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煉道長生 作者:君煮 (連載中)

 
kevin1217 2013-10-23 22:45:4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29 192812
kevin1217 發表於 2014-8-30 20:14
第二百八十章 逃出生天

那中年男子與老人離了魁元島,在海上疾飛而過。

不過半個時辰而已,兩人側方,遠處天空中,出現一點光華如豆。

那老人尚未發覺,中年男子卻似有所感,扭頭看了一眼,卻什麼都沒發現。

中年男子心中未覺不妥,一把抓住老人的手臂,就要急遁,隨即面色忽然一緊,手中一沉,這老人竟然莫名渾身無力,往下掉落。

中年男子身上青光閃過,一面青色小旗,迎風獵獵,化作丈二大小,鋪展在頭頂,道道青光灑下,將自己與那老人護住,急轉過身來,便見到身後十丈外停了一團光華。

那光華中飛出一隻布袋,一下張開,無數虛影蜂擁而出,將這中年男子團團圈住。

這中年修士並未從這布袋上感受到什麼懾人的威力,卻莫名就心搖神悸,頂上大旗青光立時動盪稀薄。

圍著他的那些虛影忽然微微一分,那團光華中兩隻大手穿出,結成一個印訣,朝他遙空虛按一下。

這中年男子渾身微微發軟,知道不妙,久已忘卻的睡意,卻在這一刻襲上身來,上下眼皮如同灌了鉛一般,沉重得無法控制。

他支持了一息,終於雙目一合,身體癱軟,意識沉沉,那青色大旗重新縮小,懸在中年男子上空。

那團光華忽然一斂,現出一個身材高大,滿面虯髯的大漢。

他面色微微有些發白,伸手一招,將那布袋與那面青色小旗收了,提起中年男子與那老人意識沉沉,破水直入海中。

一個多時辰後,這大漢自海中衝出,那老人與那中年男子卻已不見蹤影。

他在空中略一分辨方向,再次身化光華,不過一會,便見到前方海上,一座小島孤懸。

他徑直落到島上,四處仔仔細細查探。

他將中年男子與那老人先後作為夢引,入二人夢境中。

直到那中年男子靈台被雜念閉塞,走火入魔前的最後一刻,他才知道有人曾預言此人四十三年後必死,頗有些詭異,而那預言之人當年也在尋找這魁元島,便到這島上來看看。

他查探了許久,卻沒有發現什麼異常,連個隱秘之所都沒有。

他心中一直記掛,在那老者夢境中出現的和尚,還有那個不知何時會追上來的羽衣星冠的道人,始終覺得不安,終於還是離了此島,遠遠去了。

等他去遠了,那青衫文士重又現出身形,站在沙灘上,負手而立,看著他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

秦石盤坐在『辟雷木屋』內。

他已在這裡有五年餘時日,只為提升自身實力,為逃出作準備。

他身上唯一一枝可配『金匱元符弓』的『湮妖竹枝』已經用掉了,剩餘的幾支要麼太短,要麼細弱,並不堪用,『金匱元符弓』暫時已無太大用處。

而『上元真形秘旨』這功法沒有『明靈石珠』這等天地靈物之助,只怕需得三十年以上苦修方能修成。

一般蛟蛇一屬的妖物,天賦的肉身之力都非同小可,外面那妖物,只怕已到了合魄大成,肉身之力只有更強,以『上元真形秘旨』與之近戰,風險極大。

故此,他將全部精力盡都放在了『三轉拓神識法』第一轉上。

至於這裡的陣法,他在這種情況下,根本沒有分薄時日、心力去深究。

五年餘全心苦修,到了今日,他泥丸識海內終於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無念無想,靜寂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他識海內,原本充盈的神識,一瞬間忽然低落許多。

秦石輕輕吁了一口氣,睜開眼來。

終於成了!

剛才識海中神識低落,並不是因為耗費所致,而是他的泥丸識海已經整整比之前擴大了一半有餘,導致原有的神識不夠充盈。

秦石心中沒有一絲異動,又靜坐了數日,將神識重新盈滿識海。

『周天定星鍾』自他眉心衝出,懸浮在身前。

虛空中,一點光芒忽然亮起,瞬息便勾勒出一張複雜的陣圖。

『七曜星羅陣圖』!

這陣圖一成,『周天定星鍾』鍾身上一處,忽然浮起一片小小的星河,其中隱約有七點星光閃耀,隱然與這陣圖呼應。

那陣圖徑直往這星河上一附,緩緩融了進去。

隨著這陣圖的融入,這片小小星河中的七點光芒漸亮,漸漸透了出來,將整片星河籠罩在裡面,朦朦朧朧有些看不清楚。

一個時辰後,鍾身上光芒忽然一收,那星河重又現了出來。

只是這一次,這星河中,那七點星光,不再固定不動,卻按照一種玄奧的軌跡,在星河中旋轉移動。

這七星轉動,看似極為緩慢,但其中卻隱約不斷生出無數變化,難以捉摸。

秦石指掌翻飛,瞬息便是三百六十個印訣,合一個周天之數,印在鍾身上。

『周天定星鍾』『嗡』的一聲輕響,打破了『辟雷紫木』屋中的寂靜。

那星河忽然一收,斂入鍾身。

秦石靜靜體悟著『周天定星鍾』的變化,眉頭微微一動。

『七曜星羅陣圖』他早已通透,『周天定星鍾』更是他的本命法寶,兩者相合後,其威能的變化,早已瞭然於心。

但讓他更為在意的是,在『周天定星鍾』上『七曜之星』部位,竟似有了一絲生氣。

這一絲生氣若有若無,細弱到了極致,若不是『周天定星鍾』是他的本命法寶,他也絕難感應到。

但就這極細弱的一絲生氣,卻讓『周天定星鍾』顯得已不再完全是死氣沉沉之物。

秦石嘴角微笑,手中托著周天定星鐘,站起身來,將『辟雷紫木』屋穹頂上自己所設的陣法撤了,看了一眼上方,身上一道劍光衝出,一化為六,環繞身周,身形一動,沿著五年前辟出的通道往上而去。

那陣法化出的白光再次閃現。

他一點不敢大意,依舊如同五年前一般,阻斷風水流向一瞬,一衝而過。

島外,原本朗朗晴天,風和波靜。

就在秦石衝過白光的一瞬,小島四周,海浪驟然大作,天空忽然一暗,現出一條身長三四十丈的龐然巨物,在空中盤繞蜿蜒,一顆頭顱低垂,一張口吐出一顆圓珠,逕直往那深洞落下。

一時間妖氣漫天,海中浪頭再次高卷,一波接著一波,衝起十數丈高下。

一道星河忽然出現在深洞上方,直衝而上。

那圓珠被星河一衝,妖氣暴漲,竟不停滯,便破入星河內。

便在此時,星河中七點星光亮起,將那圓珠圍住,道道星光曜出,照在這圓珠上,將這圓珠定住。

這圓珠在星河中依舊往下而落,但那七點星光,依著一種奇妙的軌跡轉動,隨著圓珠震動,變幻不定,這圓珠速度大減。

天空中,那妖物兩隻巨大的眼睛死死盯著下方。

自秦石現身後,她血脈內的感應已經強烈到了極點,她要的東西,必定就在此人身上!

她經歷了當日一戰,已經對秦石重視到了極點,加之欲得之物就在眼前,便打定主意,必要以雷霆一擊,將秦石拿下,不讓他有機會施展當日那張長弓和湮妖竹。

她一出手已經動用了自己元丹如今能動用的的八成之力。

這八成之力,已是她目前能動用的極限,剩餘兩成她要用來鎮壓傷勢。

以這修士當日的修為來看,五年餘時日,並不足以讓他的修為強到能夠抵擋這一擊。

但此刻,她目中只見到那星河朦朧,其中七點星光璀璨,她的圓珠在那七點星光中如陷泥沼,雖未受到星光的損傷,但要完全突破星光的封鎖,卻也非一息內能做到。

無論如何,一定要得到那東西!

只要將這人類修士滅殺,得了那東西,回到『炎陽洞府』去,傷勢到時不是問題!

她瞬間作了決定,一咬牙,終於動用了鎮壓自身傷勢的餘力。

秦石就在星河之下,心念電轉。

這顆圓珠應該就是這妖物的元丹。

在他估算中,以這妖物的修為,元丹威力盡數施展理應不止於此。

『周天定星鍾』能定住這元丹,給他逃脫的時機,是他計算中的事。

他本只想爭取一線時機遁走而已,卻不想這妖物的元丹竟然一時脫不出『周天定星鍾』的星河去。

其中必有原因!

他此刻進退有據,心中大定,『周天定星鍾』有了『七曜星羅圖』相合,還可生出一些變化,但他卻也不願冒險,身形正要模糊消失,那圓珠忽然威力再漲,星河動盪,七星已定不住那元丹。

秦石就在消失前的一瞬,掌中現出『周天定星鍾』,一指彎曲,輕叩在鍾身上。

『當』的一聲清響,裊裊而出。

四周海浪停滯,星河內,七顆星光中,其中兩顆光芒大放,一瞬間撞在那元丹上。

轟然一聲,海波破碎,星河消失,但漫天的星光耀眼四射,其中夾雜著道道妖氣。

星光只是一瞬,便隱滅下去,秦石已經失去了蹤影。

天空中,那妖物身軀抖一抖,低吟一聲,微微一折,也消失不見。
kevin1217 發表於 2014-8-30 20:21
第二百八十一章 乘勢反殺


秦石出得那島,身化虛影,往前急遁。

那妖物比秦石慢了一線才追出,與秦石之間就相隔了五十餘里,只以神識緊緊鎖住秦石,自身隱在一團雲霧中,跟隨在後面。

秦石也不入海,只在高空中遁走。

對劍九殺可以憑借『玄水珠』入水逃遁,但對上蛟蛇一屬,隨便入水,只是徒長其氣焰而已。

揚長避短,因敵而異,長短之別,並非是一成不變的。

秦石遁了數息,便知道那妖物的遁法,比不上出身上玄門的劍九殺,比自己已修到第四重的『化影明光遁』要稍遜一點。

他之前在那島上,便已發覺那妖物有些問題,此刻反以神識窺那妖物,便發現了不對。

雲霧中,那妖物形似蛟龍,長長的身軀上卻沒有鱗甲,只在額頭正中之處,有三片巴掌大的鱗片,兩大一小。

但此刻,正中那小片的鱗甲上,出現了一道裂痕,上面附了薄薄一層寒冰,裂痕中現出一條白線,突突直跳。

這片鱗甲不斷一開一合,輕輕扇動,刺骨的寒意,隨著這鱗甲的開合,散出這妖物體外。

秦石清楚,這妖物身上的這些變化,卻是之前在那島上沒有的,只與自己短短一戰,便顯了出來。

他在島上,對這妖物唯一的攻擊,便是以兩道星光撞中她的元丹,以這妖物的修為,雖能對她有一定影響,卻應還不能傷到其根本,其中定有玄虛。

他略一沉吟,心中有了決定。

那妖物心中急迫,以她的修為也有些按捺不住。

她不顧傷勢,動用了元丹全力,卻依舊沒能將這修士留在島上,被他逃了出來。

要知道,妖類元丹乃是其畢生精華根本,輕易不能動用,若非她身上威力最強的本命靈峰早被秦石一箭重創,不堪大用,她也絕不會用上元丹。

但用了元丹,卻沒達到她預想的目的,她的元丹先被這修士的星河困住,又被兩顆星芒撞中,受了震盪,傷了些元氣,卻將她的傷勢引發了起來,對她來說穩妥的做法,應該是立刻回到炎陽洞府去。

但那東西就在這修士身上。

若被這修士走脫了,她這麼多年的苦苦期盼,便要化為烏有,還可能有隨時惹來大禍臨身,故此她明知道這修士化出的星河神妙,另外還有一張尚未動用的黑弓,卻依舊冒險追了上來。

這人手段再強悍,也不過是個修為不如她的合魄修士,總比遠在南域妖族的寒月離那已成就元神的賤人要好對付。

她自己知道自己的情況,已經到了這一步,只有快些趕上這人,畢其功於一役,付出再大的代價,也要將那物取到,然後盡快回到炎陽洞府去。

一人一妖,一前一後,橫空而過。

一個多時辰過去,這妖物額頭中間那片鱗甲上的白線,越跳越是厲害,寒冰已經蔓延到旁邊兩片鱗甲上,身上寒意越來越濃,身軀已遏制不住輕顫,所過之處,天空中竟然凝結出雪花。

她心中已有些不安,知道自己身上的傷勢被引動,又全力追趕這修士,無暇全心鎮壓,已經漸漸有加重的趨勢,需得要盡快回到炎陽洞府去。

不過她肉眼已經能依稀見到前方秦石化成的虛影,心中算算半個時辰內就能追上了,時間足夠她趕回炎陽洞府,便將心中雜念拋去,堅定了心念,一意追趕。

但不過一刻而已,前方的秦石忽地一停,回轉身來,右手中抓了一張黑色長弓。

這妖物身體到了秦石前方數百丈處停下,心神立時凝聚到了極點。

她對這弓有種說不出的懼怕感覺,五年前猝不及防之下是如此,如今她一直在防備此物,但真正見了這弓,心中懼意卻依舊不改。

秦石面色淡然,左手中現出一樣東西,卻是不是『湮妖竹』,而是塊白色玉片。

這妖物體內來自血脈的感應,在這霎時強烈到極點。

就是此物!

她雙目猛地一張,那極度的渴望剛剛出現,隨即便化為驚怒。

便見到秦石停都不停,將這玉塊往後方上空一拋,一道青色劍光衝出,緊隨其後,向這玉塊直劈而去。

這妖物剛被玉塊的突兀出現所震動,隨即見到秦石竟然要毀了這玉塊,心中一緊。

她之前謀劃的在追上秦石後,如何躲避應付那黑色長弓,如何躲避那能散發星河的法寶,如何冒險一搏也要拿下秦石,等等一切設想,俱都落空。

她明知道秦石必有所圖,但卻已來不及細想,身上妖氣暴漲,張口吐出元丹,撞向青色劍光,身體盤成一團,將要害盡量護住,身前又現出一座小山峰,閃了一閃,往秦石撞去。

她此舉冒的風險巨大無比,拼著以本命靈峰與天賦的強大肉身受秦石一箭之危,就算再行受傷,也要爭取到時間,阻住秦石的後續手段。

她的肉身強橫,而人類修士受先天所限肉身大都脆弱,根本無力與她抗衡,在她心中,她的速度比秦石快,只要秦石被她撞到一點,便是個死字。

這與她之前的設想已完全不同,但為了在青色劍光之前,奪下那白玉片,這已是她這短短瞬間能想到的最好方法。

但下一瞬,她身體一撞而過,沒有受到任何攻擊,沒有撞到任何東西。

一道星河鋪展在她斜上方,籠住她的元丹,白玉片懸停在星河中。

星河上方一個青袍人影,手中托著一口大鐘,一指叩響鐘身。

她立時知道發生了什麼,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

『當』的一聲輕響傳出,星河中五點星光大漲,同時撞在她元丹上。

星河消失,但漫天星光耀眼璀璨中無數妖氣紛亂四溢。

一聲痛苦低沉的輕吟響起,星光斂去,秦石與那妖物都已失去了蹤影。

那妖物原本所在之處,只殘留一片刺骨的冰寒,延伸到下方海中,竟有許多雪花紛紛而落,海面上結了一層薄冰。

數千里外的深海中,一條無鱗蛟龍急速在水中穿過。

她自頸脖以下,小半個身子上,都已經結了一層冰霜,巨大的雙目中都是痛苦,只竭力在水中遊走。

她身後,秦石遠在十餘里之外,一手中握著『玄水珠』,以神識鎖住她,緊追不放。

他自發現那妖物有問題後,又觀察了一個多時辰,自覺遁法比這妖物快,又有周天定星鍾為憑,方才以擊毀那白玉塊為引,『金匱元符弓』虛張聲勢,震懾那妖物,打亂她的心緒,再以『周天定星鍾』五道星光撞中她元丹。

他也不過是再試一試,這先後七道星光,實則已經消耗了『周天定星鍾』八成星力,他再使不出第二次,若這妖物還是一意追來,他便只能憑『化影明光遁』遁走了。

而他嘗試的結果,便是這妖物拚命收回元氣再損的元丹,主動返身入海遁走,身上冰寒更盛。

秦石自來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一路追了下來。

這妖物入水後,初始的遁速的確快了許多。

他有『玄水珠』之助,在水中,速度雖還比這妖物快了一線,卻極有限。

而這妖物修為太高,他『周天定星鍾』只餘兩成星力,也不敢立時就全力追上緊逼,十餘里的距離,萬一有變,也能有充裕的時間,隨時出海遁走。

那妖物入了水中,依舊擺脫不了秦石,全力遁逃了半個時辰後,便覺身軀漸漸僵硬,已保持不住遁速。

沒有『炎陽水府』之助,她如今以損了元氣的元丹,已難以遏制舊傷復發,更何況,那人類修士就緊跟在後面,給她巨大的壓力。

以她如今的情況,根本無法甩開這修士,去到『炎陽水府』。

這樣下去,那修士都不用動手,她自己就積重難返了。

她其實也自知,就算真能進到『炎陽水府』也沒用,以這修士能穿越那島上的陣法來看,『炎陽水府』的守護陣法,對他來說,只怕是個笑話,只讓他再空得那水府中的寶物而已。

她身形一頓,停了下來。

十餘里外,秦石也是一停,身上一道青色劍光衝出,一化為六,破開海水,縱橫穿梭,直取這妖物。

這妖物輕歎一聲,知道秦石看透了她的情況,就算不能傷到她,也一直要給她壓迫,不讓她有機會療傷恢復。

她身上衝出一座裂痕遍佈的小山峰,自己盤據在山峰上,抵禦六道劍光近身,神識傳音道:「那記有『三生石』的石碑在我兒之處……」

秦石劍光不停,淡淡道:「我自會去取來辨明真假。」

這妖物一邊竭力鎮壓傷勢,一邊抵禦劍光,口中道:「我若死了,我兒自會知道,他不會再留在偃月灣等你過去。」

秦石劍光不停,淡然道:「他騙了我一次,給了我一張海域圖,我便總有辦法找到他。」

這妖物頓了一頓。

秦石這話聽來平淡,卻沒有一點要和她商量的意思,其中深意難測,她不解秦石如何能找到她兒子,心中卻隱隱覺得不妙。
kevin1217 發表於 2014-8-30 20:29
第二百八十二章 臨終遺言


那黃衣女子雙膝碰到小山峰,臉上抽動,似是這麼做,對她來說艱難無比。

她沉默了許久,才道:「我為自己道途掙一線機緣,致使如今無路可走,只是天要絕我,我心中其實不悔。道長因我所為,定要我死,我也無話可說。我得不到那玉片,就算傷勢痊癒,數百年來的忍辱負重,苟且偷生也毫無意義,不過生不如死而已。我死前只有一事相求,望道長能答應我。」

她聲音微微顫抖,語氣複雜無比,但其中獨獨沒有懼怕,最多的卻是發自心底的無盡絕望與冰涼,似是連她身上散發的刺骨寒意也無法掩蓋。

秦石一言不發,劍光卻沒有稍停。

黃衣女子見秦石恍若未聞,自顧道:「數百年前,我被人所逼,帶著我兒逃出南域妖族之時。那時,他尚還靈智未開,什麼都不知道,就連小妖都算不上。這麼多年來,他跟著我顛沛流離,朝不保夕。自開靈智後,知道了妖族大仇,又日日提心吊膽。後來他修為有成,卻只一心為我奔波,冒險居於人族之地,從未過過一日舒心的日子。

我兒一切所為,都是我教授他的,大錯在我。我今日不能倖免,妖族大仇已成雲煙,回想一生,最對不起的,便是我兒。若道長尋得他時,求能放過他一條生路。」

秦石根本不為所動,他自來對敵,從沒什麼好奇心去管些與自己無關之事,更從不妄動什麼惻隱之心。

何況這妖物修為實則比他高許多,若不是自身出了問題,就算『周天定星鍾』七星連撞,最多讓她元氣大傷,也不大可能擊敗她,只怕逃命的那個,是他才對。

而如今這妖物雖到了這種地步,還能抵禦他的劍丸,他心神沒有一絲鬆懈,甚至作好隨時遁走的準備。

那黃衣女子見秦石不答,緩緩道:「我那孩兒血脈太過稀薄,不可能有大成就,日後也只能止於合魄,根本成不了元神,我死之後,他更不能成為道長的威脅。請道長能放他一條生路,不用道長動手,我自絕於此。」

秦石一直以為這妖物還有什麼後手,此刻聽她連『自絕於此』的話都說出來了,也不由有些詫異。

他想了想,道:「那石碑上,是否真有三生石的線索?」

黃衣女子道:「如今我的情況,就算發下道心因果誓言也沒什麼意義。我說有或沒有,道長依舊要去找他親自取來一看,不是麼?」

秦石沉吟一下,已經大致知道,只怕那石碑是真的,但以此要尋得『三生石』定是極難的事,或者連線索都算不上,否則這妖物大可以那石碑為交換,直接換取那玉塊了。

她如今這麼說得語焉不詳,卻還是想著負石丈人能夠逃走,但若萬一真有一日,負石丈人被自己找到,也可在面對自己時,憑那石碑,或能多出一點倚仗。

不過她算得也不錯,秦石無論如何,還是要親自取到那石碑,親眼看一看。

她這是自知必死,在連續給負石丈人留下後路。

秦石淡淡道:「先不說他誆騙於我,我便有理由殺他。何況,我若放他一條生路,他若定要尋我報仇呢?他日後修為成不成,我尚不知道,但若換了你,會不會留下後患?」

黃衣女子道:「你可讓他發道心因果誓言。」

秦石笑了笑,道:「你今日可以為他自絕於此,它日他若也什麼都不顧,便是不要性命,也要為你報仇,道心因果誓言又有什麼用?」

黃衣女子聽了這話呆了一呆,原本淒涼絕望的眼中竟是生出一點明亮,喃喃道:「這孩子……他會麼?」

她沉默一下,道:「若我有法能讓他順了道長心意,對道長絕不留後患,道長能否應承?」

秦石道:「看他日後所為,或可考慮。」

黃衣女子忽然伸手,按在額頭,身體劇烈顫抖,過了多時,才放下手時,手中多了一片鱗甲,道:「我到了這一步,道長也不以我兒脅迫我,來向我要求什麼,卻憑本心坦陳己見,反比我見過的許多人、妖好了許多。

如果我兒真有一日落在道長手中,必已俯首就擒。道長便將這片鱗甲給他看過,以對他施以上面的訣法。日後,他便能沒有煩惱,過得過一生,或許也是好事。道長也不必擔心他再會說出什麼來。」

她馭動身下的小山峰,稍稍逼開秦石的劍光,將小山峰遠遠送出了數十里外,懸在水中,卻不是朝向秦石的方向。

秦石身外現出一個幽藍水罩,理都不理那裂痕遍佈的山峰,也不說話。

這黃衣女子知道這修士心性堅定謹慎,多說也無用,只自嘲一笑,身上忽然妖氣大盛,翻滾洶湧,一霎時到了難以想像的地步,在水下化作了一個龐大的妖氣團。

秦石劍光一收,再倒退十數里,神識緊緊盯著那妖氣團所在之處。

那妖氣中亮起一點光芒,卻依稀乃是這妖物的元丹。

那妖物的聲音傳了出來:「當日不成妖時,雖有凶險,卻只渾渾噩噩,尚可自由度日。靈智開後,每步走來,都坎坎坷坷,艱辛難言。世間險惡,一切易變,苦修一生,蹉跎千年,只因信了一人,卻落得半生只疲於躲命,至於到了今日這般地步,回想起來卻不記得幾日輕鬆的日子。到底是修道好,還是做個懵懂蠢物好?細細想來,實在可笑!可歎!可悲!」

她話音一落,便是一聲長歎。

那元丹忽然光芒大漲,直透妖氣之外,如同在水中出現了一團烈日。

不過這烈日一閃便即消逝,無聲無息中,一股龐大無匹的力量向四面八方擴散,所過之處,海中一切盡成粉末,海水被撕扯得暗流激盪,漩渦無數。

秦石再退十里,六道劍光護體,擋過了往這方向來的衝擊。

過了許久,海中才漸漸平靜下來。

那妖物所在之處,空空蕩蕩,早已沒有了她的身形。

遠處那小山峰忽然化作無數碎石崩塌,一片鱗甲顯露了出來,靜靜懸在水中。

秦石靜默。

這妖物竟然真的自爆元丹!

像她這樣的大妖,又身有異種血脈,一身血肉筋骨,都大有用處,但她選擇了自爆元丹這種方法,將肉身一併消去,顯是不願遺軀受辱。

但她卻在臨死前一刻,以本命靈峰護住了這片鱗甲,殘留下來。

秦石神識掃過那鱗甲。

這鱗甲上沒有任何靈光,連妖氣都已經不存一絲,只是正反兩面,都有許多鮮紅的字跡,竟是鮮血寫就。

一面乃是幾個大字:「見母命鱗,如見母面,事不可為,不必勉強,枉送性命。母只盼汝能不必再為母憂愁,忘母之時,便是忘憂之時。披鱗帶甲,或能無憂渡得數百年」

另一面,卻是記了一篇法訣,喚作《離幽散靈訣》。

這篇法訣,卻有些奇特,乃是人族功法,在元洲更是大大有名。

這是上玄門陰羅宗的功法!

傳說對他人施展此法之後,可以讓他人靈智閉塞,記憶逐漸消散,陷入混沌,一身修為也會隨之散去,快慢之間,只依施術之人自身修為高低掌控,快者立時便可發作,慢者當時不自知,卻可拖上數百年之久,中術之人若非對魂魄一道頗有造詣,極難發現,更難化解。

這妖物竟然會有陰羅宗的功法,卻也不知道她是哪裡弄來的。

她臨死前說若秦石有一日擒下了負石丈人,便對他施展的,竟是此法。

回想她自爆元丹之前所說的話,和留在這鱗甲另一面上的字跡,原來她想負石丈人萬一不幸被自己擒住,便重新回到靈智開啟前,做個蠢物,也能保住性命,這法訣不無她用來交換的之意,只是秦石到時是不是一定會對負石丈人施展這法訣,便不是她能控制的了,這只是她為負石丈人留下的最後一步安排。

『忘母之時,便是忘憂之時』,原來是這個意思。

這妖物死前,最大的希望,其實還是希望負石丈人能夠逃脫,卻又為了負石丈人一步步留下許多後路,直至這《離幽散靈訣》,只怕與她們的經歷有關,其中苦心外人難以理解。

秦石以劍光將這鱗甲捲到手中收起,輕輕歎了口氣,出了海面,沖天而起,重新往那小島而去。

他的『周天定星鍾』,耗費了八成星力,需要重新吸納星力恢復威能。

在這點星海中,還有劍九殺這樣的修士可能也在找自己,劍菩提也不知在哪裡。

他今日能逼得這妖物自爆元丹,完全是這妖物貪圖那玉塊,不顧自身舊傷,一意追來,被傷了元丹元氣,引動了舊傷復發所致。

劍九殺出身上玄門,更不像這妖物有什麼舊傷,只怕『周天定星鍾』七星連撞,也無法重創他,但持之遁逃,應該還能做到。

他如今沒有合適的『湮妖竹』搭配『金匱元符弓』,將『周天定星鍾』盡快恢復,便是重中之重。

至於負石丈人,若所料不差,定是已經知道那妖物已死,不會再留在偃月灣,否則這妖物也不會這麼安排。

再說,從這裡趕去偃月灣,並不是一兩月能做到的。

要找負石丈人,並不急在一時,先以護全自身安危為重。

那小島孤懸在點星海深處,看來除了負石丈人母子,也沒什麼人知道,正是個恢復『周天定星鍾』的好地方。
kevin1217 發表於 2014-8-30 20:35
第二百八十三章 自投絕路


天空陰沉,雲密星稀,月亮被雲朵遮掩,時隱時現,朦朦朧朧。

暗沉的天空中,一道光華急速閃過,光華內卻是個虯髯大漢。

他自那日被劍菩提傷了心神後,每過一段時日,便會在不經意中恍惚入夢,見到那羽衣星冠的道人。

他知道這是那道人利用他心神受損,想要入他夢中。

他雖有『驚夢玉蟬』之助,每次都能及時醒來,卻也知道,那道人一直在追索他,迫得他只能不斷遁逃,不敢在一處停留多時。

他本就心神有損,而這種有個不懷好意的元神修士離他越來越近的巨大壓迫,讓他這數年來一直沒有功夫選個安全的地方好好休養心神。

要知道休養心神,最講究靜心寧神,他這樣一直處於疲於奔命的緊張中,反倒弄得自己更加心力交瘁,雖有『妙素白蓮』這種能撫慰心神的寶物在身,也只能讓他的情況不急速惡化下去。

他半日之前,從上一次夢中驚醒,一路慌不擇路逃遁,腦中還依舊殘留著『驚夢玉蟬』煩躁難聽的鳴叫,心中的那一絲驚悸惶然卻纏繞難去。

這些日子來,他入夢的次數越來越多,間隔越來越短。

這說明,那道人已經離他越來越近了。

他心中恐懼,卻不知究竟要逃到哪裡去才好,越想下去,心中便越發焦躁。

忽地,他泥丸宮中的『妙素白蓮』毫無徵兆之下,光芒一漲。

這白蓮自入得他泥丸宮以來,從來也沒有過這種變化。

他如今乃是驚弓之鳥,首先便想到了這白蓮的原主人劍菩提,神識立時散出,四下裡查看,卻也發現不了什麼。

『妙素白蓮』的光芒不熄,竟好似是生機勃發一般,效用竟也增強了一點。

光芒撫慰之下,他心中焦躁便去了一分,心神隨之一定。

這『妙素白蓮』他曾仔細檢查過,並沒有發現一絲被人祭煉過的痕跡。

若說劍菩提這樣還能有其他秘術感召這白蓮,那當日他面對劍菩提之時,更被傷了心神逃走,那時劍菩提已破了他下的桎梏,當時便該以此追了上來,不該被他輕易就脫身逃走,更被他帶走了那真魔宗的布袋法寶和那一片他至今也不知為何物的黃葉。

而他這數年來,一直在躲避那羽衣星冠的道人,從來也沒遇到過劍菩提。

更何況,他之前以兩個三十六島的修士作為夢引之時,就得知劍菩提曾在那附近出現過,為了避開這和尚,才急忙離開。

在那附近,這『妙素白蓮』也只如往常一般,反倒到了這裡,距離已極為遙遠,就發生了變化。

連他師尊身為元神修士,也要靠入夢才能追索他,以劍菩提的修為,不可能毫無跡象就一直跟他到這裡,一路都沒有動手,反倒在這時候顯露了痕跡,開始感召這白蓮了。

以此來看,劍菩提應該無法感召『妙素白蓮』才對。

這大漢感受著『妙素白蓮』光芒越來越盛,原本受創的心神大得撫慰,寧定了許多,似是『妙素白蓮』的生機功效正在被一點點激發出來。

『妙素白蓮』乃是天地生成的靈物,又出自佛門,這點星海中傳說萬年前,也有佛修駐留,難道那些佛修殘留了什麼靈物在這附近,與這『妙素白蓮』有關係麼?

心神受損,困擾了他許多年無法解決。

若這裡真有什麼東西能激發『妙素白蓮』的生機功效,對他來說,是瀕臨絕境中忽然遇到的天大好事。

或許,那東西更是在『妙素白蓮』之上的靈物呢?

他實則已快走投無路,此刻『妙素白蓮』發生的變化,對他來說便如同溺水之人,忽然抓住了一物,即便是根稻草,也不會輕易鬆開。

現下最重要的,便是能將心神盡快補全,這樣才有希望逃出他師尊的追索。

既然『妙素白蓮』的變化,不大可能是劍菩提所為,便無論如何,要去找一找原因。

他在空中盤旋許久,終於確定『妙素白蓮』的感應,來自西北方,重新身化光華,破空而去。

……

夜色沉沉。

小島上,秦石散座在一座矮山之巔,閉著雙目,感應著大量肉眼難辨的星力自天空中垂下,注入身前一片瀰漫的星河中。

星河中,有七點星光不斷移動變化,反比天空中稀稀落落的幾點星光耀眼許多

『周天定星鍾』沐浴在星河中,浮浮沉沉。

這法寶自與『七曜星羅陣圖』相合之後,吸納星力的速度,已遠非之前可比。

他已在這裡六日,『周天定星鍾』威能已經幾乎盡復,只要再有一日洗練,便能恢復如初,若是換成星力強盛之時,只怕三四日便也夠了。

『七曜星羅陣圖』其實可衍生許多陣勢變化,但七星連撞,爆開積蓄的星力傷敵,乃是其中威力最大,也是最為直接的一種。

秦石這一次,面對那修為強過自己的妖物,選擇了爆開星力,七星連撞那妖物元丹,是在發現了那妖物的弱點後,有意施為,便大傷了那妖物元丹元氣,逼得她舊傷復發,自絕於海底。

《諸天妙有洞極真經》中,還有數張陣圖,可與『周天定星鍾』相合,只是秦石如今修為不到,識海在進階元神之前,不能再拓廣,暫時無法修習。

夜籟寂靜,除了拍岸的浪聲,便再無其他聲響。

忽地,秦石泥丸宮中的『三妙青蓮』蓮實動了動,接著便開始緩緩旋轉起來。

『妙素白蓮』!

劍菩提居然出現在這海域附近。

秦石微微笑了笑,也不去管,靜坐等候。

時已漸漸過了中夜。

秦石忽然睜開眼,微微有些詫異。

星河霎時盡數斂入『周天定星鍾』鍾身,這鍾化道光華投入他眉心不見。

他如今神識大漲,遠非同階修士可比,早已發現了有人正朝這裡而來,不過此人卻不是劍菩提,而是個從未見過的虯髯大漢,但『三妙青蓮』蓮實的感應,確確實實就是來自此人身上。

難道這世間還有一朵『妙素白蓮』就在點星海中,被此人所得麼?或者,是劍菩提已經出了意外,『妙素白蓮』被此人取了?

就此人遁法來看,應該也是個合魄修士,但他遁法也只普普通通,比那自爆的妖物還要差了一些。

那大漢尚還不知自己已經被秦石大致看透。

他神識遙遙發現前方有座小島,那島上一座矮山之巔,坐了個三縷長鬚,面容清的青袍道人。

他原本以為能找到什麼前人遺跡,進而尋得靈物,卻不想在這裡發現一座小島,而島上上,早已有人在了。

這青袍道人隨意散坐在那矮山上,就有種淡然飄逸的感覺,是他在點星海見過的修士中少有的,不過此人氣息在他感應中,也就是還丹境界而已。

常常有這種自恃修為的修士,到點星海深處來,或尋找天材地寶,或尋找前人遺留的洞府寶物,或想尋得一處清淨無人的地方清修,許多都狀似世外高人,其實大都不過還丹境界,合魄修士都是極為罕見的。

這大漢已經確定『妙素白蓮』的感應,就來自這青袍道人身上。

他從來都不知道點星海中有這島嶼,而這島上看起來靈氣稀薄,都是亂石,也不像是個適合修煉的地方,但這道人就是駐在這島上,難道他在這裡有什麼發現麼?

不過他現在關心的是『妙素白蓮』感應之物,其他並不多想。

看這青袍道人的氣質,心性應該也差不到哪裡去,便先將這道人擒下,作為夢引,既可以借他修煉,又可以將他所知的秘密都掏出來。

他停都不停,身化光華,到了秦石身後百丈。

光華中飛出一隻布袋,到了秦石頭頂,無數虛幻的人影,蜂擁而下。

光華內,大漢手中結了個印訣,正要探了出去。

便在此時,暗沉的天空中,一道星河忽然憑空出現,一掠而過,所過之處,那些人影停滯。

這大漢剛露出震驚之意,便被星河掃到一點,身形微微一滯,一道青色劍光已經填滿了他雙目。

他身上忽然傳出一聲呼嘯,一柄刻滿花紋,閃著青銅光澤的古樸巨斧現出形體,擋在劍光之前,竟還將星河阻了一阻。

這斧一出現,他身體一掙,正要不顧一切抽身遁走,忽然眼前一花,已經身陷一片朦朧的星河中。

星河內,七道星光亮起,將他與那巨斧俱都照住。

那巨斧在星光中劇烈掙扎,散出光芒護住他,即便如此,他的身體也已經遲緩到了極點。

那道青色劍光停都不停,輕輕點在那巨斧柄上一處,劍氣直貫而入,逕投這巨斧中樞所在。

巨斧光芒忽然一斂,不再掙扎,被青色劍光一卷而走,落入秦石手中。

這巨斧乃是這大漢的本命法寶,被秦石一下就破了,他心神再次大損,身體巨顫,一張口,吐出一大口鮮血,立時面如死灰,被星光徹底定住,再不能動。

秦石將巨斧收了,又伸手摘了空中的布袋,眉頭微微動了動,便見到那大漢雙目一閉,竟就在星河中頭顱低垂下去,渾身流動緩慢的真元和身外氣息驟然收斂,呼吸變得均勻如同常人,居然睡著了。

這太過詭異!

大漢這一刻的變化,並不是他所為。

這一幕似曾相識。

《浮生化夢心經》!
kevin1217 發表於 2014-8-30 20:42
第二百八十四章 身在何地


秦石眉頭微皺,並不收起『周天定星鍾』,一步跨出,到了星河內,一指點在這大漢眉心。

這大漢的泥丸宮中,『妙素白蓮』正散發著白光外,其上竟還趴著一隻白玉蟬。

秦石知道這白玉蟬雖然活靈活現,栩栩如生,但卻只是形如玉蟬,並不是活物,應該是奇異的寶物。

他正要將此物取出來看看,那白玉蟬猛然發出一聲『呲』的鳴叫,充斥了大漢泥丸宮。

那大漢呼吸微微一亂,眼皮抖動,睜了開來。

秦石微覺驚異,這白玉蟬竟似能將人從夢中喚醒,卻連他也不識得為何物。

這大漢剛一醒來,身不能動,見到身前的秦石,目光死死盯著他,其中之意複雜難言,隱帶恐懼、解脫、不甘,竟似還有一絲嘲笑。

秦石微覺不妥,想都不想,一把抓住他頭頂天靈,立時開始搜魂。

他急速看過這大漢記憶,面色漸漸肅然起來。

便在此時,大漢的泥丸宮中,忽然現出一個赤紅符文,一下壓在那白玉蟬之上。

那大漢天靈還被秦石抓在手中,就在這被搜魂的當口,竟然又睡了過去。

那白玉蟬又是一聲鳴叫,不過這一次它被那赤紅符文壓住,鳴叫之聲斷斷續續,那赤紅符文只微微一蕩,便又穩定下來,那大漢卻再沒有醒來的跡象。

秦石臉上微微一變。

就這赤紅符文一出現,這大漢記憶中忽有無數雜念翻湧上來,不知有多少人物的經歷生平交替閃現,其中還夾雜許多光怪陸離之事。

大漢渾身發抖,一瞬間就走火入魔,記憶隨即開始消散,七竅中鮮血留下,生機急速流逝。

秦石雖未看清這大漢的全部記憶,卻已經大概知道了大漢的經歷和他印象最為深刻的幾件事,更知道將要發生什麼。

他立時鬆開這大漢天靈,一手將他的乾坤袋摘了,點在他眉心的一指往外一引,將『妙素白蓮』自這大漢泥丸宮中取出來,正想去再去收那白玉蟬。

壓在這白玉蟬上面的赤紅符文光芒忽然一漲,上面現出一個赤紅光芒化成的道人形象。

他這一下竟沒能引動白玉蟬,那道人的形象卻瞬息就清晰許多,那白玉蟬半個身子都被染成了赤紅色。

秦石心中警兆急升,立時棄了這白玉蟬,往島上當日自己辟開的深洞而去。

那大漢泥丸宮中的白玉蟬身上,忽然出現無數裂痕,四分五裂。

那赤色符文上的道人面目已經清晰無比,一下自大漢天靈脫出,朝向秦石,卻立時陷入星河中,被七道星光照住。

忽有三道星光動了一動,同時撞在那赤紅符文上。

秦石也不看結果如何,漫天星河驟然一收,將那島上陣法化出的白光定住。

他辟開白光,一穿而過,逕直落到辟雷木屋正中的傳送陣上,將自己當日取下的佈陣材料重新按上。

就在這一刻,那大漢身邊,虛空微微扭曲,一股龐大到難以想像的威壓,憑空出現,直往深洞中透了下來。

陣法白光重現,將那威壓擋住。

辟雷木屋中,傳送陣驟然光芒大放,將秦石身體蓋過。

深洞口,現出一個羽衣星冠的道人

他目光深邃,看著下方的白光,也見到了白光正中的一個孔洞。

不過兩息而已,他大袖輕起,拂在旁邊的石壁上。

白光忽地一斂,下一瞬,他已經出現在辟雷木屋中那傳送陣上。

這傳送陣卻再沒有任何反應。

秦石再現出身形時,已經踏在另一個傳送陣上。

他伸手一招,同樣自這傳送陣邊緣上,起了一件佈陣的材料,將這傳送陣與另一頭斷了聯繫,這才神識散出,一直緊提著的心,終於鬆了下來。

原來他身處之地,是個海底石窟,唯一的出口曲曲折折,沒有一點人為的痕跡,竟是地勢天然,沒有海水能進來,週遭也沒什麼禁制陣法。

他瞬息找到了出去之路,破海而出。

海上正值黎明時分。

秦石懸在空中,迎著海風,看著遠方海平面上,若隱若現的陸地輪廓,原來這裡竟已經接近海邊,心中微微一驚。

他原來身處點星海深處,到處是茫茫大海,而他往來的傳送陣,不過五六尺大小而已,他原以為應該傳送不了多遠,卻沒想到出來時已經到了大海邊緣。

他通過了傳送陣來到這裡,也不知道如今到底到了何處。

不過既然已不在點星海中,那傳送陣已不能傳送,那元神修士也追不上來,他心中大定,便只要先找人問一問,這是到底是什麼地方,確定了身處的方位即可。

他身形一動,到了海邊,放眼望去,丘陵綿延起伏,便沿著海岸飛去,正行之間,目光遠眺,就發現前方一座山峰之巔,有一座小小觀宇,不過三間屋子,最大一間門上所掛匾額,卻是『玉瀾觀』三個大字,竟是座道觀。

觀前有個身穿藍色道袍的道童,正拿了把長柄掃帚,在清掃觀前落葉。

這道童不過十二三歲,身體頗為強健,卻是剛開始服氣期修煉,又習了些武技之故。

而那觀中,還有個道人,正在吐故納新,卻赫然有淨魂期的修為,也算是個修士。

秦石身形一動,落到這山峰半山的石階上,將『易形化息符』去了,恢復了本來面目,這才舉步往上走去。

既已到了元洲大陸上,那元神修士又不可能追上來,便已不用再隱瞞身份。

這山峰面臨大海,空氣濕潤,頗有些靈氣,山間青松翠竹,石階上石縫斑駁,兩邊有許多長葉白蘭吐蕊,花瓣葉上晨霧凝露,雖都是俗品,卻將這山間襯得極為清幽。

秦石一路緩步而行,到得那最後一階石階時,海上日昇,那觀中之人正好吐納完畢。

他這一步故意踏得重了些,是讓觀中之人發現自己。

那小道童早將手中掃帚放了,在那觀前空地上,正打起一套拳腳,竟也沒發現秦石到來。

秦石開口道:「小道友。」

那小道童吃了一驚,停了手中拳腳,跳開兩步,見著了秦石。

他自來從未有人喚過自己『道友』二字,臉上一紅,口中道:「你……前輩……道友……有事麼?」

秦石微笑,道:「請小道友通稟一聲,就說貧道求見你家師長,有事相詢。」

那小道童點了點頭,正要轉身,那觀門吱呀一聲開了。

一個白鬚白髮,滿面紅光的老道士自觀中緩步踏出,道:「這位道友,來此何為?」

秦石道:「我遊歷到此,失了路徑,見道友在此清修,特來詢問一聲。」

老道士微笑道:「這裡是海雲峰,貧道孤雲。道友上得這峰來,我才略有察覺,修為必定不凡,卻是來自哪裡?」

秦石道:「千華山,靈華宗,秦石。孤雲道友,這海雲峰,又在東域何處?」

孤雲道人目中茫然一閃而過,卻笑道:「靈華宗麼……久仰了。東域又是什麼地方?恕貧道從未聽說過。」

秦石驚異。

這道人沒聽說過他秦石,也就算了。

但靈華宗位列元洲十八中玄門之一,乃是道門正宗,如今更出了元洲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大乘修士許宗道,聲名正當如日中天,直追上玄門,只怕連妖族、和遠在西域的佛門也都知道了這消息。

這道人修為雖然不成,卻也是個修士,居然連靈華宗也不知道。

更為奇怪的是,他連東域都不知道是什麼地方。

秦石修為比這孤雲道人不知道高了多少,清楚他體內的血液、心跳一點都沒有變化,不像是在撒謊,而那小道士,也一臉茫然,顯是聽不懂自己在說什麼。

他面色不變,道:「道友在此清修,可曾外出遊歷過麼?」

孤雲道人道:「道友說笑了,我數年前,才外出遊歷,回歸途中,便收得這一個弟子。」

秦石道:「道友可有地域圖,可借我一觀?」

孤雲道人摸出一支玉簡,遞給秦石,道:「道友自看,只是我修為不夠,不能飛行,只有這三萬里之內的地域圖。」

秦石將這玉簡接了神識掃過,便發現上面的地名,竟是一個都不認識。

這地域圖上還記載了數個宗門的方位,卻也是一個都沒聽過。

他將這玉簡遞還給孤雲道人,沉吟一下,終於道:「道友知道元洲麼?」

孤雲道人哈哈一笑,道:「元洲早在上古大戰中破碎陸沉了,炎洲也幾乎破滅了一半,只剩如今大小,道友怕是得了什麼前人遺留,獨自修到這種境界,剛剛才出來遊歷吧。」

秦石沉默,心中卻已經無比震驚。

炎洲!

這裡竟然是炎洲!

元洲傳說,炎洲不是已經破碎陸沉了麼?

怎麼炎洲還在?

而且這裡的傳說與元洲正好完全相反。

那一個傳送陣,竟然通向了炎洲,那為何這麼多時光過去,元洲從未聽說過還有其他人發現通往炎洲的傳送陣?

便聽那孤雲道人道:「道友,我等沒有師承的散修,苦於少人切磋交流,道友若是不棄,可在此盤桓數日,我也可向道友請教。」

秦石心中正疑惑重重,便點了點頭,道:「如此,打攪孤雲道友了。」
kevin1217 發表於 2014-8-30 21:00
第二百八十五章 萬松谷前


朝陽初探,海雲峰上,『玉瀾觀』前,輕霧未散。

這已是秦石到了這裡的第三日晨間。

秦石與孤雲道人對面而立,那小道童侍立在旁。

孤雲道人道:「與秦道友論道兩日,感悟頗多,道友既要離開,若有一日經過海雲峰,有空之時,可來看一看。」

秦石笑道:「一定。」

他這一句並非客套虛言。

他自那海底傳送陣而來,若要回返元洲,也只得這一途,終究還是要到這裡。

不過那點星海中的小島上,陣法玄奇,被那元神修士遇到,必不會放過一探究竟的機會,也不知他何時才會離開,相當長一段時間內,他也不敢就通過傳送陣回去。

他此次出宗遊歷,本是為了『三生石』,既然意外到了炎洲,不如就在炎洲遊歷一番,說不定能有意外的發現。

孤雲道人悵然道:「我年紀已老邁,功法不成,一百一十二歲方入得淨魂期,至今又有三十年,不知道友下次來時,還能否見到我。」

秦石知道,這孤雲道人所說不差,以他的情況,要成就龍虎期是極難的。

孤雲道人又道:「秦道友,你如此年輕便修到淨魂期,遠非我可比。但你初出遊歷,不知散修艱難,以你資質,大可尋個宗門拜入,有了傳承,道途便廣,切不要年輕用事,耽誤了自己。」

秦石微笑,拱了拱手,洒然轉身便走,便走便道:「我聽聞修道功法年紀雖然重要,但卻須先堅定道心。生老病死,皆為問心之途,道友尚還不到絕望之時,心中卻先存了無力進階之念,心已動搖,又何談龍虎?」

孤雲道人聞言呆了一呆。

秦石腳下不停,踏著石階,下峰去了。

這孤雲道人乃是個忠厚求知之人,明知自己成就龍虎希望渺渺,卻誠心與秦石論道兩日。

秦石初到炎洲,在海雲峰留了兩日,主要是為了向孤雲道人打聽一下這炎洲的情況。

這些無關孤雲道人隱秘,他也有問必答。

秦石也不願過多顯露,只在與他討論之時,偶然一句,似在不經意間,點開他心中的一些疑惑,留下讓他向深處思索的餘地,至於能不能讓他成就龍虎期,還是要看他自己。

這只是功法上的稍稍點撥,此刻他見這孤雲道人真誠,再以一語點醒他心中尚還不覺的滯礙,也算回得他最後一句話的心意。

這孤雲道人不過是淨魂期修為,每次遊歷足跡不遠,又只是個沒有師承的散修,見識有限。

不過秦石也從他這裡,大致瞭解了這炎洲修道一脈的情況。

炎洲之上,卻原來並沒有什麼上、中、下玄門之分,論到最強大的勢力,首推『皇真元明宮』,傳說其中每代宮主,都以『玄天道皇』為尊號。

這一代『玄天道皇』修為乃是大乘境,宮中傳說還有元神以上修士數人。

『皇真元明宮』之外,還有『勾離真宗』,『極妙神門』兩大宗門,宗內都有大乘修士,乃是道門正宗。

『勾離真宗』,『極妙神門』與『皇真元明宮』,並稱一宮二宗。

一宮二宗之外,便是二十七宗派,這二十七宗派內或有紫府修士,或有元神修士,實力不等,最強的『重樓派』有紫府修士三人,最弱的兩三個宗派,卻只有元神修士一人而已。

除這些宗門勢力外,炎洲之上,其實還有許多小宗旁門,另有一眾散修、妖族,也都散居在各地,人妖界限也並不如何分明。

炎洲有個奇特之處,讓秦石稍有注意,便是此地沒有佛門。

按元洲典籍記載,佛門傳承悠遠,在元辰世界的歷史,應該並不比道門,妖族差才對。

據這孤雲道人講來,炎洲本來也有佛門,不過一直不算太強盛,比道門差了許多。

數萬年前,『皇真元明宮』忽然崛起之時,曾在炎洲又掀起一波大戰,號稱『皇起之戰』,首先挑了妖族與佛門下手,結果便是妖族衰弱,一些妖類支脈臣服於『皇真元明宮』,還有一些支脈分崩離析,散於炎洲各處。

而佛門當時還不如妖族,幾處有名的根基均遭破滅,之後又歷數代道皇,對佛門趕盡殺絕,使得佛門已幾乎絕跡於炎洲。

其實炎洲道門原來的情況,也不是現在這樣。

『皇起之戰』之戰後,『皇真元明宮』站穩了腳跟,自第四代道皇起,與當時的道門幾大宗門有些不睦,間或發生摩擦。

不過大勢卻是『皇真元明宮』自崛起後,雖也有隱忍之時,卻一直屹立不倒,代代道皇都能破入大乘境,有許多宗門、散修,也都歸附於『皇真元明宮』。

而炎洲道門卻起起落落,有盛有衰,漸漸形成了現在的格局。

秦石有些驚奇,這『皇真元明宮』的『玄天道皇』,也以『道』為號,卻又自尊為『皇』,也不知是什麼原因。

但『皇真元明宮』自崛起之時,便能滅佛門,攝妖族,之後又成為炎洲第一大勢力,其實力定不像這孤雲道人所說這麼簡單。

孤雲道人所知道的一點東西,都是自他在遊歷中聽來,也不過一知半解,不甚了了,所知道的應只是些炎洲普通傳聞,而炎洲靈物、奇地、甚至有些名氣的坊市,他幾乎一概不知,至於『三生石』這種神物,他自然是連聽都沒聽說過。

秦石想要知道的東西,在他這裡,自然找不到一絲線索。

在孤雲道人的地域圖中,附近有三個宗門,分別是『林溪派』、『巨靈宗』、『五煞門』,都不入二十七派之內,只是旁門。

按孤雲道人聽說,那『巨靈宗』、『五煞門』兩個宗門,傳說宗主都是龍虎期修士。

而那『林溪派』的宗主道號『碧鷗』,竟有還丹修為,還長於煉製丹藥,雖不知還丹幾品,但在孤雲道人這種龍虎都難成的散修眼中,已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這『林溪派』僅名字就已經比『巨靈宗』、『五煞門』雅致許多,據說這碧鷗道人性情恬淡沖和,門下弟子不多,但口碑卻極好。

孤雲道人在秦石駐留的兩日中,便對這『林溪派』極為嚮往推崇。

他在秦石離開前,勸告秦石拜入個宗門,其意大概也就是指這個『林溪派』了。

秦石左右無事,便也想先去這『林溪派』拜訪一下碧鷗道人。

畢竟一個還丹修士,即便是個旁門修士,見識也遠非孤雲道人所及,便去他那裡,即便問不到『三生石』的消息,詢得些炎州坊市所在之類的所在,應當無礙,也可就自己的遊歷有些明確的方向。

他心中已定,騰身而起。

『林溪派』坐落於離此兩萬餘里之遙的『萬松谷』中『明霞溪』畔,對秦石來說,飛行不需花費多少時間。

但這炎洲風物,有許多殊於元洲,他也不急,一路飛飛停停,觀物賞景,到用了半日,才到了那『萬松谷』前。

三座山峰挺立之間,有個大峽谷,谷中奇松遍佈,竟有數十種不同品種,針葉有青、黑、黃、紅種種顏色不等,一眼望去,各色夾雜,又極有層次。清風吹過,松枝搖動,針葉輕擺,松濤陣陣,別有奇趣,竟似到了萬花源中,美不勝收。

秦石往前方看了一眼,踏在地上的松針上,只覺輕棉如同厚毯。

他所看的方向,十數里外,有個陣法在,應該是這『林溪派』的守護陣法,不過這『萬松谷』頗大,這『林溪派』只是小派,當是護不得這般大的地方,只以陣法守住了中心十二三里方圓一隅。

他頗喜此地的幽靜可觀,便舉步往前行去,又花了近半個時辰,才到得那陣法前面,便見一片明光之中流靄重重,難見其中分毫。

這陣法在他眼中,也只普通,抬手便可破去,不過他此來乃是登門拜訪,自然還是依足了規矩,道:「散修秦石,慕名而來,可有緣一會碧鷗道友?」

他靜靜站了十數息,身前的明光沒有一絲變動。

這『萬松谷』是個清淨地方,看來這『林溪派』之人,也不願輕易就見個散修。

他也不以為意,轉身便走,再另尋他處便是。

他剛走了數步,身後的明光之上,流靄忽然急轉,化出十數支長針,朝向秦石。

一個隱隱約約的聲音傳了出來:「走!」

這一聲落下,那些長針忽然斂去,明光中再無聲息。

秦石眉頭一皺。

這明光上流靄所化長針蓄而不發,一現即逝,配上那一聲『走』,竟似是威脅的意思。

這『林溪宗』不願見自己也就算了,明明自己已經在離開了,竟然還要以護宗陣法相脅,卻與孤雲道人所說不符。

他本性淡然,知道有些修士性情古怪,再說這『林溪派』也並沒有真要以陣法相攻,他也不大放在心上,便要衝天而起。

便在此時,那明光忽然一分,裂開一道口子,兩道光華閃了一閃,已經到了他身後。

秦石輕歎了一口氣,回轉身來。

他看似速度不快,卻在電光火石間,就已經面對那兩道光華,伸手抓去。

兩道光華之後,正有兩個人影急衝而來。

這兩人還未看清發生了什麼,耳邊響起一個暴雷似的聲音:「退!」

兩人微微一鄂,正要倒退,同時身體一震,吐出一口鮮血,跌落塵埃。

秦石一手抓著一口小劍,一手抓著一口短刀,看向那明光上豁開的裂口之處。
kevin1217 發表於 2014-8-30 21:07
第二百八十六章 谷前一戰


那明光裂口之內,一個年輕男子慢慢走了出來。

這人一張臉上獅鼻闊口,兩道濃眉漆黑,眉頭倒豎,在額頭擠出三道豎紋,看上去自有一種粗獷不羈,不怒自威,但他身高卻不過六尺,算得矮小,又極枯瘦,看上去很是羸弱。

他這張臉配上他的身材,有種說不出的不和諧。

他站在那裂口前面,雙手反背,先看了一眼跌落在秦石身前的兩人,眼中露出一點歉意,又看了秦石一眼,道:「兀那道士,修為倒好,快快把他們法寶還了,將人放了。」

他聲音洪亮之極,一開口就遠遠傳了開去,在萬松谷中響起陣陣回聲。

秦石淡淡道:「我沒惹他們,他們卻無端向我出手,你要不要給我個解釋?」

這年輕男子道:「解釋個鳥!都是你隱藏修為,我一時沒看透,否則我就自己出來了。他們兩個廢物又不是真要殺你,不過要擒下你而已,你若自己就讓他們擒了,哪來那麼多麻煩?」

這人說話語氣根本不像個修道之人,竟是說不出的蠻橫霸道,毫不講理。

秦石微笑道:「說得也對,他們也不是要殺我。那這兩件法寶,我收了,此事便算罷了吧。」

他面色淡然,隨手就將掌中那一口小劍與短刀收入乾坤袋中。

那年輕男子伸手一招,輕易便將那兩人招到身前,眉頭立時舒展,原來卻極開闊,咧嘴一笑,道:「也算你是個識相的,趕緊滾蛋,若再惹惱了我,定將你暴打一頓,再帶回去做個苦力。」

秦石啞然失笑,那跌在地上的兩人都是還丹修為,已被他所傷,而這年輕男子卻明明有合魄修為,出來之時,看來狂妄霸道,言語又蠻橫,卻想不到原來最終只是耍耍嘴皮子,沒一絲動手的意思,連那兩件法寶都不要了,也是好笑。

他原本一直防備此人出手,此刻見他不願出手,也不想多管他們的事,便欲離開。

那被年輕男子救回的兩人,嘴唇一動正要說話,卻被這男子瞪了一眼,立時面色一變,低下頭去,不敢與他對視。

便在此時,一個陰冷的聲音自那明光裂口內傳了出來:「呂大頭,你平日不是自恃戰力,最愛出風頭麼?如今卻對他們兩人耍什麼威風?此人傷了我兩個兄弟,修為又是合魄期,這樣的散修也難遇到,正合所用,你就這樣讓他走了?我會回去如實稟告。」

這呂大頭面色上怒意一閃而過,大聲道:「關你鳥事!你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欲擒故縱,攻其不備,以你智慧,定然是沒聽說過的。」

他身形渾身氣息立時暴漲,狂放霸道之極,手中一晃,現出一根暗金長棍,長有八尺,碗口般粗細。

站在他身邊的兩人都是還丹修為,被他這氣勢所逼,竟然站立不穩,差一點又跌坐在地上,面帶驚惶,踉蹌往明光裂口退去。

這呂大頭持著這暗金長棍,大喝道:「兀那道士,剛才我說要暴打你一頓,如今還沒打呢,你先別走,吃我一棍再說!」

他口中邊說,雙手微微一動,帶起一片暗金虛影,已是一棍朝秦石當頭砸下。

這一棍勢如萬鈞,竟發出風雷『轟隆』之聲,閃了一閃,便已到了秦石頭頂。

『萬松谷』中狂風平地而起,方圓十里之內,群松搖擺,枝葉搖落。

秦石頭頂忽然出現一片星河。

那長棍正落入星河中,速度剛緩得一緩,那呂大頭眼中一凝,已見到六道青色劍光當空而來。

他暴喝一聲,竟不閃避,手中長棍猛地往下一壓,竟然威猛無儔,層層破開星河,想要趕在劍光及體之前,砸中秦石。

便在此時,星河忽然一漲,將這長棍連同這呂大頭都裹在裡面,當中亮起四點星光,照住這一人一棍。

長棍立時一滯,不能再動。

六道劍光一擁而上,將這呂大頭圈在裡面,縱橫環繞。

秦石立在星河內,一手伸出,一把抓住這長棍,猛地一奪,臉上頓時一動。

要知道他修成《上元真形秘旨》第五重,肉身之力差可比擬天賦肉身的妖族,遠超人族同階修士,但這一奪,這長棍竟然紋絲不動。

便在此時,劍丸所化劍光中,亮起一蓬金光忽然亮起,竟一下將劍光排開一些,秦石手中只覺手中一震,長棍攪動,以他的肉身之力,卻也有些難以抗衡,難以奪下。

但那長棍卻不是落下,而是往後收去,竟就在四點星光照耀下,要脫了開去。

六道劍光微微一分,星河中兩點星光一動,同時撞入劍光分開的缺口中。

星光頓時漫天,****數里,到處難辨指掌,一聲悶哼傳了出來。

秦石只覺手中長棍上巨力再增,竟有些拿捏不住。

那『林溪派』護宗大陣明光裂口中,忽然衝出一點綠光,隱在星光中,直衝秦石所在之處。

秦石當機立斷,將手一鬆,放了那長棍,身形忽然模糊。

那點綠光散開,化作一蓬綠霧,卻什麼都沒碰到。

星光中,那呂大頭身上已經多了一副造型奇特的鎖子銀甲,甲上附著一層淡淡的星芒。

他此刻嘴角溢血,神色有些萎靡,那長棍正舞作一團,將他團團護住,在漫天的星光中不敢輕動。

這銀甲內透出許多符文,不斷流轉,正消解那些星芒。

秦石所化虛影,下一瞬,已經出現在『林溪派』護宗大陣上方,那大陣所化明光驟然一斂,消失不見,露出裡面的境況。

一片樓閣觀宇之間,有一團十數丈方圓的綠霧繚繞,中間隱隱有五色彩光透了出來。

綠霧邊上,侍立兩人,正是一開始對秦石出手之人。

兩點星光憑空直落,如同九天星辰落下凡間,直撞那團綠霧。

秦石停都不停,也不看結果,將星河、劍丸一收,遁走無蹤。

那綠霧被星光撞中,立時四散消逝,星光中隱有一道五色奇光,一衝而起,遠遠去了。

這只是電光火石間的事,待到星光斂去。

原先綠霧所在之處,那兩個還丹修士早已沒了蹤影,卻有一個身穿灰色斗篷,連頭臉都遮掩住之人,盤坐不動,過了一會,忽然吐出一大口鮮血。

原先攻向秦石的那蓬綠霧,忽如百川歸海,重新化作一點綠光,歸入斗篷內。

呂大頭手持長棍,道:「你手下二侍,平日稱兄道弟,卻原來自己有難之時,兄弟是用來為自己擋禍的。」

這斗篷中之人,用了那兩個還丹修士抵擋了星光撞擊,都被呂大頭看在眼中,此刻聽了他的嘲諷,似是一點聽不出他語中之意,只陰冷道:「碧鷗逃了,你為何不去追?」

呂大頭冷笑道:「你也知道碧鷗跑了,為何卻不去追,要在這裡鎮壓傷勢?我已有傷在身,兼且我這『三陽玄秘戰甲』被那道人星光撞中,也受了些損傷,若不立時將星力逼出,怕不要洗練數十年才能恢復?碧鷗修為又不真是還丹期,還有那『百化丹母』在手,你不是說,此物劇毒無比,他人連沾都沾不得,只有你能收服麼?」

那斗篷中之人沉默不語。

呂大頭道:「我早已看出那道人修為不凡,不想去惹他,都是你逼我動手,要擒他回去做苦力,如今卻也好笑,你我都被他傷了,卻連他影子也追不上,又被碧鷗跑了,帶走了『百化丹母』,以後他躲了起來,炎洲茫茫,哪裡去找?你今日所為,我會回去稟告。」

那斗篷中之人似是不在意他的話,道:「碧鷗我自會去找,但那道人會劍光分化,不是『清寧劍派』的人,就是『蓮元劍宗』的人,你去尋找他。」

呂大頭冷笑道:「我去尋他作甚?報仇麼?尋得他時,難道再給他暴打一頓?這道人肉身之力非同小可,連我也要憑借『三陽玄秘戰甲』才能抗衡,只怕還修過什麼上乘的煉體之術,就『清寧劍派』與『蓮元劍宗』這兩個宗門,也拿不出這種功法。

再說『清寧劍派』與『蓮元劍宗』雖然不怎麼樣,也有一兩個元神修士在,又分別依附於『勾離真宗』與『極妙神門』,我毫無理由,無端端去送死麼?你我所為,能讓他們知道麼?你原來真連輕重取捨,趨吉避凶也一點不懂,愚笨至此,我實在無話可說,也只有為你惋惜。」

那斗篷中之人,一言不發。

呂大頭身上傷勢還未盡復,見他這等模樣,似是啞口無言,道:「我呂晴空自來心意淵深如海,只是表面上不大看得出來,又豈是你能揣摩得了的?」

他哈哈大笑,持著暗金長棍,大步往前而去,一路過去,遇著奇松擋道,便是隨手一棍,擊成粉末,連個彎都不繞,毀了不知多少異種奇松,將這『萬松谷』中生生辟出一條直路,到了谷外,這才沖天而起。

那斗篷中之人等他走了許久,手中現出一塊玉符,往空一拋。

這玉符化道光芒,衝上雲霄,遠遠去了。
kevin1217 發表於 2014-8-30 21:13
第二百八十七章 臨溪之談


天空蔚藍,綿延的丘陵在明晃晃的日光照耀下,蒼翠如黛。

一條清溪自山壁間罅縫中流出,輕淌而下,偶一輕觸溪中凸出的石塊,濺起水花如珠。

有個面皮白淨的藍衫中年道人盤坐在山壁前一片籐蘿掩映間,身上一點五色光芒正隱滅下去。

他面色有些蒼白,目光看著溪上一片打轉的黃葉,隨流水遠去,眼中閃過哀意。

忽地,他目光一凝,便見到前方,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青袍年輕道人。

這年輕道人目光沉靜清澈,大袖飄飄,踏著溪邊如茵的青草,緩步緣溪而行,有種說不出的灑脫淡然。

這藍衫中年道人知道自己損耗太大,剛才偶一有感,竟沒發現這人到來。

他看著這年輕道人走近,微微輕歎一聲,大袖一拂,站了起來。

溪上那片黃葉正飄過秦石旁邊,他腳下停住,微笑道:「林溪派,碧鷗道友?」

藍衫中年道人點頭,道:「散修秦道友麼?」

秦石的問話,只是正常,但這碧鷗道人的同樣一句問話,其中之意,卻大不相同。

秦石卻不以為意,也點了點頭。

碧鷗道人眼中閃過一絲嘲諷,道:「你故意讓我從那二人手中逃脫,又一直隱在旁邊,跟我到這裡,我都難以發覺。看來我之前不想連累無辜,提醒你離開,是我見識太過淺薄,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我生性不太喜捲入事端,卻只因機緣巧合,偶得了些前人遺留,就在一日之內,引了三位難得一見的合魄修士前來,致使我『林溪派』遭遇滅頂之災,如今只剩我一人。

我知曉,絕不可能是你對手。這裡雖是山野之地,景致卻頗雅觀,我落魄至此,還能葬身此地,與蒼林清溪為伴,到也算合我當日創下『林溪派』的心意。」

秦石只笑了笑,淡淡道:「我本只想前來看一看,道友是何等樣人。若是可以,便順帶再問些風土地理,修道見聞之類,道友又以為我想要什麼?」

碧鷗道人一笑,眼中卻滿是決然,道:「我一將死之人,你又何必再戲耍於我。」

他雙手忽然一合,指縫中透出道道五色奇光。

秦石眉頭微微一皺,身前現出一道淡淡的星河,將射向自己這邊的五色奇光擋住。

碧鷗道人見那星河竟能隔開五色奇光,而秦石卻一動不動,臉上現出愕然。

他呆了呆,指縫的五色奇光還在透出,竟開口道:「我要毀去『百化丹母』。」

秦石點了點頭,道:「見到了,道友好決斷。」

碧鷗道人語氣已有些奇怪,不像之前那般淡然無謂,道:「你明明有力阻我,為何不搶奪?」

秦石淡淡道:「道友毀去自有之物,與我何干,我為何要阻止?『百化丹母』我尚第一次聽說,搶來於我有何好處?」

碧鷗道人雙手依舊合在一起,口唇間卻已發苦,指尖的五色奇光忽然弱了下去,澀聲道:「原來你真不是為了此物而來。」

他聲音已如同呢喃自語,心中一點懊悔之意慢慢升起。

這碧鷗道人在『林溪派』之時,持著『百化丹母』,雖然一時被困,尚有力抗衡,其實那斗篷中人並未佔得多少上風,他當時還依舊存著遁走之念。

只是他在此地見到秦石,知道此人以一人擊敗那兩個合魄修士,而他自己損耗不小,只道此人修為極高,城府極深,是欲擒故縱,有備而來,自己絕再難逃脫,便覺再無幸理,索性想毀了『百化丹母』,讓秦石也得不到。

但他萬萬沒想到的是,秦石真不是為了這『百化丹母』而來。

碧鷗道人指間五色奇光隱去,緩緩攤開手掌,掌中一灘拳頭大小的五色粉末,中間只餘一塊拇指大小,五色夾雜,非金非木的晶塊。

他定定看著這幾乎十不存一的『百化丹母』,悔意只在心頭滾來滾去,漸漸有滋長的趨勢。

秦石初見這碧鷗道人之時,便覺他氣質頗為淡雅出塵,至於面對自己之時,雖知不敵,卻也沒有恐懼,但此刻這人看著手中殘餘的『百化丹母』,目光之中就已無幾分之前的堅定,透出的氣質也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出塵之意大減。

所謂相由心生,並非虛言,秦石已大概知曉了此人內心的變化。

他也不說話,只靜靜看著碧鷗道人。

過了許久,這碧鷗道人忽然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雙手再次一合,指間五色奇光再現,一瞬間便絢麗到了極點,隨即便是一斂,消失無蹤。

碧鷗道人雙手一攤,掌中儘是五色粉末,那僅餘的一點『百化丹母』也已消失無蹤。

秦石忽然撫掌笑道:「好,好,好,恭喜道友心境修養又有進境。」

碧鷗道人睜開眼,面上輕鬆,身上的淡雅出塵之意又顯了出來,口中道:「此物便是剩下的殘餘,也有劇毒,不能隨便撒了,再貽害這裡草木蟲獸。」

他隨手取出一隻玉瓶,將這些五色粉末收了進去,再取出三顆丹藥,投入瓶中,又將瓶口仔細封好,收了起來。

他施施然做完這一切,這才對著秦石長長一揖,道:「謝道友送我機緣,指點迷津。」

秦石微笑道:「道友自為,與我何干?」

碧鷗道人也微笑道:「我之前在『萬松谷』中,雖已有了毀掉此物的念頭,卻也是因為存了我得不到,也不讓他人得到的心思。但就這一點心意,也不堅定,還幻想帶著此物走脫。至於剛才見了道友,心中認為有道友相逼,已無希望,這才將這心意堅定了。

回想我的遭遇,至於落至如今的地步,都是糾纏於此物所致,此物實在害人,已是我的心障。

道友明明有力奪得此物,卻不搶奪,任由我將此物毀去。我以道友所言所行為鑒,才得以破開心中執迷,尋回往日的心境。若無道友出現,我哪得如此?故此,道友雖未有一言直接指點我,卻是讓我勘破心障的機緣,當得碧鷗一禮。」

秦石笑了笑,沒有說話。

碧鷗道人道:「道友初次上我林溪派,我本該在派內『飛霞浦』畔,蒼松之下,一唔道友。只可惜『林溪派』自今日起已不存於炎洲,『飛霞浦』內之水,已盡成毒源,已不能招待道友。不過此地山野,罕有人至,卻也有幽溪白石,青木籐蘿,我便以此相待道友。」

秦石點頭道:「心中有景,處處皆是勝景,道友好心境。」

碧鷗道人道:「秦道友劍法神妙,來自『清寧劍派』,還是『蓮元劍宗』?」

秦石道:「都不是,我只是一介散修。」

碧鷗道人微覺詫異,道:「哦?原來秦道友不是二十七派中人麼?以我看來,秦道友這等人物,就算二十七派也不是都能有的。」

秦石笑了笑,道:「在我看來,碧鷗道友又何嘗不是如此?道友修的乃是道門正宗功法,又修到了這等地步。二十七派之外,既能有碧鷗道友這等人物,如何就不能有我這樣一個散修?」

碧鷗道人不再在這問題上糾纏下去,道:「道友之前說,只是來尋我問些風土地理,修道見聞,不知道友想知道些什麼?」

秦石道:「『三生石』道友聽說過麼?」

碧鷗道人搖頭道:「從未聽過。」

秦石也不多說,道:「既然如此,只要涉及炎洲風土地理、修道見聞,坊市奇地等等,均要向道友請教。」

碧鷗道人心中更覺驚異,看了秦石一眼,卻也不多問,手中現出兩支玉簡,道:「一支玉簡中,乃是一副炎洲地域圖,載了些坊市、奇地所在之處。另有一支玉簡中,載的乃是一份炎洲見聞風物,對道友應該有用。」

秦石將這兩支玉簡接了過來,卻沒立時去看,道:「多謝道友。另有一事,今日在萬松谷中,所遇那兩個合魄修士,一人戰力頗為強大,另一人看來長於毒物,道友可知是他們是什麼人?」

碧鷗道人道:「我平日深居簡出,其實不識得他們,這一次他們利用我一個弟子,尋上門來,入了我林溪派內,便是為了要那『百化丹母』。那大頭修士還好,只說要將我擒了回去做苦力。那用毒的修士,一進來就將我林溪派內變成毒域,我四個弟子皆化為膿水,屍骨不存,若不是我有『百化丹母』在手,僅憑我修為,只怕也難以抗衡他們。」

秦石點了點頭,也不再多問。

碧鷗道人道:「秦道友,我給你的地域圖中,有一處地方,叫做『紫芝崖』,乃是我發現那『百化丹母』之處,我已清楚註明。那處地方,極為隱秘,頗有玄妙。道友也算因我,惹了那兩人,這兩人修為不凡,背後可能還有其他勢力在,說不定便還要給道友惹來麻煩。若有一日,道友有難之時,可去『紫芝崖』所在尋我,當可避得一時。」

秦石看了碧鷗道人一眼,笑了笑,道聲告辭,轉身便走。

碧鷗道人忽然道:「秦道友,你之前還曾說過,此來是為了看一看我是何等樣人物,又是何意?」

秦石踏著如茵的青草,邊走邊淡淡道:「那使毒之人,想要傷我,我便傷了他,當時道友能夠脫身,並非我首要之意。但道友既然走脫了,便與我有關。我從不無謂救人,定要前來看一看道友到底是何等樣人,若是所救非人,便一劍斬殺了。」

碧鷗道人之前還與秦石侃侃而談,已形如好友,此刻聽得秦石這一番話,說得平淡,心頭不由一震,臉色微微變了變。

秦石也不回頭,霎時去遠了。

碧鷗道人呆立一會,才輕輕吁出一口氣,臉上漸漸釋然。
kevin1217 發表於 2014-8-30 21:23
第二百八十八章 石樓魔閣


秦石靜坐在一片竹林之內,結束了『七陰真官朝日』念法的觀想功課,卻並未睜開眼,身上一道青色劍光衝出,一分為六,只在竹林間翠竹之中往來穿梭,過了一會,劍光一晃,中間忽然多出了一道。

這一道劍光分化得自然而然,如同本來就有的一般。

秦石並沒有收起劍丸的念頭,又整整過了兩個多時辰,其中一道劍光抖了一抖,竟是再行分化,成了八道。

這八道劍光盤旋環繞,圓轉如意,不見一絲生澀。

秦石微笑,他自修成『三轉拓神識法』第一轉後,神識暴漲了一半有餘,好處並不僅僅是烙印『七曜星羅圖』到『周天定星鍾』上這麼簡單。

如今他的『一劍化九九』自然而然便能分化八道劍光,控制起來,又舉重若輕,游刃有餘,也是得益於此。

不過『一劍化九九』的精髓在於一劍九分,他如今看似尚只欠一道劍光,便能一化為九,但分化這第九道劍光,其實卻不是短時間內能達到的。

他也不勉強,劍光忽然一收,化作一枚青色圓球,落入劍囊中,手中現出兩支玉簡。

這玉簡正是碧鷗道人所贈之物,一支記載了炎洲地域圖。

而另一支中,卻主要是以一篇名為《炎洲十方山海幽記》的文字為主,是那碧鷗道人遊歷中所得的典籍,記述的是炎洲如今修道一脈流傳的風物、奇地、靈物等等,其中內容有些記載極為清楚,有些卻只點到為止,還有一些卻說得模模糊糊,前後頗有自相矛盾之處。

秦石知道這樣的典籍,元洲也是不少,大都受著書之人自身見識所限,有些地方是著書之人親自到過,有些卻只是自其它典籍中摘抄,甚至道聽途說的都有,並不能盡數當真。

這《炎洲十方山海幽記》記載的一些靈氣濃厚的名山大川,在碧鷗道人給的另一份地域圖中,大都已經被大小宗門或是散修、妖族佔據,但仍有一些,或因為靈氣不足,但景色獨特,或頗有凶險,是流傳中的秘地,或有地貌環境奇特,不適於修士長期生存修煉,而載於其上。

秦石初到炎洲,本就想在炎洲遊歷一番。

但他在這裡並無宗門可依,與散修無異,那些被炎洲大小宗門所佔的靈山福地自然是不能輕易去的。

這《炎洲十方山海幽記》有處記載,讓他首先有些興趣。

這處記載,記述了一處叫做『大燁雷澤』的奇地。

傳說那處地方範圍極為廣大,氣候很是獨特,常年籠罩於雷暴天氣中,越往中心去,雷暴越強。

邊緣地帶靈氣倒還勉強算是不錯,但卻受雷暴天氣影響,靈氣極為混亂,也少有修士能在那裡駐留修行。

傳說『大燁雷澤』內還有許多其他地方少見的,帶有雷電之力的靈木靈草,其中只偶爾有一種叫做『雷明鳥』的妖禽出沒,智慧不高,幾乎難見真正成妖的,但這種妖禽的一身羽毛骨骼,卻是煉製一些法器靈器的好材料。

故此,這地方雖沒有宗門,卻常有一些修士去那裡歷練,或尋找所需靈物,或想擒捉『雷明鳥』。

不過『雷明鳥』本就稀少,也不大在『大燁雷澤』邊緣出現,遇到也要算運氣,加之這種妖禽天生飛行迅疾,一般龍虎期修士都極難追上,就算見到,也難以擒捉。

這些去歷練的修士,只是能找到些靈草靈木便算不錯了,要想深入被雷暴天氣籠罩的『大燁雷澤』中心,去尋找『雷明鳥』,大都力有不逮。

秦石的『大諸天九元九真攝御雷符』,本來就要吸取雷電之力助其成形,炎洲既然有這樣的奇地,他左右無事,便想要去見識一番。

他又將那地域圖看了一眼。

原來他身處之地,位於炎洲西端,而那『大燁雷澤』靠近炎洲北部,距離遙遠。

不過這炎洲一切對他來說,都是新奇,他持著一顆平常心,其實處處皆可遊歷,便也不急,就以這『大燁雷澤』為目的地,一路游去。

……

炎洲南端,三座低矮的山峰,排成品字,淹沒在茫茫群山中,毫不起眼。

三峰山腰上,都有一些質樸的石質觀宇,造型各不相同。

三峰中間,圍著一片谷地,正中只有一座孤零零的黑色玉質小殿。

其中一座山峰之上,一個身材矮小枯瘦,頭顱卻極大的修士大步朝一座三層石樓走去,卻正是那日在『萬松谷』出現的呂晴空。

那石樓造得極為簡單古樸,石門之上,只簡單刻著『第二魔閣』四個大字。

樓前立著兩個身穿幽黑魚鱗鎧甲的九尺大漢,連露在頭盔外的臉上都泛著淡淡的幽黑光澤,如同寒鐵。

呂晴空站在這兩人之間,便如同小小矮人一般,但這兩個大漢卻都同時對他一禮,其中一個伸手為他推開石門。

呂晴空對這兩人咧嘴一笑,踏入樓內。

這石樓第一層內,正中有一座全身覆蓋在一副黑色魔鎧之下、身周魔雲繚繞的三丈石雕。

這石雕的面目幾乎不著刀刻,只模糊刻出了五官,粗一看顯得有些虛幻,但細細望去,卻似是包含了世間眾生百態神情,能變化出各種面目,極是玄妙。

石雕之下,三個蒲團,早有個頭髮花白的道人盤坐在左邊一個蒲團上。

呂晴空徑直走到右邊的蒲團坐下,看了那道人一眼。

那道人閉目而坐,一動不動,似是不知道他的到來。

一個聲音自玉樓上傳了下來:「此去如何?」

呂晴空一反狂態,面容一整,聲音也低沉了許多,道:「道主,我得了傳命,就趕去萬松谷,誰知半路遇到毒道人也去了。

那碧鷗修為早入了合魄期,毒道人自恃可降服『百化丹母』,卻費了半天功夫,也沒成功。後來又來了個散修,叫做秦石的。

那人也不是想要去相助碧鷗,我本不欲多事,但毒道人那蠢材,先是無端讓他手下二侍,去擒那秦石,反被人家擒了。

我只得出去,也沒輕易動手,只以德服人,費了一番言語,那秦石到也是個曉事理,明利害的,被我言語所動,心折我為人,就主動將那二侍放了。

誰知毒道人那蠢材又逼我出手,定要將那秦石擒下帶回來做苦力,我為了道主著想,只能被迫出手。本來我是可以敗了那秦石的,誰知道那蠢材又半路插手,反而將我大計打亂,反被那秦石與碧鷗都跑了。

我想毒道人那廝,腦子不靈光,人品也太差,定是要回來抹黑我第二峰,便先趕回來稟告道主。」

那道主聽了他一番長論,只淡淡道:「哦,沒取到『百化丹母』,那便算了吧。」

呂晴空低聲道:「道主,真就這麼算了?」

那道主道:「『百化丹母』又不是我要的,你既無功而返,不算了,還能怎樣?」

呂晴空一滯,想到了什麼,忽然道:「道主,你可要護著我。」

那道主道:「若你所說都是實話,我自然可護得你平安,但若你說了謊話,便免不了自己要去做十年苦力。」

呂晴空燦燦道:「我說的都是大概都是實話吧……就是那散修秦石,修為著實不凡,我一時不慎,被他傷了,又追不上他,道主,這應該還不算說謊吧。」

那道主輕斥道:「你這段時日就待在峰上,不得我命,不得出去。若有人來問此事,只照實回答,若再敢有半句胡話,想來你也沒機會見到我了。」

呂晴空臉色變了變,自蒲團上站起來,又看了一眼身邊那頭髮花白的道人。

那道人卻自始至終連眼皮都沒睜過。

他只得向著虛空行了一禮,出了石樓去了。

等他走了,那道人忽然睜開眼,道:「道主,要不要我出去一趟。」

那道主淡淡道:「不必了,『靈魔化身丹』哪裡是這麼好煉的?誰惹出來的事,自該他們自己去收場。我不過因為晴空這一次離那『萬松谷』不遠,礙於情面,不得不讓他去一趟。修道靠的乃是自身,難道我還要依附於誰,真要給誰個交代不成?」

那道人點了點頭,又閉上雙目。

另一座山峰上,也有一座石樓,石門之上所刻之字卻是『第三魔閣』。

樓內一層,極為昏暗,當中一座石雕佇立,卻與那『第二魔閣』不同,刻的是個面目兇惡,赤著身子的魔神。

這魔神石雕滿身肌肉虯結,身上爬滿各種毒物,兩隻手中,一手持著一柄巨大魔刀、另一手抓著一顆人頭,雙足之下,踏著一對赤身裸體,糾纏在一起的男女。

這石雕比那『第二魔閣』中的石雕更為高大,達到了五丈高下,在這本就昏暗的石樓內,又遮出一片陰影。

一道玉符自這石樓之上落下,到了那魔神雕像的陰影下,消失不見。

一個嘶啞的聲音響起:「此人叫做秦石,你與舞月一起去尋他,尋得時自可決斷。」

那陰影下也不見有人回答,但那石樓的石門卻似是動了動,似是有個影子一晃而過。
kevin1217 發表於 2014-8-30 21:57
第二百八十九章 白猿獻果


重山玉棠,是《炎洲十方山海幽記》中,記載的一處景致。

重山並非是山名,而是指一處山脈之中,盡生滿白玉海棠樹,綿延數座山峰,一到入秋,玉棠滿山開遍,將群峰盡皆染成玉色,蔚為可觀。

夕陽西下,已近黃昏之時,秦石就站在這漫山的玉棠花海之中。

他如今所在的山脈,其實靈氣稀薄得可憐,便是個散修也不大會選擇此處,所謂『重山』,實則連名字都沒有。

寫下這《炎洲十方山海幽記》之人,顯然也是個恬靜雅士,應該是偶一發現,便在書中記了一筆,也添了些筆墨,顯是頗喜此處。

秦石一路遊歷而來,經過這裡,離『大燁雷澤』已是不遠,算算正是玉棠盛開之時,便也順便來看一看。

此處幽靜偏僻,這玉棠花海,沉寂於此處,少有人知,只年復一年,孤芳自賞。

那朵朵如杯口大小的玉棠花,掛在枝頭,如漫山遍野,如同白雪一般,淡雅素潔,暗香浮動,雖不是什麼奇花聖品,但卻別有一番清趣。

據《炎洲十方山海幽記》所載,在這裡最高一峰頂上,有個天然清潭,逢得月夜,月上中天之時,潭內倒映百花玉色,正中映照一輪明月,也是一景。

這裡生長玉棠樹的山峰都極低矮,所謂最高一峰,也不過兩百餘丈。

秦石心內也沒什麼文人雅士感慨情懷之念,只有一份恬淡清暢,嗅著花香,踏著玉棠樹下的青草,信步往那清潭所在山峰行去,待到得那峰頂之時,正是明月升起,清輝遍灑之時,天空星斗漸多,遠遠見得六七株玉棠樹間,一方清潭,不過八九丈大小。

此時月尚未上中天,潭中只倒映數樹玉棠。

那清潭之畔,一株粗大的玉棠老樹之下,竟已鋪了一張石桌,兩張石桌,卻是空無一人。

那石桌上,一隻玉壺,兩隻玉杯,數只石盆中,擺了幾種瓜果,散發異香,竟都是蘊含靈氣的異果。

那玉棠老樹之上,枝椏微微一晃,滿樹的玉花間,忽然垂下兩隻小小的猿猴。

這兩隻小猿不過一尺餘高,渾身皮毛柔順,竟也如同玉棠花一般,是玉白色,兩條長尾卷在玉棠樹枝上,倒掛而下,青色的眼珠如同碧玉一般,看著秦石目中都是好奇。

一隻小猿跳到那石桌之上,自石盆中抓了一隻大大的異果,到了秦石身前,兩隻爪子將那異果舉過頭頂。

另一隻小白猿兩爪合在一起,連連揮動,似是在向秦石作揖行禮。

秦石見這兩隻小猿極為可愛,不過剛剛服氣而已,沒幾分修為,離靈智開啟尚還差得遠,只是天生異種,就如此通人性,看來猿猴一族與狐族一般,在獸類中天生靈智高巧,並非虛言,便伸手拍拍這兩隻小猿的頭頂,搖了搖頭。

那捧果的小猿目中露出疑惑,將異果放下,撓了撓頭,對旁邊那小猿叫了一聲。

那行禮的小猿返身上樹,下來時爪中抓了兩柄小小的桃木劍,丟了一柄出去。

這兩隻小猿抓著桃木劍,就在這清潭前面舞動起來。

秦石知道這裡有那石桌石椅,還有瓜果擺列其上,這兩隻小猿又到了洗髓期,必是他人所養,本不願多事,但此刻見得這兩隻小猿舞劍,卻稍稍駐足看了一眼。

它們所舞的劍術,極為簡單粗淺,但在秦石眼中看來,其中卻隱有些高深劍術的影子,只是這兩隻小猿只得了其形,不大得其神,將這門劍術使來,已大失其中真意,不見幾分精髓。

不過以這兩隻小猿的智慧,能將這劍法舞到這種程度,已是極為難得,竟似是天生適合練劍的。

這兩隻小猿舞得正歡,便在此時,空中一道白色劍光劃空而來。

秦石看著那劍光,笑了笑,雙手籠在袖中,一動不動。

那白色劍光到了近前,忽然一繞,卻不是攻向秦石,而是將那兩隻小猿護在裡面,往後一帶,離開了秦石身邊。

一道光華落下,現出一個身穿古樸白衣,足踏多耳麻鞋,身形枯瘦,鬚髮皆白的老者。

他正落在秦石與那兩隻小猿之間,隱隱將兩隻小猿護住,那道白色劍光立時一轉,環繞他身周,將他自身也護在裡面。

這兩隻小猿正在劍光中莫名其妙,見到老者,將手中的桃木劍一丟,就攀到老者身上,一隻坐在他肩頭,一隻倚入他懷中。

秦石也知道這老者的劍光並非衝自己而來,便任由他施為。

他已經看出,這老者其實乃是個化形妖物,修為雖只結成元丹,但積累已算極為深厚,離合魄也只一步之遙。

但這老者所化人形,仙風道骨,身上透著一股輕靈之氣,到像是個道門正宗出來的人類修士,僅有的幾分妖氣,也極稀淡,若非秦石修為高過他許多,也難看得出來。

更為奇特的是,他身周環繞的那道劍光,頗為強大,並不是那些持口飛劍,便當普通法寶用的修士,看來竟似是個劍修。

老者見秦石任由自己將這兩隻小猿護住,也沒什麼舉動,雖看來並沒什麼惡意,笑道:「我兩個孩孫輩靈智不開,若是得罪了道友,還請道友勿怪。」

他一語就已經點明了自己不是人類,說來自然而然,並沒一分遮掩。

秦石微笑道:「它們靈巧多智,先是獻果,後又舞劍,都是一份善意,兼且它們所舞劍術,也頗可觀,又何罪之有?」

以這老者的目光,來看秦石,只覺秦石也只還丹修為,尚還不及他,但此刻他見秦石對自己的劍光並沒有幾分震動,依舊淡然而談,卻也有些驚奇,道:「道友,也通曉劍術麼?」

秦石微笑道:「劍術一道,博大精深,若論通曉,又有幾人敢說?我不過略略懂一點而已。」

老者目光忽然微微一凝,道:「道友是『蓮元劍宗』的人?」

秦石搖頭道:「不是。」

老者哈哈一笑,道:「老朽生平喜好劍術,也難得一遇懂劍道的道友,我有一套劍術,還請道友看看?」

他也不待秦石回答,身外環繞的劍光忽然一分,又化出三道,往來盤繞,只不離身周數丈方圓。

這小小空間內,一時劍氣縱橫,矯若驚鴻,山巔都被劍光映得一片白茫茫。

他對劍光的控制極有分寸,並不接近秦石,連周圍的玉棠樹也是花葉不動,不受絲毫影響。

秦石感應他的劍光中,雖然凌厲,但卻透出了一種飄渺靈動之意,竟是種與曾經見過的神劍宮劍道、劍菩提佛門劍道、還有他自己所修的《太白生蓮劍歌真解》都不相同的全新劍術。

這老者只一意將劍光分分合合,演出諸般玄妙。

秦石只靜靜看了一會,並不說話,忽然沖天而起。

山巔漫天劍光忽地一收,重新合入老者身外環繞的劍光中。

他抬頭道:「老朽劍術尚未演盡,道友就要走了。難道老朽這劍術,入不得道友法眼麼?」

秦石身在空中,淡淡道:「道友劍術當得高妙。」

老者剛露出微笑,便聽秦石道:「不過道友,你我只是萍水相逢,你又何必傳我這劍法精義?」

老者微微一滯,笑容僵了僵。

秦石看都不看他一眼,早已遠遠飛去,消失在天際。

老者定定看著夜空,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那兩隻小猿東張西望,渾然不解發生了什麼事,見這老者呆立不動,其中一隻便伸手扯了扯他的白鬚。

老者這才低下頭來,揚起手掌,作勢欲打,道:「你們兩個調皮,我不過離開一會,去取兩隻『落月果』來,你們就將人認錯了,著實該打。」

這兩隻小猿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喉間低聲輕啼了數聲。

老者抱著這兩隻小猿,輕歎一聲,若有所思。

月色漸漸上了中天。

忽地,遠處天空中,隱隱現出一道淡淡的青光。

這老者笑道:「這一次,真是貴客來了,你們兩個可要仔細了。」

他將這兩隻小猿放在地上,手中現出一顆碩大的異果,交到小猿手中。

這異果奇香撲鼻,表面如同冰晶般透明,竟也能映出天上的明月。

那青光瞬息到了這山巔落下,卻是個身穿青色衣裙,面目柔美素淡,不施粉黛的少女。

老者笑道:「清月仙子,老朽已經恭候數日了?」

那清月仙子微笑道:「我這次出來,有些事要辦,到讓猿公久候了。」

這猿公拍了拍兩隻小白猿的頭皮,暗暗指了指那少女。

兩隻小白猿捧著異果,行著禮,往前走去。

那清月仙子見這兩隻小猿可愛,接過一隻果子看了一眼,也笑了笑,道:「『落月果』?此物卻也難得,到與此地之景相配,卻勞得猿公費心了,不知猿公約我到此,到底有何事?」

猿公眉間露出憂色,道:「老朽本該在『南露山』中招待仙子,只是如今我猿猴一族的根基如今讓一頭暴猿佔了,老朽選了這重山玉棠,修士罕至的凡俗之處,也是無奈。」

清月仙子淡淡道:「哦?他什麼修為?難道成就元神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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