亮光。

    「我們這裡人手有些不足,還請自便……」

    城上那個聲音繼續喊道

    「就不相隨了……」

    這種輕慢無謂的態度,讓這些逃亡者有些不自信的面面相覬,脫逃出牢籠和困局的希望,就這麼輕易出現在眼前了,饒是有些不夠真實的錯位感。

    不過在年長者的低聲呵斥下,他們腳步不停像模像樣的押著「人犯」,不緊不慢的向前行去。寬敞空洞的短短過道,僅用幾個呼吸就走完了,久違的天光就像是某種啟示一般,重新照耀在這些人身上。

    雖然宮城內外並沒有什麼差別,還是一樣陰鬱灰白的天氣,但是卻讓人有著一種不一樣的感受和激動。

    年長者也忍不住某種激盪的心情,轉頭想說些什麼,只是他一開口,就聽到某種雨點一般灑落的嗤啦聲。

    突然在他們頭頂上潑灑下一大蓬白濛濛的事物,就像是一種從天而降的白色瀑流,淹沒了這一小隊的身影。

    霎那間這些人的周旁,都被一種辛辣嗆人的粉塵所籠罩,口鼻耳眼之中具是沾染了火辣辣的刺痛和辛酸,本能伸手去抹開臉面,卻越摸越糟,幾乎是眼淚鼻涕都像泉水一般的湧流不止,更有人直接吸入不少肺腑,頓時被被嗆咳得恨不得連肺子都吐出來,或是一邊嗷嗷慘叫著,一邊拚命打著帶血末的噴嚏。

    雖然還有人跌跌撞撞的拄著武器,力圖掙扎保持身體平衡,努力摸索身邊的同伴,努力想睜眼看清四周的情形,卻只在血紅的眼瞳中看到模糊憧憧的人影,滿耳中具是各種慘叫和咳嗽聲。

    「當我這雙招子是瞎的麼……」

    城頭上的那個聲音,幾乎大聲嘲笑道。

    「再來幾筐……」

    頗嗤,更多的白灰被澆淋在那些,試圖手腳並用想爬出

    「加把勁,把這些狗東西都放倒……」

    「這可是送上門來的功勞啊……」

    隨著其中幾個人抽出武器,瘋狂的對著四周揮舞的動作,然後又有東西被跑下來,這次卻是一張大網子,頓時將那些人聯通他們的兵器一起纏繞住,相互拉扯著滾成一團。

    「這還不夠……」

    隨著那個聲音,城頭上一口氣豐了七八張大網,這些一層又一重的漁網,讓這些飽受生灰之苦的人們,根本掙扎躲閃不能不能。

    就被靠上來守兵,合力勾著腳棵或是敲打著腿彎,一個個的用矛桿子放到,再連著網子,捆紮成一團,

    片刻之後,我就得到準確的消息,有驚弓之鳥在西北的興華門落網了,

    卻有人有人試圖打扮成看守,挾持著某位小頭目,以押送俘虜為名,前來矇混出城。只可惜反被安排在那裡的楊再興識破,引出門外設下埋伏,然後不顧誤傷的灑下石灰和網子,一舉成擒了十多號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5:18
第一百七十二章 驚現(文字)

    我面不改色的擺手讓傳話的人留下,然後拜別那些坐在臨時的前門駐地裡,各種皮笑肉不笑,相互扯淡不止的官軍將領們,僅帶了兩名護兵和一名專業人員,秘而不宣的來到了興華門外,

    這裡算是宮門被破壞的最徹底的一處,因此我將楊再興他們安排到這裡,只是以防萬一的打算,沒想到真有收穫。

    「你是怎麼發現他們不對的啊……」

    我有些驚訝的問道

    「也不是……」

    新任的第三矛隊隊正楊再興,有些赫顏的撓撓頭道

    「只是覺得他們太愛於淨了些……」

    「折騰了這一晚,大家都是灰頭土臉的,他們們這群人,居然」

    居然是這個理由,我頓然心中有數了,哪怕身在逆境困局,也要努力保持某種形體,這種無意識的小習慣,意味著我似乎撞到有來歷的大魚了。

    「帶上來把……」

    我見到這些傢伙的時候,個個身上傷痕纍纍,就像是放到麵粉裡滾過的脆皮炸雞一般,滿頭滿臉都是粘固成塊的白灰和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們無一例外的特徵,就是眼睛血紅的就像是一連通宵十幾個晚上的深度網癮患者。

    「能不能告訴我,你們都是些人……」

    一片靜默,還有人在往地上吐沫子。

    顯然沒人願意回答我,我示意了一下,我的護兵頓時從人群中,生拉硬拖出一個看起來最年輕,也看起來臉色慘白,身體素質最虛浮的傢伙來,強行拖按著對方的手掌,平攤在一個鐵氈上,用布帶固定好。

    然後我對他們介紹起,正站在一邊,甚沒有存在感的一個人。

    「這位是明輝,從軍前是地方上最好的皮匠,最擅長切割分解活物身上的小零碎了……」

    他帶著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笑臉,的對眾人亮出他的吃飯傢伙,那是一大排插在皮質圍兜上,各種打磨的寒光閃閃的小工具。

    然後他對我點頭示意,挑出一隻尖頭小錘,對著鐵氈上的一隻手指清脆的敲下去。

    嗷,所謂十指連心,霎那間被捆在鐵氈上的那個年輕人,像是菊花中箭的兔子一般,差點脫出護兵的控制,跳了起來,而眼淚鼻涕一把慨然而下的錐心之痛,讓對方發出不似人類的怪叫聲,也聞者的寒毛都忍不住豎了起來。

    跪在地上的其他人,也有些激動和騷動起來,至少最冷靜的人也忍不住面皮抽動了下,沒法無動於衷的樣子,似乎有戲啊,我輕摸下巴道:

    「繼續……」

    明輝又掏出一把帶鉤尖的剪子。

    「夠了……」

    其中最年長的一位,突然抬頭開口道

    「你想怎的,」

    他似乎是甚有威嚴和權信,那些人的鼓噪和騷然,頓時平復了下來,有些難以置信的都紛紛望向了他。

    「……」

    「大人……」

    「,就這樣認栽了……」

    我實在有些意外的支住下巴,掏掏耳朵,難道這些傢伙都是名不符其實的樣子貨。

    「難道你們不應該嚴防死守,受盡折磨也不肯招認麼,」

    「須得等我用刑實在熬不過,連整死了好幾個人,才有人洩露少許口風麼

    「這個劇本不對把……要不我們重頭再來?……」

    我呶呶嘴巴,護兵換過另一隻手,然後明輝繼續舉起錘頭。

    「且住手……」

    對方翻了個眼白,臉上露出某種匪夷所思的表情,然後變成某種微微然的驚悚。

    「請先給世子療傷,再聽我招認一二……」

    世子,這個稱謂一下抓住了我的耳朵,不由讓人眼睛一亮,在天南之地有資格被叫做這個尊稱的,估計也只有那位叛黨首逆——通海公的嫡子把,

    看來我隨便抓個傢伙,就能扯出這種身份來,這真是時來運轉麼。

    「既然蕭宣贊在你這裡,我也沒指望這個身份能藏得多久……」

    蕭宣贊?,我面上不動聲色耳朵動了一下,我身邊似乎藏個有來頭的傢伙

    「但你也無須聲色俱厲,或是惺惺作態了……」

    他昂然道

    「想知道儘管問好了就怕你身卑祿微的,實在擔待不起」

    「好」

    我重重擊了一下手掌。

    「我也最喜歡暢快直言的人了……」

    「來人,給他好生包紮一下,再弄點吃的,別帳侍候……」

    「諾……」

    片刻之後,我就知道了幾個名字和身份。

    通海公的世子梁寶顏和內丞都亮,長史海清晏?這下真的抓到大魚了,他們居然就藏在勞工隊裡。

    然後通海公及其殘黨通過多條密道,從內城殺出,欲奪得一條突圍的求生之路。沒想到峰迴路轉,幾經周折,最後卻撞在我們這只小部隊手上。

    後面發生的事情,就可想而知了,然後有人試圖鼓動逃跑,卻不巧被安插在人群中的眼線出告,安排秘密抓捕一個可疑分子帶了出來,結果還沒拷問,他們就倉促發動了這場變亂。

    然後在變亂重新被鎮壓後,又撞進我無意布下的羅網裡,真是陰錯陽差的機緣巧合啊。

    將左右屏退,或是安置到別處關押之後,我面前只留下這位最年長的長史海清晏。

    「既然屢次栽在爾輩手中,也不只能自認不幸……」

    「還請給我們一個體面……」

    「一群亂臣賊子還要體面……」

    我冷笑著輕輕拍打著掌心起來

    「還妄想資格和我談條件麼……」

    「自當有所回報……」

    他面不改色的自顧道

    「你覺得你們現在這種狀況,能拿出來」

    「我等固然是身無長物,但是還有一兩條關於舊日宮室的消息……」

    「哦」

    我停住了動作,還真的有哦。

    「看好你的人……」

    片刻之後,我對楊再興一行吩咐道

    「我回來之前,不准第任何消息透露出去……」

    「遵命……」

    我帶著韓良臣在內的幾名親信,來到一處名為宏寶殿的廢墟前,

    這裡已經被徹底清理過了,大件可以回收的木料和物件,都已經被搬走,殘存下來的積炭和不能利用的碎磚瓦,也被堆積成幾個大堆。

    四周靜悄悄的,因為剛剛發生過暴亂的緣故,距離這裡最近的人群也有一里多。

    只剩下台基石條斑駁剝落的高台和幾面殘缺不全的青牆,粘連著少許還未完全燒燬的斗栱梁架,兀自挺立著,很難想像,在這片光禿禿的廢墟之下,就有一個隱秘的藏身之所。

    掃去地面的浮土和腳印,找到某塊有新鮮磨痕的地磚,撬開斜堆在一旁,露出下面的土壤,然後用刀尖插下去輕輕的劃動著,直到遇到某種沉鈍的阻礙

    然後摳出一個鐵製握環,用力向上一拉,沙沙的摩擦聲,塵土頓時飛揚了起來,露出一個小小的洞口,

    然後我聞到了,某種樟木香和故紙堆混合的味道,安排好警戒和望哨,然後我親自踏著吱呀作響的木梯而下,

    發現這間儲物暗室其實並不大,也就是幾個平方而已,疊放著幾個箱子,還蓋著防潮的膠皮布。

    我想了想隨便翹開上方一個箱子,頓時一股子濃重的熏香味迎面而來,我繼續揭開上面的遮蓋,露出一個個裝裱精美的綢布卷。

    信手拿其最上面一個布卷,是一個沉重的畫軸,居然是用翡翠做的畫骨,金銀絲線的鑲邊。

    我慢慢的攤開來看,卻是一副大場景多人物的長卷,因為歲月的沉積而變成淡棕色的宮紙面上,燴滿了河流山川,園林別墅,以及居於其中行遊玩樂的人們。

    卷首幾個龐然奇駿的大字「輞川游宴行樂圖」以及略小的「乾元六年春」,展開到這裡,我的手臂已經沒法握住,只能叫人下來捏住另一頭,繼續順勢攤卷下去,卻再次露出「張萱」三個字。

    居然是張萱,我在心中狂吼道,這也太離譜了吧,身為天寶史館畫直的張萱,雖然以畫人物場景著稱,在美術課本裡沒少見過他的《虢國夫人遊春圖》練圖》,但是從未聽說過他畫過這種大場景的超長卷。

    難道這是一副後人假托的偽作?我只得耐心的繼續展開下去。只是翻到卷尾,露出的一大片題跋和署名,頓時亮瞎了我的氦金狗眼。

    王維、王縉兄弟,前者在這個時空是兩學之首的第一大學士,人稱「五柳先生」,後者被稱為博學宰相的名臣。輞川就是因為王維在藍田當地,用來游宴待賓的別墅,而知名千古的。

    甚至有個尼姑梵志,因此創造出一道名為輞川小樣的名菜。

    吳道子,就是那個擅佛道、神鬼、人物、山水、鳥獸、草木的唐代畫聖吳道子,要知道,在我那個時空,他一輩子也沒有在別人的畫作上提名過啊

    僧一行,就是書法大家張旭的孫子,初中歷史課本上的唐代著名天文學家,兼唐密領袖,主持製成水運渾天儀、黃道游儀,也是人類歷史上第一次用科學手段,測繪地球子午線和黃道的人,知道點自然科學史的人都應該聽過他的

    顏真卿,與趙孟稹、柳公權、歐陽詢並稱「楷書四大家」,所謂書法「顏體」的創始人,在這個時空,他亦是乾元到泰興年間,連任宰相領班的一代名臣。

    高適,就是那個「未知肝膽向誰是,令人卻憶平原君」「男兒本自重橫行」的高常侍,他在這個時空,卻已經揚功開藩域外,官拜嶺西大總管,後世子孫現為梁氏西夏的最老牌的將門世族之一。

    王昌齡,好吧,這位「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的七絕聖手,也沒有像原時空一樣死在某個封丘縣尉的手上,而是做了一代學宗大家,號稱關學第二任領袖。

    岑參,只是這位邊塞詩人的「四邊伐鼓雪海湧,三軍大呼陰山動」變成了《星宿川行奉送梁總府西征克定》。

    甚至還有杜甫,這位本身顛沛流離的詩聖,此時看起來一點都不苦逼和坎坷,而是寫了一首《悠遊樂》。

    其他的楊庭光、盧楞枷、項容、梁令瓚、楊惠之、韋無黍,皇甫軫,獨孤及都是具名一時的人物。

    還有一個題跋,則是署名「雍王適」的一首小令,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就是本時空位面,既光宗皇帝李淑之後,大唐中興五帝之一的泰宗皇帝,也是那位穿越者梁公,名義上的學生。

    看到這裡,我已經有所明悟的,最後果然看到了形如雞爪踩踏而過,帶有明顯鋼筆圓珠筆之類,硬筆書法風格的字跡。

    他題留的是「人生之若如初見」,但是相當貼合這個假名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5:18
       
第一百七十三章(文字)

    光是這麼一副眾星雲集,幾乎代表了一個時代人物薈萃的「輞川游宴行樂圖」,不要說價值巨萬,用價值連城都不足以形容。

    我又繼續翻看了下去,這個箱子裡還有十多卷類似的書畫藏品,當然都沒有這幅《輞川游宴行樂圖》那麼奇葩,卻是是堪稱珍寶的一時名家的大作:

    比如張萱的其他作品,《明皇納涼圖》《鞦韆卷》,周的《吹簫仕女圖》,王維的《江於雪雯圖》

    吳道子的《孔雀明王像》和《地獄變相圖》,據說本為李唐皇室宮內省收藏的,早已經失蹤在乙未之變中;

    此外還有,草聖張旭為謝靈運所做的《王子晉贊》及《岩下一老公四五少年贊》;東晉顧愷之的《夏禹治水圖》。

    據說是顏真卿和顏臬卿兄弟名家聯手所著,「顏筋柳骨」代表作的《東方朔畫像贊碑陰記》,

    乃至初唐翻譯《大唐西域記》的綴文大德,辯機僧《顯揚聖教論頌》手稿,當然,這位就是據說器大活好,與已婚的高陽公主私通,給房玄齡的兒子戴綠帽子而被太宗腰斬,名垂千古的一代奇僧。

    還有一副蘭亭序的摹本,當然古往今來,臨摹蘭亭序的人實在太多,而眾所周知的原因,《蘭亭序》真品應該還躺在唐太宗的詔陵裡,因此傳世之上最有價值的就是這些歷史名人的摹本。

    而這份摹本,則是在蘭亭序落入唐太宗手中之前的保管者,辯才僧的傳缽師傅——智永禪師的手跡,而智永出家前正好是王羲之的七世孫,因此這份摹本的價值,又在唐太宗及其大臣蕭翼之流的御試貼至上。

    居然都收藏在天南別宮的通海公私藏裡,每份都有很好的裝裱和用印,還用耐火的石棉網套包裹好,放了長久驅蟲防腐的熏香,顯然是打算長期密存的

    說實話這一箱東西已經讓人沒法估價了,然後我又撿了個體積最小的,拿起來裡面搖的嘩嘩作響,若進士金銀錢,那就位面太令人失望了。

    好在這只最小的箱子雖然只有不足尺長,裡頭的東西卻沒有讓人失望,絨布包裹之下的軟格里,儘是各種沒有切割打磨過的寶石粗坯,紅的綠的,黃的白得,青的紫的,海藍與橙金色,銀雪與血赤,哪怕處於幽黯的空間中,依舊能印花人的眼睛。

    被依照自身的色澤質料,簡單切割成菱形,方形,橢圓,長條的行裝,顯然是為了某種便利上的打算。

    我只來得及看了最大和最小的兩個箱子,然後喚人搬了出去,

    隨後這幾個箱子,就裝在堆廢料的大車之中,被送到我的營帳中,和那些個人物品放在一起,彷彿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的一般。

    然後我回到興華門,將那些個俘虜重新登記造冊,嚴密押解了過來,卻又是一場轟動,各種難以置信的表情和神態,變幻在這些軍將們的面皮上。

    幾乎很大一部分都是羨慕妒忌恨的情緒,隨我就從中軍鄭重其事,派了整團前來押送的劉帥親軍馬隊,就知道他們的意義和價值,

    且不說這個唯一嫡親的世子身份,內丞都亮從小就伴隨入主公家,可謂是通海公身邊最親近的人,掌握的私密和機要肯定不少;

    而長史海清晏,則是通海公名下文武臣班中,公認的第一人兼謀臣的角色,號稱言聽計從的人物,與通海公的一連串謀劃和變亂,脫不開於系的。

    其他幾名則是公室親事官,衛率府典將、侍衛隊領班之流,也都是頗為親信,可以寄託身後之人,放在逆黨名錄上,也是有名有號的。

    第二日晚上,慶祝的小宴上,難得放開喝的是酒酣耳熱

    「有德你的福運,真是好的難以置信啊……」

    派駐在我這裡的陳軍侯,毫不掩飾的大聲感嘆道

    「別人走在外面找翻天了,你這裡卻自己冒出來了……」

    「這簡直叫人,情以何堪啊……」

    「特別是法曹和功曹,還有憲營的人,為了搶這個頭彩,這幾天又抓又放的,拷死了足有上百號嫌疑人等,才逮住些許卯端」

    「那我豈不是一下遭了許多人的嫉恨了……」

    我半真半假的道。

    「這下可生怎好……」

    「立了如此大功不想遭人嫉恨,那是不可能的……」

    陳軍候掂著鬍鬚笑眯眯的道。

    「更何況你部還非正軍,連州郡兵都不是,而團練,自然會有不少想法的

    「不過想法歸想法,你現在是中軍大帥面前指名關注的人物和一桿勤奮勉勵的標竿,近期之內他們就算有所想法,也未必奈得你何……」

    「至於將來,待到戰事了畢你部重歸廣府,又有誰人能在那裡奈得你何呢

    「不要自謙,我那裡是上頭特地關注過的,就算沒有這番功勞,你們回去後也是有大前程的人物……」

    「我輩一點順水推舟的協力,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

    「好歹你把人給挖出來了,多少挽回了些本部顏面……連我都沾了你些許光不是」

    「這回光是懸紅就少不得你的,本部還有功賞和加賜呢……」

    「懸紅?」

    我乘他說的口於河水停歇的機會發問道。

    「你居然不曉得麼,這次大軍出討,廣府已經頒下恩旨凡首逆從賊者,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各有賞格……」

    他露出個神往的表情,比劃了個姿勢。

    「擒首要者官加三等,爵給伯祿……」

    「光是通海公世子的價碼,這可最少是個實邑的男爵,給天南田土三十傾

    「若是你不要實邑的話,轉受國爵的話,還可以再往上調兩階。」

    「做個世恩三代,吃祿米的開國子是沒有問題的……」

    「這些恩典,甚至可以折給父母子女的誥身,或是門蔭……」

    「澤及到我身上,也可以少兩轉堪磨啊……」

    陳軍候再次感嘆道,然後似乎想起,猶豫了下,嗯嗯兩聲有些難以啟齒的道

    「對了有德,有人托我問一聲……」

    「龍州團左現今的大好局面,彼輩能否附冀一二……」

    「是麼……」

    我認真看著他的眼睛,然後微微一笑

    「卻也不是不可以考慮……」

    「不過是添幾個名字的於系……」

    「不過,他們能夠拿出實質條件或是現成好處來……如果只是空口白牙的感謝和人情,那就不要怪我翻臉不認……」

    「這是自然……」

    陳軍候頓時鬆了口氣,舉杯邀飲,將些許尷尬揭了過去。

    我嘿嘿然,我們這些原本作為暗中的保姆,現在混的比那些前來鍍金的正主兒更出風頭,這顯然讓人有些心理失衡了。

    突然傳來門外傳來某種喧鬧聲,讓我不禁驟起眉頭

    「怎麼回事……」

    「回中候……」

    隨後值日的軍官大步跨了進來

    「是中軍派人傳告各處,通海公找到了……」

    「我們不日就可以班師回朝了……」

    「是麼,」

    帳中眾人也不禁露出某種喜色,頓時放開最後一點矜持和自重,攬肩搭背的舉杯相慶了起來。

    不多久之後,我就從其他地方知道了詳情,嚴格說被找到了的是通海公自害的遺骸。

    通過對前內丞都亮,長史海清晏兩位重要人物的拷問,最後中軍的人得到了一個位置,在一個條石封住的暗廳中,

    在這間被刻意佈置成某種內朝格局的廳室中,已經死透了的通海公,全副冠冕的坐在受朝大位之上,身前儘是橫七豎八飲藥殉死的姬妾、內臣和侍從,以及殉葬的器物。

    雖然進去的時候,因為身中劇毒而屍身都有些發黑變色,但是依稀可以看到舊日的形貌。這就像是一個暗藏在後宮之下的陵寢,若是沒有人發現,或許就這麼永遠下去。

    然後負責帶路的長史海清晏,對著屍體拜哭三聲,乘看守不備,一頭撞死在牆上算是瞭解君臣知遇。

    說實話,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居然是鬆了一口氣的感覺,這樣似乎我獲得那批收穫,就死無對證了。

    但不管怎麼說,這場大費周折讓人精疲力竭的戰事,已經可以功德圓滿了,大家可以準備打點行囊班師了。

    於是諸門解禁,城外的軍從商隊和後方營地的輔助人員,終於可以進得城來,為官軍最後的狂歡作樂和歡慶,敞開供應各種的酒水物資和女人。

    在這些喧囂聲中,再次做了一大筆人頭買賣的鄭艇,坐在裝滿鮮魚筐子的大車上,伴隨一起的從安關鎮趕來的大批豬羊,連同婆羅洲商隊的其他人一起,興高采烈的湧進廣定門。

    然後對著前來盤問的守軍,散發了一通肉罐頭和小袋的糖貽,算是討喜和綵頭。

    與此同時,一群身著水軍服色的官兵,幾乎面無表情的與他們檫肩而過,緩緩走出了城門之外,

    他們走出城外,腳步不停的向江邊行去,站在茫茫滔滔奔流的大江之畔

    其中一名摘下頭盔,幾乎是一夜之間頭髮變白的中年男子,忍不住停腳扭過頭去,對著城中傳來呼喊聲的方向,心態複雜的嘆息了一聲,然後身邊傳來輕輕的催促聲

    「貴人,還請移步,」

    「請不要讓我們多年布下的暗子和努力,功虧一簣了……」

    然後,被簇擁著徐徐然的穿過水關,走上了河口的大船,順流駛向了下游的出海口。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5:19
第一百七十四章 開端?(文字)

    帆幅雲集,車馬水龍,人如蟻附。

    重回到頭頓港,頓時讓人有一種百感交集的意味。雖然我們已經是滿載而歸,但是已經有很多人卻是,再也沒法見到和享受如此的大好光景了,

    到處是擁堵的車馬和背著大包小包,等待登船出海的士兵,還有大量游離其中的商販,很多軍士、將官為了再多賺一筆,會將戰事所獲的財物,變成當地獨有銅器之類的高附加值特產。

    相比之下我們人人具是輕裝的多,除了武器和於糧之外,就沒有多餘的東西,

    得益於後期婆羅洲會館的大力參與,因此我們的傷員和陣亡者的骨灰,集體戰利品和收穫,以及各種個人名下的紀念品,詳細登記造冊之後,就拿著優先獲得出海的許可,先行一步送回廣府去了。

    盤亙在這裡,就剩下療養和放鬆性質的日常,以及三天兩頭邀約的大宴小宴,和各種認人臉認到了令人麻木。

    從某種程度上說,這場戰事清洗了當地經年日久的貴族士紳,卻也迅速造就了一批迅速上位的潛在新貴。像頭頓港這般的最早投獻的地區,無疑是其中的翹楚。

    不過在利益分配上,他們只是各種站在檯面上的人而已。

    大片因為原主涉逆而充官的田園、物產、工坊、礦山和庸戶、藩奴,都將重新發賣尋覓新主,以充軍姿國庫所用,這才是戰後利益分配的大頭所在。

    相比之下,我們這些在一線浴血奮戰、打生打死,放下臉面和身段去巧取豪段的一點東西,實在放不上檯面。

    而這一切,不是那些居於廣府朝堂之上的,上位者交遊飲宴中的幾句利益交換而已。明白這些之後,我剛發了一筆飛來橫財的好心情和最後一點揣測不安,也徹底沒有了,所謂國之大賊者,都是居於廟堂高位的。

    其次的受益者,則是那些討逆軍的將帥們,別看他們之前打生打死的號稱有多麼慘痛和犧牲,只要能堅持到最後,幾乎人人都搖身一變,成了在當地坐擁各種物業的新科有產者。

    哪怕號稱最清淡低調著稱的正帥劉延慶,經此一戰之後,名下至少多了,幾十傾的豐沃田產。

    而卸任了前沿都指揮的魏晨,更是插手了好幾項特產的經營。

    最後連我也沒有拉下,分到了一處莊子在內地產,都是以結餘的軍費,再用極低價格優先買下的所謂逆產。

    然後我借助糧台大使那裡的一點關係活動了下,於是安關鎮外那處作為駐地的大莊園,從此官契的業主就變成了姓羅的,然後算是我走後借給婆羅洲會館,在當地拓展業務的一處重要據點,自有人盡心打理日常,只需定期享受相應的收益即可。

    接著才是本地那些及早校事朝廷的所謂忠義人士,他們更在意的是當地政治格局上的瓜分和遞進,所以使出渾身解數,取得還沒有離開前的討逆軍將們,各種配合和人客就相當重要了,

    最後才是那些食腐動物一樣,蜂擁而至,尋求戰後重建和權利更迭之中,所延伸的各種經濟利益的商團會社,他們也有自己的門路和渠道。

    想新鮮出爐的婆羅洲會館,因為我這只人馬的緣故,在當地擁有先行開發和奠基的先手優勢,就顯得尤為重要。

    至於那些在戰火中流離失所,家破人亡,生死別離,乃至被擄賣遠域的,成千上萬當地百姓,就被刻意的忽略和無視了,或者說在勝利與武功的榮光背後,暫時是沒有人在乎,也不會去考慮,這些逆黨治下之民的下場。

    從某種程度上說,他們只不過是失敗野心家和當權者伸張的權威,所激烈碰撞灼燒的燃料,和無數悲歡離合的時代背景而已。

    說實話在戰後的放鬆時間,我甚至因此陷入某種迷失和茫然的低潮中,自己努力奮鬥和想要擁有的一切,究竟是為了。

    「你這是矯情了,找個女人去去火就好……」

    這是比較相熟的陳軍侯,滿臉猥瑣的說法。

    「你不是說過了,一切手段和過程,都是為了那個將來而已……」

    這是作為佐僚第五平的看法

    「這種不義不譽之事,就讓我們擔待好了……」

    「官軍的作為,確實有些過於不堪了,畢竟是在本國腹地啊……」

    這是作為副手辛稼軒的嘆息聲,他顯然還抱有某種理想主義情節和樂觀的信念。

    「不若,我等聯名上書朝中強力人士如何……」

    然後我不得不費了些功夫,才暫時按下他這種還沒拿到應諾的東西,就把所有參戰的官軍都當作對立面去樹敵的衝動。

    「將主若是有心改變這些,那就努力獲取更高的權位把」

    這是步軍都頭風捲旗,簡單明了的建議

    「有了足夠的權勢和力量,才有施展抱負的餘地和可能不是……」

    「嶺內嶺外其實別無差異,其實你歸來後一直在做的,不就是想改變這個世道和陋俗麼……」

    這是總教習兼第一教導隊隊正,韓良臣的看法。

    「雖然身為人主,固然有軟弱之嫌,但你既有這份良善和決心,便相信自身一口氣走下去便又如何……至少我是頗為期待那一天的……」

    好吧我只能捏捏鼻子苦笑,自己有一天居然也會給部下發了張好人卡。

    既然,沒有得到我想要的正確答案,我只能化悲憤和糾結為食慾,利用等候回家前的最後一點時間,在當地收羅各種特色食材和新菜譜,然後回家露一手。

    比如,擺在我面前的這道當地特色的三鮮大燴,

    海帶頭,裙菜,海苔的素三鮮,魷須,蝦頭,蛤蜊的葷三鮮,一起小火慢煮成整鍋四分之一的鮮甜澆頭,淋蓋在蒸熟的栗米之上繼續攪拌翻炒均勻,最後收汁成到徹底看不見流動的湯水,然後捏成一個個的小飯糰子,就算大功告成了。

    再滴點酸橙水或是淡白醋,就算是夏日炎炎亦是令人胃口大開的吃食。只是這是中軍送來的一份文書,讓我最後一點胃口也暫時沒了。

    「補兵?,你又沒有搞錯啦拉……」

    「我們都要啟程歸家了,補個啥子的兵啊……」

    「這又鬧的是哪出……」

    「難不成是,想塞人進來分潤好處和功勞不是?」

    「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啊……」

    眼見那些回家在望的軍官們,圍住傳令的人大聲的質問和揣測著,

    反正回到廣府之後,討你軍就不復存在了,我們也就不用在中軍的節制下行事,最後一點忌憚和約束,也沒有了,因此質疑起來很有些理直氣壯的味道

    「這是中軍的手令,還請貴官不要令我輩為難……」

    帶隊前來的軍官也很無奈的樣子,卻是好聲好氣的回應道

    「貴官若是有疑問,可去詢問上意……」

    我擺了擺手,讓他們止住了鼓噪,將這份還是新鮮文墨味道的公文接了下來,仔細查看了一遍,整規中矩的似乎沒有問題,只是時機有些不對頭而已。

    補過來的這批人馬足足有七八百人,都是官軍被打散的殘兵,不過,更像是某種變相懲罰的味道。

    多數人是因為原本的番號犯錯被取締,或是表現不佳而覆滅,因此眼下只剩下兩種選擇,在開除軍籍掃地出門,坐一無所得的光身滾回家(遣返原籍),還是降級發配到某隻擁有不好想與名聲的刺頭團練裡去,洗心革面式的校贖和磨練之間,只有二選一的可能性。

    問題是,我要他們做,帶著滿肚子的疑問,我特地前去拜會了,已經卸任的前沿都指揮魏晨,他已經回到了護軍郎將,帳前都虞侯本職上,手下只有一個團的部下而已,臨時住在港城外的一處大宅子裡,看起來門庭清冷了許

    對著門前的虞侯,通報姓名和職銜,十分於脆的被引進去後,就見他正在庭院中,擺著這一套茶具和小爐,頗有些自得其樂的自酌自飲。

    當然在我眼中他這種長相氣質過於陰鬱,滿身具是血腥味和煞氣的人物,來附庸風雅就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裝逼」。

    「您這是唱的哪出啊……」

    我也不見外的開門見山道。

    「真是好情致啊……」

    「我就料想你會來的……」

    他毫不意外的起身,在對面的青瓷空盞上倒滿,然後對我做出個請的手勢

    「這又是為呢……」

    我端起來了一飲而盡,卻覺得有些唇齒甘甜。

    「我可不覺得,有這般的必要啊……」

    「這是閩中特產的晚甘喉……自開元以來歷代的貢茶」

    他突然轉而言他起來。

    「也是清茶一道的首選」

    「只是如今閩中雖然在國朝治下,但是內裡卻是土族好強林立的紛亂不堪

    我不明所以的測了側頭,再次飲下一盞,不知道是否心態變化的緣故,卻覺得味道更加深刻的多了。

    「所以這些年時貢時斷的,僅有中庭和大內有所集藏些許……」

    他似乎陶醉在茶香中的繼續道

    「這些便是通海公家,歷年分賜的一點存貨了……就算是公卿大臣家,也未嘗有所」

    「只是現下都便宜了你我這類武夫了……」

    「這便是我為你爭取的最後一點好處了,也算是對那樁無頭公案的補償把

    他有些嘆息和唏噓的道。

    「我就要轉任地方了,日後或許還有相見的機緣……」

    「機緣?……」

    我更加疑惑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5:19
第一百七十五章 善留(文字)

    隨後我就知道了他這麼說的緣由了。

    阻力最大的天南本地固然是平定無疑,塵埃落定了,但是在捎帶大海彼岸的安遠州那裡,卻出了嚴重的意外和紕漏。

    另一隻武裝加強過的偏師,一萬多名精銳的拱衛軍,在右威衛將軍高渾率領下,護送樞密都承旨王詵,成功強勢登陸大沙港城,深入安遠州城下之後,居然就這麼全軍覆沒了。

    朝廷的權威和號令,在一個地方接連栽倒兩次,所謂朝野震動,輿情嘩然莫過於此,因此尚有餘力的天南討逆軍,在完成了使命之後,又要扮演起某種救火隊和善後的角色了。

    正所謂所謂兵疲師老,又新遭大創,前方功勞的賞賜,也還沒有得到,因此除了口號喊得響亮,胸口拍的於脆,具體到了底下,各部都有推諉、拖沓之

    卻是誰也不願意去做,這個替人搽屁股而吃力不討好的勾當,現成的功勞還沒到變成實質的好處不說,萬一有所閃失,那是好不容易倖存下來的人手折損不說,連帶之前好容易拼出來的名聲和功勞,卻要搭進去,怎麼看也是得不償失的勾當。

    更何況,安遠州雖然於天南之地,不過是一海之隔,但卻屬於西海道的下轄,而非本土七道的安南道,無論是風物民情,政治格局,都大相逕庭,前者乃是全部編戶齊民,高度郡縣化的本土腹地,後者則是擁有大量老牌大小海藩分封的外洲大島。

    東西兩海道,就是為了管理這些外洲大島之上,眾多海藩土領和經營對外開拓,而專門設置的,在位格上更高於陸地七道的都督和都護們。

    而東海道諸島洲的開發最早,也最成熟,因此東海道官府軍民的主要對手,除了大陸沿岸的北朝兵馬之外,就是那些除了野蠻彪悍,沒有其他優勢的山夷土蠻。

    周邊的勢力也主要是那些歷來親熟的臣藩屬國,自古以來就是傳統意義上天朝文化圈的熏陶之下內,擁有成熟的藩貢體系,因此就算大量內附和分封之後,國人和土戶的穩定性和向心力,也要好的多,幾乎沒有語言文字不通之虞

    而西海道的情況則要複雜的多,從開拓之初,就要對面的是來諸多強大外夷番邦的勢力和影響,更多說多如牛毛的宗教、民族和風土人情,以及大大小小存在日久的土著政權。

    雖然很早就被一一征服和攻滅,變成國朝直領的州縣,或是有限自治的臣藩之屬,但是那些藏匿在龐大土族人口中,那些不甘失敗的各種故國殘黨,還是會繼續勾結內陸深處那些蠻荒不化之地的土著,時不時得起來作亂犯境。

    因此在早起的軍事征服和平底之餘,就是用大量就地賜土和分封將士,來酬賞功勞的,這些就地受土的將士,也演變成當地眾多國人家族的起源。

    而在南朝建立之後,功臣、重臣和宗戚之屬,都會優先分封於西海道,以加強對當地的控制。因此西海道之多島洲之上,最常見與直領州縣並立的大小分藩。

    自從永嘉大進軍的慘痛失利後,這原本頗有矛盾和競對的新舊藩領,就開始兩廂合流,從某種程度上說,他們也是國朝最保守,又是最激進的勢力。

    他們雖然同樣世系相承的是華夏衣冠禮儀,用的是故國的語言文字,自認為天朝子民,但對於光復嶺內乃至中原故土的北伐大業,卻是缺少興趣,而在對外征服那些外夷土蠻,奪取更多的田土戶口,為國人的對外殖民,爭取更大生存空間上,卻有一種時代相承的偏執和狂熱。

    相對於東海道那些,政治立場更傾向於大陸派,或則說是北伐派,東人黨的諸侯海藩,

    他們也是朝中所謂「西黨」的政治基礎和根本來源。然後其中相當部分勢力,又和東海道的海藩諸侯,構成了朝中與本土的所謂「陸派」相對應的「海派」。

    從某種意義上說,東海道深受故國熏陶,開化度高,人文物產更勝一籌,。而西海道則以民風彪悍,版圖廣闊上更勝一籌。

    理論上西海道的勢力範圍,從印度半島一直到波斯海——紅海沿岸,乃至在外崑崙海的南部善洲(東非沿岸),擁有自己的殖民港口和貿易據點,更別說作為長期滲透和經營的重要藩屬,南部膳洲的東南大島——馬佳洲,以及長期往來的南崑崙諸國。

    而本土七道,則構成了以梁氏幕府、朝廷二元化為主的,南朝核心政治力量的基本盤,也是制御兩海道諸藩外屬,附國臣庸的根本所在。

    南朝號稱八十萬駐屯軍,其中近半歸於兩海道,其中又側重於西海道,很有些知名善戰的勁旅番號,擁有五路招討行司之一的西崑侖總管路,以及相對應的西洲都護府。

    大司徒馬擴及其族人,便是這些西海路中諸多政治派系的主要代表和重要領頭人物,只是大梁開國百多年來,西海道雖然出過一些桀驁不馴的!人物和形形色色的騷動變亂,但是作為前任朝廷重臣,公然拉起反旗對抗大梁中樞,卻還是破天荒的頭一遭,不由人不得不疑慮紛紛,傳言四起。

    更別說這些人精一般的軍使、鎮將們,所謂上竄下跳各逞其能的撇清手段,所謂眾所一心,就算是身為五軍正帥的劉紹能,亦是無法獨善其身,因此最後採用了一個折中妥協到各方都能勉強接受的提案。

    就是從現有的三衛五鎮,及各部州郡兵中,按照一定比例抽取員額,然後從一堆具有相應資格,卻紛紛各種「水土不服」生起病來,或是「感染時疫」「傷勢惡化」的軍頭中,選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倒霉蛋,眾望所歸的特輟兩級,組成一支先遣討擊軍,趕赴大沙港城,穩定局面,兼打探消息和接應當地官軍的殘部。

    當然體制外也有體制外的好處,那些經略。軍使、鎮將們,再沒有節操和不要臉皮,也不可能明目張膽的放著眾多官軍不用,拿我這只還是雜流編制的團練去頂缸湊數。

    儘管如此,我還是被這場外部意外大事件,引發的內部危機和紛爭,給殃及池魚的波及到了,居然有人居心叵測的建議按照戰地提拔的特進之例,給我直接增晉三階為司階郎將,然後將這只戰鬥力可觀,且「頗有建樹」的龍州團左,編入官軍的二路後援序列中。

    當然我這邊也不是孤軍奮戰、任人宰割的,有人不懷好意的贊成自有據理力爭的反對,直接在主帥劉紹能面前打開了口舌官司,雖然最後這個提議就像是無數次爭吵一樣無果而終。

    但作為最直接的後果是,我們這隊人馬回程的期限,給拖延了。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因為我們先前的表現和運氣,給了主帥劉紹能一個相當直觀的基本印象,於是乎,在朝廷派來足夠的官僚體系,重建起天南諸州的行政機構之前,我們也有幸成為了所謂天南善後留守別部,兼討擊軍後方糧台的一份子。

    而這個職權不明的善後留守的主官,正是卸任的前沿都指揮魏晨,也算是某種酬勞酬功的隱喻,善留副使則是原來的糧台大使甘權,也算是我的老熟人;另一位副使,則是三監軍中的那位御史裡行杜某人兼任,三使之下孔目官則是一位本地出身的老官僚,堅州長史兼頭頓港的市舶司。

    這幾個人也構成廣大官軍,在天南戰後的利益維持和善後工作的基本格局,比如抓緊處理和分銷那些來歷不明的斬獲,以善後調配為首。清點各地的府庫積余,象徵性的賑濟下那些因為斬獲流離失所的居民百姓,乃至將滯留在冠軍影帝裡的婦女的清理不淨。等等林林總總。

    再下來,我得到了一個善後留守糧台,權行軍判官的頭銜,算是排位第五的人物,因為手中有兵,也有足夠的執行力,要做點,也比那位糧台大使,或是杜裡行,要更加方便的多。

    魏晨主動促使中軍給我補兵,未嘗沒有扶持我部,與另外那幾位令別苗頭的意味,只要有兵的兩位上下配合起來,足以將大多數執行權,給架空起來,

    當然我想了想,又對著魏晨建議,把糧台大使甘權給拉了過來,他手上有人手勞役,也有後勤物資的調撥體系,配合我們的執行能力,或者說破壞力,算是更加妥善不漏。

    當然具體操作還要好好合計一番,在此之前,我還要解決一些問題。

    我先是賞賜為由召集所有部屬好好撫慰了一番,然後宣佈了需要延期的消息,果然得到了一片抱怨和哀嘆聲如潮,連辛稼軒她們也不免露出某種失望和失落,但至少還在我的語氣中,也沒有過繼的反應和表現,然後我乘熱打鐵宣佈了我自行買單的補償方案:

    雖然需要延期駐留,但我替他們爭取到至少有一百名先行歸還的名額,讓他們按照各隊的人頭自行內部推選,有有家室,牽掛多的人有限。而剩下來的人,將在駐留期間得到加倍勤務津貼和額外收入的補償,還可以指定將這些錢由婆羅洲會館,預支給他們的家人或是指定對象,算是免費的內部金融服務。

    我現在還沒有足夠的威望和理念,讓他們去無視和克服這些問題和困難,就只能在力所能及的方面,給於變相的調劑。

    於是人心惶惶初定下來,就算是推舉歸還的名額,最後也沒有足數過半,然後我又包下當地最好的酒家,到營中做了一頓大宴,與諸位軍官會商前路,順便暗示了一番前景和發展方向,然後酒酣耳熱之際,令其來取自便。

    於是乎我本藩出身的基本不動,風捲旗、韓良臣她們這些前軍將也早已經發誓要共同進退;楊再興他們這些外來頭目,才剛剛出頭,還有沒表現的機會基本隨大流不說話;最後包括辛稼軒在內的,講武東堂過來的七十多名教習和士生之中,除了十幾名暗示另有門路或是前程打算的外,都決定留了下來。

    這真是一個令人欣慰的結果,代表我這個團體的初步凝聚力,雖然其中某些人很可能只是氣氛釋然和衝動,或是抹不開面子才應承下來的,但至少短時間內是沒法再籍著這個由頭生事了。

    其次是那些人員補充,

    這些補過來的官軍中,鬼知道被塞了多少眼線和耳目之類的探子,若是有心人再串聯起來,普通的摻沙子,說不定就變成真正和稀泥,用各種不怎麼遜順的兵痞油子,將我這只還算簡單樸素的人馬,摻合乘糊不上牆的爛泥,那真是遂了某些人咬牙切齒的心願了。

    這樣的話,魏晨的配合和給於的名分,就相當有用了,先來一場長途的耐力馬拉松,將那些懶散不堪,偷油奸滑的先甄選七八十人出來;然後是加倍的操練,往死裡的訓丨作,一夜數驚的夜襲和緊急查房出操,吃不了苦的就紛紛現行了出來,又淘汰了兩百多號人,剩下來的,就算是別有異心,也是是多少堪稱造就的坯才。

    然後再按照表現,分為輔助役和正選兩個蓄力額,進行初步分化,最後直接補充進正是序列的,相對於我現有的人手,就不是那麼數量可觀了,所謂階級存在的合理性之一,就是為了在相對合理的秩序和規則支系啊,鼓勵競爭和流動性。

    而且淘汰下來的人,也沒有就這麼送回去的道理,難得來一趟,多少液壓物盡其用一番,於是在新成立的勞役營裡,他們就有了「大展身手」的用武之地。

    更關鍵的是,我對那些同為雜流的團練義勇鄉兵,有了期限不明的臨時調撥權,對於這些當初趨炎附勢,頗為看不上本部的傢伙來說,這麼也得揚眉吐氣的好好敲打教訓丨一番。

    既來之則安之,理清了內部的心思,又得到生力軍的補充,不好好的捶打歷練,物盡其用一番,怎麼也對不起我來的這麼一灘投入的花費和代價。反正本錢都已經加倍收回來的,剩下的時間都是額外賺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5:20
第一百七十六章 間歇(文字)

    婆羅洲,羅子城外,藩主避暑的莊園大邸裡,卻是某種詭異的氛圍,侍女和僕人,家奴們,都踮著腳兒,小心翼翼的行走而過,卻是可以避開了某個暴風眼一般的位置。

    這種緊張而靜默的氣氛,是隨著前些天一批回家探親的國人,而開始產生的,這批回來國人雖然只有十幾人,

    但卻,很有些衣錦還鄉的味道,他們還帶了來朝廷再度的封贈,以及大公子最新一輪的消息,這位出奔的大公子委實了得,

    不但在廣府混的風生水起,現今居然還自己領軍一部,為朝廷建功立業,而這些國人,就是從他的軍中,滿載而歸的。

    一個婆羅洲會館,就讓他在東西婆羅洲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不知道多少別郡外州人士,到了廣府,要都要去認個地頭混個臉熟,號日後仰仗一二或是取其便利、結個善緣。

    這次,他們還帶來了追隨大公子身邊的那些家臣和國人,部曲和藩生子的各自家書和手信,以及寄回來的錢財、特產和各色禮物。

    為了將這些東西一一送達而足足奔走了半個多月,也用某種誇張和炫耀的口吻,將消息擴散的到處都是。

    身為藩主,居然對此無能為力,只能坐視其變,連稍微約束或是召見他們的意願都沒有。

    就算是再愚鈍的人,也可以感受到這種變化和衝擊,

    特別是對撫遠州和羅藩這種相對封閉保守的遠州來說。這也是為數不多,很容易成為津津樂道很長一段時間的話題。

    畢竟大多數國人和家臣的先祖,也是從蠻荒中披荊斬棘,驅逐和馴肝那卩些土族,而擁有現今家業傳承的,很容易形成某種推崇武功和個人奮鬥的情節。

    只是某種光蔭門楣的旌表和賞賜,若是放在普通藩家之中,也足以成為某種意義上的傳家之物,或是唸唸不忘的榮光。

    但是對於當代的羅氏藩主來說,在迎送那些州城來的宣贊,禮官的各種道賀和錦上添花的,矜持和熱忱背後,就有些尷尬和無奈了。

    對稍微知情些的人來說,這種來自官方關於父賢子肖的讚譽,可比直接上門打臉,更加深刻和令人發醒。

    誰叫當初的嫡庶問題上,是藩主的坐視態度,將大公子逼走的,

    任何一個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來,大公子在外的前程遠大,可不是平穩的躲在藩內,按部就幫的等待繼承家業的平凡日常,所可以比擬的。

    說不定時隔多年之後,羅氏又可以開一個新興的藩家了,只是這種本該由庶子旁出承當的義務和責任,居然出現在嫡長子的身上,未免有些諷刺和謬然的意味。

    這種傳言,隨著大公子私定終身的消息,而愈演愈烈,對方也是海藩的名門之後,有家業有權柄更有手段的良選。

    不只是一個人拍著胸口,指天畫地的賭咒,親眼看見那位宇文家的大小姐,如何像是真正的女主人一般,登堂入室,出入起居,乃至參與家務和生意,所差的不過是一個名分和由頭而已。

    比起家主給安排的那個有錢寡婦的婚事,卻又是更加優異不知道多少倍的

    這又給了那些忠於羅氏的家臣,某種憂慮和壓力。畢竟除了父子關係之外,當代藩主也沒有明顯失德,還沒有到讓家臣、部曲眾叛親離,聯名逼迫提前退休的地步。

    可所謂父母之名媒妁之言,要是到最後小小公子都出來了,卻沒能得到來自父輩的祝福和認可,大公子真要心一橫,就這麼順水推舟,倒貼上門了宇文家,那羅氏上下真成了荒天下之笑柄了,雖然這個可能性看起來極小,但是讓人一想起來就一陣隱隱的蛋疼。

    因而,思來想去,這種父子失和長期拒離的癥結和橫亙在兩者之間的妨礙,就很容易給眾人歸罪在,某個外來因素身上,顯然都是因為她的出現,才導致了這一連串的不安定因素。

    這種間雜的振奮和羞辱的心態複雜,又通過家臣和下人們的某種微妙態度變化,加倍投射在某個女性和她的子嗣身上,

    因此,這兩天可以時刻見到,在管家增加的皺紋和嘆息聲中,被打掃出來的破碎器物,或是損壞的傢俬。

    而小羅公子的遊學計畫,再次因為病情加重,而無限推延了。當然根據相熟侍女的小道消息,其實是這位小公子夜晚驚醒和尿床的毛病,又犯了。

    廣府,象山小港,連蟬鳴聲,也變得有氣無力的午後,來自遙遠北地的羅克敵,也再次抹著腦門上不停冒出來的汗水,扇著無濟於事的涼風,踏上了南朝的土地。

    為了他所身負的使命,他幾乎是一波三折的輾轉了多地,最後像是命運的抉擇一般,被指引到了這裡來,

    作為習慣了北方的寒冷於燥,廣府本地夏日特有的暑熱潮濕,讓他很不適應。特別是在坐船暈船,吐的昏天黑地之後,他幾乎是形容枯槁,機械麻木的被人流裹挾著,向下走去。

    待渾渾噩噩的他,重新定下神來,發現自己身上的錢財,連同袖袋裡的東西,都被某個妙手空空之輩,給掏得一於二淨,只剩下被劃開的行囊裡沒人要的衣服雜物,灑落在地。

    廣府三大害,扒手、乞兒、蕃人幫,他算是領教其一了。

    他正在發愣,卻被人重重拍了一下肩頭,

    「小羅,怎地走的這麼快……也不等我一下」

    羅克敵猛然轉過身來,看見來自粗短的身材,不由又鬆了口氣。卻是同行的船商,梁山客戶之一胡靜水,也是他這一行過來的介紹人和領路。

    「你這是遇賊了……」

    胡靜水驚訝的道

    「丟了些隨身的東西……」

    羅克敵被曬黑的臉膛,有些發紅道,他在北地還帶也是官軍懸紅的大寇之一,未想在這南方生平之地,稀里糊塗的栽在些許小賊手中。

    「胡哥我早就想到了,本想提醒你一二,未想你這麼心急就跟著下了船。

    胡靜水輕輕搖頭嘆息的安慰道。

    「不過無妨的,這一片都有人看管著呢……」

    「若是不管錢財的損失,其他丟掉的東西,我可以包你找回來……」

    「那就麻煩胡哥了……」

    羅克敵也沒有婆媽,一口答應下來。

    「一點本分和心意而已……」

    胡靜水大包大攬的道。

    走在建築的陰影裡,吃著街頭小販擔賣的蛤蜊餅子,慢慢欣賞這與北地迥然相異的騎樓、瓦棚,高腳飛簷等沿街風物,他總算恢復了些許精神和勁頭。

    「婆羅洲會館?」

    羅克敵看著前面車水馬龍,川流出入不止的建築群落,不由驚詫道。

    「你們不是夷州商會麼……」

    他抹了抹眼睛,自己是不是走錯地方

    「當然沒錯……」

    好容易跟上他的步伐,滿臉都是油汗的胡靜水,略帶三分無奈,卻又七分自得的說。

    「我背後那位能夠做主的人,在這裡也算是半個主事啊……」

    「想拜見,找到這裡傳話,絕對沒有問題的……」

    隨著雲集在天南的官軍旗號,一隻隻隨著船隊的帆影消失在天際之後,這片滿目瘡痍、傷痛纍纍的土地,終於迎來了久違的平靜。

    相比之下是如追逐臭肉的蒼蠅一般,湧過來的各色商家、會社,天南之地素來以富庶多產著稱,本來算是國族重要分支,四大公室之一的禁臠和直領,在當地掌握和把持了大量的利益。

    除了天子一脈的嫡親子嗣,南朝一般不給活人追受王爵,而以國公作為人臣之極的頂點。但只有四家可以被稱為公室,而其他只能作為公家而已,就是因為其擁有某種分封代行的特權,和管理諸藩的名分。

    經年日久之後,這些特權和名分,也在公室直屬領地之外,衍生出來許多的利益和產業。

    現在也變成酬賞功勛,和優撫、恩結朝中重臣的手段,頓時掀起好一陣子瓜分的狂潮,連帶的是各種利益團體的跟進。

    這時候,這個頗有先見之明,卻名不正言不順的善後留守糧台司,頓時變得有些炙手可熱,或者說是放在火上烤起來。

    「你想去剿匪?」

    聽到我的要求,略微有些發胖的主官魏晨臉上,不免露出某種匪夷所思的表情,

    「正是」

    我只是明確的告訴他,但這次操作的若好,這也是一個繼續搜刮發財的良機。畢竟,眾多城邑之中的利益牽涉太多,我實在消受不起,但是這些鄉野之間的好處,卻不妨礙我另有打算。

    約定俗成了某種交換和妥協之後,我得到了同樣不怎麼名正言順的授權「權宜撫平地方」

    然後我開始了轟轟烈烈的剿匪大練兵運動,沒錯就是剿匪練兵,大戰過後,不知道多少前叛軍殘餘,在覆滅之後奔逃流散民間,無論是嘯聚山林,或是逃歸鄉里,都是巨大的隱患。

    於是,一整個夏天,我們都在各式各樣的剿滅匪患的行動中度過的。

    有些是地道盤恆山林的故患,或是逃隱的潰兵,有些則是他們的保護傘,地方上沒有人配合接應的話,這些強人是不會單獨長期存在的,還有些則是明擺不識數的豪強土族,貢獻了不少匪產。

    我們的業務很快擴大到臨近的外州,雖然有地方官吏,發來各種關於擅自越界越權,或是狗拿耗子,越俎代庖的投訴和抗議,

    但是善留司的主官們,一邊清點著我送來的收益分成,輕描淡寫的一句事涉叛黨殘餘,就足以⊥大多數人閉嘴,至少在朝廷派來的新官僚,及其衍生的任命者,填補上政權的空白,結束善留司的職責使命之前,是如此的,

    於是,開始有當地的豪族大戶,主動要求我們去平靖地方,然後開開心心的轉一圈,和和氣氣的給了一批酬勞之後禮送離開,算是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可以相安無事。

    相比之下突飛猛進的還有婆羅洲會館的業務項目,當然這次我就沒有站在前台,而是通過哪些知請不多的外圍出頭,連名面上的關係,都是很微薄和隱晦的存在,甚至讓人出頭,故作為難索要利益,然後演一會冰釋前嫌的雙簧。

    因為身先士卒帶隊奔走期間,我也被曬黑了些,用他們的話說,有些精瘦起來,

    雖然舒服的呆在城邑裡,一邊享受三天兩頭的歌舞酒宴,一邊坐收自己上門好處的其他人,很難理解我這種有些吃力不討好的熱忱和投入,不過看在至少對他們有益無損的面上,也樂得默視其成。

    這種局面一直維持到某個消息傳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5:20
第一百七十七章 再編(文字)

    打破我們日常按部就班的,是關於在大海彼岸的官軍,再度失利的消息。

    之前的先遣人馬幾乎毫無妨礙和折損的登岸,並在當地官民的配合下,建立其足夠的縱深控制區。

    於是呼,那些原本正當生病、水土不服中的軍將們,就不免忘了先前的風險和危機,紛紛從病榻上拖著抱恙之身,積極表示響應朝中號召,表現出某種沒有條件,也要努力創造條件為國盡忠的大無畏精神,組成二路討伐人馬,一船又一船的奔赴對岸而去。

    不過這次僅僅只是失利而已,並沒有先前的全軍覆滅那麼糟糕,只是官軍在安遠州的再度進軍中,遭到重要的挫折,雖然前路沒有遇到多少抵抗的力量

    卻是在後方出了變亂,一隻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不明武裝,幾乎是一夜之間襲奪了官軍登陸的大沙港城,雖然人員傷亡寥寥,並且在來自水師船上的海兵隊的配合下,最終擊退了犯敵。

    但是設在當地的糧台,卻被人裡應外合給燒了,這個消息一旦傳開,數萬軍隊不免人心惶惶起來,甚至生出變亂來。

    因此,暗中派出信使乘坐最快的官船,緊急從尚有積余的天南這裡,調遣過去先行救急,於是在雞飛狗跳的收刮了一通之後,我這只補充完畢的團練,幸運或者不幸的,再次成為押運隊。

    經過了幾次的補充和裝備,以及「剿匪」的歷練,我這支人馬,總算是再次鳥槍換炮,改頭換面了一回。

    更關鍵的是,我從糧台大使甘權那裡,轉手接收了大量官軍的剩餘物資,沒錯,就是剩餘物資。

    相比,北朝那些充斥著骨瘦如柴、衣裳襤褸的炮灰之流的藩鎮們,南朝的官軍那真可謂是財大氣粗的多,開撥調遣的各色費用物資不說,光是糧餉輜重都是按照數月半年的亢余上限,先行發送,又令地方按照比例和配額,酌情增補損益,

    因此,同樣規模和配備的軍隊,開撥調動的成本,大梁也要遠高於北地,這也是那些反對北伐者的一個重要理由。

    雖然飄沒在半路上的,正常非正常的損耗委實士不少,但除了少數交通實在不便或事環境惡劣的邊遠地區,官軍鮮有輸供不濟之虞,常年下來,每次戰後往往都有相當不在計畫內的剩餘物資,處理給那些軍從商,這也是一項傳統

    理論上,除了班師官軍的隨身甲械軍器之外,從傳統的袍服被縟行帳到工具繩索鐵釘等各種零碎物件,幾乎是不分新舊與否,一併打包競投分銷出去。

    然後,再經過商人的渠道,低價處理給那些三流的地方部隊,或是藩家的私募武裝,各種義從序列,也是不錯的生意。

    但是實際上就算是軍械之類,也不是無法可想,只要能夠給出足夠的代價,據說有專人提出過相應的論證,出征在外適當比例的飄沒,也有利於國中軍工產業的興盛和軍中裝備更新換代云云。

    因此除了傳統的刀劍弓槍類兵器外,我還得到了大量以報廢為名,還沒有怎麼使用過的軍隊制式的火銃,雖然南朝大多數官軍,不怎麼看得上火銃的威力,但是還是按照萬一的用途來編列配備。

    於是等打完天南城,軍中的度支使和倉曹判官,就突然發現這些火銃,大都因為保管不善長了鏽斑而列入待處理的不合格軍品。

    只是對我來說這批軍銃,雖然質量上談不上多麼出色,更沒法和我家那批手工自製品相提並論,但是勝在管徑統一,彈藥獲取方便,只要在擊發裝置上改造一下就可以繼續使用。

    甚至還給我弄到兩門小炮,在海兵隊中安置在特製大舢板上,用作掩護登岸作戰,最後沒發過幾炮就,以搬運不甚落水,鏽蝕不堪用為由,歸入報廢融化重鑄的序列中,然後以廢銅的價格轉到我手中。

    這種發射一斤彈丸,遠及五百步到八百步的銅胎鐵心炮,結構極為簡單,就是一根厚管加上閉栓,用得還是老式引線,一匹馬馱著或是兩個人就可以抬著走,不過總算讓那一組呆在我軍中的前神機軍炮手,擺脫了只能拿刀兵擺擺樣子的無用武之地。

    白兵隊和矛隊都被擴張到每隊五個火,約一百五十人,另配十名駕車牽挽照看牲口的雜役,已經接近官軍的編配。

    銃隊和射聲隊則達到一百二十人,同樣另配十名駕車牽挽照看牲口的雜役,主要是從天南當地招募的無家室丁口牽累的青壯。

    其中矛隊基本可做到人手一件鎖子背心,一隻長桿加三隻備換矛頭,一把防身短刀的三件套,必要的時候,作為其中的前隊和排頭兵,則多套一件長身環甲,以加強防護。

    白兵隊則是帶臂套的半身鏈甲,軍用制式的厚背長刀和包鐵軍盾,其中又分為結陣用的長排和仰攻的手牌,各佔六四之分。

    而銃隊和射聲隊,則統一換上某種簡易式的帛甲,也就是船帆用的厚布,剪裁成的馬甲式外套,對於遠處的箭矢和普通刀劍,有一定防護能力,其他配備不變。

    雖然新舊不一,但是至少足夠防護,老兵多一雙護肩和下襬,士官還有諸如護心鏡。前擋等金屬貼片的加強。

    至於原本的皮套子或是半身鑲甲之類,雜七雜八的護具,都淘汰給了輜重隊之屬。

    最後編成白兵隊四支,矛隊五支,射聲隊三隊,銃隊六隊,共計兵額兩千出頭,其中每個兵種都有一個重點隊,也就是熟練士兵過半的特別隊,在需要的時候,可以拉出一部分人來,獨立擴充成新編制。

    而直屬序列的教導隊,編制上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優先補足人員,依舊是全部以馬代步,只是大半步戰,少量馬軍而已,格外加強了斥候的力量而已,穿的是半身胸甲,人人都配給單發或是雙發的短銃,或是一具手弩。

    標兵隊則被有限的加強,從其他隊裡抽調一些熟手,按照矛手,白兵,射聲和銃手混合編制,成一個示範性的百人戰團,然後將唯一新置的炮組,也配備其中,算是我以火器為核心的新式戰法、戰術,第一試驗部隊,繼續存在著

    在此之外,我又另設一部,充作後備人員兼輔助役的預備營,用來安置那些不夠合格的留用人員,在大概八百人的預備營裡,只有少數人有護具,其他都是無甲簡單持兵而已。

    只是為了擴充和裝備他們,我所付出的代價也是不小的。

    不要說其他的光是這些人馬,在路上人吃馬嚼的維持費用,每天都要流水一般的花掉上千緡金錢,其中只有一小部分能夠從糧台和其他途徑,得到實物形式的補充,其他的就得我自個來掏腰包,來維持日常了……

    說實話騎在高過人身的馬背上,看著前面成片拉長明晃晃的盔頂和彩色流蘇,我也很有些志得意滿的錯覺。

    再這個亂世大背景下,果然是手下有兵,才有權柄和機遇,才有相應的安全感啊。

    由於我原本設計來,作為肩章、領章和臂章的日常徽記,在戰地作為敵我階級識別的標識,實在太小了,只能日常作訓用丨

    因此我考慮到從大流的復古做法,用目標更顯眼的帽盔,來作為本部的戰場識別標誌,

    主要考慮濕潤炎熱的南方作戰需要,初步定下來兩種式樣。

    一種類似西部牛仔的寬邊帆布軟帽,提供日常和輕裝行進的絕大多數需要,在塗上一層防水膠質後,就能發揮簡單遮陽擋雨的效果;是我直接找糧台大使管理下的軍中裁縫匠,按照圖樣縫製出來的。

    這種帽子反響最好的居然是射聲隊和銃隊的士兵,帽子寬邊也可以為這些需要視力和眼界的士兵,遮擋影響視線的光照和提供某種蔭涼。

    另一種則是類似碟型的扁邊尖笠盔,卻是在天南軍的武庫裡找到的兩千多頂,作為戰時的基本防護配置。

    硬質碟邊可以有效防止雨水流到臉上影響視線,在後腦位置焊上一圈加固的防護鐵邊,墊上棉襯,再在加上幾片布,構成某種防曬透氣的頸簾。

    也是實而不惠的方案,只是行進起來成群結隊的布片飄舞,恍然回到了抗日戰爭時代。不過初步配發下去後,士兵們的反應出奇良好,說是不用再當心鐵盔被太陽曬的滾燙生疼了,我也只好把這一點審美上的遺憾,暫時拋在腦後

    普通士兵的帽盔上沒有任何裝飾,而老兵和士官的身份標識,則是系在上面用不同顏色的流蘇來辨認,軍官則在帽盔多一個纓子,同樣用不同顏色來區分界別。

    我可沒有那麼鳥羽和馬鬃、狐尾,來cob一下古典軍國主義的美型範兒,就只能用這種半吊子的替代方案,絲滌和染料可比這些東西好入手的多。

    至於輔兵嘛,那就只有一頂雨笠了,不過可以按照雨笠上的簡單塗色,來分辨階級和序列。然後每人帶一柄長斧外加幾具短斧,或是幾隻短矛,近距離投擲或是肉搏格鬥之用。

    只是他們站在一起的時候,我偶爾會想起,當初玩全戰系列初代作品《幕府將軍》的時候,那種價格低廉名為足輕的可憐炮灰,對照我現在所遵從的南朝幕府,難道這真是某種歷史趣味的巧合。

    於是我們這只「龍州團左」,拉出去亮相了幾次後,得到了一個相當直觀的新綽號,「帽簾子兵」,

    這也就是作為雜流部隊的為數不多的好處之一,若是正規的官軍,從服裝顏色到儀容配備都有各種條條框框,卻是沒有辦法那麼隨心所欲的,充斥著個人風格和惡意趣味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5:20
第一百七十八章 再臨(文字)

    當來自廣府的信使抵達天南的時候,已經是撲了個空,只找到一群商隊和留守人員。

    一片雨霧濛濛之中,我已經站在西海道境內大小十三洲、路之一的丹絨大洲,應該屬於後世馬來半島中南部的土地之上。

    作為西海道屈指可數的大洲,這裡曾是史上扶南國的從屬地區,從舉國內附到同文並軌的歸化,再到比同內地的郡縣化,唐人已經治理和經營了三四百年時間,當地以富產銅錫礦產和各色農作物著稱於世,

    因此在南海都督府時期,這裡一度成為過統領西海道的治所地,只是隨著開拓和治理的重心漸移,而治所西遷至獅子洲,如今從屬於西海道布政司,左參議府的分轄。

    卻沒想到,會因為一介歸鄉的大司徒馬擴,而變成新一輪叛亂和動盪滋生的源頭和土壤。

    相對同樣氣候炎熱的天南,這裡更加的濕潤,特別是下起雨來的時候,空氣中幾乎是飽含這水分,似乎捏不把都能品控擰出水來,這對我們的火器和子藥的密封性能,是一種考驗,我們不得不花費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去保管和維護隨身攜帶的彈藥,防止受潮。

    許多有經驗的士兵,於脆將防水油紙包的彈筒,直接貼身放置,用體溫來烘於內裡的潮氣。

    我們隨同十幾船口糧、藥材和衣物為主的輜重,抵達官軍控制的另一個據點——豐港之後,得到的是繼續護送輜重的要求,理由是官軍在後方的人手有些緊張。

    當然了,因為大件較重的物資,都裝上內河專用的水輪船,由少量海兵隊操使著先行一步了,我們走露露押送的主要是一些體積較小的輕貨馬車。為此我在當地拿著雞毛當令箭,很是搜刮了一批大牲口及馬伕雜役,作為隨行的運力,也算是這次額外追加任務的補償,反正徵收到了手中,就有一萬個理由不用還回去了。

    得益於多年的開發,這裡高矮起伏的大小丘陵之間,正所謂是河渠廣佈,密如蛛網,阡陌縱橫,四通八達,良田沃野,綿連不絕,城邑村鎮,比比皆是,行進起來相當的方便,也幾乎沒有迷路之虞。

    只是不知道是否已經過兵火的緣故,除了驛站裡有些許駐留外,其他地方都有些死氣沉沉的味道。就算是河流之上,亦是罕見打漁或是行經的船隻。

    不過這並沒有過多影響到我苦中作樂的心情,短暫停留的間歇,遮雨的大棚已經被支起來了。

    幾個護兵特別撐開的雨佈置下,一個便裝的人,正在奮筆疾書這一組速寫畫,

    很快一組凌亂的看不出原委的塗鴉,在他的反覆擦拭塗抹之下,終於顯現出一組組人物舉止的輪廓,我自然騎著高頭大馬居於其中,背著長銃,手跨刀劍,

    用延伸到天際中漫長的軍列行伍,雨幕中的遠山蒼麓,溪流大川,作為遼闊背景,雖然只有簡陋漸顯的線條勾勒,表情動作細節都還是一片留白,卻很有些左牽黃右擎蒼,老夫聊發少年狂的滄桑味道。

    我不禁讚歎了一聲

    「小方你的畫工又見長進了啊……」

    「確要多謝將主,給我這個別出心裁的隨軍寫生采風的機會啊……」

    他用濕漉漉的袖子,抹著臉上流趟的雨水,卑笑道

    「博聞廣見可以明心見性,卻比躲在高門深宅,冥思苦想的閉門造車,勝長多了……」

    這些畫只要打蠟之後,就能保持日新彌久,是那些請不起傳統派畫師,付不起顏料工本錢的普通人家,給自己留一幅傳家紀念的首選。

    很多祠堂裡都供奉著這麼一些關於祖輩先人,生前全家福的速寫畫,雖然畫風水準參差不齊,且不乏濫竽充數之輩,但好歹是這個時代下層人民,留下自己思念和技藝的一個廉價選擇。

    為我畫畫的這個人,叫方清溪,又名方應物,別號隨清風去,卻是我在前往江寧軍的短暫旅途中,那艘花船上萍水相逢的白繪畫師。

    白繪乃是那位穿越者前輩,梁公留下的為數不多的遺存和繪畫源流之一,主要是倡導用炭筆和白紙之類,最簡單的素材來表達畫者的意境和感官,因此成為畫者的物質條件很低,但是因為門檻低人數眾多良莠不齊,這一脈源流也被傳統拍的畫師們,貶稱稱為畫工或是畫匠派,理由是他們過於專注小道受自身格局所限,難以出卓著的大師。

    其中又分出來寫生派和寫真派,前者更注重整體感以簡明概括的場景著稱,而後者更強調細節的雕琢,更加精緻工巧,以人物繪像接近社會上層的喜好

    據說寫生派起源於數百年前,龍武軍中那些專業培訓出丨來的測繪人員;她們不但有勘察山川地理的學識,已受過相應的畫工的訓練,因此風格偏向粗擴樸實無華。

    而寫真派,又稱花間派,祖源可以上溯到乾元年間,作為大宗正漢中王家的浪蕩子李祁,這位宗室子弟亦是梁公的死黨和擁埠之一,身兼敬重好多個上層子弟結舌的召集人身份,他早年最大的一向樂趣,就是尾行京中那些容姿出色女性,然後想辦法登堂入室或是不顧身份的爬牆上屋,尋訪窺得真貌,再由名家描繪成畫冊,輾轉品評為一大風雅樂事。

    後來又成為教坊行院中的一大時尚,稍有些名頭的伶人女伎,都以擁有花間派的一幅寫真為榮和自抬身價的憑據。

    這位宗室子的一生荒誕浪蕩,實在乏善可陳,唯一值得稱道的是他叛經離道,執意迎娶風塵中人的舊好,而引的朝野嘩然,自覺家門蒙羞的大宗正,憤然斷絕父子關係而開革出宗室玉冊。

    不過所幸他有一位足夠強力的庇護者,最後變成保留宗室身份但破門出戶,特旨就藩辨析都護府更加遙遠的嶺外寧遠之地,非招不得奉還的變相流放九千里,因此他也成為第一位分藩海外的宗室。

    他在域外域外開枝散葉,其中的嫡流在乙未之亂後,被梁夏大軍擁入安西都護府境內,建立了所謂的北唐小朝廷,以招攬和收納被國朝迫害的各支龍武遺脈。

    後來瘋帝一脈的李唐宗室,在永嘉大進軍前後,被各地藩鎮殺戮殆盡之後,北唐小朝廷的第三代李文革,又在河攏諸道的西軍護送下,與西京城下大敗南朝聯軍,最終進入洛渡,登基為承光帝,重開山河再續大唐國統,是為現今北朝洛都天子的祖源。

    因此,寫真派在這個時空軌跡中,頗有些興盛,亦是出過溫庭筠,李商隱等名家的。這位方應物,就是師從其中寫真派的一脈。

    只是當初本以為只是路途偶遇的片段,沒想到時隔數月之後,他機緣巧合的也來到了南朝投親兼謀生。

    只是這位隨清風去的運氣不太好,來到畿內的時候,他想投奔的人早已不再,且音訊全無,他只能困局在城外某個骯髒的旅店裡,坐吃山空一邊尋人,正逢清遠軍亂,他被成群難民裹挾著進了廣府,卻發現自己的行囊包裹用具全部失落光。

    只剩下幾隻隨身碳筆,於是不得不走上沿街買畫的路子,可惜的是他生不逢時,要是平常年景再怎麼不濟,以廣府之富庶繁盛,多少能混個果腹。

    然後現今局勢緊張,貧苦人家要為生計奔忙,稍微殷實的人家,也要為一日三漲的騰貴物價而發愁,卻是根本沒有人要買他的畫技,至於那些略有身家的富室,自有相熟的畫師和門路,也看不上他這點末微手藝,作為北地口音的陌生外鄉人,他甚至連靠近這些人家的門內的機會,都沒有。

    當街區行乞,又爭奪不過那些身強力壯的本地老團戶和地骨皮,被人折了吃飯的傢伙,套頭拉到黑巷狠狠教訓丨了一頓。連驚嚇帶毆傷,然後又得了風寒發了高燒,走投無路絕望之下,居然傳到馬車前來討死。

    幸運的是這輛馬車裡,坐著前往寶泉街的謎樣生物,不過他身邊的人,對於這種疑似碰瓷的手段很有經驗,當即派人去檢查,若是作假欺詐的就打個半死再送官。發現只是個高燒病人之後,本來是想把他扶到一邊自生自滅好了。

    結果當時的謎樣生物趕時間,沒空發話處理,處理的人不敢擅作主張,就這麼糊裡糊塗的帶回了老街,靠一點湯水挺屍挺了兩天,菜想起好友這個個累贅,準備叫醒問清楚就打發掉。

    結果他倒是認出我來了,好歹我看在這個亂世之旅,居然還能再次相逢的那點可憐概率之上,花點錢給他治傷和調養,就當可憐貓狗一般。只是他傷好之後,似乎要變了個人下定決心,發誓要報答我再生之恩。

    問題,我需要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畫師的報恩麼,不過好在他也不是真的毫無用處,最後我用一個月三緡零花錢家包所有工筆物料的代價,將他簽下來作為我的私屬畫師。

    這次也帶在軍中,每天都要留下幾副寫生,作為我軍旅生涯的某種變相記錄。

    廣府,清泉老街

    一疊子先行寄回去的寫生,也被送到了羅氏大宅的某處書房裡,一張按照人體特別定製的特大號書桌上,翹著兩隻粉嫩的光腳丫子,卻看不到人。

    舒服的仰靠在彈性籐椅上,毫不在意露出大截白生生大腿和裙下風光,做伸直放鬆狀態的謎樣生物,正在一邊看著這些裝訂好的寫生,一邊露出某種小女生的情態,在碎碎唸著。

    「多畫點風景啊混蛋」

    「我要看一群糙爺們於嘛……」

    「老娘又不是**愛好者……喜歡看一群美型肌肉男,腦補他們攪基曖昧

    然後,她又忍不住啐了一口。

    「這是審美觀啊,也實在太惡意趣味了把……」

    「又是圓笠,又是頸簾的,」

    「你這是cob鬼子進村的……」

    「而還是中古霓虹和近代版的混搭亂串……」

    「土壘之戰,這不是鐵炮隊大戰騎兵的長莜翻版麼……」

    「你以為我沒玩過信野和太閣啊……」」你那裡那裡長得像那隻第六天魔王牌燒烤了……「

    自言自語聲中,書桌上堆得老高的賬冊薄籍,代表著成千上萬金錢流水的文書,就這麼被她毫不客氣的墊在腳下,隨著搖搖晃晃的動作,灑落在地上。

    知道名為阿紫的女官,重新送進來的單據,才打斷了她片刻安逸和偷閒。

    「我靠,又要定製服裝,一人寒暑各三件……」

    「為了你這點突發奇想,又要多花了三千緡啊……」

    謎樣生物很是煩惱的搓了搓額頭上並不存在青筋和皺紋,抱怨道

    只可惜這副外表和形象,實在難以服眾,也拿不出檯面去,因此就算她有萬般的手段和見識才具,也只能退居幕後發號施令,一切都只能假借某個男人的名義,才能得以順利行事,就算被賦予了幾乎全能的權柄,又有用處呢,她忙碌的一切只能替人做嫁衣。

    一想到這裡,某種心裡不平衡,再次讓她對著面前毫無一物的空氣抓狂起來。

    「你在外面帶兵遊山玩水爽了……」

    「可老娘為要承擔這種責任啊……」

    當清萌可愛的哀鳴和抱怨聲,從房中傳出的時候,周旁的人都已經見怪不怪的各行其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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