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煉道長生 作者:君煮 (連載中)

 
kevin1217 2013-10-23 22:45:4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29 192815
kevin1217 發表於 2014-1-19 09:56
第二百五十章 胎印青燈

    秦石伸手一拂,將洞府外的禁制解了,步出洞外,沿著山道走去。

    他洞府外山道入口之處,一個男子呆呆站著。

    秦石眉頭一皺。

    此人竟是他自祖洲帶回的那小廝。

    這小廝自來到千華山,迄今已有二十年左右,算來年紀也已近四十,不過千華內靈氣充沛,他又日日食那蘊含靈氣的果實、泉水,身體強健,看來只有三十出頭,還是個青年的模樣,只是頜下,也已經生出了一點微鬚。

    這小廝平日在山中,也無人去管束他,千華山內本也沒什麼危險,只有萬藏先生得秦石之命,時常讓剛入門的低輩弟子去看看他。

    這段時間,靈華宗面臨大難,人人都不輕鬆,卻是忽略他。

    不過他心智閉塞,對於身外之事並不懂,更談不上什麼壓力,卻依舊如常,千華山內到數他最是逍遙快活。

    只是現在,他的神情有些奇怪,面上一直以來的呆滯竟然淡了許多,更多的卻是一種罕見的迷惘。

    他左手緊握成拳,死死攥緊,指縫間已有絲絲血跡透出。

    秦石一直走到他身邊,這小廝才察覺,待得看清秦石,想了一會,這才認出,臉上的迷惘霎時盡去,隨之出現的,是極度的驚恐。

    他口中依依呀呀,將左手伸到秦石面前攤開。

    他左手掌心之中,皮肉破損,乃是由於攥拳太緊,指甲將皮膚刺破所致,絲絲鮮血沾染了掌心。

    七顆紅色的小痣,排成北斗七星狀,在鮮血的掩蓋下,顯得有些模糊不清,除此以外,並無異狀。

    那小廝用右手在左掌心中一陣亂抹,將那些血跡抹去,右手指著那七顆紅痣,口中咿呀之聲更盛。

    秦石靜靜看著他掌心的七顆紅痣,也不說話。

    那小廝見秦石似是不解其意,卻也不知如何是好,手中只知比比劃劃,面上大為惶急。

    過了一會,那小廝已經有些沮喪,眼中眼淚都已經在打轉。

    秦石忽地伸出一根手指,拂過他左掌心的七顆紅痣。

    那小廝臉上立刻精神大振。

    秦石收回手指,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要亂跑,在這裡等著。」

    小廝乖乖點點頭。

    秦石身形一動,已經到了玄機殿外,道:「弟子求見師尊!」

    玄機殿大門開啟。

    秦石步入,到了沖虛道人身邊的蒲團上坐下,道:「弟子有一事,欲請教師尊之見。」

    沖虛道人道:「你閉關不過一月,卻又有何事?修行上的事麼?」

    秦石搖頭道:「弟子當日淨魂期之時,外出遊歷,曾於那赤煉上人遺留之處,得到一盞青燈,不知師尊可還記得?」

    沖虛道人點頭道:「那盞青燈,當時我也不知為何物,便讓你給你師祖一看。怎麼?你今日來此,是為了這青燈麼?」

    秦石點頭道:「師祖臨走之時,將那青燈交還弟子,說此物乃上古佛門所遺,上面有千餘奇異符號,只是不知該當何解。這月餘來,弟子雖已經知道馭動這青燈之法,卻依舊不知這青燈到底有何用處,但宗門之內,有一人,對這青燈似有感應!」

    沖虛道人道:「哦?宗內有人能對上古佛門之物有感應麼?何人?」

    秦石道:「便是弟子自祖洲帶回,疑似天策府宋至缺轉世之人!他轉世之前留書曾言,他的轉世之身左掌心中,有七顆紅痣,排成北斗七星狀,使得弟子找到這此人。他還希望找到他轉世之身的人,能助他開啟前世靈智。今日弟子馭動了那青燈,他左掌之內的七顆紅痣似有感應。此事重大,弟子特來向師尊稟明!」

    沖虛道人沉吟一下,道:「你懷疑那青燈能開啟他的前世靈智?」

    秦石道:「只是弟子揣測,還未試過。」

    沖虛道人淡淡道:「你覺得應該如何?」

    秦石前來請教沖虛道人之意,沖虛道人卻反問秦石。

    秦石卻並無一分遲疑,道:「從水鏡齋如今在元洲的地位來看,宋至缺此人在時,應是地位超然,身繫萬千尊崇。這樣的一個人,為祖洲平安,捨棄一身道基,此等大義,與師尊為宗門捨身,乃是一般,都是弟子敬重之人。弟子乃是祖洲出身,說來也受了他的大恩澤,若按弟子之意,能助他之時,便相助一把。不過我乃是靈華宗弟子,此事重大,不得不來問過師尊。」

    沖虛道人淡淡道:「你來問我,也是為了宗門考慮。但當日收留此人,乃是我與你師祖都同意的,不見得到了今日,他或有大機緣之時,我們反到來阻他。

    況且天策府神秘難測,誰知道今日我們阻他機緣,又會不會種下今日之因,或有來日之果。

    因果糾纏,以我們如今的修為,又豈能看得清楚?若為此縛手縛腳,世間還有何事可為?你已是宗門支柱之一,日後不必事事都來問我,你心中若有決斷,去做便是!」

    秦石也不再多說,道:「那青燈極有玄妙,弟子不解,便請師尊同往一觀,或可看出一二,對師尊如今的情況有益也未可知。」
沖虛道人站起身來,與秦石一起,到了他洞府前面。

    那小廝依舊站著,還在用右手擦拭左掌心,見到秦石回來,便又將那左掌伸到秦石面前,至於秦石身後跟的那個老頭,他又不認識,也不關心。

    秦石微笑,抓著他的左手,走入洞府,盤膝坐下,讓這小廝坐在對面。

    那盞青燈,就擺在兩人之間的地上,沖虛道人卻在一旁看著。

    秦石調息了一會,手中忽地一動,再次結出印訣,印向燈身。

    金光大放,沖虛道人臉上一動,這一瞬間,以他的神識,竟然也感應不到青燈的存在。

    金光斂去,那點如豆火苗再次出現。

    這火苗一現,那小廝臉上立時露出極度的驚恐。

    他左手掌心中,七點微弱的紅光忽然亮起,七道淡淡的紅色細線升騰直上,隱約化成一個朦朧的光團,懸浮在他掌心。

    他手掌一動,緊握成拳,手指從那光團上穿過,卻沒有造成任何影響,這光團依舊懸浮在他拳上。

    這光團是個圓球狀,但在秦石看在眼中,卻總覺得它也在依一種奇妙的規律不斷流轉變幻,並沒有固定的形狀。

    秦石之前已經知道,這小廝的左掌之中必定會有什麼變化,但此刻見到這光團,他竟然再次出現之前初見那火苗之時一般,那種玄妙非常,難以言說的感覺。

    便在此時,沖虛道人忽地伸手,將這小廝左手抓住,往那青燈上一送。

    這小廝嚇得魂飛魄散,不明白為何這老頭,要將他的手掌置於火焰上炙烤。

    他大為慌亂,正要將手收回,青燈上搖擺的火苗正與那光團相觸。

    小廝忽地渾身一震,靜止不動。

    他左手依舊置於青燈之上,拳頭上那光團之中,隱約有一點金光裹在裡面正在搖擺。

    那光團的蠕動,與那金光的搖擺規律,竟然漸漸相合為一。

    沖虛道人緊緊盯著那包裹金光的光團。

    坐在小廝對面的秦石,卻立時動容。

    那小廝的雙目中的呆滯正在漸漸消失,眼神慢慢變得清澈。

    就在此時,他拳頭上那光團一霎間,具都化作了金色,急速往中間縮去。

    眨眼間,那光團便消失無蹤,只餘那青燈上一點火苗,搖擺一陣,也終於隱滅。

    這小廝忽然閉上眼,再次睜開時,眼中呆滯盡去。

    他雖然面目依舊普通,但身上的氣質竟也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微妙的變化,自然透出一種飄逸靈慧。

    秦石淡淡道:「你是何人?」

    小廝搖了搖頭。

    秦石道:「你不知道自己是誰麼?」

    小廝點了點頭。

    秦石手中忽地出現一支刻滿奇異花紋的毛筆,交到他手中。

    小廝將這毛筆接過,翻來覆去只看了幾眼,便又遞還給秦石。

    秦石接過這筆,毫無徵兆,忽地一指點在這小廝眉心。

    這小廝原本已經清澈的雙目忽然變得渾濁,又透出茫然。

    秦石轉頭道:「師尊可能在不損他神智的情況下搜魂?」

    沖虛道人搖頭道:「不成真正元神,施展搜魂之術,依舊無法完全把握,他可能會看似無恙,但或多或少,還是有隱患。」

    秦石點點頭,朝那小廝開口道:「你是不是宋至缺?」

    那小廝茫然搖頭。

    秦石道:「你可知道天策府?」

    小廝又搖頭。

    秦石接著又問了幾個問題,涉及那筆、騰玉天蛇、《真景闡微通詮》,都是直接有關天策府之事,這小廝只知搖頭,再問及李丹仁、楚狂歌等人之事,他到也還記得。

    秦石見他臉色漸漸蒼白,知道他依舊只是個普通人而已,並沒有修為,《太陰魂道》上的秘術施展了這麼長時間,已經到了他能承受的極限,再繼續下去,對他必有所傷,但這小廝自始至終,氣血、心跳也並無一分變化。

    秦石將他喚醒。

    這小廝立時醒來,尚還不知剛才發生了些什麼,卻是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上,朝秦石不斷磕頭。
kevin1217 發表於 2014-1-19 10:03
第二百五十一章 持我之道

    秦石看著那小廝,微笑道:「你想拜我為師?」

    小廝點了點頭,又如同搗蒜一般,跪拜下去。

    秦石沉吟一下,道:「入我宗門,須得通過宗門試煉,我不能擅專!但若你能通過試煉,我未嘗不可收你為徒!」

    那小廝聰慧無比,與之前完全不同,立時大喜,又朝著秦石拜下去。

    秦石將他止住,道:「你磕得也夠了,不必再磕了,既是你不知自己是誰,我就一併賜你姓名,便喚作宋至缺!」

    這小廝大喜,連連點頭,直起身來,身體一陣搖晃。

    秦石知道經過剛才的秘術問魂,他其實損耗頗大,便伸手輕拂過他頭頂,讓他陷入沉睡。

    沖虛道人依舊在看著那青燈。

    秦石道:「師尊從這青燈中,可有所得?」

    沖虛道人搖了搖頭,道:「我已經忘了。」

    秦石已經不是第一次見這燈苗,自然明白沖虛道人的意思。

    卻見沖虛道人走到躺在地上的宋至缺身前,將他左手抓起。

    宋至缺手掌中原本的七顆紅痣,赫然已經消失不見了。

    沖虛道人放開宋至缺的手掌,道:「我記不住那青燈的燈苗變化,但剛才他手中的光團,與這燈苗相觸的一瞬,我從中那光團中,見到了什麼」

    他說到這裡,忽然停住,閉上雙目。

    秦石也不說話。

    過了一會,沖虛道人緩緩道:「我的記憶已經模糊,已記不清了!」

    秦石微微皺眉,沖虛道人沒看出那青燈燈苗的玄虛,居然從那光團中見到了什麼,但宋至缺掌中的紅痣已經消失,不可能再現,讓沖虛道人重新體悟。

    秦石手中出現一冊玉書,道:「師尊將這青燈拿去細細研究,弟子另有《妙演彌陀本生經》一部,其中的《大日不空返駐三品》中,有馭動這青燈之法,也都交予師尊。」

    沖虛道人卻不接那玉書,道:「若我所料不錯,這燈苗與那光團中,蘊含的都是極為深奧的天地規則,兩者之間必有關係。我此生再不能成就元神,對天地規則的領悟已經止步,這青燈也不必看了,便是再試千回百回,也看不出究竟來。只能待你或重雲,破入元神期之時,再來一試!」

    他語中平靜,也聽不出什麼落寞沮喪,舉步便往洞外走去。

    秦石忽然道:「宋至缺可以轉世重來,師尊也未嘗不可。」

    沖虛道人腳下一停,道:「你剛才並不能完全確定他前世記憶是否已經恢復,便立時答應收他為徒,也是為了這個麼?」

    秦石道:「不管他前世記憶是否已經恢復,但這青燈可以點開前世的智慧之門,已是無疑!而天策府內,定有轉世秘法!我如今有這青燈在手,只需將那秘法得到,師尊便有希望轉世重修,再續道途!」

    沖虛道人道:「能否重來,我其實已並不掛懷。到是你,道途廣闊,心中掛礙越少越好,不必將此事一直放在心上!」

    秦石站起身,道:「若只將人性修煉泯滅,世間無不可棄之物,無不可棄之人,方為大道之途,弟子現下尚不能領悟!弟子修道至今,一路走來,只知守我心中的堅持,有所必為,有所不為,皆是我本心所致。

    師祖未竟全功提前破關,至不得不面對生死考驗,師尊毅然修煉禁法,毀棄道途,馮長恆師兄、喬正師兄,為宗門捨身而去,還有那些明知生機渺渺,依舊留於宗門的同門,凡此種種,在弟子心中,到都與我本心相投相合。弟子或修為不夠,不知對錯,請師尊教誨!」

    沖虛道人仰頭看了一眼洞外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氣,沉默一下,沒有再說話,就這樣一步步走遠。

    秦石對著他的背影一揖,抬起頭來,神色淡然,眼中的堅定,卻自始至終沒有改變。

    ……

    一年之後。

    金露宗、靈官宗與歸元魔宗三大宗門,合聚於東域千華山,與靈華宗一戰的結果,已傳遍元洲。

    金露宗鍾衍御使元靈法寶九雷轟山,靈官宗奇異靈屍輕敗紫府修士蕭墨塵,差點攻破千華山等等都被傳得沸沸揚揚。

    不過這一切,在傳言中,只是個鋪墊而已,只因為這些人無論被傳得多強大,都只是為了引出這一戰中,最後出現的一個人!

    很久之前,就以天才之名盛於元洲,而後一直深藏不出的靈華宗祖師,原本十八中玄門第一紫府修士許宗道!

    不過這一次許宗道再現,擊碎所有於靈華宗不利的傳言,展現出的實力,已經不是紫府期,反手之間,不費吹灰之力,便將來犯之敵盡數滅殺。

    據東域上玄門『枯榮觀』、『乾元宗』的修士透露,許宗道赫然已經破入大乘境,成為元洲之上,可與六大上玄門最頂級修士比肩的大修士。

    許宗道數百年不出,如今他成為新晉大乘境大修士,在元洲造成的轟動,可與當日『謫仙之爭』時,『枯榮觀』太上長老於兩位上玄門大乘境修士面前,沒有動手,就帶走謫仙轉世之身相較。

    這些修士並無力去比較大乘境修士之間的高低,也不會認為許宗道就會比『枯榮觀』太上長老更強,但最為矚目的是,許宗道修道至今不過一千五百餘年,論起輩分比六大上玄門的大乘境修士至少低了一輩,論年齡,更是不可同日而語。

    很多宗門都在翻看典籍,迄今為止,尚還沒有找到比他更年輕的大乘境修士。

    而元洲年輕一輩,其實並不清楚許宗道的過往,如今聽得長輩追憶述說,這才知道許宗道修道以來,每一步堪稱都是傳奇,而如今,他將只是將這傳奇演繹到了一個高峰。

    所有人都相信,這還不是許宗道的頂峰,而許宗道何時能渡雷劫,又成了新的猜測。

    但還有很多人,都在觀望。

    畢竟一個中玄門出了大乘境修士,代表在中玄門中已是絕對的第一,若無意外,已無法撼動。

    元洲修道一脈,數萬年來的平衡,實則已經被打破,如今只是看靈華宗到底是什麼態度,是否又會因此造成元洲動盪。

    至於還有一個消息,也頗為驚人。

    南域靈官宗山門所在,於千華山一戰數日之後,便地動山搖。

    有幾個路過的南域修士,發現靈官宗護山大陣已經莫名消失,宗門暴露在外,一眼可觀,其內血光沖天,腥臭難當,到處都是碎屍殘肢,整整近百名靈官宗弟子,都被殘忍虐殺。

    僅有幾個還算完整的頭顱面孔上,殘留的都是無盡的痛苦和哀怨,生前遭遇了難以想像的折磨。

    當日許宗道曾言,金露宗、靈官宗不必再存元洲。

    這是一個大乘境修士的話,這兩宗被滅,自然沒人會懷疑。

    但靈官宗卻以這樣一種淒慘的方式被滅門,所有人都沒有想到。

    靈官宗的慘狀,眾說紛紜。

    知道靈華宗、許宗道行事之風的人,不會相信這是靈華宗所為。

    而且金露宗近在東域,宗內弟子卻第一時間分散逃走,卻沒有遭遇同樣的命運。

    雖也依舊有人懷疑,但靈華宗今非昔比,也沒人敢輕易胡說亂道。

    此事也成為一個謎團。

    ……

    東域升陽山脈,東臨無垠碧海。升陽山中凝蒼崖,乃是上玄門枯榮觀根本所在。

    當日在千華山外出現過的劉玄信,一副閒散模樣,斜倚著一棵大樹,耷拉著眼皮,看著眼前一個年輕道人。

    這年輕道人面目英俊至極,閉目盤坐,身上穿著一件寬袖月白長袍,腰間繫著一根三指寬的銀色長帶,頭上也不挽道髻,不戴冠巾,就這樣往後隨意披散下來。

    他這身打扮,極為奇怪,與元洲流行的衣冠根本不同,但穿在他身上,竟然給人一種完美無缺的感覺。

    劉玄信懶散道:「何師侄,你出關來,便要我將所知的許宗道之事說與你聽,我如今說得口焦舌燥,你從頭到尾都沒看過我一眼,沒說過一言,難道你是我師叔不成?」

    年輕道人忽地睜開眼,淡淡道:「元洲最年輕的大乘境修士麼?也算不錯了!」

    劉玄信身為紫府修士,聽了此言,也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翻了翻白眼。

    這年輕道人站起身,雙手籠在袖中,舉步踏出,大袖飄飄,往山下而去,隨意一舉一動之間,如同行雲流水,渾然天成,有種說不出的優雅自然。

    劉玄信道:「何師侄,哪裡去?」

    這年輕道人邊走邊道:「我下山遊歷!聽聞靈華宗就有一個金丹修士,當日成就金丹之時,也曾創下元洲典籍未有之舉,我便先去一趟千華山見一見他。至於許宗道麼,日後再說。」

    他說得一本正經,語中並無玩笑之意。

    劉玄信愕然,道:「『先去一趟千華山』?你還想去哪裡?」

    年輕道人漸行漸遠,聲音卻悠然傳來:「興致來時,或去將元洲有名的金丹修士一一會過,若是興致去了,說不定立刻就回山來。」

    劉玄信看著他的背影消失,提了提自己腰間繫著的那根布條,自語道:「你這麼狂妄,你師尊知道麼?」
kevin1217 發表於 2014-1-22 19:54
第二百五十二章 枯榮之談

    元洲東域。

    一片丘陵矮山綿延開去,約有百餘里。

    這些山不是什麼名山,靈氣也不算太濃厚,但山上蒼松翠柏,芳草如茵,景色倒也可觀。

    正是盛夏時節,山問垂下一道深澗,左右蜿蜒,泉水叮咚悅耳,為這炎炎夏日帶來一絲清涼。

     一處山坳正中,一棵好大的古樹,枝繁葉茂,鬱鬱蔥蔥,樹下有幾張粗糙的石桌石椅,數間木屋繞著古樹而建,寧靜純樸,卻也算是個不錯的隱世居所。

    不過此刻,這古樹四周,到處都是殘肢碎肉,在烈日的烘烤下,都已腐爛發臭,遍灑的鮮血也早已凝固發黑,使得這山坳如同人問煉獄一般。

    一個白衣女子,面對古槐,靜靜站立,低頭看著身前地上一顆頭顱,臉上冰霜遍佈。這頭顱的面目已腐爛不可辨認,但依舊能看出,生前應是個十一二歲的孩童。

    忽地,這白衣女子似有所感,抬起頭,轉過身來,看向身後。卻正是顧繡清!

    她身後百丈之處,不知何時,多了個身穿奇異古樸衣衫的年輕道人,長袍飄飄,正緩步走來。

    這年輕道人見這顧繡清發現了自己,腳下卻不停留,雙目緊緊盯著她,依舊一步步走來。顧繡清看著這年輕道人的步伐,眼中閃過異色。

    這年輕道人徑直走到顧繡清身前,上上下下打量起來。

    他此舉如同登徒浪子,極為無禮,但他面目俊秀之極,臉上也沒有一絲輕薄之意,此舉在他行來,反倒有種說不出的雅然出塵。

    兩人相對而立,如同金童玉女,神仙中人。

    這年輕道人忽然開口道: 「你是何人?」

    顧繡清淡淡道: 「道友又是何人?是為了這裡的事而來的麼?」

    年輕道人道: 「你認識我麼?」

    他答非所問,不先說出自己是誰,卻就反問顧繡清是否認識他,極是突兀。

    顧繡清搖了搖頭,不再管他,身形一動,便要離開。

    那年輕道人腳下再踏出一步。

    便在此時,顧繡清臉上忽然出現一絲淡紅,身上衣衫無風自動,往後飄揚。她雙目猛地閉上,隨即睜開,眸中驟然一片冷漠。

    年輕道人腳下一頓,看著她的雙眸,卻沒有再往前去。顧繡清面無表情,沖天而起,瞬息遠去。年輕道人仰頭看著她離去的方向,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千華山內,宋至缺所居之處。

    萬藏先生持著一本書卷,與宋至缺對面而坐,正在講解書中之意。

    萬藏先生教授宋至缺的,並不是什麼功法,而是最為基礎的識文辨字。

    宋至缺與他人不同,之前靈智一直閉塞,一朝頓開,連最為基本的識字,也要從頭學起,尚還不能立刻修行。

    萬藏先生是得了秦石之命,與幾個同門,時常輪流來教授他。

    不過宋至缺靈智開後,果然與之前完全不同,顯現出的聰明靈慧之處,卻已遠超常人,這些基本的識文辨字之類,幾乎都是一點就通,一學就會,連萬藏先生也大為讚歎,認為不久,他就可以開始修習服氣期的功法。

    而秦石卻正盤坐在洞府內,收回手中最後一個印訣,看著眼前懸浮的一口青色大鐘。『周天定星鍾』經過二十餘年修補溫養,當日所受的損傷,已經恢復十之八九,只要於月華星光具強之夜,再洗煉數次,應該也便能盡數復原了。

    他泥丸宮內『六甲神兵盤』靜靜懸浮。 這件元靈法寶,自秦石上次閉關之時,元靈便己陷入了沉睡。

    它如今認秦石為主,已經沒有元靈消散的危機,這是它自己恢復的一種方式,秦石也沒去管它。

    這法寶元靈受創太重,秦石雖借助過它幾次,卻也知道,不能長久如此,否則只會讓這元靈之創雪上加霜。

    他如今有劍丸在手, 『周天定星鍾』又幾乎已經恢復,已不必過度透支這元靈之力。元靈法寶得之不易,當然是恢復得越快越好!

    秦石將『周天定星鍾』收入泥丸宮溫養,並未出洞去,便又開始觀想『一輪紅日曜當空』念法。 不知過了多久,秦石洞府之外山道上,柳重雲緩步走來。

    秦石洞口的禁制白光驟然一斂,消失無蹤。

    秦石踏了出來,道: 「師叔!」

    柳重雲道: 「我不是來找你比劍。山外來了個人,想要見你!他自稱,來自枯榮觀!」

    秦石目光穿過千華山外的白霧,一眼便見到了一個身穿奇異古樸袍服,長髮披肩的年輕道人,正靜靜站在一棵古樹之下,低頭看著地上的如茵青草。

    柳重雲道: 「你認識他麼?」

    秦石搖頭道: 「我從未認識過枯榮觀的弟子,也與他們沒有糾葛。」

    柳重雲道: 「此人極為高傲,已經給過守一難看。他到了我千華山外,還不願進山來,卻指明要你出去一見,架子極大。他應該也是金丹修士,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元神真人。」

    秦石道: 「是有些特別!」

    柳重雲點頭道: 「此人與枯榮觀之前流傳元洲的金丹修士形象,皆不相符,但他如果不是枯榮觀的人,膽子也大過天了!他應該是枯榮觀新晉的金丹修士!」

    秦石點頭。

    如今元洲都知道,許宗道進階大乘境,靈華宗已不是普通的中玄門。

    能成就金丹的修士,都有極為廣大的道途,若是這樣的修士敢於堂而皇之,冒充上玄門之人,到靈華宗山門前來,簡直就是自絕道途,不知道死活。

    柳重雲道: 「你意如何?」

    秦石淡淡道: 「他都上門來了,我若不見他,傳了出去,便道是我靈華宗弟子,被枯榮觀弟子堵門不敢出去,自然還是要去見一見。」

    柳重雲緩緩道: 「如果他就是那謫仙轉世呢?」

    秦石看著那年輕道人,微笑道: 「最好了!」

    柳重雲微微愕然,秦石已經往山外而去。

    千華山外,白霧飛捲,秦石一步踏出。

    那年輕道人看都不看秦石,目光依舊看著身前地上。

    秦石走到他身邊,也一同看去,便見那碧綠青草中,夾雜著點點不知名的細小黃色野花,約莫有數百朵,有含苞,有吐蕊,有怒放,有凋謝,有枯死。

    兩人竟如同好友一般,並肩賞花。

    過了許久,那年輕道人忽然道: 「哪朵好?」

    秦石淡淡道: 「沒想過。」

    年輕道人道: 「哦?」

    秦石道: 「我看花之時,只是看花而已,並無分辨好壞之心。你想要聽的回答,非我所想。」

    那年輕道人道: 「我剛入洗髓期時,宗內兩朵靈花『千絲碧月』成熟,我師尊也問我同樣的問題, 『千絲碧月』天生一榮一枯,我說榮的好,我師尊不滿意。我又說枯的好,他又說我境界不夠。

    淨魂期時,我閱覽典籍眾多,看了諸般道理,便說『生中有死,死中有生』,我師尊搖頭。

    我龍虎期時,便又說『枯榮本一體,生死兩面間』,我師尊不語。

    後來我成就金丹,第一件事,便是趁我師尊閉關,將那兩朵『千絲碧月』踩成稀爛。」

    秦石也淡淡道: 「哦?」

    年輕道人微微仰頭,道: 「我其實當時第一次見到『千絲碧月』之時,就是去賞花而已,又沒想過好壞。那些道理,不過是典籍記載,我連道訣也不過修了兩三重,又不能盡數領悟,不過學舌。我還為此糾纏數十年,真是荒唐!是枯是榮,隨他去便是,能悟之時,自然能悟!何況枯榮觀的傳承,也不見得就完美無缺,何必為此所縛?」

    他這話石破天驚!

    枯榮觀乃是元洲六大上玄門之一,其太上長老的修為,如今更是傳言為六大上玄門大乘境修士之首,無數修士,都嚮往拜入枯榮觀門下,能得窺無上妙典。

    但這年輕道人身為枯榮觀弟子,竟然說枯榮觀的傳承,不見得完美無缺,不能為此所縛!

    年輕道人忽地毫無徵兆,右掌從袖中再次探出攤開,掌心一道黑氣流轉,首尾相銜,急速轉動,化作一個小小的圓輪,懸浮在掌中。

    黑色圓輪中之中儘是死滅氣息,兩人週遭三尺內原本生機勃勃的青草、黃花,一剎那俱都枯死。

    無數碎葉枯花隨著那圓盤旋轉而上,投入那其中,不見蹤影。

    這年輕道人托著這圓盤,靜默不語。

    秦石笑了笑,右手兩指並成劍指,衝出一道劍氣,輕輕點在那黑氣圓盤正中。

    劍氣爆發,這黑氣圓盤急劇搖晃,與劍氣互相消磨,轉動立刻混亂,眨眼已不成形。

    這年輕人手掌輕輕一握,黑氣與劍氣同時化作虛無。

    秦石道: 「莫非這就是枯榮觀的道訣『滅枯輪』?」

    年輕道人淡然道: 「『滅枯輪』, 『生榮盤』,一枯一榮,乃是兩種道訣,元神之前,不能同時修習,其實單獨來看,也算不得最上乘的道訣。

    我出來,只為先來見一見出了許宗道這樣人物的宗門金丹修士,其實沒想過要切磋比試。你我都不過金丹而已,若不是性命相搏,極難分出勝負來,出手試一試,也便已經知道了,又何必你來我往,落個下乘?你他日必成元神!到時你我再一會,比一比天地規則的領悟!」

    秦石微笑,道: 「謫仙之約,卻之不恭!」

    「謫仙?」年輕道人淡淡道, 「我的名字,叫做何崑崙。」

    他摸出一個玉簡,道: 「這個人,你認識麼?」

    秦石接過玉簡,掃了一眼,面色不改,道: 「上玄門吳天宗弟子,顧繡清!」

    何崑崙點了點頭,洒然轉身,就要離開。

    秦石忽地道: 「如何破解胎中之謎,恢復前世記憶?」

    何崑崙沉默一下,道: 「元洲流傳,上玄門中有秘法,能讓元神以上修士能帶前世記憶轉世之說,不過以訛傳訛,數萬年中,一二巧合而已,其中因由其實難解。但枯榮觀典籍記載,元辰世界上古原本有一種神物,叫做『三生石』,用之可回復前世記憶,不過此物消失已久,已不可尋!」

    他說完這句,不再停留,飄然遠去。

    秦石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kevin1217 發表於 2014-1-25 00:08
第二百五十三章 離宗遊歷

    時光苒苒,如水而逝。

    自秦石那日與何崑崙一會後,又是一十三年。

    秦石洞府內。

    萬藏先生正立於秦石之前,稟告道:「師尊,當日我主持洞靈觀,觀遍前來參加入門試煉之人,宋至缺師弟無論心性、品行、智慧,都為其中上上之選。他能通過試煉,入得師尊門下,是他的造化。只是……」

    秦石道:「只是什麼?」

    萬藏先生道:「只是師尊閉關的這幾年中,他每日將自己封閉於洞府內,神神秘秘不知在做些什麼。如今師尊出關,我不得不前來將此事稟告師尊知道。」

    秦石道:「你身為師兄,能關心師弟,也是你的心意。各人自有各人的造化,你不必多管。」

    萬藏先生點頭應是,不再說話。

    秦石看了他一眼,道:「我在宗內日久,就要離宗出門一趟。你既來了,我便來問一問你,《太陰魂道》殘捲上的秘法,你會了幾種?」

    萬藏先生道:「已近全通,尚只有一種秘法,還未習成。請師尊指點!」

    秦石淡淡道:「我自得到《太陰魂道》殘捲至今,所會的,還沒你多,無從指點!」

    萬藏先生立時動容。

    秦石站起身來,悠然而去,邊走便道:「《太陰魂道》,或許是鬼道極為高等的妙法,可惜殘缺不全,記載的又都是些術法,並沒有直指大道的根本功法記載。閒暇之餘,一一習之,本也無不可。只是你這數年在這上面花費的精力,有些多了!以你心性,本不至於此,你要問一問自己,是否有些太過急躁了!」

    萬藏先生怔怔站著,肅容不語,過了半晌,才向著秦石離去的方向,深深一揖,道:「謝師尊教誨!」

    秦石一路走去,神識散出,便見到宋至缺正坐在洞府中,聚精會神,一手在虛空中畫出一個個奇異的符號。

    秦石在他通過試煉,拜入門下之後,便將那《真景闡微通詮》傳給了他。

    宋至缺聰慧異於常人,對這本書的興趣之盛,似乎更在修煉的功法之上。

    而他於術數之道,果然有奇異的天賦。

    秦石觀他在空中所化的符號軌跡,便已知道,不過數年而已,此書在他能夠理解的範圍內,幾乎已經得了精髓,或已不在當日百里隨風轉世的李丹仁之下。

    那日何崑崙臨走之時,所說恢復前世記憶之語,隱含了一層意思,那就是他也並不十分清楚恢復前世記憶之法,卻只提了『三生石』。

    何崑崙的前世記憶到底有沒有恢復,或者恢復了多少,秦石並不關心。

    但上玄門枯榮觀和一個轉世過的謫仙人,也都不清楚的事,若說宋至缺前世完全瞭解,已有些難以想像。

    更何況,他在轉世後,又毫無修為,若這樣還能騙過秦石與沖虛道人,也未免太過匪夷所思了。

    秦石不再管宋至缺,逕直到了善功堂,踏了進去。

    善功堂內,張守一微笑看著秦石進來,道:「秦師弟,你已許久不來,此次出關後,必有所得,又要何時入合魄期?」

    秦石點頭道:「略有所悟,半年之前,偶見還丹之中,有一點紅光閃現。不過離進階,還差了一點!」

    張守一倒吸了一口冷氣,道:「偶見紅光?這是還丹真陽之氣,化作真陽丹火的前兆啊!道經有云:『真陽丹火見,七魄夜浮光』!只要真陽丹火一現,等到七魄魄陰之光,被真陽丹火引出,便是成就合魄期之時,你離合魄期只有一步之遙了!我師尊才於三年前成就合魄期,而你自修道至今,卻才有多少時日?」

    秦石微笑道:「合魄期,只是還丹與元神之間的一個過渡,你我都已經修到這般地步,此等境界不過早早晚晚而已。」

    張守一輕歎道:「好一個早晚而已!只是各人之間,這早與晚,相差太遠了!秦師弟,你此來,是要兌換什麼東西麼?」

    秦石搖頭道:「真陽之火初現,『七魄浮光』並非短時間內達到,我在宗內日久,心中不願再勉強閉關,便欲外出一趟,特地前來這裡看看,有無善功可順道積累。」

    張守一取出一支玉簡,遞給秦石,道:「都在這裡,你自己看吧!」

    秦石接過,看了一眼,道:「哦?神劍宮詔令麼?」

    張守一點頭道:「這詔令,乃是神劍宮二十餘年之前所下,要找的,便是那詔令上的那個和尚。只是當時我宗正面臨大難,雖接了這詔令,並未多去管它。待得宗門大難消去,掌教師伯便說將這詔令擱下,不必多管,故此我宗這麼長時間來,沒多少人知道,也沒人去管過此事!」

    秦石自然明白自己師尊的意思。

    神劍宮的詔令乃是對上玄門之下的所有宗門、散修所下,但如今靈華宗是除六大上玄門之外,唯一一個有大乘境修士的宗門。

    無論從宗門方面考慮,還是從許宗道方面考慮,若還去像普通宗門一般接神劍宮的詔令,未免貽笑大方,讓人看輕。

    特別是如今許宗道不在宗內,吉凶還未有定論,連宗門之內,也只有秦石、柳重雲、沖虛道人三個知道。

    這種情況下,更是不能示弱,要借許宗道的威名,將大旗扯起,腰板挺直,不僅讓元洲所有修士都知道,靈華宗雖沒有表態,但究竟與其他宗門不同,而且也讓宗內的弟子日後能把握許多想像不到的好處!

    秦石又道:「看這玉簡中所載,這些年來,東域還出了什麼嗜血魔頭麼?」

    張守一道:「這魔頭不知從哪裡來的,修為詭異,殘忍嗜殺,行蹤飄忽,剛出現時常常撿落單的散修虐殺,也不知出於什麼目的。被它所殺之人,與當年靈官宗滅門之況,極其相似。

    不過據說,它前兩年被昊天宗在東域遊歷的弟子顧繡清盯上,已經銷聲匿跡一段時日了!據傳那顧繡清還在東域,尋找那魔頭,說明這魔頭能避過她的追蹤,還未被斬殺!」

    秦石輕輕『哦』了一聲,面上不置可否,隨口道:「我便接了那個尋找『天玄雲罡陣』佈陣所用之物的任務吧!」

    張守一道:「秦師弟,『天玄雲罡陣』佈陣所用之物眾多,僅靠一人之力,極難能做到,故此這任務乃是常年置於此,人人都可同時接下,你也不必太過勉強,能找到多少,便算多少。」

    秦石點頭,又與張守一閒聊幾句,便出了善功堂,一路往山外行去。

    他這一次出去遊歷,其實主要乃是去元洲一些有名的坊市,看一看,可能找到些上古典籍遺珠,尋出些『三生石』的蛛絲馬跡。

    要知道,上古典籍年代久遠,幾經變遷,如今遺留的部分,都散落於元洲各處,握於不同的人手中。

    況且這些典籍,大都殘缺不全,絕大部分其實都是些無用之物,就算六大上玄門也不可能盡數收來,一一分辨。

    但畢竟每隔一段時間,還是會有修士偶而能找到一些有用的東西。

    秦石在『三生石』無跡可尋的情況下,只能想到這個法子,其實也不過是遊歷途中,去碰碰運氣而已。

    他這次出去,並沒有什麼迫在眉睫的事要解決,故此,來到善功堂,只是順道來看看,能否接個合適的宗門任務,沒想到就見到那兩件事。

    神劍宮要找的和尚,面目都記載得很清楚,就是當日與秦石一戰的那劍菩提。

    這和尚為了『三妙青蓮蓮實』,已經與秦石勢成對立,兩人之間必要有個說法,秦石若是正好遇到時,必與他還有一戰。

    至於那什麼嗜血魔頭這個任務,更讓秦石重視。只因為此事,竟然涉及了一個人。昊天宗顧繡清!

    那紅羽留下的紅線,依舊還種於秦石心中,未曾消去。

    秦石迄今還不清楚這究竟是何物,也不知道那老者與顧繡清到底有什麼目的,但有一點卻很明白,此物能動搖道心,牽動情慾,必定不是好東西,留於心中一日,便是一日隱患。

    而且這紅線一旦發動,顯現的,就是顧繡清的形象,那贈他紅羽的老者曾說過,那紅羽為顧繡清之物,只怕不是虛言。

    當日秦石礙於昊天宗宗門之力,而顧繡清又已回到北域宗門,只能先將此事擱置。

    既然現在傳言只說顧繡清又到了東域遊歷,還追殺那嗜血魔頭數年沒有成功,這說明,她身邊沒有更強的修士在。

    這是個極好的機會,若能在東域將顧繡清找到,便有可能解開那紅羽之謎。

    或者,還能將此事徹底解決!

    至於那嗜血魔頭,殘忍嗜殺,這個任務,其實原本也極為適合秦石接下,到時一併解決了就是!

    秦石走到山口,回頭看了一眼沖虛道人所居的洞府。

    沖虛道人用了數年,將那屍妖煉成傀儡,之後,便一直閉關吸收許宗道封於他體內的鍾衍元神之氣,至今已有兩年,尚未出關。

    秦石輕歎了一口氣,回轉身來,伸手拂開白霧,沖天而起,瞬息遠去。
kevin1217 發表於 2014-6-14 20:15
第二百五十四章血卜之术

元洲東域。

一片不起眼的小丘陵中,一個青袍年輕道人靜靜盤坐在一棵大樹之下。

他身前地上,擺著八截枯骨。

這數截枯骨之上斑駁點點,到處己經腐朽發黑,卻還能分辨出是出自人身。

這青袍道人正是外出遊歷的秦石。

他這段時日,一路行來,也收穫了一些『天玄雲呈陣』所需的材料,但『三生石』的消息卻依舊沒有頭緒。

至於顧繡清的行蹤,雖也有些流傳,並沒有最近的確鑿消息,而且這些傳言中,到底有多少可信,也頗讓人懷疑。

秦石緩緩睜開眼,目光凝聚在那數截枯骨上。

如今雖看似難覓顧繡清蹤跡,但還有一條線索在。

傳說顧繡清之前一直在追殺那所謂的嗜血魔頭,她的蹤跡現下無跡可尋,但若她還在繼續追殺那嗜血魔頭,只要找到那嗜血魔頭所在,便能找到她。

這嗜血魔頭曾在多處造成殺孽,留下的線索卻不少,這些枯骨便是被那所謂嗜血魔頭屠殺之人所遺留。

若要從這數截枯骨,找到那嗜血魔頭的所在,在普通修士看來,是絕不可能的事,但秦石不同。

他曾得到天師道傳承精華典籍《 真景闡微通詮》。祖洲天師道,直接傳承自元洲大陸最為神秘的『天策府』,《 真景闡微通詮》 可能不是『天策府』最為精華的傳承,但天師道百里隨風、陳明應,甚至那李丹仁,都曾修習此書,成就雖各不相同,卻極有神奇之處。

秦石右手自袖中探出,指尖上垂下一縷鮮紅,就以自身精血在地上畫了起來。

他自得到此書之後己經數十年,對其中的術數之道,也有涉獵,並未花費許多時間去深入精研,許多高深的卜算之術並不精通。

他如今選擇的是《 真景闡微通詮》 中,極為奇特的『血卜之術』。

這『血卜之術』要用自身精血為卜算之基,以自身心血為卜算之引,輔以秘術計算,來進行推算,卻是《 真景闡微通詮》 中術數推算之道最為直接易行的一種,省卻了許多繁複的基礎修習。

但這『血卜之術』雖然看似直接易行,卻劍走偏鋒,與其他推算之術相比,要耗費推算之人大量精血和寶貴的心血來推進,修為不高的普通修士根本無力承擔,而且這種方法演算頗為繁複,失敗機會又極高,還無法推演修為高於推演之人自身的修士,甚至一般修士因那精血心血所限,根本就無法進行,在這《 真景闡微通詮》 中,便如同雞肋一般。

從當日顧繡清的修為來看,如今最多還丹期,那嗜血魔頭能被顧繡清一路追殺,修為必定還要低於顧繡清。

秦石自身成就一品金丹,金丹之中真陽之火己現,己接近還丹期大成,自問那嗜血魔頭的修為不可能比自己還高,他又有『三妙青蓮』蓮實在身,精血心血消耗的問題不算太大,所以才用此法一試。

兩個時辰後,地面出現一個方圃兩尺的渾圓圖案,許多細小的符號將這渾圃之內分割為八份,對應八個方位,隱約在中心圍出一個八卦圖形。

秦石用自身鮮血畫就這圖案,臉色沒有一絲變化,伸手一引,就將那八截枯骨擺入那圖形中,忽地一張口,吐出一滴心血,落在圖案正中的八卦中心。

那滴心血一落下,就在將要觸及地面的一瞬間,忽地急速扭動起來。

秦石目光一瞬不瞬,盯著那滴心血,腦中急速運轉,手中捏著印訣,隔了許久,才偶爾印出在那滴心血上。

整整半日過去,秦石臉色略略有些蒼白,那滴心血己經縮小了一大半,依舊不見成功的希望。

他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連續計算這麼長時間,連他也消耗頗大,看這心血的變化,這次的推算,失敗的可能己經極大.他並未考慮要不要再耗費一滴心血,再行推演一次。

先不說他再試一次,能否成功。

就說那些精血消耗,有『三妙青蓮』蓮實在,還能快速補回來,但心血的損耗,補回的速度較慢 ,就算再試一次成功了,也要短時間內元氣有損,無法補全,以這種狀態去面對顧繡清,結果難料。

不過數息,那滴心血又己經小了一半,波動起來,眼看就要消散。

就在此時,秦石心中忽地莫名一動,似是在這一瞬,冥冥中接觸到了什麼。

這種感覺一閃即逝,他還沒來得及體會,那滴已經只有米粒大小的心血忽地一扭,化作一蓬稀薄到難以看清的紅霧。那渾圃圖案原本已經被那些細小符號分割為八個方位,正中各擺著一截枯骨。

這紅霧往東南角那方位上一合,這方位上的細小符號立刻如同活了過來,在紅霧中急速遊走,瞬息之間,在那截枯骨上方列成兩行,搖擺一下,終於不再扭動。

秦石看著那兩行符號,心中對照《 真景闡微通詮》 上那些符號的記載,口中輕輕道:「三十萬里雲蔽日,一機不死天海間。
卡卡之聲不斷傳來,東南方位上擺的那截枯骨裂作無數碎片。

那兩行符號閃了一閃,消逝不見。

秦石依舊盤坐不動。

剛才那滴心血明明就要消散,推演就要失敗,卻突然心中一動,似是接觸到了什麼,難以用言語形容,也難以具體體悟,只殘留一線淡淡的感覺,還似有似無。

但這種感覺,秦石並不陌生,他曾發過『道心因果誓言』,道誓成就的一瞬,也有類似的感應忽然發生,說起來,與剛才那種感覺,頗有一分相似之處。

世間傳說的術數高人,總是『靈機一動』,『心血來潮』,然後便能推得一些東西,秦石一直以為那都是杜撰,但今日的事切切實實就發生在自己身上。

『道心因果誓言』,傳說乃是溝通了冥冥中的因果,所以才會對修士有莫大的約束之力,而《 真景闡微通詮》 中,也曾說過,欲推演之事,有直接因果的,便相對容易推算,如此看來因果聯繫越深,推演成功機會就越大,兩者都與因果有關。

他以失敗機會極高的『血卜之術』推演那嗜血魔頭,而且是第一次施為,卻在將要功虧一答之時,莫名就成功了,難道真是那枯骨與那嗜血魔頭之間有直接的因果造成的麼?

「三十萬里雲蔽日,一機不死夭海間。」又是什麼意思?看來『血卜之術』不如其他卜算之術算得準,是確有其事。

秦石信手將地面上的圖形符號統統拂去,站起身來,遙望東南方向,眉頭微微鎖起。

一條大河奔騰遠去,河上煙波浩淼,河岸邊上數座高山,林木繁茂,不時有水鳥盤旋起落,數座茅屋零星散落在河邊空地上,煙波之中,一葉扁舟起伏,隱有船娘漁歌傳來。

此地雖非仙山福地,但極目望去,卻宛若一幅畫中水墨,生機靈動。

河邊青山另一面,十數里外,便是一座凡人城鎮。

這城鎮規模雖不大,但城中人氣鼎盛,往來之人絡繹不絕。

這河邊的高山綿延數百里,恰如一道屏障,將山兩邊分成截然不同的兩種景象,一靜一動,頗得一番別趣。

這城鎮西角上一處,有數排房屋,但卻人煙稀少,極為冷清。

顧繡清靜靜立在河邊一座高山之巔,背對大河,看著遠處的城池,清風拂過,將她的裙擺吹動,外後飄擺,如同隨時都要御空而起。

她自見過了那魔頭屠殺留下的慘狀,便誓要斬滅這魔頭,作為她這一次出來遊歷歷練的目標。

自她第一次追上那魔頭開始,迄今己有兩年餘。

第一次交手,這魔頭手段詭異,修為忽高忽低,兼且竟能幻化形體,極難辨識,卻被它逃脫。但這魔頭當時雖然逃脫,卻中了顧繡清的秘術『靈犀一線牽』。

『靈犀一線牽』乃是昊天宗秘術,被印中之人,體內便被種下了『靈犀印』,中印之人只要不離開施印之人十萬里以上,便能被感應到,難以逃脫。

但自這魔頭中了『靈犀印』之後,顧繡清雖然還能感應到,但這感應卻越來越弱,數次差點被這魔頭擺脫,而且這魔頭氣息竟然也在發生變化,這耗費了她極大的功夫尋找。

要知道『靈犀印』乃是昊天宗的玄奧秘術之一,一旦入體,便與魂魄糾纏在一起,除非對魂魄之道領悟極深,或者修為比施術之人高一階以上,否則極難化解。

那魔頭修為明明不如顧繡清,但『靈犀印』卻似乎出了問題,日漸削弱,讓顧繡清追蹤極為困難。

顧繡清不明其中的原因,卻也知道,要盡快找到這魔頭,否則照這麼下去,被它逃脫是遲早的事。

顧繡清目光都匯聚在城西那排房屋所在。

凡人之城中,那些凡人民眾自然是目中無所見,但在顧繡清眼中,那排房屋之上隱有縷縷陰怨之氣衝起,形成一片淡淡的薄霧,將
那處所在籠罩,連飛鳥都不肯靠近,青天白日之下,她耳中赫然隱隱聽得有陰魂鬼哭之聲傳出。

她其實己經到了此處有半日,『靈犀印』的感應己幾乎到了若有若無的地步,但她知道,靈犀印的感應,就出自城中那排房屋,這半日來從未移動。

不過是座凡人之城而己,那魔頭蹤跡己現,按說以她之前的心意,應該立刻前去,將那魔頭斬殺才是。

但她自到了這裡,心中總有一種說不清的莫名不安,似乎那排房屋中,有什麼東西存在,讓她極為厭惡。

這種慶惡,似是來自血液,發自心底!
kevin1217 發表於 2014-6-14 20:21
第二百五十五 地底骨山

凡人之城西角那排房屋,約莫有七八問,組成一個院落,略顯破落。

院內空空蕩蕩,正中一個荷花池,周圍種植了些花木,也算清淨。

這院內房屋房門緊鎖,只有靠近大門之處一座小屋內,有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居住。那老蒼頭坐在窗前,沐浴著陽光,手中捂著一杯熱茶,身子依舊有些微微發抖,冷得厲害。

他縮了縮頭,喃喃道: 「剛剛入秋,還有這般好的日頭,這天怎麼就這麼冷了?還是我年紀大了,想當年……哎!」

他歎息一聲,站起身,走出小屋,拿起門邊的一把掃帚,到了院落中,正要掃一掃地,忽地臉上一緊,便見到那院落中原本種植的花木竟然一夜之問俱都枯萎。

他眼光四顧,便見到那荷花池池水早已乾涸,露出了底下的淤泥,淤泥正中開出了一朵奇異的花朵。

此時已經入秋,荷花早已凋謝,那花朵有臉盆大小,通體灰黑,卻是從未見過的異種。

這老蒼頭畏畏縮縮走到那荷花池邊上,口中吐出的白氣已經清晰可見。

他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那灰黑色的花朵,眼睛猛地睜大,眼前幻象紛呈,只見到那花朵的花瓣猛然化作無數厲鬼,向他撲來。
他根本沒時間反應,連等死的念頭都來不及發生,渾身已經發僵。

便在此時,他的身軀忽地騰雲駕霧般飛起,落到院落之外。

荷花池邊,顧繡清白衣飄飄,看著那灰黑花朵,淡淡道「青天白日結怨花!這下面是個怨氣之源吧?你躲在這裡,是想借這裡的怨氣增強自身麼?」

「哼!」一聲輕哼似是從地下傳來,隱隱約約,透出地面。

那朵怨花忽地化作一道灰黑之氣往地下倒捲,只留下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顧繡清立在池邊,並未立刻去追。

就在下一刻, 『靈犀印』的感應忽然消失。

顧繡清眉頭微微一動,手中出現一面玉符,微微一搖,玉符化道光華沖天而起,瞬息遠去,她面色不變,一步跨出,已經入了那洞口。

一個時辰後,轟然一聲,那洞口忽地塌陷,形成一個巨坑,周圍的房屋俱都倒塌,滑落那坑中。

那大坑中一道灰黑怨氣直衝而出。

這道怨氣比之前結成那怨花的怨氣強了不知道多少倍,宛若巨柱,沖天之上,化作七八畝大小的一朵怨雲,遮天蔽日,將這凡人城鎮盡數籠罩在內。

這城鎮中霎時人聲鼎沸,混亂不堪,不過數息,這些聲息盡數消失,變得死一般沉寂。

離這凡人城鎮數萬里外,一座石洞中,有個年輕男子正閉目而坐。

這年輕男子身穿錦袍,腰繫金絛,面如冠玉,俊秀之極,乍一看,宛若俗世中的翩翩佳公子。

忽地,這年輕男子猛地睜開眼,下一瞬,已經到了洞外千丈高空。

遠處天空中一點朦朧的玉色光華正劃空而來。

這年輕男子伸手一招,那玉色光華微微一頓,到了他面前停住。

他一指伸出,探向那團光華,剛一觸及,那光華忽地一動,一股浩然純正的氣息透了出來,光華中隱隱浮現兩個小
字:昊天!

這年輕男子對這兩個字視若不見,手指依舊往前,直透入光華中,輕點在一塊玉符上。

他面上微微一動,露出一絲意外,接著手指輕輕一彈,那玉色光華沖天而起,依舊遠遠去了。

年輕男子手中現出一柄折扇,微微一展,那扇面上畫了四個仕女繡像,或持劍而立,或手中攀花,或閉目而立,或怒目嗔視,神態各不相同,卻都栩栩如生,宛若要從扇上走下來一般。

他看著扇面,輕笑道: 「原來便是顧繡清?哈哈,好!」

他一句說完,將折扇一收,身形驟然消失不見。

那凡人小城之外,如屏青山另一邊的大河上,原本平靜的河水浪頭迭起,在河上捕食的水鳥也都棄了口中的美食,雜亂無章,遠遠飛離。

河上扁舟中的漁歌早已停了,十六七歲的船娘站在船頭,目光看著遠處青山之上隱隱透出的一片灰黑陰雲,滿臉驚慌,努力操著槳舵,向河邊靠去。

河上水霧迷濛,那船娘臉上佈滿了水珠,也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河水。

她心中慌亂,伸手擦了擦臉,放下手來,忽地一怔。

只見到那波濤洶湧的大河上,一個身穿錦袍的年輕男子,不知何時,雙腳踏在波濤之上,只離開她三尺距離。

這年輕男子雙手反背,面目俊秀,渾身上下,有種說不盡的文雅風流。

這船娘怔怔看著這年輕男子,只覺從未見過這般好看的男子,心中儘是仰慕,竟忘卻了身處險境,不覺癡了。

那年輕男子踏著波濤,經過船旁,嘴角上翹,朝那船娘微微一笑。

那船娘早已停了手中的船槳,那小船在波濤中不斷起伏,她早已站立不穩,卻雙目迷離,兀白往前跨出,要踏入波濤中去。

那年輕男子哈哈一笑,白顧風流,一步跨出,已經消失不見。

那船娘一步跨入水中,頭腦忽然清醒,尚來不及去想剛才的一幕是不是一場美夢,立時在水中拚命掙扎起來,卻發現自己精神疲累,渾身乏力。

那小舟失了操控,被浪頭一卷便已傾覆。

這船娘被波濤推來捲去,掙扎了許久,身上僅餘的一點力道也漸漸消逝,眼中露出絕望。

便在此時,這船娘身上忽地一輕,竟然脫離了波濤,接著眼前一花,身前波濤上,又站了一個身穿青袍的年輕道士。

這年輕道士雙目清澈,看著這船娘的雙目,眉頭微微一皺,一手自袍中探出,輕輕點在這船娘眉心,接著伸手一拂,那船娘騰雲駕霧般,落到岸邊。

秦石將那船娘送到岸邊,沖天而起,下一刻已踏足青山之頂。

他看著前方那一片陰雲,神識散出,立時便知道,這凡人城鎮中,近千凡人,包括所有牲畜、鳥雀鼠蟻,生機都已盡喪。

這些怨氣看似龐大,但對修士而言,其實並不算什麼,就算是個龍虎期修士,也能抗住,但對於這些凡人而言,就是滅定之災,這些凡人死亡的原因,乃是承受不了那些怨氣的侵染所致。

他的目光凝聚在城西角,那裡地面上有一個大坑,這些怨氣的源頭,便是在那大坑之中。

那坑中衝出的怨氣,雖然依舊龐大,但秦石卻能感應到,這些怨氣,正以一種緩慢的速度減弱。
這似是此處下方有怨氣之源外洩,才造成這些凡人牲畜死亡。

但這到底是怨氣之源自然外洩,還是有人在刻意為之?

秦石自那日施展血卜之術的小丘陵,往東南而行,已近三十萬里,到了這裡,就遇見了這怨氣成雲,遮蔽天日。

這難道便是『三十萬里雲蔽日』麼?

當日他推算的乃是那嗜血魔頭,難道這些是那嗜血魔頭弄出來的麼?

秦石略一沉吟,神識驟然凝聚,往那大坑中直探而下。

這大坑直通地底,竟是出乎意料地長,他的神識直貫而下竟然達到了十餘里,才探到底部。

這大坑底部已經被掏空,好大一片空問,遍地都是骷髏白骨,正中赫然乃是一座用人骨堆成的龐大骨山!

骨山周圍衝起十數道怨氣,在骨山頂上匯成一道,自甬道沖天而上。

骨山前面,一個宮裝女子面對骨山盤坐不動,身周數道濃黑如墨的怨氣盤繞,隱約化作一朵九瓣奇異花朵。

秦石還未看清那宮裝女子的面目,這女子似有所覺,身體忽然突兀地沒入那骨山中,消失不見。

秦石眉頭微皺。

剛才那宮裝女子極為奇怪,她的修為看來有還丹三品,身上氣息近似道門,似是修的鬼道功法,但其中卻又隱隱透出一絲屍氣,竟然又像是一具屍妖!

道門功法氣息與屍妖之氣同存,在他人看來,或許不可想像,但當日秦石在祖洲初出茅廬,就曾於祖洲黃芽山遇到屍妖凌雲子,也是道門氣息與屍氣並存於一身。

此地的怨氣不是自然外洩,必定與這宮裝女子有關!此人不知在這裡修習什麼邪法,竟造成外邊這等殺孽!

秦石身形忽然模糊,再次出現時,已經到了那甬道之底,骨山之前。

他只看一眼,便已知道,這些怨氣的源頭就在這骨山之中。

這骨山周圍被人下了一個陣法,這陣法但唯一目的,便是疏洩此地的怨氣。

秦石身具《真景闡微通詮》、又研習過《諸天妙有洞極真經》上的陣法一道,還實際坐鎮過宗門『天玄雲罡陣』,對陣法一途已極有造詣,這陣法雖然還算不錯,但在他看來也算不得什麼。

此處最為奇特的,是這座骨山!此地極像是個古戰場。

這古戰場不知道已經存在了多少歲月,真正的範圍定然

遠比看到的要大得多,只是大部分已經與週遭的土石混為一體,那些遺留屍骨也幾乎都己化作泥石。

只有這座骨山,白骨森森,竟然沒有一根腐朽!

這骨山週遭一體,看似沒有門戶可入,但其實上面也有一個陣法,這個陣法與疏洩怨氣的陣法完全不同。

這骨山上的陣法極為繁複精妙,有許多佈陣手段,竟然與『天玄雲罡陣』有些相似。

要知道『天玄雲罡陣』乃是上古殘餘陣圖推演而來,這骨山上的陣法竟然頗有上古陣法遺風!
kevin1217 發表於 2014-6-14 22:22
第二百五十六章 再聞琴音

秦石看著那宮裝女子沒入骨山的那面骨壁。

這石壁上看似無痕無跡,但他以神識仔細檢視,卻依舊發現了一絲極為細小的瑕疵。

這一絲瑕疵,似乎是露出了這骨山的入口。

骨山之內,那宮裝女子也在看著山外的秦石,面目赫然便是萬妙仙姑林妙彤!

她眼中一絲淡淡的暴虐正緩緩隱去,神色漸趨平靜,臉上變得幾乎沒有一絲情緒,與之前一提秦石便要不死不休的情形相差極遠,更沒有當日殺出靈官宗之時的瘋狂暴戾。

秦石定定看著這一絲瑕疵所在,心中卻總覺有些突兀。

整整過了一個多時辰,他雙目忽然閉上,過了許久,再次睜開時,腳下一動,對面前的山壁視若不見,逕直到了那疏洩怨氣的陣法前面,環繞而行,手中光華不斷閃過,落入地面。

秦石一圈行畢,腳下輕輕一跺,那本來正在不斷上湧的十數道怨氣忽然搖動,連帶那骨山微微也晃了一晃。

骨山骨壁上,有數處都發生了微不可辨的變化。

秦石就在這電光火石間,身形忽然模糊,朝其中一處投去。

那面骨壁如同空氣一般,毫無阻礙,被他一穿而入。

骨山內,林妙彤神情驟然轉冷,身形無聲無息沒入黑暗中。

秦石踏足實地,身周現出一個幽藍光罩,卻正是『聚元真水罩』,這才舉目望去。

他身前,一條白骨錯雜而成的通道鋪展開去,盡頭之處,有一團數十丈方圓的半透明光幕。這白骨通道四壁上,佈滿了淡淡的刻痕,有些地方己經有些模糊。

除了秦石所站的白骨通道外,那光幕四周另有三條通道延伸出去,不知通向哪裡。

光幕之內,一個白衣女子靜靜盤坐。

這白衣女子籠罩在白光中,面目有些模糊,不大看得清楚,但秦石己不用再去看面目,這白衣女子的身影曾經數次莫名出現在他的心中!

顧繡清!

竟然真在這裡遇到顧繡清!

一直找尋的人就在眼前,就在這一刻,秦石心中卻沒有一絲波動,依舊站在原地。

他離顧繡清己經很近,但她卻似乎毫無所覺,依舊一動不動,這本就已經反常,加上那光幕能隔絕神識,看來顧繡清到像是被困住了一般!

他此次能來到這裡,依循的,是他以血卜之術推算的結果,但他推算的,並不是顧繡清,而是那所謂嗜血魔頭!

他順著那嗜血魔頭的線索,找到了顧繡清,如今她在這裡,那嗜血魔頭又在哪裡?

秦石心中又泛起之前見到的那宮裝女子。

他能棄了那宮裝女子進入的那處石壁,在這骨山上的陣法上另外引出變化,尋得入口進入此處,卻是因為有人要宣洩這骨山中的怨氣,又另設了一個陣法,勾連了這骨山上的陣法。

但這宣洩怨氣的陣法與骨山上的陣法相比,手段頗有差距,反而讓這骨山上的陣法出現了本不該有的破綻,加上骨山上的陣法不知經歷了多久遠的年月,效用必定己經下降極多,這才被他進入此處。

那宮裝女子顯然對這裡的陣法頗有瞭解,那外面宣洩怨氣的陣法,極有可能就是她所布。

而她還故意在外面骨壁上,留下一絲瑕疵,若是換個陣法領悟稍差了一些的,從那絲瑕疵之處入手進入骨山,說不定也要像顧繡清一般被困住或是遇到其他凶險。

由此看來,這宮裝女子心機也是極深,她才是這裡現下最有威脅的人,而此人定然隱在暗處。

若是換了平日,說不定秦石立時便轉身走了,無謂冒險,但如今顧繡清就在眼前。

那一縷紅線依舊深植他靈台,乃是極大的隱患,隨時可能爆發,極有可能影響他的道途,關係實在太過重大,是他不得不爭之事。秦石瞬間將退走等雜念拋開,神識再散出,到了這光幕之前,似是受到了什麼阻礙,無論如何也再無法延伸一寸。

這光幕竟能隔絕神識!

秦石再看一會,正要走近些看看,那光幕最左邊那條通道中忽然發出一聲悶響。

秦石眉頭微皺,便見到自己所站的通道四壁上,許多刻痕忽然泛起淡淡的光華,有些模糊之處,剛一亮起,隨即暗淡。

他仔細看了一會,又朝那發出悶響的通道看了一眼,終干沒有再動。

骨山深處正中,有一間只有五尺方困的骨室,林妙彤靜靜站在這骨室之前。就在那悶響聲傳出的一瞬,她身邊骨壁上也亮起了淡淡的光芒。

她看都不看一眼週遭骨壁的變化,身上屍氣一瞬間幾乎消失殆盡。

她轉過身,舉步踏入這骨室中。

這骨室之內,正中有一具白骨盤膝而坐,身邊一隻乾坤袋靜靜躺在地上。

白骨前面,擺著一個兩尺的石匣。

石匣上方,豎著一支五尺長短,三指粗細的大箭,箭尖直貫入石匣中。

這大箭原本應是青黃相間之色,只是如今上面到有一大半滲入了灰黑之色,顯得有些突兀.

林妙彤對那白骨與乾坤袋視若不見,看了一眼那大箭,臉上閃過一絲厭惡,雙手驟然結出十數個印訣,連續不斷印在自己眉心,這才走上前去,雙手握住那支大箭一搖.

這大箭一動不動,她身上本來已經消失的屍氣忽然透出一縷,抓著那支巨箭的雙手,頓時留出縷縷青煙,本來平靜的眼中竟然也隱約有兩點狂虐出現。

她臉上微微扭曲,努力收攝外洩的屍氣,兀自無法完全收斂,卻依舊在竭力將那大箭搖動,一縷奇異的氣息緩緩自那石匣中透了出來… …

同一時刻,光幕內,一直盤坐不動的顧繡清腰身忽然微微一直,定定看粉前方,手中光華閃過,膝上現出一張古琴。

秦石對光幕中顧繡清的舉動看得清楚,眉頭微皺。

顧繡清連護身之寶都拿了出來,必定是發現了什麼,而他自己卻並沒發現有什麼異常。

難道顧繡清的修為己經到了這般地步了麼?

光幕中,顧繡清神色越來越緊。

忽地,一聲隱隱約約的啼叫聲自骨山深處傳出。

這一聲啼叫如同嬰兒夜哭,竟然穿透了光幕,連秦石也聽到了。

顧繡清神情驟然冰冷。

秦石臉色微微一變。

剛才這一聲輕啼響起,他泥丸宮中的神識竟然微微一蕩。

一聲輕輕的啼叫,就能引得一個金丹修士守在泥丸宮中的神識有反應,這是極難想像的事。不過一息而己,又是一聲啼叫聲傳出。

這一聲,比之前更響了一些,秦石早己戒備,心神內守,卻依舊覺得神識微動。

顧繡清臉上冷若冰霜,按在那張微黃古琴上的雙手,忽然一動,如同春風拂柳,輕掃過那七根細若游絲的七色琴弦。

一聲清亮幽遠的琴音忽然在這骨山中響起,恍然如同傳說中的鳳凰展翅,仰天長鳴,聲亮九天。

第一聲琴音一出,立時如同流水般鋪展開去。

顧繡清這一曲,與秦石之前聽她彈奏過的琴曲又完全不同,顯然是新創而出,卻與這張古琴音色宛若天成。

秦石這等修為,又身處這骨山中,尚有不知道的凶險,但這琴音入耳,卻竟恍然見到一隻華麗高貴的異禽,沖天之上,翱翔飛舞,腦中不由泛起兩個字。

鳳凰!

鳳凰傳說在上古曾在元辰世界出現過,但由干年代久遠,現今存世的圖像也有十數種,都各不相同,但秦石此刻卻就是想到了這兩個字。

聞音而知其意。這不是聽琴的人精通音律,而是彈琴的人融入琴音的意境太過高遠,就算不解音律的人,也一樣能輕易體悟到琴中之意。

秦石看著顧繡清聖潔脫俗的側臉,眼中一絲驚異閃過,『易形化息符』出現在手中,往身上一拍,化作了一個黃臉道人。

以顧繡清的目前展現出的實力,需要慎重對待,畢竟她乃是昊天宗的人,若是今日自己出手,卻被她走脫了,也要考慮後續的影響。

那輕啼聲一聲聲傳出,一聲響過一聲,似是在與顧繡清的琴音相抗。

顧繡清望著前方,並不低頭看一眼琴弦,胸口微微起伏,顯然要彈出這一曲琴音,對她而言,極有負擔。驟然,那如水的琴音中,夾雜的輕啼聲消失不聞。

顧繡清神情冷峻到了極點,手中依舊在不斷拂過琴弦,身體卻己經微微輕顫。

秦石目光一凝,便見到那半透明的光幕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條黑線。

這條黑線附在光幕上,微微扭動,竟然是一條黑色怪蟲。

這怪蟲上半身忽然抬起,卻是朝向秦石方向。

秦石泥丸宮中一震,在他心神內守的情況下,神識竟然又無端蠢蠢欲動,清楚感受到了那怪蟲的敵意。

秦石盯著那怪蟲,周天定星鍾一動,己經到了泥丸宮前。

那怪蟲抬起的上半身一點點扭轉,竟然棄了秦石,又朝向光幕內的顧繡清,身軀微微一動,一下往光幕內鑽入。

『嗽』的一聲輕響傳出,那光幕如同水泡般破碎。

一股狂暴肆虐的氣息瞬間鋪夭蓋地,似要將這骨山內部的每一寸填滿。

那怪蟲又是一扭,逕直朝顧繡清衝去。

骨山深處的骨室內,一片狼藉。

那石匣早己碎成粉末,那具白骨零落散碎,大箭滾落地上,上面的灰黑色又深了許多,己不見多少青黃色。

林妙彤盤膝而坐,雙手結印,正點在自己眉間。

就在那怪蟲棄了秦石,朝向顧繡清之時,她身軀猛地一跳,雙目中暴虐之意大盛,身上屍氣又蔓延開來。
kevin1217 發表於 2014-6-14 22:24
第二百五十七章 噬魂王蟲

顧繡清雙手忽然轉急,琴音連轉。

那怪蟲被琴音連續不斷衝擊在身上,只是速度慢了一點,依舊在往前扭動。

顧繡清身周氣息翻湧,身體顫動越來越厲害,琴音已略略有些低落,顯是難以為繼。

那怪蟲渾身一鼓,身軀猛然漲大到兩指粗細,頭顱頂端裂開了一道口子,一聲長啼響起。

秦石只覺這聲啼叫與之前的輕啼完全不同,不經雙耳,竟然直入泥丸宮。

周天定星鍾守在他泥丸宮內,微微一晃,將這啼聲擋住,饒是如此,他依舊覺得腦中微微一暈。

秦石眉頭微皺。

之前那光幕能阻隔神識,後來那怪蟲身軀細小,又能撼動神識,他也沒冒然用神識去探查那怪蟲,只憑肉眼遠遠觀看,還不大看得清楚。

如今這怪蟲漲大,秦石清楚得見它的全貌,心中一動。

這種怪蟲的形體,他竟然曾經見過!

生於怨氣畢結之地,轉以吞噬魂魄為生的蟲中異類『噬魂蟲』中的王者--『噬魂王蟲』!

當日秦石龍虎期初成,去南域藥王宗送『化蓮丹』之時,曾遇見邪修照魂子,用一條『噬魂王蟲』配合八條噬魂蟲,修習《太陰魂道》上的『九蟲聚丹法』,想要凝結九品還丹,卻被秦石撞上斬殺。

當日照魂子那一條噬魂王蟲,不過手指長短,也不會變化形體,與眼前這一條完全不能相比。

這條噬魂王蟲一聲啼叫,就能撼動金丹修士的神識,更能對抗顧繡清,顯然至少應該凝結了妖族元丹,化身成了極為罕見的『噬魂妖』。

傳說修為精深的『噬魂妖』,連元神都可以吞噬,撼動神識只是應有之意。

但這條噬魂王蟲仍有奇異之處,按說它應該已經開了靈智,能夠化形,但從眼前的一幕看來,它卻似是靈智依舊閉塞,只有本能的狂暴,更為奇怪的是它的氣息奇特,沒有多少妖氣!

而這噬魂王蟲,明明一開始就發現了他,對他有敵意,但轉瞬之間,便將注意力都集中在顧繡清身上,卻不知是什麼原因。

秦石頗有些不解。

不過這噬魂王蟲針對的是顧繡清,到了秦石這裡的,只是餘波,就有如此大的威勢,顧繡清的壓力可想而知。

那邊顧繡清琴音嘎然而止,手中古琴消失,站了起來。

但在這一刻,她並沒有閃避,目光緊緊盯著那怪蟲,渾身衣衫、鬢盼發縷毫無徵兆,忽然無風自動,外後飄飛,原本白皙聖潔的臉龐上,隱隱泛起淡淡的紅暈。

秦石目光微微一縮。

終於出現了!

之前顧繡清被怪蟲纏住之時,他並未輕易出手,原因就是當日初遇顧繡清之時,龍虎期修為的顧繡清被還丹妖物追殺,秦石曾親眼見到顧繡清施展一種越階克敵的秘術,擊退那還丹妖物,正與現在的情形一模一樣!

顧繡清右手抬起,一指探出,隔空遙遙點向那噬魂王蟲。

那噬魂王蟲身軀忽然一震,懸在空中,無法寸進,接著微微一顫,猛地倒飛回去,還在空中,身軀上忽然裂開五道裂痕,漆黑的陰怨之氣狂瀉而出,撞在骨壁上,又彈落地面,滾了幾滾,便不再動,身軀已經又縮小為一條黑線,氣息更是低落到了極點,還在不斷衰弱。

顧繡清點出這一指,氣息直瀉而下,身軀立刻搖擺不定,搖搖欲墜。

就在這一刻,一個模糊的身影忽然出現在她身後,一道青線,奇細如絲,直刺她腰間正中命門,若能刺中,便能直入她丹田,封住她的修為。

顧繡清身上驟然亮起一圈白色毫光,抵擋那青線,她身形一動,就要回轉身來。

當日她施展這種秘術,只有一擊之力,施展之後,便如同廢人,幾乎無法動彈,要秦石送她到東域昊天宗的傳送陣附近。

但今日,她竟然還能動!

秦石之前早已對顧繡清的實力有了新的認識,更別說那紅線可能關乎他的根本,況且秦石對敵,只要決定出手,向來都是獅子搏兔,能一擊而成的,絕不給對方機會,故此顧繡清還有沒有餘力,對他而言都是一樣!

一道朦朧的光芒閃過,顧繡清身軀驟然停滯。

青線直入白光中,已經刺入顧繡清腰間。

秦石右手一伸,逕直往她頭頂探去。

眼見秦石右手就要按到她頭頂。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顧繡清身軀依舊不能稍動,臉上的紅暈不消反漲,整張臉上都泛出一股淡淡的粉紅色。

秦石心中的那一縷紅線忽然燥動,紛亂靈台,心中莫名一軟,眼前立時亂象紛呈,竟似陷入了幻境一般,顧繡清明明就站在眼前,但她的各種形象,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紛至沓來。

秦石修為已經快要還丹大成,當日面對天外魔頭惑心,也能頃刻抵禦住,但這一次,卻無法立時就將道心穩住,罕見地出現了一霎那的猶豫,連帶周天定星鍾與劍丸所化青絲也停了一停。

顧繡清就在這一瞬,身形一動,倒退十數丈,回轉身來,斜倚著骨壁,嘴角一絲縷鮮血垂下,看向秦石的眼中,竟也是失去了往日的沉靜清澈!

她現在臉上暈紅,眼神在清澈與迷離之間不斷交替,原本聖潔無暇的氣質,一時大變,竟然顯得有些嫵媚。

一時之間,兩人都靜立不動。

秦石兩三個呼息之間,將心中的躁動壓下,眼前恢復了清明。

顧繡清一手中現出那張古琴,一手卻緩緩抬起,眼中卻也是猶豫。

秦石目光一聚。

剛才的一幕太過超乎他想像之外,他還來不及多想,眼前的顧繡清似乎又在施展那種秘術!

她竟然還再能施展一次麼?

但看她的樣子,極為艱難,事已至此,當然不能半途而廢!

秦石正要馭動劍丸再起,只聽轟然一聲大響,秦石與顧繡清之間,多了一個身穿錦袍的年輕男子。

這年輕男子神情略路有些狼狽,卻依舊一副淡然的模樣,看都不看秦石一眼,目光都凝聚在顧繡清臉上,見到顧繡清臉上的粉紅,眼中閃過驚異之色,隨即隱去,微笑道:「道友莫怕,我乃是真魔宗蘇淮風!」

蘇淮風笑意盈盈,卻見顧繡清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乃是上玄門真魔宗的合魄修士,在修道一脈向來受人尊敬,顧繡清不會不知道,就算同為上玄門的合魄修士,見了他也不會是這種態度。

雖然真魔宗與昊天宗有些罅隙,他截了昊天宗的傳訊玉符,現在不好立刻就說認識顧繡清,但這顧繡清修為還只還丹期,就敢這般目中無人,卻是他沒有想到的。

他修的乃是真魔宗極為高等的情慾雙修一道功法,而根據顧繡清的傳言來看,她似是與真魔宗典籍中記載的『冰肌玉骨』體質極為相似,但如今見到的顧繡清,卻與傳說中不同,她臉上的粉紅和流露的氣質,竟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體質!

他僅僅看了一眼而已,就已經知道顧繡清的體質竟然與他所修的功法隱隱相合。

這女人關乎他的修為能否更進一步,結成元神!

原本只是來看一看再說,卻想不到竟然有此奇遇!

蘇淮風瞬間已經決定,顧繡清他志在必得,為了自己的道途,就算昊天宗也要動一動!

他面色依舊一絲不變,卻知道顧繡清的目光在看著秦石。

他本人自命乃是第一流的風華人物,天生對女子有種特別的吸引力,卻從來沒有被一個修為低於自己的女子這般無視過。

他修為乃是合魄期,也看不穿『易形化息符』,秦石看起來就是個粗鄙不堪的黃臉道人,明顯還要對顧繡清不利,他原本是想救下顧繡清,掙得一分善緣,但這顧繡清竟然只看著秦石,對他這個救星視而不見,這是他從來沒有遇到過的事。

他修習的魔道功法特殊,性情其實並不如表面上淡然,此刻心中已是對秦石生出了殺意。

既然要動昊天宗的人,這黃臉道人反正也是必要斬殺!

秦石自然聽說過蘇淮風,當然知道他的修為,他雖不清楚這蘇淮風的來意,但也看出,蘇淮風不會讓自己對顧繡清不利。

他畢竟是為消除自己道途上的隱患而來,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還要強行繼續下去,若是一個不慎,先將性命送了,或給自身造成難以彌補的傷害,一切都成枉然,還談什麼消除隱患,不過是笑談而已。

事不可為,當然退走方為上策,機會可以再找!

他展開『化影明光遁』,眨眼之間,已經到了那入口之前,只差數尺便能出去。

「哼!」一聲輕哼出來。

一點黑光出現在秦石頭頂,化作一具黑色打傘張開,四周有九道流蘇,輕輕一轉,九道碗口粗的黑氣垂下,向秦石纏繞而下。

秦石的速度忽然慢了一線,接著眼前一花,身週三面竟然有三隻手掌同時抓來。

秦石臉色不變,一道朦朧的星河忽然向四面八方散出。

那大傘被星河一衝,轉動驟然停滯,九道黑氣停在空中。

秦石身週三面,現出三個蘇淮風的身影,都是一手伸出,僵滯不動。

於此同時,秦石身上一道青色劍光衝出,一化二、二化三,化作三道劍光,同時斬向三面。

三道青色劍光一衝而過,掠過那左右兩個蘇淮風的身影,這兩個身影同時變得虛幻消失。

後面那個蘇淮風忽然一動,掙脫了星河。
kevin1217 發表於 2014-6-14 22:27
第二百五十八章 逆袭合魄

蘇淮風臉上的笑意略略有些收斂,他實在沒想到秦石竟然如此強悍,那件散出星河的法寶品質也是極佳,他想來鎮住秦石,反被秦石定住,雖然只是剎那便掙脫,卻被秦石劍光斬滅了將他以道訣化出的兩個分身,已是大大失了面子。

「原來是神劍宮的金丹修士,好稀罕!」蘇淮風見到了秦石的劍光能夠分化,已將他當成神劍宮的人,這反而更讓他堅定了斬殺秦石的決心。

神劍宮的人也動了,昊天宗的人也要動,自然不能留下後患!

他神識散出,鎖住秦石,渾身氣息盡展,也盡數集中在秦石身上,那大傘罩定秦石,急速轉動,九道黑氣奔湧,死死壓在秦石頭頂,右手掌心現出一面小鏡,鏡面上一條黑霧急速旋轉,化作一個漩渦,朝向秦石背心,左手上面點點碧光附著,一把抓向秦石背心。

他對秦石這個從未聽說過的『神劍宮金丹修士』已經極為重視,雖然他修為比秦石高了一階,但卻沒有任何輕忽,用出了最強的手段,務求一擊必殺!

這點點碧光中乃是真魔宗法秘法『魔羅碧焰』,一旦入體,便能隨經脈流轉,所過之處都有魔火附著,下場只有魔火焚身,化為灰灰一途。

秦石被那小鏡照在身後,只覺一股龐大的吸力傳來,即便有周天定星鍾星河阻隔,速度卻是再降,身周的聚元真水罩受那『魔羅碧焰』所激,也是急速旋轉,波動不已。

在這生死一發之際,秦石心中出奇地沉靜,身形一頓,竟然不再往前逃遁,停了下來。

他修為雖然是還丹期,但在宗門內與柳重雲不知道切磋了多少次。

就算是上玄門,也絕不會有合魄修士閒著無聊,專門與一個修為比自己低的修士切磋,故此若論與合魄修士交手的經驗,可能整個元洲的還丹修士都不會有人比他更多,

逃不掉!

若他再一意往前逃走,只有萬劫不復,敗得更快!

他霍然轉身,面對蘇淮風。

蘇淮風見到秦石在這種情況下竟然不再遁逃,竟似是知道接下來的危險,反而坦然轉身,便知道這個黃臉道人與普通還丹修士的確不同,極有特別之處,心中對秦石的評價立刻又高了幾分,心中殺意更盛。

這樣的人物,若被他走脫了,不要說隨之而來的神劍宮壓力,日後他修為再進,便是給自己找了個不死不休的大敵。

趁他修為不足之時,將他斬殺在這裡,又無人知曉,還能大大打擊神劍宮的實力!

他手上碧光連閃,整隻手上覆蓋了一層碧焰,已是盡了全力,一下破入『聚元真水罩』。

『聚元真水罩』轉速驟急,依舊阻擋不住被層層突破。

蘇淮風左手瞬息破開『聚元真水罩』,『魔羅碧焰』暗淡一些,依舊不停,直插秦石胸口。

秦石泥丸宮中,一個六角銅盤靜靜懸浮,卻正是『六甲神兵盤』。

這數十年來他一直在宗門內潛修,知道它在用一種奇特的方式恢復自身。

『六甲神兵盤』曾受創極重,幾近垂危,數十年時間根本不夠讓它恢復,秦石也清楚,它的元靈現在類似修士閉長關療傷,若隨便介入,打斷它恢復的過程,極有可能出現難以預料的後果,故此數十年來,秦石從未用過它一次,更不清楚它到底恢復到了什麼程度。

但現在是性命攸關的時刻,『六甲神兵盤』畢竟乃是元靈法寶,不得不將它喚醒。

秦石心念一動,已經找到了一直在泥丸宮中沉睡的『六甲神兵盤』元靈,正要將它喚醒,就在此時,變故再生!

已經近在咫尺的蘇淮風忽然臉色大變,身周氣息一霎時急劇波動,往下跌落,左手上本來燃燒的『魔羅碧焰』驟然有些低落。
他右手一動,竟然棄了吸住秦石,想要移到身後去。

沒了那小鏡的吸力,秦石身上一輕。

他神識敏銳,雖然不及合魄修士強大,但若論對身周的變化反應之快甚至還略略超過蘇淮風,立刻知道了蘇淮風發生變化的原因,身形一動,往後急退,似要往前面骨壁投去。

蘇淮風左手依舊朝向秦石,身體卻竟不追趕,想要回轉身去。

已經快要觸及骨壁的秦石身上衝出一道青光,一分為五,連續不斷斬向蘇淮風,似是為了斷後所用。

蘇淮風左手竟然沒有了之前破開『聚元真水罩』的威勢,只帶起一片碧焰,想要擋開五道劍光。

五道劍光忽然一轉,竟然如同細絲般蜿繞,盤繞直上,將蘇淮風左手纏住,阻了一阻。

就在這一瞬,秦石身形不進反退,瞬息到了蘇淮風身前,就以肉身,一拳轟向蘇淮風頭顱。

蘇淮風只以為秦石有了機會,便該遁走為上,實在沒想到秦石竟然會退而復返,悍然向他主動出手。

他此刻的情況自己知道,毫不猶豫,心念一動,懸在空中的那柄大傘一下爆開,龐大無匹的氣息立時四散****,大部分籠罩秦石。
秦石眼中沉靜堅定,沒有一絲閃避之意,身上聚元真水罩再現,周天定星鍾星河凝聚浮在頭頂,那一拳依舊直搗蘇淮風。

蘇淮風此刻大部分精力都在身後,身上三道符菉飛出,擋在肩頭,就以肩部迎向秦石的拳頭。

這三道符菉稍一觸及秦石的拳面,光芒剛剛閃了一閃,隨即層層碎裂,化作無數碎片。

秦石一拳結結實實轟在蘇淮風肩頭。

蘇淮風喉間低吼一聲,一瞬間身上氣息猛然暴漲,將秦石與纏在右手上的劍丸震開,身體如同被狂風掃過的枯葉,倒飛出去,身在空中,不斷翻滾,鮮血狂飆而出,剛剛暴漲的氣息如同洩了氣的皮球,不斷衰弱。

秦石被蘇淮風真元反震入體,一時竟然動彈不得,那大傘爆開的氣息狂壓而下,雖被周天定星鍾與聚元真水罩擋住大半,依舊有許多透入,轟壓在他身上。

他腳下一動,緩緩倒退三步,每退一步,便張口吐出一道血箭,臉色隨即蒼白如紙。

畢竟那是一個上玄門合魄修士臨死反震,又自爆法寶的轟擊,饒是他肉身強悍,也依舊有些承受不了,他已經受了不輕的傷勢。

他身上聚元真水罩忽然斂去,連周天定星鍾也回到泥丸宮中。

而秦石的目光,卻一直遙遙看向前方。

遠處的顧繡清右手一指伸出,依舊保持伸出向前的姿勢,也在看著前面。

她臉上粉紅之色更濃,嘴角鮮血泊泊而下,染紅了胸前的白衣,紅白相映,分外顯目。

兩人目光相觸,顧繡清忽地展顏一笑。

顧繡清向來冷若冰霜,幾乎從未有人見她笑過,她如今氣質大變,這一笑中有種說不出的淒然自嘲,即便如此依舊動人心魄。

她笑容斂去,身體輕輕一晃,緩緩盤坐在地上。

她這一笑,如同驚鴻一瞥,殘留的那一絲淒涼,卻似乎填滿了這骨山,纏繞不去。

秦石沉默不語。

過了一會,才緩緩道:「我靈台中的紅線是什麼東西?如何才能除去?」

顧繡清卻不直接回答,道:「你找到那紅羽毀去,然後將我徹底斬殺,不留痕跡,便必能將這紅線去除,或者你只有成就元神,自斬靈台虛妄,才能有成功的機會。」

她不待秦石說話,繼續道:「不過你要選後一種法子,就要在我之前成就元神,否則……我也不知道會怎樣,但你道途必定有損!」

就這短短數息,顧繡清臉上的粉紅越來盛,連帶整個身外,都隱現了一層淡淡的紅色。

秦石依舊沉默。

顧繡清喘息一下,淡淡道:「剛才他對我動了情慾之念,我知道,我這麼做,不是為你!」

秦石不語,似是陷入了思考。

蘇淮風遠遠躺在地上,肩上一個血洞,觸目驚心,脅下五道裂口,分外明顯,他沒想到秦石肉身之力如此強悍,被一拳洞穿肩膀,又被顧繡清秘術擊中,早已處於彌留。

他意識已有些不清,卻依舊想不通自己一個上玄門合魄修士,竟會被兩個本來敵對的還丹修士傷成致命。

「我一生自命風流,遊戲花叢,想不到會是這樣的結局!」他心中自嘲,意識開始模糊消散。

便在此時,他散開的黑髮中,有一根忽然微微抬起,搭在他眉心,輕輕一擺,鑽了進去。

骨山深處,林妙彤雙手結印依舊點在眉心,身上屍氣已經大顯,眼中暴虐之意越來越盛。

她嘴裡喃喃自語道:「現在是最好的機會,我要去殺了他,為真兒報仇!」

她說得極為艱難,身體顫動,似是要站起來,卻始終無法做到,似是遇到了莫大的阻力。

她一句話說完,忽然又道:「的確是好機會,你真想報仇麼?那人修為太高,連真魔宗的合魄修士都殺了,就算受了傷,你知道他傷得如何?你就一定會是他的對手?如今有個大好機會就在眼前,『噬魂王蠱』已經入了那真魔宗修士泥丸宮,只差一步就能成功,就看你了。」

她說完,眼中暴虐之意大漲,原本一直夾雜顯現的清明,卻消失不見。

過了數息,她忽然開口,一字一頓道:「好,只要能為真兒報仇,我就萬劫不復又如何?不過我要你發道心因果誓言,必殺此人!」

她語中恨意昭然,已經到了極致……
kevin1217 發表於 2014-6-14 22:47
第二百五十九章 死而复生

秦石心中正如電轉。

顧繡清不說那紅線為到底是什麼東西,卻直言了兩種破除紅線之法。

特別那第一種法子,顧繡清似乎話裡有話,她說要先毀去紅羽,然後將她徹底斬殺,其中極有玄妙。

毀紅羽與斬殺顧繡清似乎有先後之分。

但當日秦石在南域被還丹妖物追殺,已經將那紅羽丟棄,現在也不知道在哪裡,若說想要深入妖族去尋找,就算元神修士也不一定敢,而他的修為不過還丹期,去了與送死幾乎沒有什麼兩樣。

毀去紅羽,目前秦石根本就做不到。

但顧繡清不過是還丹修為,如今看來更是已近無還手之力,秦石雖然傷勢也不輕,但自信要斬殺這樣一個還丹修士,也還能夠做到。

難道直接先殺了顧繡清,就不能消去那紅線麼,這到底是什麼原因?

……

骨山深處,林妙彤閉著雙眼,渾身急劇顫抖,頭頂緩緩升起一點陰光,慢慢脫離了身體,化作一個小人,面目與林妙彤一模一樣,週身怨氣繚繞。

她一脫身出來,目光就看向下方自己的肉身。

她的肉身忽然睜開眼,眼中已經沒有絲毫暴虐,只有清明,看都不看頭頂上的小人,右手一伸,衝出一縷陰氣,在空中劃了起來。

那小人看著身下,眼中怨毒,尖聲道:「你真就沒有過一絲愧疚麼?」

她的肉身理都不理,手指依舊急速在空中劃過,那些陰氣並不消散,瞬間在小人身下組成一個小小的奇異圖形。

「你現在該放開所有防備,不能有一絲抗拒。」一個低沉的聲音從林妙彤肉身中傳出,赫然是個男聲。

「哈哈哈哈……」那小人忽然仰頭向天,狀若瘋狂,似是在大笑,但聲音卻漸漸淒厲尖銳,也分不清到底是在笑,還是在哭,只是其中的怨毒之意,越來越盛,如同天河之水下瀉,滔滔不絕,無窮無盡。

她的肉身臉色木然,等她的怨毒之意到了頂峰,忽然淡淡道:「你要何時才發動?莫非要等那人走了麼?」

那小人笑聲止住,低下頭來,聲音忽然柔和,對著身前的虛空,喃喃道:「真兒,真兒,這麼多年,娘親已經累了!你等我,娘親這就來了,再不用見這些狼心狗肺之人,陰毒詭譎之事,我們母子從此相依,再不分開!」

她一句話說完,身軀忽然散開,化作一團陰氣。

那陰氣中傳出一厲喝聲:「你別忘了,你發過……」

那下方的肉身忽然抬手,往頭頂一點。

那奇異圖案中冒出一蓬陰火。

陰氣中的厲喝戛然而止,終於沒能說完最後一句心願,立時被陰火淹沒。

林妙彤的肉身站起身來,張嘴一吸,將那蓬陰火吸入口中,臉上立刻泛起無數條細小的陰光,蜿蜒直上,在他眉間盤旋,漸漸化作一個玄奧的符文,出現在她眉心,隨即隱沒。

她神色平靜,站起身來,往外走去,邊走邊淡淡道:「呵呵,我知道我立了道誓,我會殺了他的!」

……

秦石摸不清顧繡清話中之意,也不再多想,目光平淡,看了一眼顧繡清的眼睛。

顧繡清目光輕輕一顫,眼中似有水光閃動,隨即低下頭,輕輕道:「或許你不信我,但我絕不容他人搜我魂魄,我是昊天宗弟子,我能做到。」

她的聲音低落,那後半句更輕,似是說給自己聽的,其中沒有一個『死』字,但語中隱含的誓要以死相抗,以維護自己最後尊嚴的堅定決絕,卻已是昭然。

秦石目光驟然一凝,身上青色劍光一衝而出。

顧繡清低垂著的臉上,現出哀意,眼中依稀有水波蕩漾,卻死死咬著下唇,目中滿是決絕,就要作出最後的一點抗爭,隨即便有些愕然。

那青色劍光竟然不是襲向她的,而是斬向她身側。

她努力以神識追去,心中便是一顫。

原本躺在地上,已經氣息全無的蘇淮風,居然站了起來。

蘇淮風受了這般重創,竟然沒死!

那青色劍光,在空中一分為五,斬向蘇淮風。

蘇淮風看著那劍光衝來,竟然不閃不避,忽然張嘴,低吼一聲。

顧繡清神識猛地一震,連帶身體都跳了一跳,泥丸宮中如同有一柄大錘錘下。

她本已快要油盡燈枯,這一下無論如何都承受不了,張口吐出一大口鮮血。

「是之前那妖物……怎麼會這樣?」顧繡清腦中閃過這念頭,接著眼前一黑,陷入昏迷。

秦石也無論如何沒想到,蘇淮風竟然施展了類似之前那『噬魂王蟲』的吼叫,有些猝不及防,被那吼聲傳入泥丸宮。

不過他周天定星鍾早已收回泥丸宮內,隨他心念而動,死死將那傳入泥丸宮的吼聲擋住,腦中也不由一陣眩暈,劍丸略略頓了一頓。

蘇淮風閃了一閃,避開了劍丸,卻是往已經昏迷的顧繡清看了一眼,神情有些狂暴,身上的氣息搖擺不定,忽高忽低,卻不如之前那般強大。

「咦?」一聲輕咦自蘇淮風身後傳出。

蘇淮風身後,一個宮裝女子現出身形,拍了拍蘇淮風的肩頭,也是看向顧繡清。

秦石眉頭皺起。

蘇淮風竟然好似被她所控。

而這宮裝女子,赫然就是之前,他在骨山外見到的那個。

但這一次,她沒再躲避,將她的面目,盡都展現出來。

這人的面目大大出乎秦石意料之外,他竟然認識!

萬妙仙姑林妙彤!

竟然是她?

但她身上的氣息乃是道門正宗與屍氣混雜,與之前曾見過的林妙彤完全不同。

那一聲輕咦,更不是女子,乃是男聲!

秦石死死盯著她的眉心與雙目,忽然道:「奪舍?」

林妙彤轉頭看了一眼秦石,道:「我答應了這具肉身原本的主人,必要殺你。」

她乃是女子之身,卻是男子的聲音,按說極為詭異,但在他說來,卻有種運籌帷幄,胸有成竹的感覺。

秦石緩緩道:「你到底是誰?」

林妙彤微笑道:「說來我和你還頗有淵源。我也算兒子被你殺了,不過修道之人,若能長生,孩兒之輩,只是種種負擔中的一種,要來何用?以前我還不明白,留下一段孽緣。

你看,現在我被迫必要來殺你,若不小心,就要留下痕跡。我也算在你們靈華宗手下死過一次了,如今有許宗道在,誰願意再招惹靈華宗?你我今日之遇,其實還是我那不知好歹的孩兒使然。我明明連宗門都已經放棄,逃了出來,只是林妙彤太蠢,始終看不破,卻要我今日來冒這風險。」

秦石緩緩道:「靈官宗掌教,靈機子?」

林妙彤道:「那你知道我為何會死而復生麼?」

秦石卻不追問,淡淡道:「你魂魄受創,所謂的死而復生,不是這麼好受的吧?」

這靈機子一直胸有成竹,卻沒想到秦石早就就看出他的魂魄有問題,也不由微微愣了愣。

就在此時,秦石劍丸再起,兩道直斬蘇淮風,三道斬向這靈機子。

就這短短數息,蘇淮風身上的氣息,正發生變化,漸趨平復穩定,不過卻是往下低落。

事出反常!

此人心智也是極高,他故意說出這種令人難以想像的事,最大的可能,是在拖延時間,必有所圖。

秦石直到此刻才說出他魂魄受創之事,令他心中生出變化,立時出手,卻將大部分心神放在了此人身上。

蘇淮風似是被他所控,此人才是最為關鍵之人,身處在這種險地,他是不是靈機子,以及是否真的死而復生,對秦石一點意義都沒有。

不過之前那蘇淮風那一吼,與『噬魂王蟲』極為相似,秦石周天定星鍾謹守泥丸宮,也不敢大意。

那靈機子身上現出一朵巨大的九瓣怨花,擋在身前。

那怨花正中,有一具小棺,正中嵌著一顆微黃晶石,宛若花心。

蘇淮風身形一動,到了靈機子身前,微微彎腰,將林妙彤嬌小的肉身擋住,背對秦石,似是在用自己的身體,護住靈機子。

靈機子一手抬起,連續點出,竟是在自己小腹丹田、心口兩處。

這兩下每一下都是重手,血光飆射,臉色立刻蒼白,嘴角溢血。

劍丸所化劍光轟擊在那怨花上,那怨花根本就沒有什麼變化,連同中間那塊小棺直接同時爆開,無數陰怨之氣將劍丸包裹。

靈機子最後一指,一下洞穿了自己眉心。

一個玄奧的符號包裹著一個拇指大小的圓球,從他眉心衝出,一下沒入蘇淮風眉心中。

林妙彤的肉身癱軟在地上,丹田、心口、眉心各有一個小洞。

便在此時,那一片陰怨之氣中,五道青光透了出來,已經到了蘇淮風背心。

蘇淮風猛然直了直腰,左袖一揮,劍丸所化劍光竟然遇到了極大的阻力,微微顫抖,速度驟然變慢。

蘇淮風緩緩回轉身來,肩頭的血洞,脅下的裂痕,正在蠕動,似是在以一種極為緩慢的速度癒合,極為詭異。

他右手一晃,現出一蓬碧火,卻正是之前蘇淮風施展的『魔羅碧焰』,接著身形微微一動,左右各出現一個蘇淮風。

他嘴角含笑,目光一轉,首先看向昏迷的顧繡清,自語道:「百怨屍魅屍妖肉身,並未祭煉成功,已不堪大用,果然還是這具好,上玄門功法,真真遠超我想像。以後,我就是蘇淮風,他有的,我都有。他沒有的,我也有。原來你是他成就元神的希望,那我就一併笑納,元神有望了。」

秦石早已收回了劍丸,站在原地。

蘇淮風轉向秦石,笑道:「你為何還不逃?」

秦石淡淡道:「蘇淮風剛才想要殺我,可沒有這般做作。」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kevin1217

LV:6 爵士

追蹤
  • 8

    主題

  • 2387

    回文

  • 0

    粉絲

~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