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煉道長生 作者:君煮 (連載中)

 
kevin1217 2013-10-23 22:45:4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29 192818
kevin1217 發表於 2015-4-14 22:35
第三百一十章 風起之前

時光倏忽便已過去一十八載。

紫芝崖。

秦石坐在一塊大石上,雙手並成劍指,在空中划動。

小白猿立在旁邊,抓著一口木劍,目光一瞬不瞬,看著秦石劍指划動,竟看得極為認真,不時將木劍舞動。

秦石自閉關後第一十六年,便已經將七魄合一,化為元魄。

如今他丹田中,還丹之外,只有一個光點,繞著還丹緩緩旋轉。

那光點隱隱顯出秦石的形象,便是他的元魄了。

合魄期本是還丹與元神之間的一個過渡,以秦石一品金丹的修為,用了七十餘年修至大成,並不為怪。

只是合魄大成之後,如何成就元神,已沒有功法可修,需要的是自己憑領悟,去尋找自己成就元神道路。

說到底,首先需要有機緣出現。

但僅有機緣並不夠,還要修士能領悟其中真意,將這機緣牢牢抓住。

這種領悟,與功法領悟不同,並不是一定功法強,天資高就能做到的。

天意冥冥,機緣難測。

或許有人合魄剛一大成,便已領悟,立成元神。

或許有人是偶然看到一物,見到一人,遇到一事,有所觸動,便能領悟。

又或許有人是要將一直牽掛之事了去,方能成就。

總之,每個人成就元神之路,皆不相同。

這一步說來簡單,卻沒有具體之法,無例可循,最是難以捉摸,幾乎將那些以三品以上還丹修至合魄大成的修士困死了九成。

只看那神劍宮當年的天才金丹修士劍九殺,一樣不到百年便合魄大成,之後卻被困於這一步五百年,無法再進,便可知一斑。

秦石合魄大成後,並未刻意去尋找什麼契機,只自然而然,隨性而為,不去強求。

他自將《上元真形秘旨》也修成了第六重後,每日裡除了花些時間繼續修煉《聚元真水罩》與《化影明光遁》兩門道訣外,就是教習小白猿修習劍術。

小白猿入了淨魂期後,其實並沒有什麼與生俱來就會的劍術,還是只會原來那粗淺的幾式劍招而已,這與蓮元劍宗那份有關上古劍猿的神奇記載並不相符。

這小傢伙對劍術的確有些天賦,但需要教授,到與典籍中劍猿的普通記載相合,想來它原來所會的粗淺劍術,也是當日那老者教授的。

秦石想它畢竟已入了淨魂期,又是劍猿異種,自己以後也不見得就一直會將它帶在身邊,便創出了一套適合它修習的淨魂期劍法,教授與它,畢竟相遇一場,也是善緣,也讓它有個安身自保之術。

秦石的劍術修為,不知超出了當日那老者多少,創一套淨魂期劍術,不過隨手拈來,又親自教授,近兩年過去,小白猿已得了這套劍法七八分精髓。

秦石料想再有數月,它便能將這劍法修成了,到時自己便可離開這紫芝崖。

他將小白猿未曾領悟的劍招再演示了一遍,便看著它將那木劍舞動起來,

炎洲東部另一處,一座矮山上,林木枝葉摧折,遍地都是飛禽走獸殘破的屍體,發黑的血漿遍佈處處。

清月懸在空中,輕歎了一口氣,眉頭輕鎖。

她從青木谷來此,是為了『木神苑』開啟之事。

但這樣的事已是她第二次見到。

那第一次所見之處,離這裡有三千餘里,只有腐屍殘留,似是發生在數年前,還不大看得出痕跡。

但此地生靈遭逢大難卻沒有多少日子,還能看出,這些生靈是被巨力撕扯而死,有些還被啃食過,似是被某種凶獸所殺。

如果是凶獸為了捕食,不會將一山生靈幾乎盡數殘殺,連那些飛禽也逃不脫。

更何況兩地隔了三千餘里,事發之時,間隔了數年,已足以說明,這不是一般靈智未開的凶獸所為,極有可能有什麼妖獸邪修在這附近停留。

她雖然生性柔善,卻並不是不知道厲害輕重的人,不可能在這個時候,為了這些已被殘殺的生靈,便生出要去將那始作俑者尋出來的念頭。

這裡都是寂寂荒山,靈氣稀薄,並不十分適合修士修行。

但在這種地方附近,竟疑似有妖獸邪修停駐過許多年頭的跡象,還大開殺戒,殺的都是些普通生靈,已是有些蹊蹺。

更為重要的是,現在這處山頭,已離入木神苑之處極為接近,這到底是不是巧合?

清月思索一會,將要去周邊看一看,還有沒有類似的地方的念頭壓下。

『木神苑』開啟已就在今日,不能在這時候節外生枝,當務之急,要盡快趕去那開啟之處。

她心中主意已定,便不再在這裡浪費時間,施展遁術,遠遠去了。

半個時辰後,一處群山環抱的峽谷內,一道青碧光芒閃過,現出裡面的清月。

她徑直到了一面峽壁下方,雙手結出個印訣,印在峽壁上。

那峽壁上一陣淡淡的碧光閃過,現出一個洞口。

清月踏入了這洞內,回頭看了一眼對面山峰,卻見正有一隻小獸奔過,便將這洞口重新閉了,向著斜下方深不見底的洞穴,一步踏出,消失不見。

一息後,洞口對面那山峰上小獸奔過之地,忽然出現了一隻黑色猿猴。

這黑猿看了峽壁一眼,露出喜色,隨即又向南方看了一眼,眼中露出一絲猶豫。

這猶豫只是一瞬而已,黑猿再看向那峽壁時,手中已結了個印訣,竟與清月所結一模一樣,同樣有青碧光芒閃動,向那峽壁印去……

清月再出現時,已經到了一個地底石窟中。

這石窟內空間極大,地面上橫七豎八都是大大小小泛著青光的石塊。

這些石塊顯然是久遠年代,卻依舊能看出有些許打磨過的痕跡。

清月到了洞窟一角一塊大石上盤坐下來,目光看著地面。

那地面上有一點碧光閃動,自地面直透上來,如同漣漪一般波蕩,每波蕩一圈,青光就大上一點。

忽地,清月面色微微一變,看向來時的洞穴口,身上七道青光衝出,往那洞穴口而去。

「吼」

一聲長吼傳來,在這洞窟中來回震盪。

七道青光化作七根青色巨木,當中現出一頭黑色猿猴。

紫芝崖上。

正在舞劍的小白猿忽地然頓了頓,停了手中的木劍,轉頭呆呆看著東北方,竟神情恍惚,如同失神一般,隨即便又恢復正常。

秦石微微皺眉,將小白猿喚到身邊,一手按在它頭頂,卻發現它肉身、魂魄俱都絲毫無恙。

要知道,小白猿雖然尚在幼年,但畢竟入了淨魂期,三魂開始純淨,絕不會忽然失神,其中必有原因。

他在思索,忽又向碧鷗道人洞府方向一眼,一手伸出,按在所坐的大石上。

過了一息而已,碧鷗道人的聲音傳了過來:「秦道友,請過來我洞府一見。」

秦石示意小白猿自練,自己到了碧鷗道人洞府前面。

這洞府外洞中,不見碧鷗道人身影。

「秦道友,請入內洞來,卻有一件奇事。」

秦石自到紫芝崖後,從未進過這洞府的內洞,因此處是碧鷗道人居所,也從未以神識查探過。

這是他第一次進入這內洞,便見到裡面比外洞還小,只有三丈方圓。

地上正中一個淺碧色光罩,光罩周圍的地面上,竟刻著許多奇異的刻紋、符號。

碧鷗道人正立在那光罩前面。

秦石到了他身邊,見到光罩內,那芝馬下半身沒入地面,只有上半身露在地上。

顯然這裡就是它本體栽種之地,那碧色光罩,便是碧鷗道人以前所說的那養藥的陣法了。

但那光罩上現在有無數奇異的紋路、符號往來流轉,細細看來,竟與周圍地面上的刻紋、符號一模一樣,只是變幻莫測,隨組隨散,雜亂無章。

這芝馬在光罩內,頭顱朝向東北方向,不斷抖動,顯然已不受它那朦朧的靈智控制。

碧鷗道人看著芝馬,道:「我到了紫芝崖這麼久,從未見過這它這般模樣。這養藥陣法旁的刻紋,也未有過這樣的變化。秦道友,你可能看出些什麼?」

秦石緩緩道:「這是個風水陣。」

碧鷗道人露出異色,道:「哦?原來秦道友連風水陣都懂。傳說風水陣玄妙無常,難以渡測。卻不知這風水陣有何用處,與這芝馬又有什麼關係?」

秦石道:「這風水陣說難不難,說易也不易,乃是測定方位所用。這芝馬應該是被人移植過來的,養在這裡,卻不是用來入藥煉丹。它是這風水陣的一部分,乃是此陣之引,用它來推測方位所在。那所測之處,必有所變化,才會引動這風水陣。」

秦石心中閃過剛才小白猿失神時所看的方向,竟與這芝馬一般,都是東北方。

想到此處,他繞著周圍地上的刻紋、符號看了一會,又望向那光罩上流動的刻紋、符號許久,閉上了眼睛。

碧鷗道人不通風水,只靜靜站著,也不敢出聲打擾秦石。

整整過了一個多時辰,秦石才睜開眼來,手中數樣東西落入地下,那芝馬立時便停止了抖動,晃了晃,消失不見,地上只餘一株黃玉色七葉芝草。

秦石道:「碧鷗道友,我已將這風水陣停了,這芝馬可移栽別處去。麻煩你將那小猿帶在身邊,照看一會,防它三魂有變,我出去看看。」
kevin1217 發表於 2015-4-14 22:36
第三百十一章 再遇妖猿

地底石窟內。

七根青色巨木上不知何時,已經爬滿了碧綠的藜蘿,當中碧光朦朦,儘是乙木青光,目力難以透入。

清月已經不在原來所坐的大石之上,卻在那七根巨木之頂來回踏動,渾身籠罩在一層雲霞中,手中持著那支『照月金桂』枝,不時探入陣中揮動,每一次探入,那枝上便亮起一輪如月的光團。

她以七根『青木玄藜樁』組成『青木玄藜大陣』,將那黑猿困住,想不到不過短短兩刻而已,那『青木玄藜大陣』便已動搖。
她也知道這『青木玄藜樁』算得上是極不錯的法寶,威力不限於此,只是由於她修為不夠,無法將其中的變化盡數演化出來,但這麼短的時間便支撐不住,她沒有想到。

最讓她意外的,是那黑猿已化身為一頭巨猿,一邊以巨力衝擊大陣,一邊居然在以一種她從未見過的乙木功法抵擋大陣攻擊。
這黑猿居然也修有乙木功法,而且造詣極高!

現在她已經明白這黑猿應該就是當日猿公所說的南露山妖猿了,難怪它能知道『木神苑』,只怕與它的乙木功法脫不了干係。
而它能輕易解了外面的乙木禁制進來,便已不奇怪,只怕自己入這裡之前,就已被它盯上而不自知,它的修為在自己之上!

以『青木玄藜樁』對付這妖猿,最多只有七成的功效。
她能繼續抵擋這許多時候,是因為這根『照月金桂』枝對這黑猿有些壓制,否則只怕早已被這黑猿破陣而出了。

清月身上的『千雲霞衣』雲霞不斷幻出,抵消陣中傳來的巨力反震,向來柔和的臉上,已凝重到了極點。
她原先所坐的大石之下,那一點青光已經擴大成了五尺光幕,波動已漸趨穩定。

清月知道自己真元耗損極大,已到了極限,支撐不了多久,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撐到那光幕穩定下來,入得木神苑去。
這黑猿定也會追進來,但她畢竟有塵葉道人三次入木神苑的心得,還是有極大的可能可以脫身。
她再苦撐一會,那七根『青木玄藜樁』忽然大動,其中一根上,竟已出現了裂痕。

清月來不及心疼法寶被傷,『青木玄藜大陣』已到了只差一線,就要被破的境地,等不了了。

她身形一動,到了那光幕前面,一揮手,石窟中出現一片七彩雲障,其中隱隱有各色百花閃動,洞中立時異香撲鼻。

清月伸手朝『青木玄藜樁』一招,六根『青木玄藜樁』穿過七彩雲障落入她手中。
那身高丈八開外的黑猿在『百花迷靈障』中死死抓住一根青木,舉步往她這裡而來。

清月知道七根『青木玄藜樁』間有感應,那黑猿可借此知道自己的所在。
她當機立斷,將手中的六根『青木玄藜樁』環繞身周,又將身上的『千霞雲衣』激發到了極致,往那地上那還未穩定的光幕中一步跨入,消失不見。

黑猿腳下一頓,停了下來,被百花籠罩。
過了半刻不到,洞中一聲低吼傳來,百花消散。

黑猿到了那光幕前面,剛看了一眼,忽然莫名猛地狂吼一聲,目中先是現出極度的震驚,隨即便化作一種道不盡的恨意,身上滔天的殺意一瞬間瘋狂爆發出來,目中轉瞬通紅,重瞳顯現,獠牙外露,身上無數青灰符文急速流轉。

它狂態畢露,身體卻沒有停留,居然學那清月一般,一步往光幕中跨入。
一道星河無聲無息,掃過黑猿原本所在之地,但那黑猿已經失去了蹤影。

峽壁外,秦石靜靜站立。
剛才破開壁上禁制的一瞬,他的神識清楚看到了那黑色巨猿的變化,也感應到了它對自己無盡的恨意與不死不休的殺意。

這一幕,竟是如此熟悉。
那一瞬,已不用言語形容。
雙方都認出了對方。

《魔猿經》!
這就是當日雲條界,那白衣道人所化妖猿!
想不到它被明東樓送入虛空裂縫,居然沒死,也到了炎洲!

而且當日它下半身盡毀,肉身受損嚴重,現在居然也完全恢復,修為更有提升。
俞長陵當日便是遭一頭疑似修了《魔猿經》的黑色猿猴所傷致死。

秦石根本不信,除了剛才這只妖猿,炎洲還會有另一頭修了《魔猿經》妖猿存在。
小白猿是俞長陵死前帶來的,之前小白猿的恍惚失神,十有八九也這妖猿有關。
原來都是它!

俞長陵當日說他是被妖猿憑著一尊妖異雕像所傷,還說那妖猿無法掌控那雕像,已被他重傷。
俞長陵當日在大燁雷澤,於生命最後一刻,演出的那五瓣殘蓮,還歷歷在目,其中威勢如何,秦石自然知道。
剛才這妖猿對自己如此仇恨,居然不敢動手,極有可能被俞長陵所傷還未完全恢復。

這光幕明明還未穩定,其中有龐大的壓力,這妖猿居然就這樣進去了,這說明它無法控制這光幕,這光幕之後,要麼有能讓它逃脫的法子,要麼有對他有利之物,他必須要取得。
更為重要的是,這妖猿關乎著另一條回到祖洲的通路!

秦石瞬間已經對情勢作出了判斷,頭頂現出『周天定星鍾』,身周數十道劍光環繞,也是朝著青光,一步跨入。
光幕之後。
秦石踏在一條青色碎玉小徑上,目力所及,小徑竟是懸空而設,上下左右,到處翻滾著青色濃霧,只有小徑周圍上八尺方圓一片清晰,沒有霧氣,如同一條在濃霧中辟出的通道。

他身後來時的光幕,在按著一種奇異的韻律波動,一端連接小徑,應是這片空間的入口了。
秦石神識散出,探入小徑之外的濃霧中,便是一驚。

原來那青色霧氣竟都是精純的木系靈氣,不僅有乙木靈氣,竟還有極其罕見的甲木靈氣。
乙木柔和堅韌,甲木剛硬強勁,兩種靈氣混在一起,互相碰撞,又互相交融,暗合陰陽交匯,使得這霧氣如同怒海龐濤,混亂洶湧,竟能影響到他的神識探入,令他的神識難以探到邊界。

秦石知道這濃霧中凶險重重,若是一不小心落入裡面,吉凶難測。
他神識再出,往小徑前方探出,卻沒發現什麼危險,便順著這小徑走去。
……

遙遠處,黑猿順著青玉小徑往前,所過之處,不斷有一條條小徑分岔出來。
但它一開始似是認得路一般,忽左忽右,往來繞行,至深入『木神苑』內,速度才慢了下來,在有些地方,便需要停留,時間或長或短,才能繼續行進。
黑猿心中的恨意、憤懣、震驚不斷交替起伏。

它當日在雲條界,下半身被毀,又被明東樓送入虛空裂縫中,面臨絕境,只憑著一股不屈的信念,在絕境中苦苦求生,忍受了無盡的痛苦,熬過無數的凶險,終於讓它得遇了意想不到的機緣,衝破了重重阻礙,得了一線生機。

它當時在虛空中求生時,多有借助那魔猿記憶與經驗之處,自身魂魄與吞噬的魔猿魂魄已經糾結在一起,已經難分彼此,很大程度上已將自己當做了魔猿,更已深明《魔猿經》的來歷。

它當時到達炎洲時,並來不及震驚,只因為它的肉身在求生的過程中,再遭遇了重創,幾近破爛,已連動一下都難,只垂垂待死。
但它當日在雲條界鬥戰聖宗所遺之地,曾得到一顆『重光離韻丹』。

此丹可以讓元神以下修士奪舍一次,而修為不損。
它在生死抉擇面前,只能盡全力,勉強施展了一種秘法,招引附近的猿猴前來。

只是那地方並沒有什麼猿猴異種,它等了許久,先來的卻是一隻瘦弱不堪的黑猿。
它當時只餘一口氣在,無奈之下,無可選擇,只能奪了黑猿的肉身。

它雖然修為保住了,卻從魂魄到肉身,徹底化成了妖物。
只是《魔猿經》與別種功法不同,主修的便是肉身,而那黑猿肉身不僅瘦弱,居然還有難以彌補的隱患缺陷,連修道都不合適,更不用說修煉《魔猿經》了。

它原本為人類時,出身元洲東華派,知道東華派的傳承與上古一位大修士有莫大的關係。
那位大修士在炎洲留有『木神苑』,其內有徹底彌補肉身缺憾的神物在。

但他的魂魄與魔猿魂魄融合時,部分記憶或缺失,或模糊,一直找不到『木神苑』的所在,也並未將希望完全寄托在上面。

只因《魔猿經》上還有一種無上秘法--《百脈歸一融血篇》,可奪取各種異種猿猴的血脈,融入自身,也可借此彌補肉身缺陷。

但炎洲猿猴一族,與皇真元明宮一戰後,早已血脈凋零。
它幾乎殺盡了南露山所有稍帶異種血脈的妖猿,也將修為提升到了合魄大成,但卻依舊不足完全消除肉身隱患。
它已經到了隨時可能感應天地,成就元神的地步,但卻清楚這具肉身,極可能承受不了,元神成就一刻的天地元氣注體,不敢踏出那一步。

更在這時候,它又遇到了俞長陵,小劍猿沒有奪到,肉身再遭重創,到現在也無法恢復,只能將希望寄托在『木神苑』上。
它這麼多年,一直在苦苦掙一線生機,與天搏命,與外敵相爭,與自己肉身相抗,終於尋到了這裡,眼見扭轉命運的曙光就要出現。
居然,在這裡再次見到了這個人!

這人是怎麼能到達炎洲的?
那虛空中的遭遇在它記憶中,依舊不堪回首,這人又是怎麼過來的?

難道此人知道自己沒死,特意穿過了那虛空,來追殺自己?
那虛空中隱藏的那處地方,他發現了沒有?
kevin1217 發表於 2015-4-14 22:37
第三百十二章 苑中所遇

秦石立在碎玉小徑盡頭。

他前方,有一塊五丈方圓的青色土地。

青色土地之後,有一座小木屋,屋前上懸著一塊木匾,刻著『芝圃』兩個古樸篆字。

自這『芝圃』兩字來看,這塊青色土地想來應原是養芝草的所在了。

只是這地上只餘了數個坑洞,已沒有芝草存留。

木屋木門大開,也是空空蕩蕩。

秦石所立的碎玉小徑,已不是他剛進來所走那條。

這裡的地形,極為奇特,由一條條碎玉小徑分岔而出,縱橫往來。

這些碎玉小徑有些到了盡頭,便深入了那翻滾的濃霧中,神識微探,便可發現已經斷了,前去無路。

有些卻連接了如眼前這種青色土地、木屋一般的所在,再由此分岔出去。

還有一些卻蜿蜒曲折,實則互通往來,若是走錯,便一直在裡面繞圈子。

像『芝圃』這樣的所在,秦石已經到過四處,分別是蘭圃、花圃、籐塢,另有一處卻是藥捨。

其中那蘭圃、花圃、籐塢都與這芝圃一般,只是一塊青色土地,與一間木屋而已,只是木屋樣式不同,但那藥捨,規模便大了很多。

只是這幾處所在,如這裡一般,都是空無一物,周圍有明顯禁制被破解的痕跡,說明這幾處地方原本都被禁制所護。

秦石原便是依著紫芝崖上那風水陣的指引而來,這裡早就有人進來過,並不奇怪。

這幾處地方原來應有之物,想是已被人取走了。

秦石看著那『芝圃』二字,想到紫芝崖上那芝馬,也不知道與這裡有沒有關係。

那木屋之後,卻又出現了三條分岔的小徑。

秦石看著這三條小徑良久,才選了往右邊那條而行。

黑猿停留在一條碎玉小徑上,看著遠處,眼中現出喜色。

這條小徑卻與別的小徑不同,盡頭處,有一片清檬的光幕遮擋,與那入口之處的光幕有些相像,只是極為穩固,並沒有什麼波動。

它一路過來,也發現了這裡許多地方禁制已被破解,顯是早有人進來過了。

它已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這裡,心中一點點沉下去,也無暇去管未走過的路上,其他禁制是否都被破了,只沿著關鍵路徑,一路到了這裡,看到這一道禁制並未被破,才鬆了一口氣,希望再次大生。

它到了這光幕前,細細看了一會,又陷入沉思許久,這才爪上顯出青碧光芒,小心翼翼,往那光幕觸去……

另一道小徑盡頭,同樣有一道青色光幕,只是這道光幕便不如黑猿面對那道穩定,其內無數青氣來迴旋轉,波蕩不休,竟在小徑中,也化出了淡淡的輕霧。

輕霧內,清月臉色蒼白,盤坐在地上,身上的『千霞雲衣』裂痕處處,已近毀壞,那六根『青木玄藜樁』早已不在身周。

她穿過那光幕時,六根『青木玄藜樁』便已經盡毀,千霞雲衣也遭到了難以恢復的損傷,而她自己更是受了不輕的傷勢。

她此刻看著那光幕上化出的輕霧,臉上眼中有些忐忑不安,手中出現一支玉簡,再看了一眼,又望向那光幕,眉頭皺起。

便在此時,她神識輕動,大吃一驚,身後輕霧中不知何時已經站了一個人。

這人居然到了自己身後,自己才略有所覺。

清月神情一緊,來不及考慮,一手抓著玉簡,一手中出現那根照月金桂枝,霍然轉身,往後掃去。

這一下她已是盡展了全力,那照月金桂,枝上,桂月大盛。

只是這桂月光芒只如同曇花一現而已,便已消失。

一隻手掌自輕霧中探出,將照月金桂枝抓住,劈手便奪了去。

清月臉色立時慘白到了極點。

她已經看到對面輕霧中,來的是個面目陌生的青袍年輕道人。

而這青袍道人竟然是僅憑一隻肉掌,就輕描淡寫抓住了照月金桂枝。

這是如同那妖猿一般的肉身之力

這『木神苑』入口隱蔽之極,哪裡是這麼好找的?

這裡除了她自己,便應只有那妖猿在

這不是那妖猿化作人形的模樣,還能是誰?

她不及再細想為何這妖猿已對照月金桂枝毫無忌憚,身上真元立時翻湧,便要自毀肉身魂魄,死也不受折辱

一道淡淡的星河一閃即逝。

清月體內湧動的真元忽然一滯,隨即一道外來的真元湧入她丹田,將她還丹封住。

清月身體根本無法動彈,只能任人宰割,卻見那青袍道人卻越過了自己,到了那光幕前面。

不過一息而已,清月手中一鬆,握著的玉簡已被取走。

她平素柔和的臉上,已是哀意盡顯。

她第一次入『木神苑』,竟然遭遇了這樣的厄運,不僅性命已不由自己掌控,連自己師尊三次入『木神苑』的心得,竟也經由自己之手,落入了妖猿手中,最終便宜了這妖物。

只是不知這妖猿奪了玉簡與照月金桂枝,為何不立刻殺了自己,難道還有其他目的麼?

她心中正在忐忑,過了一會,眼前的輕霧忽然一收,消失不見。

清月又是大驚。

她依照塵葉道人所留心得,竭盡全力,來到這裡。

這一道禁制,乃是上次塵葉道人來時,最後發現的兩道禁制之一,只是當時木神苑關閉之時已到了,塵葉道人沒有時間破解,只能退出,便在玉簡中留下了破解這道禁制的推演思路。

這道的禁制在清月看來,極為繁複,但自玉簡上的推演思路來看,的確還是有跡可循,但那玉簡中所載,畢竟是思路而已,雖也涉及了破解之法,但並不十分具體詳細。

她苦思了月餘,按著那思路,加上自己的理解,又耗費了許多時日,一點點破解,開始還算順利,卻不想到了剛才,竟引得這禁制有異變發生,她其實已不知如何繼續下去。

想不到這妖猿得了玉簡,短短十數息而已,便已將禁制化出的輕霧散去。

難道這妖猿的禁制陣道修為,竟也到這種程度麼?

她這念頭剛起,眼前忽然模糊。

對她來說,這模糊似乎只是一瞬而已,眼前又清晰起來,便見到那青袍道人已站在身前。

她脫口道:「你搜我魂魄?」

秦石搖了搖頭,淡淡道:「我不是妖猿。我此來,也是為了將它斬殺,你若信我,我便解了你的禁錮。」

清月微微一愣。

到了現在,她也知道秦石不可能是那妖猿,否則她自己早已無反抗之力,秦石若有惡意,不必要如此麻煩。

她想明這點,便點了點頭,接著丹田一動,已得了自由,只覺自己魂魄似也無恙,但她有種感覺,秦石肯定已經知道許多東西。

秦石的確已問過清月魂魄。

他身處在這種地方,還有個不死不休的大敵隱在裡面,又不知其入這裡的目的如何。

在這種情況下,突兀遇見清月,他不可能掉以輕心。

原來此地叫做『木神苑』,是上古一位大乘修士東華道人所遺,這裡面極可能神物在,至於是什麼,這清月並不十分清楚。

那妖猿原本出自元洲,會乙木功法。

元洲以乙木功法立派的大宗門,只有十八中玄門中的『東華派』。

秦石當日在雲條界時,就已懷疑那白衣道人出自『東華派』。

而留下這『木神苑』的上古修士,道號居然正是『東華』

秦石立時知道,那妖猿入了這裡,此地十有八九有它必得之物。

他已在這裡面繞了許多日子,也未遇見那妖猿,只不知它對這裡到底瞭解多少,現在又在哪裡。

秦石心中隱隱有種不妙的感覺。

當務之急,是要將那妖猿盡快尋出來。

他對著那光幕,手中印訣忽起,連續不斷變化而出,只短短片刻,那光幕忽然閃了一閃,消失不見。

清月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秦石知道她在想什麼,道:「這玉簡中的推演,極是精巧,其實你的破解之法也大致是不錯的,只是略有偏差,我不過是順勢而為,才會這麼容易。」

清月木然點了點頭,心中直覺肯定不如他說得這麼容易。

這禁制解開了,但情勢已不由她掌控,若還想與這道人爭什麼東西,只是癡心妄想而已,卻聽秦石道:「道友,你我一同進去。」

清月這才細細看了秦石一眼,便見這道人面上平淡,目光清澈,神情誠懇,並不似作偽。

秦石微笑搖頭,也無心與她再解釋些什麼,便往前走去。

禁制之後,卻是一座小小的木殿。

這木殿規模比秦石之前所見的『藥捨』,又要大了許多,也精緻了許多,兩扇殿門緊閉,上面匾額上寫著『通幽軒』三字,筆意古樸輕靈,遠非之前的『芝圃』之類可比,顯是出於不同人之手。

小殿之後,卻又有兩條岔路。

秦石大袖輕拂,那殿門開啟。

殿內只正中擺著一張木幾,幾上兩隻木盤,上面都籠著一層琉璃光華。

透過光華可見,一隻木盤內,有一枚黃色的小梨,另一隻木盤內,卻是一枚火紅的大棗。

清月站在殿門口,見得這兩物,不由輕吸了一口氣,便見到秦石將那小梨連同木盤一起收了,卻沒動那大棗,便走出殿來,往殿後其中一條小徑而去,邊走邊道:「道友,那照月金桂枝我取去一用,這裡另一物便留給你。

你若還想要繼續尋禁制來破解,也隨你,不過便要小心了。我料這裡那些斷在霧中的通路,便是有人破解禁制有誤所致,破解之人只怕極難倖免。」

清月愕然,隨即醒悟,對著秦石所去方向,道:「這是上古傳說的交梨火棗,裡面都是精純先天元氣,元神以下不可服用……」

秦石早去得遠了,聲音卻傳了過來:「多謝,我知道。」

清月怔怔站了一會,到了那火棗之前,依舊恍然覺得如在夢中。
kevin1217 發表於 2015-4-14 22:38
第三百十三章 曙光乍現

黑猿看著眼前一道光幕消失,眼中滿是興奮。

自它發現了那第一道未曾破解的禁制起,耗費了極多時日,一點點將之破解。

隨著這道禁制的破解,它腦中一些一直以來變得模糊不清的記憶,似乎漸漸被喚醒,再破開這第二道禁制,便快了許多。

這道禁制破開後,裡面再現出兩條岔道。

黑猿朝左邊一條看了一眼,便不停留,往右邊那條岔道行去。

這岔道盡頭,是一條長廊,廊上匾額寫著『木苑停雲』四個大字。

長廊曲折,其中也滿是木系靈氣,只是這廊中的靈氣並不像他處一般翻滾洶湧,只化作一朵朵形態各異的青雲,懸停不動,似是無數年來,一直如此,從未變化過。

黑猿性情狂暴凶戾,但看到這『木苑停雲』四個字,身體忽然縮小,將所有妖氣都竭力收攝在元丹內,身子一晃,化作了一個白衣瘦高的道人形象,身上淡淡的乙木氣息散出,竟不顯一分狂態。

它尚嫌不夠,手中現出奪自清月的那根『青木玄藜樁』,將這木樁中的乙木靈氣盡都抽了出來,化於體外,這才舉步往長廊中踏去。

它小心翼翼,踏出一步便停下看著那些青雲,見到青雲沒有變化,才敢踏出下一步。

十數日後,黑猿所化白衣道人臉上微微抽動。

他依舊身處青雲之中,這麼長時間,它其實才走了七百步。

隨著深入這長廊,它心中竟然一點點寧靜下來,竟漸漸恍然覺得自己還是當日那個修《東極長生經》的東華派修士。

它心中掙扎,努力抗拒這種感覺。

若它真還是當日的那個人,如今的感覺,便應是他夢寐以求的。

但它知道自己早已不是人類,而是徹頭徹尾的妖修,這種感覺便極是要命了。

只要它心中抗拒不了這種感覺的侵襲,一個不好真將自己當成了當日的東華修士,到時引動元丹妖氣一現,只怕便再走不出這『木苑停雲』了。

其實若是東華派典籍記載不錯,剛剛它破開第二道禁制後,現出的兩條岔道,一條通向這裡的『木苑停雲』,另一條卻通向一處喚作『浮翠園』的地方。

『木苑停雲』與那『浮翠園』都已是直通『木神苑』核心所在的最後一關。

說是『最後一關』其實並不貼切,若真是個修《東極長生經》的修士來走這兩途,都不會有任何凶險,反而能得好處。

『木苑停雲』能幫助修習東華道人一脈功法的修士,加深功法領悟,實則是個極佳的試煉寶地。

而『浮翠園』更是上古東華道人育植最上等靈木靈根之處,裡面必有現今已難尋得的東西,說來比『木苑停雲』更為好走。

但它偏偏選擇了這『木苑停雲』,是因為相比起來,對它而言,那『浮翠園』反而根本不適合它走。

而『木苑停雲』,不管任何人走來,都只有九百九十九步,它既然已經走到了這步,總要拼這最後一著,只要撐過這裡,便能得到它夢寐以求之物。

黑猿看著前方依舊不動的青雲,竭力搖了搖頭,再往前踏去。

秦石停在一道光幕前面。

這道光幕,便是塵葉道人上一次入木神苑,未及破解的另一道禁制。

秦石離開『通幽閣』後,並未直接來到這裡,而是又走了不知多少路途之後,到了現在才在這裡停下來。

他並未急著去破解眼前的禁制,腦中卻已展開了兩幅看不見的地形圖。

一幅地形圖,是他自己所有經過之處,而另一幅地形圖,卻是得自清月那支玉簡中的記載。

塵葉道人三次入得這『木神苑』中,又乃是元神修士,見識畢竟不凡,所過的地方也比秦石多許多,據他留下的記載認為,這『木神苑』的禁制八成以上並不會主動攻擊外來者,而他所見過的許多地方,都算得上極有雅趣。

他推測這『木神苑』可能是上古『東華道人』駐留居住之地,並據此留下了推演出的地形圖。

這見解與秦石的看法不謀而合。

這裡自那什麼『芝圃』、『藥捨』直至那『通幽閣』,屋舍造型都越來越是精雅別緻,極有可能是已越來越接近『木神苑』中心所在。

他腦中兩幅地形圖上,許多小徑不斷連接、拆開、再連接,正是在塵葉道人推演的基礎上,再行推演。

不知過了多久,他腦中的兩幅地形圖漸漸匯成了一幅。

這一幅地形圖上,有些地方依舊斷開,銜接並不完整。

秦石卻輕輕噓了一口氣,不再去破解眼前的禁制,轉身便走。

黑猿所化的白衣道人艱難踏出了最後一步,出了『木苑停雲』,身子一晃,重新化作黑猿,立時抬頭望去。

它目力所及之處,已經沒有什麼濃霧存在,頭上是一層青光朦朦的天幕穹頂。

穹頂之下,懸浮著一個百丈方圓,巨大圓形木盤。

這木盤通體青碧色,竟宛如碧玉一般呈半透明。

一道玉橋自黑猿腳下伸出,通向這木盤。

而這木盤另一邊,也有一道玉橋,原本應連接遠處一塊青色大地,只是這道玉橋,早已斷了。

黑猿沿著這座斷橋,再看向那斷橋另一邊的青色大地,只見其上一片狼藉,大地龜裂,寸草不生,有些地方可以清楚看到斷裂的痕跡。

它見到遠處那塊大地的境況,心中一緊,原來那通向這裡的『浮翠園』竟早已毀了,便連那頭的玉橋也已斷裂。

原本『浮翠園』毀了,對它來說,並不是壞事,但這卻說明,這裡早已發生過異變。

但據它自東華派典籍中所見,要進來這裡,只有通過『浮翠園』與『木苑停雲』兩處才行,而這兩處之前那兩道關鍵禁制,明明沒有被破解過的痕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它想要的東西,還在不在?

黑猿心中一沉,來不及再想其中的原因,大步踏上玉橋,到了那木盤上。

只見木盤上,玉橋前,立著一跟木銘柱,與木盤天衣無縫,似是原本就生在其上,其上刻著『東華木神苑』五個大字。

這五個字中都有青氣往來流轉,隱隱含著玄奧的道意。

但黑猿卻不敢多看,一步跨過了銘柱,隨即便見到那木盤中央,高出一座木台,上面竟盤坐了一個人,背對著它,看不清面目,身上卻沒有一絲氣息。

黑猿呆了呆,卻不見那道人有什麼反應,深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走了過去。

只見那盤坐之人竟是個面白無鬚的道人,雙目微閉,身邊擺著兩個碧色木盒,胸前道袍破碎,現出一個奇異的獸爪之形。

黑猿知道這道人早就死了,死因便是他胸前這獸爪之形。

它看了這道人胸前的獸爪之形一眼,再看了一眼遠處的那塊青色大地,心中震動,喃喃道:「原來是《麒麟經》?原來《麒麟經》一直在炎洲?到底是誰竟將《麒麟經》修到了這等地步?」

它將這道人身上細細檢查一遍,沒發現什麼,便打開這道人左邊那個木盒,只見其內擺著一本材質奇異的古冊,上面寫著《東極真木元氣篇》。

黑猿目中失望,看都不看這《東極木元氣篇》,強壓住心頭的焦躁,打開了第二個木盒。

這木盒內,卻放著一隻琉璃盞,盞上青光流轉,只在杯底,有如常人指甲大小般稀薄一層青碧色凝脂,

黑猿見得這青碧色凝脂,雙目猛地一張,目中狂喜之色再不可壓制。

它死死抓著這琉璃盞,如同抓住了那一線天機,腦中卻急速運轉。

如今看似攜帶此物出去,尋個安全的地方服用,是最好的辦法。

但那青袍道人已經發現了自己,那人修為顯然也到了合魄大成,而且自當日雲條界中之戰可知,此人心思細膩,智慧極高。

而且此人手段強悍之極,當日在雲條界中,道訣受到壓制,法寶幾乎盡毀的情況下,居然能以肉身之力與他抗衡,還有那件極似元靈法寶的金盤,與那株湮妖竹樣樣都克制自己。

他到現在也沒有找到這裡,顯然並不清楚『木神苑』裡的境況,也有很大的可能,就會退回那入口處等自己出去

黑猿眼中喜色漸漸散去,瞬間堅定了心意。

它早已到了隨時能感應天地的地步,此物已經到手,當然是應借此地那人難以尋得之機,立刻服下,免得夜長夢多,再出變故,到時追悔莫及,就算不能立成元神,也能修補得肉身更上一層樓,到時便也不用怕那道人。

它抬腳將那道人屍身踢下圓盤,自己盤坐上去,默坐不動。

其實剛才『木苑停雲』處,短短的九百九十九步,耗費了它許多時日還不用去說,那『木苑停雲』在它心中留下的那種感覺,卻縈繞心頭。

這種感覺,與它所修的《魔猿經》之意南轅北轍,已對它造成一定影響,若不將這感覺驅散,只怕有損它修為,更何況成就元神?

數日後,那琉璃盞中青碧色凝脂忽然飛起,往它泥丸宮湧入。
kevin1217 發表於 2015-4-14 22:38
第三百十四章 大出意料

秦石身處一條小徑之上,神識探出。

到達這條小徑之前,他已經接連通過了兩處被破解的禁制。

從這兩處禁制的破解痕跡來看,破解之法似是與其他地方有些不同,這也是他暫時將探尋其他之處的想法擱下,先入這裡來看一看的原因。

而他如今所踏的這條小徑原本也與他處一樣,沒什麼特別,只是剛才一瞬,他從這小徑深處,隱隱覺察到了一種忽然出現的淡淡威壓。

饒是他平日沉著鎮定,也不由眉頭驟然鎖起,往前急去。

黑猿端坐在木盤之上的高台,只覺自到達炎洲以來,渾身上下,從未如同現在一般如意暢快。

它所用來修補肉身的青碧凝脂,乃是極為罕見的先天元木之靈隕落後所遺的精髓。

元木之靈,秉天地而生,生來便有朦朧的靈智,乃是先天木氣精華中的精華,能夠自行吞吐天地之精。

『元木之靈』與『元水之靈』、『元火之靈』、『元土之靈』、『元金之靈』乃是天地間的異數,並稱『先天五行元靈』。

秦石當日就曾在『母別宮』見過『元水之靈』隕落後殘留的『元水精髓』。

這『元木精髓』妙用無方,能夠滌益肉身,補全氣血,功效比秦石的『三妙青蓮蓮實』強上許多,而其最大的功效,更是能讓許多修士瘋狂,只需一滴便能延長兩百年壽元。

黑猿得到的『元木精髓』,約莫有兩滴左右。

它耗費了一滴多,才將這具肉身的隱患徹底消除,又將俞長陵在它體內留下的創傷修復,尚還留存了小半滴在泥丸宮中,沒有動用。

《魔猿經》的精華,原本都在肉身之上,它自覺肉身如今已調整到了比較滿意的地步。

其實它若將剩餘小半滴『元木精髓』化入肉身,可以將它肉身再提升一些,只是它還有其他考慮,並未立刻動用這小半滴『元木精髓』。

它一直壓在心頭的最大陰影一去,心中竟是有種說不出的狂放自在,渾身靈氣忽然依著一種奇異的韻律開始律動,漸漸透出體外,勾連了身周的靈氣,身上同時現出無數青灰符文,如水流般急速川流不息,似是正在發生某種蛻變,一股狂暴的威壓透了出來。

被它勾連的靈氣被這威壓染過,一霎時如同煮沸了一般,狂暴不已,不多久,便以它為中心,擴散出去十五六里,還在往外擴張。

忽地,它睜開眼來,雙目中原來早已一片通紅,往木盤對面那片原本是『浮翠園』所在的青色大地看去,一張嘴便吐出了一尊被三道符簶封住的妖異雕像,兩滴鮮紅的血滴緊隨其後。

雕像上兩道符簶忽然飛起,那兩滴鮮血同時落在融入雕像上,消失不見。

一道虛影升起,一閃間,便到了黑猿背後。

一道極盡霸道狂放的浩瀚妖氣,狂湧而出,與它上次施展之時完全不同,凝成了一道百丈開外的妖氣巨柱,將它所在的木盤也籠罩在內,沖天直上,將頂上的青光天穹沖得波動不已。

黑猿在妖氣巨柱中,站起身來,身體再次漲大,竟已到了三丈高下,兩拳齊出,朝那青色大地遙空搗出。

遠處青色大地上,秦石剛一顯出身形,便感應到了一股難以形容的巨力如同排山倒海般狂湧來,還未及體,便已將他壓得行動都極困難,若不是他肉身強大,早便被壓服在地上。

他原本早已作了極大的防備,頭頂『周天定星鍾』,身周數十道劍光圍繞,手中持著『金匱元符弓』與『照月金桂』枝。

只是剛一現身,那妖猿竟已施展出了這樣驚天動地的一擊,『周天定星鍾』與劍丸所化劍光在這一擊中,都光芒暗淡,如同風中之燭,搖搖欲墜。

秦石立刻知道,妖猿這兩拳已經遠遠超出了合魄修士所能不知凡幾,以自己現在的修為,憑『金匱元符弓』搭上照月金桂,也根本破不開這兩拳合擊。

這兩拳已將自己鎖死,逃避不了,而『周天定星鍾』與劍丸也根本不足以護身。

妖猿是早就計算好的

黑猿嘴角微微露出獰笑,這的確就是它早就計劃好的,防的就是秦石在它成就元神之前出現。

秦石這人有些不凡,若真在它計算的時間內出現了,便不能給秦石任何機會,須竭盡全力,將他一擊必殺,以免再生枝節。

原本換了誰來,都不敢在在成就元神的過程中,連續吐出兩滴寶貴的心血。

但它留下了那小半滴『元木精髓』沒用,為的就是這一刻。

這小半滴『元木精髓』正好能立時將心血補全,對它成就元神的影響幾乎微乎其微。

若是秦石沒有出現,它便順利成就元神後,再去將秦石找出來斬殺就是。

總之,必要以最快的速度,將秦石擊殺,徹底絕了後患。

秦石果然還是出現了。

當日俞長陵已經到了那一步,一樣被它一滴心血,催動這雕像虛影現形後重傷。

它當日只吐一滴心血,只揭一張符簶,還心中有八分顧慮。

今日它也已經跨出了那一步,修為非當日可比,又有小半滴『元木精髓』之助,毫無顧忌,連吐兩滴心血,解開兩道符簶,催動這雕像虛影,同出兩拳,料來便是真正的元神修士,在這兩拳之下,也極難倖免,何況秦石?

至於這雕像引發的妖氣,有這木神苑遮掩,也不怕他人知道。

而要重封這雕像,對如今的它來說,也已不是太難的事,畢竟它馬上就要成就元神了。

怎麼看來,都是萬無一失

秦石必死無疑

下一瞬,它驟然瞪大了眼睛。

那青色大地上,原本秦石所立之處,居然出現了一個十數丈大小的銀白圓球。

那銀白圓球中有無數細小的金沙閃動,散發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氣息,卻又是出奇地絢麗奪目。

黑猿這似能打破天地的兩拳落在銀白圓球上,連波瀾都沒有泛起一個,便消失不見。

那片青色大地,忽然四分五裂,消失不見,銀白圓球浮空。

秦石身處這銀白圓球中,心中也是震動。

這是他萬般無奈之下,只得引動了當日在點星海所遇那老者贈送的白木鑒所化。

那老者當日曾道,這白木鑒可為防護之用,還能用一次。

他著實沒有想到,這木鑒的防護之力,竟然遠遠超出了他的想像這麼多。

這銀白圓球中,竟是透出一種他從未體會過的氣息,難以用語言形容。

只是他能感應到,這銀色圓球中的防護之力,正在一點點消散。

秦石想都不想,身形一動,身外就裹著銀白圓球,跨越了那青色大地與木盤間的虛空,已到了木盤之前,停都不停,直撞入黑猿身前的黑色妖氣柱中,將妖氣撞得四散而溢。

黑猿自銀色圓球出現,將它勢在必得的兩拳消餌於無形的那一刻,驟然從自信滿滿的巔峰,忽然跌落,到了現在,見到那銀色圓球直撞而來,心中竟然極想要立時逃跑。

不敵之下,想要遁逃,其實還不算什麼,只是隨著這逃跑念頭升起的,竟還有永不想再遇見秦石的念頭。

它此念一生,原本已經勾連律動的靈氣立時開始紛紛散亂。

它大吃一驚,知道秦石這一著太過出乎意料,自己心性在這驟起驟落的剎那之間,已經出現破綻。

若是平日,或者還能慢慢彌補,但要命的是,它如今正在成就元神的關鍵時刻,心性出現這麼明顯的破綻,下場極可能堪憂。

它及時醒悟,竭力將心中的逃跑念頭壓下,那雕像虛影已經到了身前,雕像上僅存的一張符簶,終於揭開。

黑猿張口,再吐出一滴心血。

它的心中,真的在滴血。

這一滴心血,已經沒有『元木精髓』彌補。

吐出這一滴心血後,它能成就元神的機會,已經下降了八成。

但這是生死抉擇,若擋不住秦石衝擊,便是死。

若想要逃,便只能任由心性破綻越來越大,將元神成就之路打斷,秦石也必會銜尾追殺,到時自己心中對秦石已生畏懼,根本也逃不了,還是死。

還不如一拼,若能擋住秦石的衝擊,至少還有兩成的機會。

這是它在為自己成就元神,所能做的最後努力。

至於這第三道符簶一開,到時還能不能收攝,它已不想去考慮,最多將此物棄了便是。

無論多珍貴的東西,畢竟是身外之物,哪裡比得上自己的道途?

那第三道符簶一開,雕像吸了黑猿這一滴心血,忽然大震,一聲尖厲的叫聲響起。

雕像眉心現出一縷淡淡的妖綠細絲,那虛影忽然凝實了許多,眉心同樣有一縷細絲,立時如同有了生命,邪異非常。

那銀色圓球已經到了虛影之前。

這虛影脅下兩臂伸出,結出了一個印訣。

黑猿明明伸出兩臂,虛空按向那圓球,此刻見到這虛影居然自己結出了一個印訣,立時急退。

銀色圓球正撞在那虛影印訣之上。

無聲無息間,懸空而浮的木盤消失不見。

一道銀色夾雜金砂的匹練,與一道黑色中泛出妖綠的妖氣糾纏在一起,沖天之上。

木神苑頂上的青色天穹立時如鏡子般破裂,現出一個大洞。匹練與妖氣繼續扶搖直上。
kevin1217 發表於 2015-4-14 22:44
第三百十五章 進退兩難

無定河,乃是炎洲最大的河流之一,浩浩湯湯不知多少萬里。

河水滔滔,奔湧不息,千萬年來,孕育了兩岸無數生靈。

無定河中游,河中有數塊大小礁石聳起,兩旁高山層疊。

河水到了這裡便湍急許多,地勢極為險要,卻也造就了雄偉瑰麗的景象。

河中一塊大礁石上,一個身穿玄服,白面無鬚的中年男子閒散而坐,身前擺著一隻玉壺,三隻玉杯,杯中注滿琥珀色美酒。

他一手中握著一卷簪花點金娟箋,一手拿起一隻玉杯,緩緩將杯中的酒喝了,又將另兩杯酒依次撒入無定河中。

浪頭翻湧,那美酒一落下去,便被衝散捲去,再無蹤影。

這男子卻依舊定定望著那酒漿落下之處,似是入神,身上隱隱透出一種愴然滄桑。

忽地,他似是感應到了什麼,轉頭看了東方一眼。

便在此時,無定河上游極遠處,一個身穿八卦紫色道袍,長鬚飄飄的道人忽然憑空出現,雙足踏在一朵浪花上,任那河水洶湧流淌,他卻始終停駐不動,只一派仙風道骨,瀟灑快意的模樣,宛若神仙中人。

與此同時,無定河對岸的一座山峰之頂,又現出一個身穿葛衣,雞皮鶴髮的枯瘦老人。

兩人遠遠看著這中年男子,也不說話。

中年男子收回望向東方的目光,對這突兀出現的兩人視若不見,又自顧拿起斟了一杯酒,細細品了一口,忽然笑了笑,道:「原來一陽子還沒死麼?他居然還有這種心計來算我?不過他既然連我在哪裡都能知道了,此刻只怕就離死也不遠了吧?」

長鬚道人與那老者面色不變,身上忽然各自升騰起一道氣息。

那葛衣老人身上的氣息赤紅如火,爆烈洶湧。

而那長鬚道人身上的氣息卻宛如一蓬青霧,純正柔和。

這兩道氣息意雖不同,但卻都透著一種靈動活潑,宛如有生命一般,奇異玄妙之處,遠非元靈法寶可比。

長鬚道人道:「你若現在就束手跟我們回去,還可保得性命。」

中年男子搖頭輕歎,自語道:「為何人人都以為我要依仗他人,才能保全性命?難道我在你們眼中,真這般不成麼?」

葛衣老人緩緩道:「苦修不易,你以為你真是……」

中年男子看著杯中之酒,忽然開口打斷他,淡淡道:「一陽子讓你們兩人都來了,你們說若是他計算有誤,低估了我的修為,而致使你們兩人有損,不知如今的『勾離真宗』與了能不能承受得起?」

那老人立時住口不言,與那長鬚道人隔著虛空對望一眼,微微點頭。

下一瞬,天地間現出一片奇景。

無邊無際的清光延散開來,輕輕柔柔,在不經意間,便已經遮天蔽地,籠罩了一切,再不見高山流水。

清光內,亮起一點赤紅的星火,隨即化作無邊燎原之勢,光焰透出清光直衝霄漢,映染了半邊天空。

中年男子在這兩道偉力映襯下,渺小如同螻蟻,早被掩沒。

便在此時,又是一道奇異的氣息憑空出現,隱隱能與清光赤火分庭抗禮,只是其中之意滿是陰鬱。

這氣息一現,天地忽然一暗,被一片黑幕遮掩,除那青光赤火外,四下裡漆黑一片,竟似時光流轉,瞬息生生轉到了黑夜。

便在此時,接連三聲輕鳴聲響起,其中隱隱有懼怕之意,清光、赤火、黑幕同時劇烈波動。

那清光、赤火、黑幕上,透出了無數細小的金色紋路,如同有人將之當成了畫布,在上面揮筆作畫。

那些金色紋路霎時成形,凝作了兩個古樸金色篆文,一股浩大威嚴,又不失中正平和的氣息自這兩個篆文上散出,瞬息席捲八方。

清光、赤火、黑幕一時盡消。

天地重新恢復清朗,只是大地上已經面目全非。

四下裡一片空曠,不知綿延了多遠,周圍高聳的山峰,盡都消失不見。

大地坑坑窪窪,處處龜裂,都是道道巨大的裂痕、深坑,滿目瘡痍。

奔騰不定的無定河也已不復存在。

滄海桑田,地貌變遷,原來只在一息之中

那長鬚道人、葛衣老人早已經不見了。

而那中年男子原先所在的那塊礁石,卻還依舊完好無損,周圍原本的無定河水也還沒有消失,只是已化作了一個大湖。

那中年男子已經站了起來,立在那礁石上,一手籠在袖中,反背在身後,一手還握著那酒杯,看著遠方,過了許久,才露出一絲微笑,輕輕搖頭道:「虛夜,原來你也來了」

他這微笑中,滿是說不盡的自嘲,抬手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他手中的酒杯,裂作了兩半。

他將這兩半的玉杯輕輕拋入湖水中,再看了一眼東方,忽然消失不見。

木神苑內。

那銀白夾雜金砂的匹練與那道黑色中滲著妖綠的妖氣互相消磨,終於消散。

青光天穹上,破開了一個百丈大洞,外界的天光透了下來,不僅如此,還有無數大大小小的裂痕沿著穹頂向四面八方延展。

那些裂痕周圍的青光,有些在緩緩蠕動,似要彌補這些裂痕,有些卻在慢慢淡去,裂縫擴大。

木神苑中心之處廣大,原本一片清明,並沒有什麼霧氣,但此刻卻已霧氣瀰漫,有越來越濃的趨勢,一片混亂。

秦石已退回到了原本來時的小徑口上,感受著小徑的輕輕震動,知道這木神苑只怕已遭到了毀滅性的創傷,構築這裡的根基禁制應該已經開始破滅,這些忽然出現的霧氣,就是明證。

木神苑已隨時可能崩潰

但秦石偏偏在此刻,又感應到了那妖猿散發出的威壓。

只是之前那銀白匹練與妖氣的威勢實在太強,將這股威壓掩蓋了。

如今匹練與妖氣一去,這威壓就像是驟然出現的狂湧海濤一般,竟是如此清晰,已遠比之前不知強大了多少。

秦石甚至察覺到,他前方不遠處的霧氣都已開始與這股威壓勾連在一起,一同律動。

那妖猿居然也還在這裡!

看這威壓之強與勾連的靈氣之廣,它只怕已經到了最緊要的關頭,成就元神就在眼前了。

這裡的靈氣早已混亂,加之禁制破裂,這混亂隨時會加劇,只要一個不好,勾連的靈氣散亂,元神成就之路被打斷還算是輕的,更還有可能因為已經勾連的靈氣暴動,而引動體內真元暴動,下場就是爆體而亡。

況且這裡隨時會崩潰,說不定就算成就元神也逃不出去,到時定直接神形俱滅。

這妖猿竟如此執著

在這種境況下,它還是想要在這裡成就元神?

秦石任憑腳下的小徑晃動越來越強烈,卻沉默不動。

如今自己看似最好的選擇,就是立刻離開這裡,避開木神苑禁制崩潰的危機。

但逃出木神苑,不等於徹底解決了危機。

若那妖猿就此死在這裡,也便罷了。

但它已經到了這等地步,也有一定可能,木神苑尚未崩潰,它即刻便成就了元神,到時它一個元神妖修,挾對自己的無盡仇恨,勢必要追上來。

若這種情況真的發生了,自己雖有一定可能,藉著先出去的機會遠遁,但被追上的可能卻也極大,到時再沒有那白木鑒可用,能全身而退的希望到底能有多少?

而自己還有一個選擇,便是趁現在這妖猿還未跨越那最後一線,就將它斬殺,或者至少也要將它的元神之路徹底打斷。

但從這妖猿如今的情況來看,有可能如同俞長陵所說一般,到了那元神『將成未成』的一刻,實力應該已經極為接近元神,先不說自己到底能不能在木神苑崩潰之前做到這一點,只說若被它拖住,便就極有可能與它一同在這裡,隨木神苑湮滅。

秦石忽然明白,雖然如今那穹頂破洞,就在近在眼前,但自己實則已經陷入了一種進退兩難的危機中。

該怎麼選?

同一時刻,隔著霧氣,那『木苑停雲』長廊,已有了許多裂縫,其中萬年不動的朵朵青雲,有一些已經崩散開。

『木苑停雲』盡頭,原本連接浮空木盤的玉橋也已經斷了,只餘了短短一截殘留。

黑猿就踏在這一截斷橋上,雙目通紅,渾身肌肉鼓脹,幾近瘋狂。

它也知道木神苑隨時可能崩潰,但它根本沒有想要通過頂上那大洞逃出去。

若想逃到外面去,安然成就元神,只是妄想。

若真這麼做了,必正中秦石下懷。

它已經耗損了一滴心血,成就元神的機會只剩兩成。

到了外面,秦石便可以毫無顧忌,施展一切手段來殺它,就算殺不了它,只要能將它的元神之路徹底打斷,便也相當於絕了它的道途,這與殺了它無異

只有在這裡,在木神苑隨時可能崩潰的情況下,對它才是最有利的。

在這裡,秦石必要顧及自己的性命,會有諸多顧慮,不敢肆意出手,最大的可能便是盡快逃了出去。

反正它已經沒有退路,不如索性就留在這裡,靠自己賭這最後兩成的機會,賭注便是自己的性命

輸贏就在頃刻

若賭輸了,自然一切休提。

若賭贏了,便追上去將秦石擒住,好好折磨,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兩道神識在虛空中交錯而過。

秦石見到的是黑猿眼中無盡的瘋狂與偏執。

黑猿見到的是,秦石不僅還沒有逃出去,在這一刻居然閉上了眼。
kevin1217 發表於 2015-4-14 22:50
三百一十六章我心難知

該如何選擇?

秦石在一刻,忽然發現自己自入道以來,一直謹守惜身保命的原則,事事都要計算清楚利害得失,事事都要確定不損及自己道途的情況下,才會參與,才會出手,有過幾次算得上驚險的遭遇,也都是自己被捲入進去,並非主動而為。

而這次是自己主動要斬殺這妖猿,而到了現在這種地步,要面臨這樣的選擇

自己在這選擇面前,依舊習慣從惜身保命出發,首先去考慮那一線生機。

但眼前的情況,退一步也或有利害得失,進一步也可能有生死之分,其中都有生機在,也有巨大的風險,這選擇便顯得艱難無比。
秦石雖不是自滿之人,卻也一直認為自己心性淡然而堅定,一路過來修成一品金丹,還得到了洗蓮心劍,能映照靈台,心性修養再有提升,至現在順利合魄大成。

對於成就元神,他從未懷疑過自己,只想靜候屬於自己的那一份機緣出現,到時順勢而為,自然而然,水到渠成便了。

但看這妖猿,已經身陷這種境況,從它眼中,卻看不出一絲猶豫,有的,只是極度的瘋狂、偏執,和這瘋狂偏執之後,一種雖明知可能粉身碎骨,身死道消,也要一往無回踏出那一步的堅定。

一種竟能夠感染到秦石自身的慘烈決絕。

秦石心中自問。

不管這妖猿平日心性如何,就現在這一刻,到底是自己的心性修養高,還是這妖猿的心性更為堅定?

道途艱難,越往後去,越是崎嶇,修道須先修心,只有堅定了心念,才能一步步跨越艱難險阻,為何自己一直以為自己明白這道理,但到了這一刻,卻會覺得難以抉擇?

但道途中所遇千奇百怪,劫難在不經意中就會以各種面目出現,不可能事事都能讓自己計算清楚,簡單選擇。

眼前的處境,何嘗不是這樣?

以後又何嘗不會再出現?比如成就元神,就是道途中的一道大檻。

若是自己成就元神的機緣出現時,也要面臨這般的選擇,若按自己現在的心態,能否將這機緣抓住?

秦石忽然醒悟,自己之所以覺得難以選擇,是因為自己一直以來對『生』之一字,看得有些過重了,已至有些狹隘,不自覺喜歡百般計算,而如這妖猿一般,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決絕,卻反而有些淡了。

但悟道途中某些時候,計算毫無用處,只會更難以抉擇,需要的卻正是這一種一往無回的決絕。

道貴生,不貴死,誠然依舊不錯。

惜身保命也還是正理。

而這種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決絕,恰恰是為了換來更為寬廣的道途,以更好地『生』。原來大道至簡,流布卻有萬千之途,而其道之理,都是相通的。

他悟通了這一點,靈台之內,洗蓮心劍立有感應,立時又凝實了許多。

洗蓮心劍偏偏就在這一刻,忽然發生了變化,剛剛還晶瑩剔透的蓮瓣,驟然變得黯淡,上面有無數光影不斷閃現

這些光影,不是別的,竟都是一個個秦石自己的不同形象與一個個自己曾遇到的人。

其中有許多,是秦石過往的種種經歷。

有幼時與雙親在一起的甜蜜,有雙親死於水災時的悲痛欲絕,有遇到玄真道人時生起的希望,有暗暗立下的求道之心,有沖虛道人的關懷,有許宗道只手扭轉乾坤的震撼……

還有許多,卻是不同時期的秦石,與這些相同的人,演出了完全不同的人生。

有雙親未亡,自己長大成人,做了個普通農夫。

有自己隨一個遊方道士玄真道人,裝神弄鬼,騙吃騙喝。

有自己拜入了天下第一大派靈華派,被掌門沖虛收為弟子,成為一代豪俠。

有自己苦讀詩書,金榜題名,娶得秀絕天下的美人顧繡清為妻,逍遙快意。

秦石只覺自己與那些自己的種種形象隱隱勾連在一起,在這同一時刻,經歷過各種不同的生活,所生出的無數情緒念頭紛至沓來,交相夾雜,難分真假,便如同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曾經真的經歷過的。

虛妄暗生

秦石明白自己在不知不覺中,也已經扣動了成就元神的大門。

許多虛妄暗生的修士,只分辨何為虛妄,何為真實自己這一步,都不會這麼容易。

但洗蓮心劍是秦石心神所化,原本就有映照靈台,破滅虛幻的妙用。

這些虛妄之象,現出一個,就被映照一個。

這些影像層層疊疊,在洗蓮心劍上映照堆積,就如同要將洗蓮心劍淹沒一般。

一道道無形巨力自這些影像上生出,不斷撕扯洗蓮心劍。

秦石知道,這些虛妄之力只要將洗蓮心劍撕碎,便相當於將自己的心神破碎,到時自己定然再分不清虛妄真實,也承受不了這些虛妄所生的萬千情緒念頭衝擊,必逃不脫心神分裂發狂而死。

一些到了這一步的修士,在認為辨清虛妄真實後,便會立時將除自己真實經歷外的虛妄尋出來斬滅。

不實為虛,反真為妄。

自己的過往種種,皆是過去的真實,在這一刻重現惑心,與回憶並不相同,其實對現在的自己也是虛妄。

已被層層掩蓋的洗蓮心劍上,一道道光芒透出,所過之處,那些影像霎時如同水泡般破滅。

洗蓮心劍如同洗去了鉛華,晶瑩剔透,再無一絲波動。

其中一片蓮瓣上,只餘那一條紅線,清晰倒映。

洗蓮心劍立時光芒大放

這所有一切,都發生在秦石靈台之內,其實不過短短一瞬而已。

秦石忽然處於一種奇妙的狀態中,體內真元活潑潑如同有了生命,開始以一種奇妙的韻律律動。

這律動漸漸散出了體外,勾連了身邊的靈氣,又向外擴展,瞬息勾連了身周十四五里的靈氣,但速度隨即慢了下來。

秦石靈台內的洗蓮心劍九瓣蓮瓣晶瑩,再沒有那紅線在上面。

他在這種時候,居然將勾連靈氣的速度緩了下來,心中卻忽然想起當日在點星海,那贈自己白木鑒的老人所問的三句話:
「那個是我?」
「你若立刻就答了,就一定錯了。」
「不要問我,我也不知道。」

這三句話反反覆覆在秦石心頭響起,當日他並不懂,只是此刻,他忽然覺得好像有些懂了。

遠處的黑猿,只剛剛見到秦石閉上眼,立時便發現了靈氣的變化,臉上立時一緊。

它實在沒想到,秦石竟然在這一刻,也敢在這裡踏出了這一步,而且速度遠超它想像,一下就勾連了這麼多靈氣,卻又太過出乎它意料之外。

不過它隨即就微微鬆了一口氣。

秦石勾連靈氣的速度驟然就慢了下來,與之前那一瞬完全不可相提並論,甚至比他慢了極多。

秦石不走,還想在這裡成就元神,顯然是想要斬殺自己的。

但看秦石的樣子,勾連靈氣的速度,忽然慢到了這種程度,應該是遇到了極大的阻礙。

它現在也可以選擇在秦石遇到阻礙的一刻,去打斷他的元神成就之路。

但它孤注一擲,置生死於度外,為的就是搏成就元神的兩成機會。

現在它離元神已只有一線之遙,若在這當口去打斷秦石的元神之路,先不說能不能成功,若是引起秦石的殊死反擊,導致影響了自己,不過是損人不利己,兩敗俱傷,並非明智之舉。

現在秦石並未出手,他猜秦石現在可能也有同樣的想法。

但按現在秦石勾連靈氣的速度,它堅定相信自己,肯定可以在秦石之前成就元神。

只是,難道秦石看不出來麼?

為何他還要這麼選擇?

為何他還不出手?

這與送死何異?

不過,秦石這人畢竟總有些出人意料之處,黑猿依舊作好了防備秦石忽然出手的準備。

而它念頭剛落,秦石已經出手,以一種它從未想到過的方式。

它靈台內忽然出現了一朵略略有些波動的晶瑩九瓣蓮花。

這一霎那,這晶瑩蓮花九瓣花瓣上,同時映照出同一幕影像。

一隻巨大的黑色猿猴,兩爪抓著另一隻青灰色的巨猿,正將它往口中吞下。

同一時刻,秦石靈台內,那朵已凝實成形的九瓣蓮花,居然依舊還在。

「哪個是我?」

「你若立刻就答了,就一定錯了。」

「不要問我,我也不知道。」

秦石徹悟。

之前自己形貌,易辨易斬,而自己藉以斬卻虛妄的洗蓮心劍本身,所化的虛妄,卻難辨識。

知人知面不知心。

原來不僅他人之心難知,自己之心也難盡知。

黑猿只一愣間,那九瓣蓮花只在它靈台一現,並未有任何動作,就消失了。

秦石靈台內,洗蓮心劍重現,其中一片蓮瓣上,紅線再現,另一片蓮瓣上,竟還有一朵蓮花映照在上面,隨即破滅。

洗蓮心劍九瓣蓮瓣,盡皆凝實。

黑猿尚未弄清楚自己靈台的變化,秦石勾連的靈氣,立時擴到了五十里。

原本許多隨它律動的靈氣紛紛被逆轉。
kevin1217 發表於 2015-4-14 23:01
第三百十七章 虛空見神

秦石靈台內,一片光明潔淨。

不知多遠之處,一條紅線橫亙在虛空中,似乎原來就生在此處一般。

忽地,紅線之下,憑空出現一朵九瓣蓮花。

洗蓮心劍所化九瓣蓮花,晶瑩剔透,在這方靈台世界內,更顯浩大瑰麗,出現的位置更是妙到顛毫,這紅線正落入蓮心之處。

九瓣蓮瓣如同明鏡,同時將這紅線映照在其上。

這紅絲被映得纖毫畢現。卻是一條奇異繁複的紅絲千回百繞而成,看似不動,其實無時無刻不在變化中。

洗蓮心劍現出光芒。

元洲北域昊天宗。

顧繡清神情冷漠,盤坐在洞府中。

忽地,她臉上紅暈乍現,膝頭現出月天音琴,。

琴音驟起,再不像之前一般有諸多跌宕起伏,婉轉變化。

她五指翻飛間,只以左手,直接奏出了『百鳥爭鳴』。

琴中所奏的『百鳥爭鳴』意境,霎時就達到了一個高峰,其中的冰寒冷漠之意只比上次更甚數倍。

只是這一次,她洞府上的禁制顯然是重新設過的,並未傳出洞去。

她對面,玉塵道姑現出身形,雙手籠在袖中,剛只看了顧繡清一眼,面色便是一變。

就這一瞬間,顧繡清臉上的紅暈竟就濃了許多,連身上,竟也浮起了一層淡紅。

她大袖微微一動,正要有所動作。

顧繡清一直虛按在琴上的右手,忽然動了,就以一根食指,在一根琴弦上,輕輕一撥。

一聲清越的琴音響起。

這一聲琴音,並不算太響,但剛一出現,立時有一種似要衝天而上,直凌九霄的意境,遠遠凌駕於那『百鳥爭鳴』聲之上,在百鳥之聲襯托下,更顯出一種清冷高貴,孤傲不群。

顧繡清右手不斷輕撥琴弦,那清越的琴音只一成不變,其中的寒意卻越來越盛,直可沁人心髓,她身上的紅暈不減反增。

元洲南域。

那盤坐在青玉梧桐頂上的清影,身前浮著一支劇烈顫動的紅羽。

清影見那紅羽顫動越來越厲害,無動於衷。

只是下一瞬,那紅羽的顫動忽然就弱了許多,正中現出了一條紅線。

這條紅線與秦石靈台內的紅線一樣,也是由紅絲所化,只是此刻那紅絲不斷扭動,似要化出什麼來。

清影忽然輕輕『哼』了一聲,其中之意似有嘲笑,卻似乎還有一分惱怒……

炎洲木神苑。

黑猿見到秦石勾連了五十里的靈氣,已是大驚。

但它與別的妖修不同,它當日身為人類時,吞噬了上古魔猿精魂。

這魔猿精魂如今與它原來的魂魄糾纏在了一起,難分彼此,雖讓它逃出了當日的大劫,保住了性命,也得到許多如功法、經驗,獲知了一些上古發生過的事,給它帶來了許多好處。

但成就元神,需要破滅虛妄。

它的現在魂魄由兩道魂魄混雜而成,極為罕見,所生的虛妄,便比他人多了一倍不止。

它之所以先踏出那一步,卻到現在也沒成就元神,便是因為這個原因。

它畢竟已經將虛妄破滅了九成九,就差一點便要成功,但從秦石勾連的靈氣來看,竟似是搶在它前面,比它更快破滅了虛妄。

若按它所知,秦石如真的已破滅了虛妄,接下來,便應該要晉入『天人感應』中,接應天地元氣入體。

但秦石居然又出乎它意料,一息過去了,絲毫不見他接應天地元氣入體的跡象。

黑猿希望大漲,知道秦石必定還有問題。

在這關鍵時刻,生機還在

就要成了

秦石靈台內,洗蓮心劍光芒生出的一刻。

那組成紅線的紅絲,似是知道到了最危險的時候,一時大動,竟在不斷扭動間,再不是紅線的模樣,直似要化出什麼東西來。

洗蓮心劍的光芒大漲,將這紅絲徹底淹沒。

秦石靈台中,竟是隱然響起了一聲清越的鳴叫。

這鳴叫竟與顧繡清右手所探出的那一聲琴音,有一些相似,但其中的意境,卻完全不同,極盡婉轉、嫵媚、嬌柔

便見那九片蓮瓣上,忽然各映照出一隻赤紅色的大鳥。

這大鳥渾身片片羽毛如同紅玉,紅嘴赤爪,尾後一蓬長羽,頭頂輕羽,如同紅冠。

這大鳥輕輕哀鳴,目中晶光流動,宛如泫然欲泣。

目中之意,竟便如同三月間的朦朦春雨細絲,化作了一張柔柔輕網,輕撒下來,千纏百繞,要將人縛住。

其中溫柔之意,脈脈難解,只讓人柔腸百結,就算明知其中有極度的危險,也寧願自縛其中,融化在網內。

秦石面色絲毫不變,洗蓮心劍九瓣蓮瓣紋絲不動,光芒在這一刻璀璨到了極點,將這大鳥完全掩蓋。

就在這一刻,元洲北域。

顧繡清身上的淡紅,也盛到了極點,竟也隱隱在她身上,化作了一隻火紅大鳥虛影。

她忽然睜開眼,目中儘是冷漠,手中琴聲立時一變,無窮殺伐之意盡顯,瞬息激昂到了頂點。

那火紅大鳥虛影身上羽毛立時片片而落,化入虛空。

隨著這大鳥化去,顧繡清白皙的肌膚、漆黑的秀髮立時隨之黯淡枯黃下去。

玉塵道姑面色大變,踏前一步。

顧繡清看了她一眼,目中的冰冷殺意完全不因玉塵道姑是自己師尊而有所減輕,反而其中隱隱有警告之意。

玉塵道姑眉頭微皺,看著顧繡清身體瞬息枯瘦憔悴,再不顧她目中的警告,一手從袖中探出,掌心現出一道銀色光芒流轉,化作了一隻小小的八角銀色光鏡,一下將這八角光鏡拍入顧繡清頂門。

元洲南域,那清影也在同一時刻,指尖現出兩滴鮮血,一指點向那已經暗淡巨顫的紅羽。

紅羽之上,一隻紅色大鳥的形象,正在漸漸淡去。

就在她指尖將要觸及那紅羽之前,指尖上,忽然再出現一滴青色的水珠,與那兩滴鮮血一起,終於點在紅羽上。

紅羽巨顫立時停止。

清影抬手將紅羽收入手中,默坐了許久,才輕輕再『哼』了一聲,道:「『宿命之爭』麼?我倒要看看,你不想為妖,一心只想為人,到底能走到那般地步」

她這一聲輕『哼』,卻與之前有些不同,隱隱有些感歎之意……

洗蓮心劍上的光芒驟斂,九瓣蓮瓣上再沒有什麼東西存在。

秦石在這一刻晉入了一種奇妙的境界。

他的靈台化作了一片虛空,洗蓮心劍也不見了。

他的雙目依舊張開,看著前方,神識已經盡數內斂於泥丸宮,但他靈台所化的虛空似乎已經衍伸出了他體外,與外界連接在了一起,還在向外延展。

他能清晰感覺到外界所過之處的任何一處細微的變化,只要願意,便能融入外界這片天地中,這種感覺,他似曾相識,當日結成金丹之時,也曾體會過。

但這一次的感覺,比那次更為清晰,所能體會的東西,也更多。

不知不覺中,他丹田內一直圍繞金丹旋轉的元魄消失了。

他靈台所化的虛空所及的外界天地每一處,無數天地元氣憑空出現,剛一出現,便已從四面八方湧入他體內,源源不絕。

金丹上一條黑線脫了出來,正是那『大諸天九元九真攝御雷符』的雛形,這黑線沐浴在無盡的天地元氣中,扭動不已,漸漸化成了一道由黑線組成的奇異符篥。

同一時刻,金丹也消失了,只餘一點明光,直衝而上,挾著一往無回的決絕,撞入他靈台所化虛空的正中心一點之處。

無盡的青玉色光芒霎時自這一點向四面八方擴散,瞬息將秦石靈台所化的這片虛空染成了青玉色。

虛空正中,顯出一個盤坐的小人,面目與秦石一模一樣,略略顯得有些虛幻。

心即性,性即神,真神本在自性中。

打破虛空見真神

成就還丹時,魂命真光外現,接引天地元氣,結成還丹。

元神成就時,心懷天地,以自性真光打破虛空,接引自身真神現。

道經所謂性命雙修,到了此刻,才算真正有了小成。

這小人在靈台一現,立時消失,再出現時,已經到了泥丸宮中,立時如同長鯨吸水,將湧入的天地元氣吸了過來,身形立刻凝實長大。

以天地元氣,塑元神之體。

秦石靈台所化虛空還在往外擴展,忽地,他終於遇到了阻力。

那股阻力應該與他靈台所化的虛空,是一樣的東西。

兩相一觸,同時感應到了對方,立時撞在一起。

秦石初入天人感應的狀態,經不起這樣的於擾,立時被擠了出來。

他泥丸宮中的元神已經成形,一手掌心中懸浮一張黑色符篥,正是『大諸天九元九真攝御雷符』,另一手托著『三妙青蓮蓮實』,盤坐在一塊黑布上方,頭頂周天定星鐘。

秦石睜開眼來,神識便見到對面的黑猿同時睜眼。

那妖猿原本已經身高三丈,此刻搖身一晃,竟然到了十數丈高下,大步一跨,一拳往秦石轟來,無數靈氣隨這一拳,彙集加持其上,威猛無儔。

法天象地

秦石手中一晃,現出金匱元符弓,將照月金桂枝,搭上,猛地一拉,只差一線,便將這弓拉成了滿月,一箭射出。
kevin1217 發表於 2015-4-14 23:08
第三百十八章 一劍生蓮

黑猿一拳轟出,心中瘋狂的殺意澎湃洶湧,每增長一分,匯聚的靈氣就多了一分,這一拳增強的威勢,卻不止一

《魔猿經》能位列上古妖族七大天經之一,這便是其中最特別處之一。

它當日吞噬的魔猿精魂,畢竟是曾經修到過極高境界的妖修,雖然它交融後的記憶多有缺失,但有一些久遠之前的修煉經驗還殘存。

故此,它剛一入元神,便能藉著魔猿記憶中的修煉經驗,立時初步修成了他所能最快領悟的《魔猿經》元神期肉身秘法『法天象地』。

此法可在極短的時間內,借心中生出的瘋狂殺意,提升肉身之力,發揮出超越自己原本肉身的力量。

而秦石更與它有不共戴天之仇,正是它刻骨銘心,想要誅殺之人。

它元神一成,藉著秦石就近在眼前,將心中蓄積已久的瘋狂殺意統統釋放出來,直接轟出了這一拳。

它甚至隱隱覺得,這一拳可遇不可求,若是換個對手在面前,以它現在的修為,絕不可能再轟出同樣一拳來。

這是遠超普通元神初成修士所能的一擊

也是超越它自身的一擊

但就在秦石以照月金桂,枝為箭,拉開那張黑弓之時起,一切忽然就變得與它所想完全不同了。

它驟然心中莫名一寒,一絲恐懼幽幽暗生。

要知道,它已經初步窺破了虛妄,極難會輕易生出懼意。

但這一絲懼意似乎乃是來自血脈深處,竟有些難以遏制。

那照月金桂,枝它曾見過,並不可能有這麼大的效用。

那黑弓有古怪

它意識到不妙時,秦石已經放開了手中的弓弦。

黑猿神識只剛剛從木神苑中心朦朦的霧氣中,捕捉到一點玉黃光點,一輪明晃晃的皓月,已經出現在它頭顱前方

皓月映照之處,清輝遍灑。

黑猿只覺渾身微微一沉,如同有巨力天降壓在了身上。

它知道這輪皓月乃是照月金桂,枝上所結的那輪桂月所化,對妖族天生有鎮壓之用。

那照月金桂,枝,原本年月不足,並不可能有這麼大的威勢,但通過那張弓射了出來,威勢就至乎這般地步。

皓月還未及身,以他施展了『法天象地』的肉身也受到了壓制,甚至竟連那深藏泥丸宮中的初成元神,也感應到了巨大的壓力。

它知道已經閃避不開,猛地狂吼一聲,前去的一拳忽然變化成掌,竭盡所能,再行匯聚靈氣於掌心,一把抓向那輪皓月。

轟然一聲爆響中,整耳欲聾,將黑猿的狂吼也蓋了過去,無數道大大小小的靈氣流,四散,其中夾雜點點玉黃色桂月光芒。

木神苑中心之處,同時大震,波及各處,青光天穹上的裂痕瞬息擴大,青色霧氣驟濃,大大小小無數碎玉小徑崩塌消失。

一道巨大的黑影沖天直上,排開滾滾翻騰的霧氣,自那穹頂破洞中一衝而出,剛想遠遁,一道青色劍光如同自天外而來,出現在它身下,一散而開,化作九道,瞬息壯大,將這黑影圍住,往中一合,化作了一個巨大的青色蓮花花苞。

花苞內,隱隱傳出接連的巨吼聲。

青色花苞隨即轉動,九瓣蓮瓣依次綻開,不過數息,便化作了一朵巨大的九瓣劍蓮。

劍蓮正中,現出了那黑色巨猿。

此刻,它形容淒慘到了極點,右手掌連同手臂皮肉幾乎盡消,可見白骨,渾身上下皮毛零落,儘是大大小小無數傷口,或深或淺,或將它身體貫穿,其中都是青色劍氣閃動。

它傷口中都不見鮮血流出,只如同枯木紋理。

九道劍氣忽自九瓣蓮瓣上伸出,四道直貫入它四肢,將它浮空釘在劍蓮正中。

另外五道合為一道,抵在它泥丸宮前,將它元神鎮住。

這巨猿仰天咆哮,拚命一掙,沒有掙脫劍氣,身體卻不斷縮小,傷口再保持不住枯木紋理狀,鮮血四處飆射。

劍蓮一動,捲著黑猿直上高空。

雲層之間,秦石大袖飄飄,一步踏上劍蓮。

黑猿目中通紅,死死盯著秦石,其中滿是無盡的恨意、不信、不服與不甘。

秦石一手自袖中探出,輕輕按上了黑猿頭頂,口中淡淡道:「我能立時悟通這一劍,全憑當日我一位至交好友,臨終前授我以其畢生劍道精華。當日他未曾將這一劍劍意使盡了,留下遺憾,今日我代他使出來,以慰他在天之靈

黑猿雙目一張,彷彿看到了當日那個同樣臨場突破,讓他幾乎重傷難返的青袍劍修,還有那一朵未曾盡開的五瓣殘蓮……

隨即,它的目光便漸漸變得混沌。

秦石眉頭隨即微皺。

這黑猿已成元神,雖然被鎮住,但要看它的記憶,也還不如普通搜魂一般簡單。

而且他一時能看到的黑猿記憶,有些完整,有些模糊,有些斷續,還有一些錯亂交雜,竟是出奇地難解。

忽地,秦石心中一動,感應到了劍蓮之外的虛空有異動。

他心念一催,九瓣劍蓮忽然轉動,神識看去,只見到劍蓮之外,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身穿玄服,白面無鬚的中年男子。

這中年男子只看了秦石手中的黑猿一眼,並沒有任何動作,身形再次消失。

秦石神識捕捉不到他的去向,卻知道此人施展的是虛空小挪移,必定是元神以上修士,但剛才自己根本看不出他的虛實,可知他的修為必定在自己之上。

只是此人看來,對自己並沒有什麼惡意。

這裡下方就是木神苑,不過木神苑根基禁制已經開始崩散,連他已元神初成,也不敢再留在裡面,難道此人是發現了木神苑的異變而來,再發現已無法進入,便走了麼?

這地方能引得這中年男子前來,未必就不能吸引其他人前來。

此地不可久留

秦石將劍蓮收了,一手抓著黑猿頭頂遠遠遁去。

他還沒遁出多遠,身形忽然一停,前方虛空中微微扭曲,竟又踏出一個一身黑色道袍,身材高大挺拔,面目威嚴的道人來。

這道人剛一出現,一眼便望向秦石,目中精光驟閃,又看了看秦石手中的黑猿,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秦石看著這道人,心中一凜,這道人的笑意實在有些古怪,似是針對自己而發的。

但他本非炎洲之人,又從未見過這道人,不知這道人到底有什麼目的,難道是為了這黑猿麼?

便聽那道人忽然搖頭道:「大司祭,果然好推算不過,畢竟還有你沒算到的。」

他這話如同自語,秦石卻微微一驚。

這人語中所稱『推算』二字,居然好似牽扯到了術數之道。

他對術數之道瞭解也不算淺,深明術數之道其妙莫測,玄秘難言,只是不知道那大司祭是誰,推算的,又是什麼

那道人看著秦石,面色忽然陰沉。

秦石心中一凜,一股龐大之極的威壓忽然出現。

饒是他元神初成,肉身強橫,也被壓得渾身有些沉重,一股極度的危險感覺出現在心頭。

那道人雙目中驟然射出兩道金光,直取秦石。

還未及身,秦石便已覺渾身刺痛,真元如同要沸騰起來,接著手中一沉,一股巨大的吸力傳來,竟要將黑猿吸走

在這一刻,秦石眉心也是一點金光亮起,隔絕了這吸力。

一隻六角金盤憑空浮現,其中四個角上,現出四尊金甲神將,各站了一個方位,八臂輪轉,各自結出一個印訣。

那兩道金光落入金盤範圍內,速度驟降,被那四個印訣圈住,漸漸淡化。

那道人面色更為陰沉,哼了一聲,道:「元靈法寶麼?」

他語中並無一分驚奇之意,眉心忽然豁開一道小小的縫隙,如同生出了第三隻眼一般,其中隱隱有一點金光亮起

秦石立在四尊神將之後,面色肅然,頂上現出周天定星鍾,一道劍光便待衝出。

便在此時,百瞑道人眉心的縫隙忽然消失,看向遠方。

那之前驚鴻一現的中年男子,已出現在不遠處。

這中年男子臉色略略有些蒼白,一手中,握著一尊有些殘破的雕像,卻正是之前,黑猿所用之物。

這尊雕像所化妖氣,與秦石的白木鑒所化匹練糾纏抵消後,便不知去向,秦石只道已經毀了,便也沒關心過,沒想到竟然還在。

秦石心中忽然升起一個念頭,難道這尊雕像失落在了木神苑裡面,這中年男子之前出現又消失,就是進木神苑去尋這尊雕像麼?

木神苑裡面是什麼境況,秦石自然清楚。

這說明這中年男子的修為只怕不僅僅是元神期。

這百瞑道人顯然是有目的而來,對自己的殺意昭然若揭,而這兩人顯然又是認識的。

秦石心中慢慢沉了下去。

那百瞑道人看著這中年男子許久,忽然道:「你居然敢出來?」

中年男子不答他的話,卻淡淡道:「你這麼想殺了這人,是為了這只猿猴?還是為了這尊妖像?」

百瞑道人一言不發,只看著他。

中年男子自顧道:「這猿猴肉身強橫,莫不是修的《魔猿經》?」

百瞑道人雙目微微瞇起。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將手中的雕像微微揚了揚,道:「你看這妖像脅下兩臂,大概與這黑猿有些相似。再看這妖像眉心第三目,也有些像你的本命金目?」

他頓了頓,忽然道:「還有,這妖像上有皇者之氣」

百瞑道人終於緩緩道:「憑你又能怎樣?」
kevin1217 發表於 2015-4-14 23:14
第三百十九章 百目金蜈

中年男子目光只看著手中的妖像,道:「百瞑,曾經我一直以為,你我可以為友,原來我在你眼中,也就是這般模樣。」

百瞑道人沉默一下,道:「你如今要走的路,哪能有什麼友?你已有傷在身,若你將這人與這猿猴,還有這尊聖像給我,我就算看在往日的情面上,今日可以不動手。」

中年男子忽地哈哈大笑,搖頭道:「『聖像』?百瞑,原來一直以來,你比虛夜他們強多了。若不是有這一尊妖像,這一隻猿猴在眼前,你還可以將心思隱藏更久,日後成就不可限量啊!」

百瞑道人淡淡道:「我是妖族,稱妖皇之像為『聖像』有何不可?你也不用再瞞我,我知道他早就已經不在了,而你絕不可能成為他,難道要我臣服於你之下麼?」

中年男子微微搖頭,語氣忽然一肅,道:「你錯了,我從來沒有想要成為他。不過既然炎洲有這已凝成的妖皇皇氣遺留,我始終還是要破了它皇道氣運。」

他語音一落,握著妖像的手中,忽然泛起一片金玉光澤。

秦石原本看這中年男子,只覺他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平和內斂。

這種平和內斂與他所見的其他修士有些不同,其中還透出一種厚重的感覺,待得此刻見得他手中金玉光澤一現,渾身氣質竟是發生了極為微妙的變化,雖依舊平和,但那內斂卻不見了,厚重中透出威嚴尊貴的氣息。

那妖像之上,忽然浮起一層淡淡的妖綠,雖然不算太強,卻也有一種極盡霸道,睥睨四方之意。

百瞑道人面上頓時一變,眉心縫隙再開,連帶雙目,三束金光****而出,將這中年男子身形淹沒。

他雙臂道袍掀起,手臂與手掌上,竟也裂開十數道縫隙,如同眼睛一般,其內有金光散出,將秦石身形蓋過。

金光內,『六甲神兵盤』微微晃動,似被無數巨力拉扯。

秦石立在『六甲神兵盤』所化的四尊金甲神將正中,身周的上面四尊金甲神將不斷踏動。

他感應到了『六甲神兵盤』元靈傳過來的意思。

那百瞑道人正在施展一件元靈法寶!

秦石今日遇到百瞑道人,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被迫喚醒了一直沉睡的『六甲神兵盤』護身。

『六甲神兵盤』當日只能化出兩尊神將,經過這麼多年的修養,所化神將已經達到了四尊,威能不僅僅是增加兩尊神將這麼簡單。
這四尊神將,可以配上『六甲玄兵陣圖』,變化不知比以前多了多少,而且秦石已經元神初成,已能夠發揮這件元靈法寶現今的威能。

而如今,那百瞑道人顯然將大部分心思,都花在了那中年男子身上,秦石依靠『六甲神兵盤』盡能抵擋他雙臂雙手散出的金光。

便在此時,一道平和中不失威嚴的浩大氣息,驟然自那中年男子原先所站之處出現,霎時席捲四方,煌煌浩然。

『六甲神兵盤』忽然大震,四尊金甲神將踏動的步伐慢了下來,威能驟降。

秦石清晰感應到了『六甲神兵盤』還未完全恢復的元靈,受到了極大的壓制,竟是流露出了懼意。

尚好百瞑道人散出的金光同時變弱,只比『六甲神兵盤』更甚。

一個金色的篆字憑空出現,隱隱是個『禁』字。

要知道,百瞑道人目中所散的也是金光,『六甲神兵盤』上散發的也是金光,但這一個金色篆字在當中出現,兩邊的金光立時都退去許多,將這篆字襯出一種難言的尊貴不群。

這『禁』字憑空一現,立時消失。

百瞑道人見這『禁』字憑空一現,面色立刻變了。

一道尖厲的聲音忽然響起,一片金光中,百瞑道人身上衣衫四分五裂。

空中現出一條十數丈長的巨大蜈蚣。

這蜈蚣遍體密密麻麻竟都是一隻隻金色的眸子,只是其中絕大部分已經閉起,只餘十數隻還在開合,其中尤以巨蜈額頭上的一隻金目最為顯眼,其中似有一道水波流轉。

就在這一刻,巨蜈渾身金目齊齊打開,百道金光齊射。

它眉心那隻金目中,化出一隻透明如同琉璃的晶盤,一晃成了三十丈,百道金光俱都射在這圓盤上,再匯成一束,射出盤面。

金光之前,那『禁』字篆書忽然出現,閃了一閃,透入金光內,印在圓盤上。

那圓盤忽然縮小,往下掉落。

那『禁』字透過了圓盤,稀淡了一些,依舊直印入巨蜈額頭那隻金目中。

巨蜈身體猛地一扭,虛空扭曲,連那圓盤也不要了,破開虛空,消失不見。

但只是下一瞬而已,秦石身後的虛空忽然一動,那巨蜈的半個身子竟又探了出來,數十隻金目金光齊出,但額頭正中那只卻緊緊閉合,其上有一個小小的『禁』字流轉。

它居然沒有逃走,還是盯住了秦石。

秦石想都不想,『六甲神兵盤』上,四尊神將八臂齊施,阻擋金光。

而秦石手中,卻同時捏出了一個古怪之極的印訣。

那巨蜈忽然頓了頓,便在此時,之前那『禁』字篆字上散發的氣息,又再出現。

那巨蜈一下退入虛空中,再次消失。

中年男子看著巨蜈逃走的虛空,一手鬆開,那妖像已化作粉末紛紛灑落,另一手中,卻持著一張半展開的簪花點金娟箋。

只是那簪花點金娟箋上,已有了十數道裂痕。

中年男子輕歎一聲,將這簪花點金娟箋輕輕捲起收了,又伸手將百瞑道人遺落的那琉璃圓盤收了,臉上已然蒼白如紙,道:「你知道剛才那人是誰?」

秦石道:「我聽前輩稱他百瞑,不過它的妖身乃是靈蟲百目金蜈。」

中年男子道:「我觀你劍術精奇,又有元靈法寶在身,對付百目金蜈,似乎也有些法子,應該不是什麼小門小派出來的。你修為到了這般地步,難道連百瞑到底是什麼出身,都不知道麼?」

秦石道:「我是個散修,見識有限,不識得太多高人異士,正要請教前輩。」

中年男子淡淡道:「百瞑原是炎洲『朝陽洞』中得道的一條『百目金蜈』,所修乃是妖族七大天經之一的《元豸經》,不過他當年被『皇真元明宮』道皇懾服,受道皇號令。八百年前,他還只是元神修為,但如今看來已入了紫府,應是炎洲妖族中修為最高的一個了。」

秦石點了點頭,道:「還要請教前輩,大司祭又是什麼人?」

中年男子道:「大司祭,乃是『皇真元明宮』中,除道皇外,地位最為超然的存在,神秘莫測,炎洲之上,原本也沒幾個知道他的本來面目。其實大司祭乃是個閒散職司,一直由久遠之前,就臣服於『皇真元明宮』的妖族璇龜一脈繼承,修習的乃是妖族七大天經之一的《靈龜經》,術數之道,炎洲無雙。」

秦石聽了這中年男子,對百瞑道人與那大司祭的來歷竟然如數家珍,再想到百瞑道人之前與他的對話,還有他之前手上現出金玉光芒,以及施展出那『禁』字之時氣質的變化,便沉默下來。

中年男子忽然道:「你不要猜了,我的確來自皇真元明宮,但我不是玄天道皇,我現在只是暫時暫住在元明宮內的一個閒人。到是你劍術之精,可稱冠絕炎洲,也不為過,那什麼蓮元劍宗與清寧劍派的掌教,只怕也及不上你。只是你元神成就時日尚淺,致使威能不足。你若真是散修,可願入皇真元明宮麼?」

秦石搖頭,道:「我閒雲野鶴慣了,不願受人管束,更不願臣服於人。前輩既自視是閒人,必能理解我的心意。」

中年男子哈哈大笑,道:「說得也是,現在百瞑、虛夜都想殺我,『勾離真宗』與『極妙神門』又想擒我,想這皇真元明宮,也真真是沒什麼意思,我只想一心做個閒人,也不可得。其實我正在考慮,是不是早點死了算了。」

他雖在大笑,但笑聲中卻透出幾分苦澀與無奈,特別那最後一句竟似說得頗為鄭重,不似玩笑。

秦石只能不語。

中年男子停了笑聲,長長歎了一口氣,才道:「百瞑這次估錯了我的實力,被我封禁了本命金目,又失了一件元靈法寶。他修為雖然還在紫府,但破開封禁之前,能發揮的實力,最多也就是元神大成。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他這最後一句,問得極是不經意。

秦石卻繼續一言不發。

中年男子點了點頭,道:「不錯,還懂些術數之道。知道牽扯了大司祭,名字便不能亂報了。」

秦石忽然道:「前輩,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

中年男子笑了笑,道:「我現在麻煩多不勝數。既然百瞑和大司祭都對你有興趣,你又是個元神修士,總能分薄他們許多精力。大司祭要推算一個元神修士,絕不是這麼容易的。說來我們都是閒人,便當閒人幫閒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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