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九十五 伽藍二寶
玉盒開啟處,一蓬金色霧氣緩緩浮了上來,化作一尊身披紫金袈裟,肉髻金面,一手垂地,一手指天的佛陀虛影。
這佛陀虛影只有七寸大小,盤坐不動,腦後一圈小小的金色光環,其似在變幻許多奇異之物,有竹林、群僧、佛像、古剎、雲彩、日月、異獸……
周圍的誦經聲、梵唱聲、祈禱聲一時大盛。
原先那『真遠慧諦,妙渡光明』八個古篆所化的金光,又現出許多花瓣來,滿天飛舞,飄飄蕩蕩落下,空氣竟隱隱有了淡淡的檀香味。飄落的每一瓣花瓣上,都有『真遠慧諦,妙渡光明』八個小字。
秦石聽著那些頌唱,念頭莫名微微一動,眼前隨即閃過許多人影,有犁俱羅、陳方真、李丹仁、蘇淮風、靈機……赫然竟是過往歲月,一個個被自己斬殺過的人。
一個聲音不知從何而來,忽然就在秦石耳邊響起,念的卻是一篇經:「真遠慧諦,妙渡光明,摩訶摩羅,伽藍接引咒,能降一切嗔妄癡,伏無盡煩惱意。若能識過去時,所犯種種罪惡,誠心懺悔,頂禮我佛,當能得大歡喜,大解脫,當知此咒不虛,是智慧咒、光明咒,皈依咒……」
這聲音循環往復,念禱不已。
秦石眼前閃過的人影忽然消失,眼神清澈如水,淡淡道:「我修行至今,所行之事,只持本心,所斬之人,皆為可殺之輩,何來懺悔?我所修持,乃是道門正宗大道,你到是什麼邪魔外道,也欲以此惑我心神?」
話音未落,星河,三點星光搖落,卻不是撞向那佛陀虛影,徑往他腦後的金色光環而去。
那佛陀虛影忽然如同水泡般幻滅,但那金色光圈,卻依舊凝實不動,其內於電光火石間,顯化出一隻威猛無儔的白玉獅,乘雲踏霧,頭頂日月高懸。
白玉獅背上,斜坐了一個捲鬚赤面,形容枯槁的老僧形象,雙手結印,迎向三點星光。
秦石眉頭微微一挑,星河,再有三顆星芒落下,共是道,直落而下。
這白玉獅一張嘴,的一聲震天巨響傳出,竟是蓋過了大燁雷澤,漫天轟隆的雷聲,懾人心魄。
無盡的聲浪如潮水一般,湧向秦石。秦石腦嗡,的一聲,那些誦經聲忽然暴漲,竟似直接在泥丸宮響起。下一瞬,漫天金光、星芒爆散,四處激射。『周天定星鍾』瞬息回到秦石泥丸宮,輕輕搖動,散出道道星光,鎮定心神。
秦石面色沉靜,便見到那金色光環依舊還在,只是暗淡了許多,顫動不已,當那白玉獅、騎獅老僧,俱都消失不見,化作了道道金色霧氣流轉不已
一道青色劍光自秦石身上一衝而起,凝聚到了極致,攜斬破一切的威勢,直劈那金色光環。
『叮』的一聲輕響,劍光斬了實物。金色光環上光芒一斂,現出一個金圈。
劍氣直透而入,這金圈上冒出一道金線,剛一出現便自動寸寸斷裂,化作十數點金光,如煙花般爆散,向四面八方逸散。
『噹啷』一聲,那金圈掉落在地上。其一點金光極為隱晦,卻迅疾如電,閃了一閃,瞬息逸遠。
青色劍光不理這金圈,直追這一點金光而去。
一個雷球憑空出現,化作一張雷幕,瞬息延展,將剩餘的金光包住。天空無盡電光俱都往這雷幕落下。
霹靂一聲,千百道電光一閃即逝,雷幕消失,那些金光已消失無蹤。
那些漫天的金光一時盡斂,秦石耳邊、腦的誦經聲也俱都消失。
遙遠處,一個黃衫年輕男和一個年道人,正小心翼翼,在雲霧低空飛行,往大燁雷澤外的方向而去。
這兩人正是之前那陽與『太岳宗』,進入大燁雷澤來尋找『萬年雷擊木』的還丹修士。
這兩人被那紫衣人所擒,對於之後發生的事,一概不知。
那紫衣人其實對這兩人並不如何重視,只簡單封住這兩人的丹田,泥丸。
紫衣人被龐觀寶拋入雷電,灰飛煙滅,下在這兩人身上的禁錮便漸漸自動解開。
這兩人清醒後,恍若一夢,隨即便發現連隨身的乾坤袋都沒了。
他們原本攜帶的什麼雷符、『避雷紗』更是早已被那紫衣人隨手破去,如今渾身上下什麼倚仗都沒有,沒有被落地的雷電劈,已經算是幸運。
兩人都只想快些離開這裡,那什麼『萬年雷擊木』更是想都不願再想。忽地,兩人同時臉色一變,見到不遠處雲霧,依稀有一點金光閃過。金光後,似有一道劍光緊隨其後,忽然分化出數道劍光,將那點金光圈住,閃了一閃便退了回去。
兩人看得眼花繚亂,相顧駭然。
那黃衫年輕男道:「是不是蓮元劍宗的劍光?」
那年道人道:「不確定,感覺是。你有沒有看清那劍光剛才分化了幾道出來?」
黃衫年輕男緩緩道:「看不清,大概六道吧?」
年道人知道,這黃衫年輕男心只想到了蓮元劍宗那唯一一個能夠一分六的人。
他自己其實也沒看清到底有幾道劍光,心所想卻與這黃衫年男一般無二,順口道:「俞長陵?難道是他自那紫衣人手救了我們?」
黃衫年輕男道:「聞說此人醉心劍道,性情古怪孤僻,最不喜理他人事,與你我二宗又沒什麼交情,為何要救你我?」
年道人搖了搖頭,道:「也是我推測而已。此地不可久留,還是快些出去吧。」
兩人繼續往大燁雷澤外飛去,卻都被那驚鴻一現的劍光所驚,陷入了靜默,心各有所思。
劍丸所化劍光其細如絲,縱橫交錯,將一點拇指大小的金光圈在裡面,回到秦石面前。
這點金光在劍光不斷扭動,赫然是之前結印與周天定星鍾對撼的老僧形象。
秦石細細看去,便覺這老僧的形象極為奇怪,他實則並無實體,週身乃是無數細小的古篆字流轉組成,細細看來卻正是之前在自己腦響起的那一篇經。
但這東西之前附於那金圈上,竟能施展種種變化,還能顯化那只白玉獅,做震天之吼,最後被『周天定星鍾,點星光齊下,打破了變化威能,又被劍氣逼離那金圈,竟然還想逸走。
如此看來這東西竟像是個活物,連帶那金圈來看,極類似元靈法寶,不過威力不能同日而語,卻是從未見過的。
秦石伸手一招,那掉落地上的金圈落入手。這金圈材質奇異,顯是混合了許多珍稀的煉器材料煉製而成。
此物被周天定星鍾道星光撞,只微微有些細碎的裂痕,再被劍丸全力劈了一劍,也未斷開,只添了一道不深的劍痕。
金圈外圍,刻印著許多景象,有竹林、群僧、佛像、古剎、雲彩、日月、異獸……正是之前圈顯化的種種幻象。
金圈內圍,刻著一圈篆字,當頭幾個,卻是『伏妄金箍圈』,應是這金圈的名字。『伏妄金箍圈』之後,卻是一篇法訣,喚作《伽藍接引咒》。
秦石將這法訣看過,微微吃了一驚。
原來佛門修士,修持此咒,即可渡化外道修士入佛門,為佛門伽藍護法,護持佛道昌盛。
被施咒之人,會自然泛起自己往昔所傷、所殺之人等種種違心惡行,進而覺得自己罪孽深重,心生懺悔禮佛之心,便息心淨念,念頭漸漸被轉化,自願皈依佛門。
以秦石看來,其實這篇法訣,最多只能渡化元神以下修士,而且被渡化之人,若修為與施咒之人相差不遠,一旦破了此法,便隨時可能反噬施咒者。
但這法訣最後,還有一種玄奧之處,卻與這『伏妄金箍圈』有關。
這法訣的最高成就,乃是持咒之人若能以自己本身心血精華溫養這『伏妄金箍圈』,再修持此咒五百年以上,便能於這圈養成一道咒靈。
這咒靈稟溫養之人精華所生,依《伽藍接引咒》五百年而成,雖遠不能與元靈法寶元靈相比,卻也天生通靈,能秉承溫養之人的意志。
若被這養成咒靈的『伏妄金箍圈』圈住,不僅難以除下,那咒靈還能直入泥丸宮轉化念頭,進而入得靈台,盤踞難去,被圈之人,也再難以反噬。
不過被這『伏妄金箍圈』圈之人,雖然皈依了佛門,從自身而言,卻沒什麼壞處。咒靈伏距於靈台,能夠約束心性,幫助降服靈台虛妄,對於成就元神,反有莫大的好處。不過到那被『伏妄金箍圈』圈之人成就元神之時,這咒靈便會散開,合入元神之,融為一體,自此之後,永為佛門護法伽藍。
秦石明瞭了其之意,便知道劍光圈住的,便是那『伏妄金箍圈』的咒靈了,難怪他自始至終從未感受到殺意,原來此物想要將他轉化成佛門護法伽藍。
而那咒靈幻化的老僧形象,十有八,就是養成咒靈之人。
此物在無人控制之下,先後被『周天定星鍾,道星光撞擊,劍丸劈,雖然最終被制,也沒將其連『伏妄金箍圈』毀去,可見是一件罕見的異寶。
不提那什麼幫助成就元神的功效,便是這『伏妄金箍圈』本身,也超越了眾多法寶本體材質。
那咒靈雖只有些生靈的本能,卻也懂得遁逃,若被它入了其他人泥丸,怕就真要出個佛門護法伽藍了。
那『伏妄金箍圈』雖損,但並未毀去,而這咒靈精華已經被打散大半,也依舊可用,不過秦石自然不會去借此物之助來成就元神,便將這咒靈重新打回那『伏妄金箍圈』,將這金圈用符篥封了,收了起來。
那隻玉盒靜靜擺在地上,盒蓋大開,再無奇特之處。盒內分為兩格,其一格空空蕩蕩,之前應該擺的就是『伏妄金箍圈』。
原來什麼伽藍二寶,,不是這麼好得的,要得寶,先要將自己轉化成佛門護法伽藍才行。若是換個人來,沒有『周天定星鍾,這種法寶,會不會被這『伏妄金箍圈』套住,也極難說。
那玉盒另一格,卻放置了一顆拇指大小的黑色圓珠。這圓珠普普通通,與那『伏妄金箍圈』完全不同,並無一分威勢顯現,也沒有一點佛門氣息。
秦石一道劍光飛去,將這圓珠捲了起來,帶到身前,看了一會,並未感到有何特別之處,終於神識輕動,剛剛攀上這圓珠,忽然一怔,心升起一種玄而又玄的感應。
這種感應飄飄渺渺,難以用言語說清,但秦石竟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腦奇怪地泛起八個字:「靈機一動,心血來潮」。
居然極其類似當日他施展『血卜之術』時的感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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