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刺客獵人 作者:洛水 (連載中)

 
mk2258 2013-11-27 23:56:19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3 161435
mk2258 發表於 2013-12-15 20:03
第一卷 第二十章 痛苦的價值





   


     經由明崗暗哨,他們在一條隱秘的通道盡頭停下。

     光線照不到的陰晦角落,一座沙窟無聲矗立,暗如幽影。

     窟門堅厚,中心鑲嵌著一隻圓形碟輪盤。高登知道那是密碼門盤,只能按照設定的方法轉開。

     「你去開門。往左轉三下,往右轉六下,再往左轉九下。」高登按照血鴉的指示,上前握住輪柄,用力扳動。「嘎吱嘎吱」,門盤的轉動聲在靜寂的四周格外刺耳。

     窟門伴隨著一縷陰風打開,霉味、臊臭味和血腥味混雜著湧出來。

     高登望見裡面豎著密集碟欄,交織成一個個牢籠。大多數鐵牢籠裡都有人,身戴鐐銬,衣不蔽體。有的蜷縮角落,瑟瑟發抖;有的浴血躺地,昏迷不醒;又或是懸吊刑架,四肢抽搐……

     「這些犯人就是解剖課的材料。」血鴉走進窟室,仰頭深吸了一口污濁的空氣,露出沉醉的神情。「他們裡面有匪徒、有黑幫,也有商人和王國的權貴,統統都是血獄會的敵人。」

     高登遲疑著說:「他們還活著……」

     血鴉怪笑起來:「用的時候殺掉就行了。說實在的,活體解剖更刺激。」他從長袍裡摸出一大串鑰匙,挑出一枚遞給高登,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左排第九個牢籠,打開鎖,殺了裡面的人。」

     高登找到第九個牢籠,沉甸甸的籠鎖和鐵欄的碰觸聲驚動了裡面的人。那人掙扎著從一攤分不清顏色的黏軟垢物中扭過身,側著頭,向外張望。

     頂壁光苔的弱光照在他臉上,依稀是個面目英俊的少年,銀髮藍眼,十七歲左右的樣子。他近乎全裸,遍佈污垢,鞭抽、火烙、刀剔形成的傷口向外翻捲,像一張張撕裂扭曲的嘴巴,吐出紅白色的膿漿。

     「嚓!」高登手裡的鑰匙從鎖眼邊滑出,沒能對準。

     那個少年發出模糊不清的囈語,眼睛死死盯著開鎖的方向,閃爍著微不可察的亮光。

     高登再次將鑰匙對準鎖孔,手指不自禁地了一下,差點又沒對準。

     他見過對方!

     在四年前!

     那是自己得兄,眼鏡蛇的後起之秀,十三歲就修煉到了灰錫級的武技天才!

     「卡」的一聲,籠鎖打開了,高登的手心滲出冰冷細密的汗珠。

     血鴉站在身後,高登無法拖延,他跨步走入鐵牢,凝視堂兄,盡量顯得神情自如。

     陰鬱的光線中,雙方四目相對。



     上一次見面,是在高登十歲的成人禮結束之後。彼時夜深人靜,父親帶領堂兄秘密前來。隔著紗簾,堂兄向他單膝下跪,以家族最莊重的儀式發誓效忠。

     眼鏡蛇家族的每一代唐,都會有一位忠誠的毒牙護衛。父親未雨綢繆,提早內定了家族中最出色的新秀,作為高登的毒牙。一年後,堂兄被派去執行釘子計劃,從此杳無音訊。

     「這個小賊是混進血獄會到子,偽裝得不錯。直到有一次洩露了自家武技的底子,才被我們識破。他的身手相當厲害,銀狐親自出手才活捉了他。」血鴉冷笑道,「不過你不用怕,他的源力早被廢除了,殺他輕而易舉。」

     「好的,大人,我會做得乾淨利索。」高登聽見自己木然的回答,舌頭彷彿僵直了。

     堂兄怔怔地望著高登,用胳膊肘頂地,勉強支起上身,黯淡無神的瞳孔閃過一絲奇異的光彩。

     或許堂兄以為,是家族來救援了。高登這麼想著,用力攥住鑰匙,攥得生疼。

     「大人,既然要解剖,屍體不能被過多破壞吧?」高登回頭詢問血鴉,避開堂兄的眼神。儘管他們只見過一面,又隔著紗幕,但堂兄是出了名的過目不忘,眼神犀利。

     血鴉道:「擰斷他的脖子,用你們剛學過的鎖喉技。」

     「咣當!」高登扔掉濕滑的鑰匙,向堂兄一步步走去。

     步聲沉悶,續如雷。

     這是他的兄弟,他的毒牙,流著和自己同樣的血,如今只是一枚折斷的釘子。高登背脊發冷,眼神禁不住有點紊亂。那會兒,他很羨慕堂兄,甚至還有一點孩子般的崇拜……

     越走過去,高登的腳步就越滯重,彷彿一點點沉陷下去,下面是黑暗無底的沼澤。

     終於,高登走到堂兄跟前。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散發出腐爛的膿臭,令他難以直視。高登想動手,但做不到,手沉重得抬不起來。心如石,但人心不是石頭。

     堂兄直直地瞠視著高登,突然抖索著乾癟的唇皮,喉頭「啊啊」作響,像是要說什麼。

     堂兄認出了自己?不能讓他開口!高登下意識地伸出手臂。

     「等一等!」血鴉忽然開口阻止了高登,他走到堂兄面前,森然一笑,「這個小賊好像有話要說。他大概想通了,願意告訴我們一些東西。」

     高登的心驟然抽緊,全身肌肉繃起。

     「血……」堂兄著扶住牆壁,膝蓋劇烈抖動,顫顫巍巍地站起來。

     「血什麼?」血鴉皺眉問道,「只要說出來,保證放你一條生路。」

     堂兄殘喘了片刻,嘴角綻出一絲莫名的笑意:「血……血獄會的……侏儒狗,去死吧!」他像是爆發出生命中最後的力量,雙臂奮張,嘶吼著撲向血鴉。



     「殺了他!」血鴉怨毒的語聲響起,如同從墳頭撲稜稜飛出的喪鴉。

     「吾,謹以眼鏡蛇家族的先祖起誓。於此時此刻,成為家族繼承人——未來燈?高登的毒牙。」

     高登探臂、彎肘,勒住堂兄咽喉。

     「此後刀山火海,生死守護。一生忠誠,永不背叛。」

     高登咬牙、發勁,「卡嚓」一聲擰斷堂兄的脖頸。

     「此誓無關契約,唯出信念。時光不滅,源於意志永存。」

     屍體從臂肘間軟軟滑下,單膝跪倒,恰如當夜宣誓的儀姿。

     那興許算是高登孤獨的童年中,唯一的朋友。

     高登麻木地站著,任由深入骨髓的寒冷包圍自己。他望見堂兄的眼珠鼓出眼眶,嘴角微微翹起,笑意凝滯。他恍然,堂兄早已認出了他。

     「這個小賊來頭很大,背後的勢力比你想像中更恐怖。他死在你手上,會給你帶來很多麻煩。不過不要緊,只要你一直效忠血獄會,對方就不會知道是你殺了他。」血鴉語含深意地道。

     這時,高登已然明瞭。血鴉讓自己親手殺堂兄,是逼自己立下投名狀,現在他才算真正通過了血獄會的測試。

     血鴉道:「走吧,把屍體帶出去,我們還要解剖呢。」

     高登托住堂兄的胳膊,拖著屍體向外走。屍體很輕,腳步也很輕,後面留下一條長長的斑駁血印。

     這是高登生平第一次,體會到失去的感覺。

     「殺人的感覺怎麼樣?」走在幽亮的窟道中,血鴉貿然問道。

     高登緩緩扭過頭,望著血鴉。菌菇的綠光照在高登蒼白的臉上,肌膚宛如透明。

     痛苦有很多種。

     但唯有一種存在價值。

     那就是磨練人的意志。

     「感覺好極了。」高登看著血鴉,忽而微笑起來。如果這就是失去,那麼,我不會再失去。我不會。

     靜如石,意志如石,他自然而然地邁入了「石中火」刺殺意境的第一層。

















mk2258 發表於 2013-12-17 00:11
第21章 解剖課




  血鴉的解剖課,是在藏屍房進行的。

  這是一間寒氣森森的窟室,門口掛著「藏屍」的牌子。室分內外兩間,外間用沙礫砌成一座座解剖台,台上放著形狀各異的金屬工具和盛滿煉金溶液的瓶罐。內間陳列著一具具棺木,四周堆滿大塊的白堊冰。白堊冰極為寒冷,常溫下也不會溶解。

  「你可以隨時來藏屍房,練習如何解剖這些屍體。這是助教的權力。」血鴉對高登說,隨手掀起一具棺蓋,露出碎冰覆蓋的裸屍。「不要覺得這是浪費時間,解剖對修煉很有好處。」

  「承蒙大人指點,我一定勤加練習。」高登托起堂兄的屍體,放在冰涼的解剖台上。

  沒過多久,少年們陸陸續續來到藏屍室。不知何故,翠茜缺席未至。雀斑看了看侍立在血鴉旁的高登,撇撇嘴,沒說什麼。打過群架以後,他們幾個的關係又親密了一層。

  格鷹縮在角落裡,不時向高登投去怨毒的目光。其他少年明顯和格鷹疏遠了,連洋蔥頭也裝作沒看見他。

  「今天,我們開設一門新教程——解剖。」血鴉環顧眾人,走到解剖台前。

  「身為一名刺客,必須瞭解人體的構造,掌握肉身的弱點,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到一招斃敵。」血鴉接過高登遞上的弧形小刀,從屍體的耳後切開「Y」形狀的口子。

  高登默默看著鮮血從堂兄的脖頸滲出,四下漫延。

  「人體擁有精緻美妙的結構,親手拆解它們,同樣會帶給人無比美妙的快感。」血鴉「桀桀」地笑起來,刀尖依次點過耳後跟、頸動脈、太陽穴和眉心,口中說道,「這裡,這裡,還有這裡……都是殺人的要點。不用多費周折,一擊足可致命。」

  血鴉小刀下滑,一路挑開胸腔、腹部,露出內臟。他將胃、肝、腸等器官一一分割,講解它們遭受重創時的生理反應。

  高登充當助手,不時遞上刀片、剪刀、鋼鉗、鑷子。他的意識彷彿一分為二,一部分在聽血鴉講授,一部分凝視著花花綠綠的內臟塊,想像著活蹦亂跳的生命如何一步步走向毀滅。

  「心臟是整具肉身的核心,因為每一個人的心臟裡都有一棵魔命樹。可是人一死,我們就找不到它了!」血鴉切開鮮紅的心臟,舉起來向眾人示意,「魔命樹神秘地消失了!」

  「它去了哪?」

  「為什麼憑空蒸發?」

  「究竟由何種力量導致?」

  「這一直是煉金學史上最大的未解之謎。不過有少數人相信,魔命樹融化在了心臟中。所以他們每次殺人,都會吞下對手的心臟,滋補自己的魔命樹。」血鴉一口咬住心臟,「吱吱」咀嚼出聲,濃濃的血水順著嘴角流淌。

  高登垂下眼簾,一些少年忍不住俯身嘔吐。但血鴉逼著他們正視上前,親手觸摸熱氣騰騰的屍體。

  「屍體會說話,會告訴我們許多秘密。瞧瞧這束肌肉,緊致協調,爆發力一定不錯。血管飽滿,大動脈強勁,這是源力貫通氣血的徵兆。全身骨骼堅韌,隱現暗紋,說明他生前服食過大量強筋健骨的珍貴藥材,必然是權貴豪門弟子。他的兩腿骨骼尤其粗壯,顯然下苦功練過腿法武技,攻擊點在微凸的足弓。」血鴉十指挑動,鋒銳如刀,把屍體的骨、肉、皮、靜脈、動脈一一拆分解說,直到變成一堆堆零碎。隨後,他拿起一瓶煉金酸解液,澆到上面。

  「滋滋」青煙裊裊冒起,高登看著碎肉殘骸泛起泡沫,化作膿水,又迅速蒸發。

  堂兄留在世間的最後一點痕跡也消失了。高登莫名生出一絲茫然,人類真是脆弱,肉身進化得再完美,不一樣要在時光的無限長河中沉沒?

  「今天到此為止,以後我會教你們解剖各個生物種族的屍體,熟悉它們的弱點。」血鴉把染血的手指放進嘴裡,回味般地舔吮著,向藏屍房外走去。

  到了門口,血鴉驀地停步,看似不經意地提及:「13號已經榮升為基地的助教。」他列舉了助教的諸多好處,臨走又說,「血獄會的準則是弱肉強食,優勝劣汰。你們當中,誰有本事從13號手裡搶到血腥卡,誰就可以代替他的位置。」

  一雙雙貪婪的眼睛望向高登,摩拳擦掌,蠢蠢欲動。要不是高登凶名正盛,少年們早就一湧而上了。

  阿泰、番紅花和雀斑簇擁到高登身旁。阿泰神色凝重,如臨大敵。番紅花挺挺胸脯,舉舉胳膊,展示自己的小肌肉。雀斑眼珠轉動,看似自言自語地嘀咕:「我也想搶這狗屎的血腥卡,不過我可不會當愚蠢的出頭鳥,白白便宜了別人。」

  高登一言不發,目光緩緩掃過眾人。每一個少年和他目光相觸,都不由自主地避開。

  僵持片刻,高登轉過身,向內間走去。血鴉之所以玩弄手段為他樹敵,無非是想讓他徹底依附,成為一條識相的忠犬。

  「13號好像害怕了!」「他也不見得那麼厲害。」「我們一起上吧,誰先搶到血腥卡就是誰的。」眾人瞅著高登的背影竊竊私語,慢慢挪動腳步,逼了過去。

  阿泰三人站成一排,如同迎擊浪潮的礁石,寸步不讓。雙方眼看就要衝撞,高登又從裡間走了出來。

  他拖著一具冷藏的屍體,碎冰磕碰在地上,紛紛濺起。眾人面面相覷,猜不透高登想做什麼。

  「砰!」屍體被扔到解剖台上。高登瞧也不瞧別人一眼,揀起一柄弧形小刀,雪亮的刀鋒映出他沉靜無波的臉。

  解剖台前,高登緩緩舉刀,旁若無人,宛如獨踞王座的君主,心神沉入石中火的玄妙意境。少年們被他氣勢所攝,一時鴉雀無聲,不敢妄動。

  冰涼的刀尖劃開屍體,開始瞭解剖。

  僵硬的皮膚破開,向外翻捲,裸露出暗紅色的肌肉、動脈、心臟、肝、胃囊……刀刃像一條靈巧的毒蛇,遊走在血管和臟器的叢林中,石中火的意境令執刀的手穩定精準,沒有一絲顫抖,弧形刀完全延伸為身體的一部分。

  而四周圍任何異常的「動」,都會觸及高登心靈的「靜」,從而被石中火的意境感知。

  每解剖一處臟器,高登的眼皮總會不經意地抬起,被目光觸及的少年們忍不住心中一跳,彷彿自己的內臟正被刀鋒刮過。
mk2258 發表於 2013-12-17 00:12
第22章 綽號食屍鬼




  「噗哧!」高登刀尖一挑,挖出心臟,抬頭望著最前面的一個金髮少年,目光凌厲似電。

  「你想要血腥卡?」他沉聲發問,眾人像是聽到凶獸獵食前的低吼。金髮少年喉頭聳動了一下,無助地望望四周,但沒有人理會他。

  「回答我。」高登握住心臟,猛然捏爆,黏稠的血漿從指縫間擠壓滲出。

  「我,我……」金髮少年囁嚅著往後縮。

  「你還想不想要了?」高登突然揮手,心臟劃過一道迅猛的直線,狠狠砸在金髮少年的臉上,漿汁順著鼻樑往下流。

  金髮少年驚惶大叫,狼狽向外奔逃。

  「還有誰想要?」高登又抓出褐色的肝,目光移向另一個神情彪悍的少年。

  「我——」彪悍少年挺起胸,不甘示弱地想說幾句。但眼前一花,喉頭被森冷的刀尖頂住,他失聲驚呼,嘴巴立刻被塞進肝臟。「吃下去!」他聽到高登冷酷的聲音重複道,「吃下去,否則死!」

  四週一片死寂,眾人呆呆地望著高登一手執刀,一手將爛乎乎的肝往彪悍少年的嘴裡使勁塞。彪悍少年喉頭哽咽,涕淚橫流,最終癱軟跪倒。

  格鷹看了一眼高登,悄然走出藏屍房。一群兔崽子怎麼可能搞得過一頭狼?13號這一手玩得太漂亮了,眾人膽氣挫喪,再也不可能聯手施壓。格鷹眼中閃過怨毒的光芒,想要對付13號,總會找到機會的。

  高登鬆開手,一步步走回解剖台,深深呼吸著五顏六色的器官散發出的血腥味。「現在還有誰想要?」他靜靜出聲,暴風在藍灰色的瞳孔裡無聲翻湧。

  「嗚嗚,我不要了,嗚嗚嗚,我什麼都不要了。」彪悍少年一邊嘔吐,一邊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向外衝去。幾個女孩子率先跟著跑出去,其他人隨即一哄而散,剩下幾個少年交換了一下眼神,不甘地離開了。

  「哇,小矮凳你好威風!」番紅花振奮地晃晃拳頭,「我剛才擺肌肉的造型也很拉風吧?」

  雀斑撇撇嘴:「拉風?拉屎還差不多。」

  阿泰撓撓頭:「那是肌肉嗎,怎麼看起來肥肥的、軟軟的?」

  「唉,世上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一雙發現美的眼睛啊。」番紅花搖頭晃腦地歎息。

  阿泰拍拍高登:「兄弟,難為你了,要用這麼噁心的解剖嚇退他們。」他臉上露出歉疚的神情,「我太沒用了,一點都幫不上忙。」

  「談不上什麼噁心。」高登看了看阿泰,關心主人的炮灰是好炮灰,值得繼續投資。「血鴉大人沒說錯,解剖的確有助於武技修煉。你們有空應該多練習一下,學會控制自己的動作。」

  「可血鴉對你不懷好意啊!壞人的話怎麼能相信?」番紅花老氣橫秋地搖搖頭,「小矮凳,你太善良、太輕信了。」

  「誰能分清什麼才是好人、壞人?只要分清好處和壞處,就足夠了。有時候,壞人的話更有用。」高登淡然道,用鑷子撥動著血淋淋的屍骸。「你們看,每一個人體器官都像一個精緻的齒輪,通過類似皮帶的血管相連,共同協調運作,成為一架完美無缺的機械。想要將一個個齒輪完好拆解,就必須精確地駕馭自己的手勢和力量,用力過大或是過小,都會損壞器官。」

  技巧派的修煉非常注重武技的掌控力,招式的力度、角度都極盡精微,差一分、多一分都會影響攻擊的效果。高登在解剖過程中發現,解剖對於提升掌控力益處極大。難怪古時有些技巧派,甚至將解剖列為必備的訓練。

  「看你說的那麼玄乎,我也來試試!」番紅花興致勃勃地揀起一柄三角刀,在屍體裡攪動起來。

  「紅毛,你這是在攪大糞嗎?」雀斑趕緊跳開,以免汁液濺灑到身上。

  「這是石鍋拌飯的姿勢,姆媽以前常為我做呢。」阿泰懷念地咂了咂嘴巴。

  「噗哧!」番紅花一不小心,一條腹部肌肉被刀尖挑出,濺到高登臉上,粘在了嘴角。

  恰好此時,有個少年鬼鬼祟祟地從門外探出頭,目睹這一幕。

  「你……你!竟然……吃屍體。」少年面色煞白,驚恐地指著高登,手上的匕首掉落在地。

  「吃屍體?」幾個腦袋緊跟著探出來,他們個個手執刀劍,都是剛從訓練場上拿來,想埋伏在藏屍房外暗算高登。

  高登從嘴角拈起那條發紫的肌肉,似笑非笑地望著門口:「反正刺客不是人,有什麼關係?」

  幾個少年失魂落魄地看了他片刻,突然尖叫著跑開。「13號吃人,他在吃人肉,天哪!」瘋狂的叫聲在寂靜的窟道裡竄蕩,傳得沸沸揚揚。

  「告訴你一個秘密,13號吃屍體!」——「4號告訴我一個可怕的秘密,13號抱著屍體又親又吃!」——「5號告訴我一個非常可怕的秘密,13號抱著屍體先奸後吃!真的,他晚上親眼看到的!」——「這個秘密已經過時了。最新的消息是有一具屍體,竟然為13號生了一個兒子!」

  一下子,變態少年13號成為整個基地人盡皆知的秘密,高登也多出了一個「食屍鬼」的綽號。

  「哈哈哈哈!」聽到外面驚惶失措的叫喊聲,番紅花、阿泰和雀斑齊齊捧腹大笑。高登也忍不住笑了,他忽然發現,因為堂兄而鬱結的情緒,不知不覺舒緩了一些。

  「翠茜呢,她怎麼沒來?」高登問道。

  「銀狐派人把她叫走了,好像是因為下午的沙穴族文明考核不及格。」阿泰有點擔憂地回答。

  番紅花氣憤地說:「老狐狸一定故意挑毛病,翠翠的文化課向來很好。」

  「翠茜?」高登心中一動,陷入沉思。

  「翠茜?」銀狐從標誌著「史翠珊」的卷案裡抬起頭,和顏悅色地問,「還是史翠珊?我應該稱呼你哪一個名字?」

  還是那間陰森可怖的行刑室,烏蛛和花豹坐在銀狐兩側,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女孩。刺眼的火螢燈光直射在那張小臉上,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mk2258 發表於 2013-12-18 21:47
第23章 各有各的秘密




  翠茜十指揪緊衣角,聲音發顫:「大人,我,我……」四周的尖釘椅、刺枷鎖、鐵環柱像一頭頭惡獸,環繞著她張牙舞爪,讓她喘不過氣。

  「我的孩子,你一定要仔細想好,再回答我。因為如果答錯了,你會受到傷害,我也會很心痛。」銀狐歎息道。

  翠茜猛地哆嗦了一下,欲言又止。

  「傷害?大爺怎麼捨得?好歹也是一個鮮嫩的小美人啊。大爺會幹得你舒舒服服!」花豹淫笑著抓了一把褲襠,霍然站起。

  「不要!不要啊,大人!」翠茜受驚地直往後縮,尖叫道,「我就是史翠珊!我父親是橡樹商會的會長史柏文!」

  銀狐點點頭:「你沒有撒謊,這很好。現在請史翠珊小姐告訴我,為什麼水瓶域的三大商會之一,橡樹商會的會長千金放著體面的大小姐不做,要冒充一個下賤的豬仔?」

  花豹冷笑:「她就是想來給大爺干!」

  烏蛛懶洋洋地翹起長腿:「可能是大小姐當膩味了,想玩玩殺人遊戲。」

  史翠珊哀求地望向銀狐:「大人,我們對血獄會沒有惡意!真的,銀狐大人,求求你不要傷害我,我是帶著懇求和誠意而來!」

  「繼續。」銀狐說。

  「這些年,橡樹商會的經營並不好,一直走下坡路。家父去年又投資失誤,賠了一大筆錢還欠了債,資金難以周轉。商會的副會長趁機發難,暗中勾結我們的老對手平安商會,想把我父親擠下位。一旦父親失勢,就會被對方趕盡殺絕,我們家就徹底完了。」說到這裡,翠茜鼓起勇氣抬頭,正視銀狐,聲音也越來越清晰,「我不要變成這樣!我知道窮孩子的生活有多慘,我不願當別人屠刀下的羔羊!」

  銀狐微微一笑:「白朗寧說過,每個人都有過好日子的權利。」

  「為了擺脫困境,父親想從幽靈戈壁開出一條商道。如果成功,父親就有機會大賺翻盤。我們打探到有個神秘組織,暗中掌控了幽靈戈壁和附近的王國。」

  「所以你冒充豬仔混進血獄會,是想和我們談生意?」

  「是的,大人,我一直想找機會和您談,我本就打算坦白自己的身份。只要血獄會能幫助家父,我們願意奉獻出這條商道一半的利潤。我可以代替家父做主。」

  銀狐久久地凝視著翠茜,直到看得她心裡發毛,才溫和地說:「我喜歡誠實的好孩子,也喜歡談生意。但條件得由我們開,血獄會要橡樹商會一半的經營渠道和每年總利潤的一半。」

  翠茜被銀狐的獅子大開口吃了一驚:「商會的副會長不會同意的,還有那些長老,您看是不是……」

  銀狐擺擺手:「這些事不用你操心。我們會找人和史柏文會長好好談一談合作的細節,也會捎去史翠珊小姐的問候。至於那個副會長,很快就沒有這個人了。所有擋路的絆腳石,都會被血獄會一一清除。」

  翠茜急切地道:「大人,千萬不要傷害我的父親。橡樹商會是他一生的心血,他可能不願意放棄經營渠道……」

  「銀狐老大自有安排,輪不到你這小賤貨多嘴!」花豹不耐煩地吼道,一把扯開褲帶,嚇得翠茜噤口失色。

  「史柏文會長會同意的,他沒有太多選擇。」銀狐走下高台,來到翠茜跟前,燈光將他的影子放大,黑沉沉地壓向女孩。「不過我要提醒你,生意歸生意,規矩歸規矩。你已經加入血獄會,就絕不允許退出。將來我們會安排一份安全的內務工作給你,用不著流血拚命。」

  翠茜臉上顯出掙扎的表情,最終在陰影裡垂下頭。她沒有太多選擇,他們一定覺得她好欺負。

  「遵從大人吩咐。」她柔弱地說,又重複了一遍,但聲音不再顫抖。推門而出時,她嬌小的手掌用盡力氣。我發誓,我不會永遠是別人的羔羊。

  「瞧把46號嚇的,大爺只是想撒泡尿而已!」花豹抖了抖胯,色迷迷地向烏蛛高聳的胸脯貼過去。

  烏蛛冷哼一聲,一根晶瑩的細絲彈出指甲,急速刺向花豹胯下。

  花豹怪叫一聲,弓背後退。細絲如影隨形,追擊花豹。花豹凌空倒翻,腳尖在椅背上一蹬,借勢再躍。細絲也跟著陡然一折,向上竄刺,「呲啦」擦過花豹大腿內側,濺出幾滴血珠。

  「烏蛛,你玩真的?」花豹怒吼,手臂暴伸,源力在拳頭迸發出「畢剝」爆響。

  細絲倏然倒射,投向窟門,烏蛛隨絲飛退,輕盈閃出室外,留下一串得意的嬌笑聲揚長而去。

  「該死的臭娘們!」花豹一拳將座椅砸得粉碎,跳下高台,罵罵咧咧地追了出去。

  飛速穿過窟道,花豹並未繼續騷擾烏蛛,而是連拐幾個彎,悄然鑽進自己的房間。

  直到兩人走後,銀狐才從袖中取出一枚雙胎貝珠,掌心按住,緩緩輸入源力。

  貝珠大如拳頭,晶瑩剔透,產自雙魚域的無盡海。雙胎貝內天然生有兩枚相連的珍珠,經由煉金術煉製,兩枚貝珠相隔再遠,也能借助源力彼此感應。

  片刻後,彩色的光芒透出貝珠,隨著源力振動,一個高大威嚴的人影閃現在貝珠中。

  「拜見卡爵執事長。」銀狐欠身道。

  「說。」從貝珠傳出的聲音非常輕,還摻和著雜音,但對銀狐這樣的高手足夠聽清了。

  「大人,我們終於找到了滲透商會的機會,請容許屬下詳細稟報。」銀狐嘴角滲出一絲奸滑的笑容,「這下子,我們可以徹底壓過血鴉那一繫了。」

  另一間裝飾華麗的沙窟中,烏蛛斜躺在雪白厚軟的獸皮上,執筆寫信。一隻色彩斑斕的飛天蜘蛛拍動著翅膀,繞著蛛毛筆飛來飛去。

  「親愛的赤蛛姐姐,我越來越無法忍受這個無聊的基地了。沒有陽光,沒有舞會,沒有你的滋潤,我的皮膚都變得粗糙了。快想辦法,把我調回你的身邊吧。」烏蛛的一隻手撫摸著自己的碩乳,用力揉搓,動情呻吟。另一隻手奮筆疾書,動作越來越快。「興許你可以找找那個殭屍老頭。基地新來了一個天資聰穎、秀美俊雅的少年,正是他喜歡的類型……」

  相距烏蛛甚遠的一間窟室,花豹脫掉背心,慢慢跪倒。昏暗的光線裡,他雙眼閃動著精明的厲芒,全然沒有人前表露的粗野下流。

  一根漆黑的蠟燭佇立膝前,幽靜燃燒,沒有灼熱的火光,只有煙霧裊裊,凝聚成一張飄忽不定的面容。

  「主人。」花豹低下頭,「您派來的人已經成功混入了血獄會。」

  「他表現的怎麼樣?」煙霧之臉問道,聲音同樣詭異飄忽。

  「再普通不過了,絲毫沒有引起銀狐的疑心。」

  「那當然,他身上有著世上最優秀的獵人血統。」

  「血獄會的實驗馬上就要進行了,我擔心他抗不住。」

  「抗不住,他就是一個廢物,廢物有什麼好擔心的?」煙霧之臉冷冷回答。

  「我明白了。」花豹恭順地說,吹熄蠟燭,四周煙霧消散,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第一卷完

mk2258 發表於 2013-12-19 21:47
第1章 父與子




  一座弧形的廊門如月,線條流暢似水。一座圓形的廊門如日,造型古拙似山。雙門相對矗立,宛如日月當空,氣宇巍然,展現出沙穴族獨特的工藝美。

  高登每次經過日、月廊門,前往禁區的兌換鋪,都會下意識地抬起眼瞼,望向門楣上的兩具沙穴人石雕。

  日門上的石雕是一名矮壯武士,橫眉怒目,肌肉賁張。左拳橫於胸前,右拳高舉過頭,雙腿勢如奔騰,像要衝天躍起,一拳擊下。

  「轟隆!」炸雷震耳,高登恍覺武士的拳頭化作一道煌煌雷霆,剛烈無儔,從無垠高空直轟而下。即便高登心如磐石,也不禁一陣意動神搖。

  高登移開目光,轉向月門,雷殛的幻象隨之消失。武士石雕中,多半隱藏了沙穴族的秘傳武技,但力量剛猛,聲勢赫赫,完全不適合他的路子。

  高登感興趣的是另一座石雕。

  那是一個沙穴人的僧侶,瘦小乾癟,近乎全裸,只在腰間圍了一塊布。他盤膝端坐,荒涼寂滅,雙目微閉,靜如腐朽,彷彿被無盡的時光塵埃覆沒。

  目光觸及僧侶,剎那間,所有的氣味、聲音、景象都在高登的五感中消失了。整個人也變得空空蕩蕩,唯獨息微術包裹住他,如同一枚水滴,向著無限的深處下墜,下墜。

  「啪嗒」一聲,水滴濺落,蕩起一圈漣漪,聲音、顏色、光線、景物重現五感。

  一條望不見盡頭,也瞧不到源頭的大河波濤茫茫,奔騰而過,高登恍如置身在激流中,望著遠處波浪起伏,月門、僧侶若隱若現。

  這是時光的長河!儘管高登不是第一次經歷,仍然目眩神迷,深深震撼。

  息微術波動起伏,蕩起一圈圈漣漪,不斷向外延伸,最終,觸碰到了時光之河另一頭的月門、僧侶。

  轟然一聲,驚如崩浪。雙方霎時交匯,相互渾融。他在呼吸,月門在呼吸,沉寂的僧侶在呼吸……光陰長河,此端彼處,死者與生者以超越理解的神秘方式相連在一起。

  「轟!」所有景象斂去,高登仍舊站在月門前,邁出的左腳剛剛落地,不過短短半秒。

  他已恍若隔世。

  這些天,高登一直在修煉時模仿僧侶的姿勢:左掌併攏豎於胸前,右手藏在背後,五指舒展如蘭。整個人的精氣神會隨著這個動作內斂,深藏,如同潛入了冥冥渺渺的無底深淵。

  這個姿勢被高登命名為「藏淵式」。

  血獄會的人從未察覺雕像的異常,而高登異變後的精神力,對此類玄妙異物尤其敏感。為免引來血獄會的關注,他並未多做逗留,穿過門廊,逕直進入血腥點的兌換區。

  兩側窟室映入眼簾,門戶敞開,貨架林立:有的擺放著各種凶獸精血,有的陳列著一管管五顏六色的煉金藥劑,有的懸掛武器裝備和稀奇古怪的玩意……

  除了這些貨鋪,還有酒吧、賭館、餐廳和妓院等娛樂沙窟。高登不時望見血獄會的成員,三三兩兩穿梭其間,或是尋歡作樂,或是獨飲悶酒。所有的消費,都通過血腥點交易。

  高登走近左排最後一家兌換鋪,瞧見鋪主上身探出櫃檯,伸長脖子,使勁向他招手。

  「五瓶蟲草汁,五瓶閃電猞猁的精血,一罐紅芝油膏。」高登走過去,將血腥卡遞給對方。

  鋪主是個面色紅潤的胖老頭,酒糟鼻,山羊鬍,精神抖擻得彷彿一刻也閒不下來。他把血腥卡插入刻滿煉金密紋的黑曜石卡槽,划動一下,一邊交還高登,一邊嘴裡咕噥:「食屍鬼,你小子每次只兌換這麼點東西,太摳門了吧。」

  高登微微一笑:「買買提先生,摳門的是您才對吧,連老顧客也不給打折。」

  「打你個頭啊,難道要我賠死自己的棺材本?你小子,哪一次兌換超過兩個血腥點的東西了?」買買提瞪瞪眼,迅速將瓶瓶罐罐打包。

  蟲草汁和猞猁精血都能激活源粒子,紅芝油膏塗抹全身,能增強筋絡的韌性。但這三樣東西都是大路貨,加起來也只值兩個血腥點。

  兌換鋪裡真正的好寶貝,例如直接提升源力的精源石、雲霧果、沙參血之類,高登消費不起。何況他為了觀摩月門上的僧侶雕像,故意買點廉價的藥物,以便多來幾次。

  此外,技巧派的修煉講究源力至精至純。藥物只宜外敷,內服太多會導致源力提升過猛,混含雜質,肉身難以精準掌控。

  「我指望存夠血腥點,從你這裡買走虹怪之淚。」高登接過包袱,把目光投向貨架的最上層。一顆寶石般的淚珠盛在水晶盒裡,色彩絢麗,煥發出迷人的光亮。

  那是怪類中的虹怪流下的眼淚。只有感到幸福的時候,虹怪才會流淚,一生也只流一次。因此虹怪的淚珠價值極高,被列為青銅級的寶物,具有滋潤魔命樹的奇效。

  「這可是我的鎮鋪之寶,價值一萬血腥點,你小子就別做夢了。」買買提捋了捋鬍子,雙眼放出光彩,「我還想把它留給我兒子,讓他提升魔命樹呢。」

  「您的兒子最近來信了嗎?」高登不露聲色地問。老頭是高登精心挑中的目標,年紀大,愛嘮叨,又孤獨,總會不經意間洩露些什麼。

  雙方交易數次,彼此也算熟悉。高登從對方口中套出了不少信息:買買提的兒子在為血獄會賣命,他則是變相的人質,在此交易血腥點為生。這片兌換區域裡,類似的例子為數不少。

  「廢話,當然來信了!我背給你聽聽。『爸爸,我現在還不錯,就是那柄藍鋼刺劍太差了,崩了個口子。你上次劃來的血腥點我都買了療傷藥劑,能不能再給我……』。」

  「還是上次那一封嘛。」

  「你小子,他很忙的,能抽空寫信不容易!」

  這時,高登望見兌換區的另一頭,走來一群刺客裝束的血獄會成員,滿面風沙塵埃,眼中殺氣未消,肩上都抗著鼓囊囊的獸皮袋。

ㄚ茫 發表於 2013-12-22 15:04
这群人分头走向各个兑换铺,解开兽皮袋,倒出一大堆凶兽的血肉、牙、角、心脏,五颜六色的药草瓜果,以及一些雕刻着沙穴族纹饰的石板和砂器。
  有几个直接冲进妓院,旋即传出女人刻意的尖叫声。
  “好了,食尸鬼,没空和你闲聊了,我要迎接大主顾啦!”买买提一溜烟跑出柜台,挥臂大声吆喝,“高价收购,吐血交易,最后三天啊!”
  “他们是什么人?”高登跟在后面,装作好奇地问。
  “都是在下面挣血腥点的,你们这批新人也快了。”买买提随口道。
  自己猜测无误,沙穴族遗迹果然还有下一层!高登端详片刻,正要离开,两个披着灰斗篷的男子走进兑换铺,将背上的兽皮袋“砰”地扔在柜台上。
  买买提满脸堆笑,点头哈腰:“恭喜恭喜,两位一定有大收获了。我买买提的人品享誉基地,保证亏本收购,包你们满意。”
  “大收获你个鸟,老子这次赔惨了!快点估个价,老子没空跟你这个糟老头废话!”其中一个疤脸大汉用力拍着柜台,不耐烦地喊道。他双眼布满血丝,神情暴戾,胸口绑着厚厚的绷带纱布,不时渗出血印。
  另一个削瘦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目光四下乱转,一边焦躁地拔出腰间匕首,插回去,再拔出,身躯绷紧得像一根弹簧。
  “咦?这种奶毛没干的小鬼也有血腥点?”疤脸大汉瞥见高登,咧嘴怪叫。
  高登没有多说,默默向外走。一条手臂猛地横在他面前,疤脸大汉转到高登对面,狞声道:“小鬼,遇见前辈,不懂行礼问好吗?”
  高登看了对方一眼,平静地说:“前辈你好。”
  “小鬼,你的血腥卡呢,拿出来看看!”疤脸大汉得寸进尺地说,另一个削瘦男子发出喘气般的刺耳笑声,匕首插拔得更快了。
  高登摇摇头:“抱歉,血鸦大人不会同意这么做的。”疤脸大汉至少是黑铅级的武者,但他无需畏惧。根据基地的戒律,血狱会的老成员绝不允许欺凌新人,违者直接处死。
  “可恶的小鬼,想用血鸦大人来吓唬我吗?”疤脸大汉烦躁地抓了抓头皮,大肆咆哮,口水沫子喷在了高登脸上。
  高登也不去擦拭,只是记住疤脸大汉的样子,慢慢向后退。他看的出来,这两个人身上流露出野兽般的嗜血气息,焦虑易怒,情绪极不稳定。
  “妈的,谁让你走了?老子就想跟你聊聊天,请你喝杯酒。血鸦大人可管不着别人喝酒聊天。”摄于基地戒律,疤脸大汉不敢动手,但他故意挪动魁梧的身躯,堵住高登的退路。
  “两位还不知道吧?他是13号,新升的助教,最受银狐大人他们器重。”买买提抢上一步,拦在双方当中,一边赔笑,一边将高登往外推。
  “小鬼,你很拽嘛。”削瘦男子突然甩出匕首,寒光旋转着飞向高登,绕过身后,又飞回男子手中。
  一绺白金色的碎发从高登脑后飘落,男子对着匕首吹了口气,眼角神经质般地抽动:“咯咯,希望到了下面,你还能这么拽。”
  “小鬼,下面可没什么大人和戒律当你的奶妈。到时候,我们一定好好招待你!”疤脸大汉冲高登发出猖狂的大笑。
  买买提一直把高登拉到远处的角落,才小声说:“快走吧,他们在下面待的太久,有点失控了。这几天好好发泄一下,就正常了。”
  “下面会让人发疯?”高登不失时机地追问。
  “不是疯。成天不停地杀戮,是人都受不了。”买买提摇摇头,又赶回去忙活生意。
  不停杀戮。高登一边往回走,一边心想,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没有杀戮,生活还剩什么?难道无所事事地钓鱼、下棋、跳舞、社交?眼镜蛇第三代的唐就说过,世上最美丽的花,是血花。
  然而,走着走着,他记起解剖台上的堂兄,尸腐化烟。回想时光长河另一头的僧侣,神秘空渺,相呼相融,又觉得世上应该有比杀戮更重要的事。
  但那到底是什么呢?高登推开自己的房门,看到沙漏,方觉已是晚上十点了。
  在看不到日月星辰的地下,白天、黑夜毫无区别,刺客出手也不分昼夜。高登把买来的东西搁在壁龛上,脱掉衣服,将红芝油膏涂满全身,迅速用力揉搓。
  热辣辣的气息渗透皮肤,直达筋络。高登倏然跃起,窜上墙壁,在狭小的斗室内以猫扑之势,轻巧游走四壁。随着动作越来越快,红芝油膏的药性被彻底激发,筋络像烧着了一样,化作无数条流动的火线。源粒子纷纷生成,循环体内,在流经心脏下方时,隐隐有了凝而不散的趋势。
  从高登得到血腥卡算起,已过数月。尽管拥有更多资源,日夜苦修,他的源粒子提升速度仍然不愠不火,和其他人差别不大。为了扎实根基,高登刻意压制源力修炼,将更多精力放在控制武技的精准度上。他还花费大量时间练习弩术,训练自己的远程射杀能力。
  汗水如一条条细小的蛇,蜿蜒爬满高登全身。风孔吞吐呼吸,不断将汗液和杂质排出体表。
  “砰!”门猛然被撞开,番红花像喝醉酒似的,摇摇晃晃地闯进来,两眼迷糊,瞠视着他:“小,小矮凳,你一个人在跳……跳裸体舞吗?你好奇怪啊。”他吃吃地笑起来,使劲鼓掌,“欢迎小矮凳,为大家表演人体艺术!”
  “有事?”高登凌空翻身,脚尖在墙上一点,无声落下。红毛深更半夜私闯进来,装疯卖傻,必藏用心。
  “头好……晕,口渴死啦,你有什么喝,喝的吗?”番红花含糊不清地说,转眼瞥见壁龛上的虫草汁,拿起来咬开瓶盖,咕咚咕咚一饮而尽,一口气喝干五瓶,又伸手抓住猞猁精血。
  高登顿时恍然,红毛是来骗吃骗喝,巧取修炼资源的。经过血狱会的洗礼,高登觉得自己对各种阴谋诡计的识破力又增强了。
  “好可爱的蘑菇,黑白色的哦……星星一闪一闪,好亮好多……我们在天上飞吗?”番红花扔掉空瓶,张开双臂如翅,跑来跑去绕圈子。一边跑,一边嚷着好热,甩脱了衣裤。
  望着赤条条的番红花,高登一眼看穿其中伎俩:分明是想图谋红芝油膏!接下来,红毛一定会大叫“好冷”。
  “好冷!”番红花突兀地打了个哆嗦,嘴唇霎时青紫,四肢瑟瑟发抖。
  高登暗叫厉害,为了红芝油膏,红毛居然把自己的嘴唇都咬到发紫,角色扮演果真一流。再接下来,红毛一定会说,我要……
  “我要——取暖!”番红花踉跄着冲过来,一把抱住高登,死命相贴。后者呆若木鸡,瞠目结舌。
  判断失误了?
  “砰!”门再次被撞开。“红毛,水来了,下次别乱吃狗屎的光菌啦!”雀斑抱着一个大木桶嚷道,脚步蓦地僵滞,呆呆地望着两个搂抱的裸体少年。“你们,你们搞,搞……”
  与此同时,番红花身躯猛然一震,仰天大叫。内腑中,两道怪异的黑、白色源粒子相互交缠,汇成洪流,如两条盘旋升空的黑白双龙,怒吼着冲向心脏!
ㄚ茫 發表於 2013-12-22 15:21
第三章 不眠之夜(下)
轰!”黑、白洪流猛烈撞击在魔命树下方,似浪花激溅,泡沫飞洒,碎成千百颗跳跃的源粒子,融化在周身各处。
  不等番红花喘口气,源粒子纷纷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里钻出,黑白双色,泾渭分明,重新汇成两条咆哮的巨龙,竞相追逐,彼此缠绕,再次冲向心脏。
  番红花浑身痉挛,忽冷忽热,不住发出高亢的叫喊。黑、白洪流一次次奔腾冲击,一次次迸溅消散,周而复始,永无尽头。
  “咯吱咯吱。”高登的骨骼发出痛楚呻吟,番红花双臂如坚硬铁箍,死死勒住他的背,往内挤压。他试图挣脱,但挣不开,膝盖顶向番红花下体,对方毫无所觉。
  “好冷!好热!我要爆炸啦!”番红花早已神志不清,大声胡言乱语,两条手臂也化作两条膨胀的狂龙,黑白色的源粒子大量泄出,冲入高登背心。
  高登闷哼一声,身躯剧颤。黑白色的源粒子长驱直入,四处乱窜,渐渐凝聚成一条条黑色、白色的小蛇,昂首扭动,纷纷扑向高登自身的源粒子。
  刹那间,冷热反复,寒炎交替,高登如同置身在冰窖和火炉的夹击中。黑色、白色的蛇群异常霸道,竟然大肆吞噬高登的源粒子,壮大己身。没过多久,源粒子就被这些贪婪的蛇群瓜分殆尽。
  “噢,好爽,好舒服!”番红花畅快大呼,一些黑、白源粒子排出体外,令他痛楚大减,本能地把高登抱得更紧。黑、白源粒子犹如一道道激流迸出臂膀,源源不断扑入高登体内。
  高登面色苍白,疼痛如绞。黑白色的蛇群越聚越多,急剧膨胀,在身体里翻江倒海,恣意肆虐。这些源粒子并非由己生出,完全不受控制,再这么下去,他的肌肉、骨骼、脏腑都会被搅得稀烂。
  静如石。
  心如石。
  盘膝月门的僧侣映入心灵的最深处。
  高登缓缓竖起左掌,右手探后,五指绽放如兰——藏渊式!
  冥冥渺渺,空空悠悠,随着息微术吞吐起伏,他的肉身化作一滴不断坠落的水珠。
  轰然巨响,波涛茫茫,时光之河从无限而来,奔无限而去。僧侣遥在彼处,空灵如洗。
  光阴的河流从高登身上冲刷而过,黑白蛇群宛如微不足道的尘埃,纷纷萎缩僵死,肚腹裂开。一粒粒本属于高登的源粒子雀跃而出,活泼盎然,如同子宫孕育的婴儿,吸饱蛇群的养分,脱胎换骨,至精至纯,再也不含一丝一毫的杂质。
  蛇群越多,重生的源粒子也越多,渐渐凝而不散,交汇成流,游走骨肉血液,最终发出天籁般的清鸣,百川归海,冲向心脏!
  “轰!”高登、番红花齐齐一震,各自后退。
  灰色的垢液从他们全身皮肤渗出,腥臭扑鼻。肌肉、骨骼、筋络、血管、内脏微微颤动,全面进化。
  皮肤开始变得光滑,肌肉纤维饱满有力,骨骼筋络生出韧性,血管增粗,循环加速,所有的器官功能大大增强。
  两人的魔命树下方,源粒子凝如实质,堆积成土,俨然进化成了源力!不同的是,番红花的源力呈黑白双色,雄昂激烈,宛如锋锐利剑。而高登的源力无色无息,含蓄收敛,好似沉寂剑鞘。
  只需温养源力,巩固数月,魔命树就会在源力的滋润下生出根须。
  “突破了?我成为真正的武者了?”番红花楞了片刻,惊喜地双手狂舞,乱蹦乱叫,“我是黑铅级啦!传奇英雄跨出第一步啦!”
  他乐极忘形,一头撞到正在发呆的雀斑。“扑通!”雀斑手里的水桶打翻在地,人也滑足跌倒。番红花被绊了一下,也俯身摔倒,恰好趴在雀斑身上。
  此时,门又被推开,探出阿泰的小脑袋。他张大了嘴巴,傻傻地望着亲密相贴的番红花和雀斑:“你们,你们搞,搞……”
  “误会,这是误会!”番红花跳起来,如梦初醒地道,“咦,我的衣服呢?谁把我脱光了?小雀雀,难道你……”
  “你这恶心的狗屎,当然不是我!”雀斑咬牙道,三个人的目光同时望向赤条条的高登。
  这一刻,他们望见一生都无法忘怀的景象。
  少年盘膝而坐,静如尘埃,神情悠远而专注,一条若有若无的神秘长河在双眼流动。虽然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短短的那一瞬间,三人再也无法感应少年的位置。
  站起身,长河隐去,高登淡淡一笑,秀美的笑容绽放如兰:“我知道,更重要的是什么了。”
  淫笑!番红花皮肤泛起鸡皮疙瘩,一把抓起衣裤,裹住下体,颤声说:“你误会了,这一点都不重要!什么也没有发生,小雀雀,对吧?”
  雀斑吞吞吐吐地说:“这要问你们啊,反正我对男人是没兴趣的。”
  “我也没兴趣!”番红花迫不及待地嚷道。
  “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阿泰沉声说,看到三个小伙伴投来奇怪的眼神,他不好意思地揪揪小辫子,“晚上刚从一本书里看到的,觉得很有气势,就想用一用。”
  高登穿好衣服,已然弄清事情的原委。番红花吃了一只半黑半白的奇特光菇,脑子一下子晕乎了,才会乱跑到自己的窟室。
  “我早说了,史诗主角气运无双!你们看,我现在充满力量,是黑铅级的小高手了,这只大蘑菇肯定是万年难遇的宝贝啊!”番红花洋洋得意,挥舞拳头,发出“呼呼”的源力激荡声。“再升一级,我就能进入‘十地’奇遇探宝啦。相信主角,很快的!”
  修炼者从黑铅级开始,每一次进化,都会与这个世界的本源共鸣,从而自动进入十个神秘空间,分别是死地、险地、乱地、迷地、困地、福地、宝地、奇地、圣地、生地,统称为“十地”。
  修炼者随机进入其中一地。通常,福地、宝地都会大有收获,而险地、乱地等危机重重。至于死地,从未听说过有活着离开的修炼者。
  “狗屎运。”雀斑翻翻白眼。
  “我也是黑铅级了。”高登说。修炼者一旦迈入黑铅级,就会增加十年左右的寿命。
  阿泰惊讶地瞧瞧番红花,又瞧瞧高登:“你脱光了,晋级了。你也脱光了,也晋级了。”他想了想,开始脱衣服。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高登摇摇头,解释道。这只光菇至少是青铜级的珍宝,以番红花的肉身,根本无法消化暴涨的力量,导致源粒子反噬。两人肢体相触时,自己替他承受了近乎一半的源粒子,从而双双进化。
  “双修!这肯定是双修!”阿泰肯定地说,“我在图书馆里看到过。”
  “你误会了!”其他三人异口同声地说。
  “对了,阿泰,你怎么半夜来找我?”高登问道。
  阿泰看看众人,神色肃然:“我突然觉得心好乱,一点睡不着,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相信我,蛮人对危险有天生的感应力。”
  话音刚落,刺耳尖亮的哨声响穿窟道。
devilseven 發表於 2013-12-23 14:29
第4章 遠古的圖騰祭壇(上)

終於要來了。

翠茜把蒙住頭臉的亞麻毯掀開,觸電般地從床上跳起。不斷回響的哨聲像尖銳的針,刺得她身不由己地顫栗。
  
可那又怎樣?她使勁按住“怦怦”疾跳的胸口。無論是什麼針,她都無需害怕,要麼被刺得鮮血淋漓,要麼結疤生繭,再無痛楚。
  
套上短靴,她深吸一口氣,拉開房門。
  
花豹正站在深長的窟廊盡頭,吹響銅哨,血鴉、烏蛛和銀狐肅立在旁。少年們迅速從各自房間跑出來,猶如群鼠出洞,集結成隊。
  
這是基地的集結哨,一旦吹響,哪怕深更半夜,少年們也要立即起床,接受各種突如其來的訓練。他們雖已習慣,但今晚的氣氛顯然異常,血獄會所有的教官都現身了。
  
“小子們,你們的好運道來了!”花豹放下銅哨,目光掃過昂首挺胸的眾人,“大爺說過,血獄會有一門特殊的儀式,能讓你們進化肉體,擁有通靈技般的威能!”
  
烏蛛接道:“今晚十二點整,晝夜交替之時,血獄會將為你們正式舉行這門儀式。”
  
少年們激動得呼吸急促,摩拳擦掌。高登心頭一沉,瞄了一眼阿泰,炮灰居然還有噩鴉般的報凶天賦。
  
“這是對你們半年來辛苦訓練的回報。我的孩子們,血獄會有功必賞,絕不會虧待大家。”銀狐依次拍拍眾人的肩膀,揉揉腦袋,露出和煦的微笑。
  
經過翠茜時,他的笑容微微一頓。女孩仰頭直視著他,沒有退縮。早在一周前,翠茜就從銀狐口中得知此事內幕。考慮到橡樹商會,銀狐打算讓翠茜托病避開儀式,但她謝絕了。
  
“匕首磨利,就得出鞘見血。儀式完畢,你們馬上進行實戰。去廝殺,去亡命,去掙血腥點!”血鴉陰冷地盯著銀狐的側影。他並不同意讓高登參加試驗,但被銀狐強行壓下。血獄會在和橡樹商會接觸,銀狐這一係風頭正勁,對他們處處打壓。
  
“現在出發!”花豹喝道。
  
眾人跑過曲折迂回的窟道,進入禁區,穿過日月廊門,隨後在兌換區停留。烏蛛發放給每人一張血腥卡,卡裏存著十個血腥點,讓少年們自行兌買各類裝備。
  
高登選了兩把長匕,插入靴筒;一根堅韌的暗紋鋼絲,圍在腰間;一根抹毒的三棱刺,緊束袖管;一套輕型箭弩,綁縛於背;手執一柄又輕又窄的灰鐵短刀,身穿刺客標配的兜帽鬥篷。鬥篷由烏蠶絲混合鈦絲編織而成,柔韌牢固,輕若無物,十多個內袋裏裝滿鐵蒺藜、星鏢等暗器以及各種煉金藥劑。
  
他一口氣花光了身上所有的血腥點,如果沒命回來,留著血腥點又有何用?
  
他看到阿泰換上厚重的皮革背心,頭戴鋼絲麵罩,扛起一根粗如獸腿的狼牙棒。看到雀斑一邊咒罵,一邊扣著軟甲繁瑣的搭鏈。看到番紅花戴上纏絲手套,把一根藏刃短笛放在唇間,吹出幾串喜氣洋洋的音符。
  
他也看到翠茜蹲在地上,係緊綁腿,係了一次又一次。
  
也許我再也見不著他們了。他拉上兜帽,莫名思及從前。戈壁,並肩走,旭日在前方躍出……
  
眾人從兌換區的另一處離開,地勢漸漸低沉,岔路逐漸變少,最終隻剩一條陡峭下落的坡形窟道。
  
光線越來越明亮,袍子植物像色彩絢麗的光帶,鋪滿視野。零零星星的網掛在高大肥厚的菇林間,亮晶晶,晃悠悠。高登仔細一瞧,是一粒粒發光的蟲卵,被黏黏的細絲相連成網。
  
“噢,是犀金龜!”番紅花眼疾手快,一把撈住一隻飛過身前的甲蟲。它金光錚亮,眼珠骨碌碌亂閃,口器裏噴出腐蝕性的酸汁。
  
“鏘!”、“鏘!”、“鏘!”少年們先後拔出兵刃,刺向一群從光蕨叢中飛出的冰尾蚊。這些蚊子大如拳頭,尾針瑩藍如冰,挾著顫動的嗡嗡聲紮向人群。
  
高登短刀一閃,將一隻冰尾蚊切成兩半。隨即以腳為軸,急速旋轉,鬥篷像一片濃重的烏雲翻滾回旋,幾隻冰尾蚊還未近身,就被掃飛出去。
  
真是充滿想象力的應變啊。銀狐遠遠望著高登,暗自冷笑,這樣的人怎麼能讓他成長起來,增強血鴉那一係的勢力?這次試驗,就算13號不會發瘋,也要逼他發瘋。
  
“啊!”一個女孩失聲痛叫,數隻蛾蟲蕈趴在她的小腿上,布滿倒刺的舌頭舔破薄薄的褲料,刺入皮膚。
  
其他人飛快逃遠,如避蛇蠍。女孩揮匕刺死蛾蟲蕈,但淒厲的叫聲沒有停止,皮膚接連不斷地鼓起淡綠色的顆粒,迅速覆滿全身,連眼睛也變得綠油油。她踉蹌倒下,蛾蟲蕈的卵將在血肉的溫床中孵化。
  
“廢物!”花豹展開一份卷軸,潦草寫下“49號,死。”
  
隨著眾人深入孢子叢,蟲類愈加繁多,壁虎、灰蠍、沙旱蟹、四腳蛇也會從角落裏倏然竄出。偶爾,高登瞧見幾根千瘡百孔的白骨,沉默地躺在層層疊疊的光苔深處。
  
驀地,地勢驟陷,宛如擴散的隕坑。環繞陷坑,一座座古樸原始的砂雕森然佇立。
  
高登心頭一顫,仿佛聽見震耳欲聾的咆哮,從四麵八方碾壓而來,伴隨著若有若無的神秘濤聲。
  
這些砂雕一半為武士:或威風凜凜,舉刀而立;或怒目圓睜,揮拳擺腿;或神情淡漠,半跪俯首。另一半砂雕則是怪獸,生角帶鱗,凶惡猙獰,張牙舞爪,騰躍怒吼,從未在世人眼前出現過。
  
砂雕圍繞的中心,露出一個深不可測的洞口。
  
“跳下去。”銀狐走過去,率先跳下。
  
眾人依次跳進洞口。“呼!”高登耳畔風聲呼嘯,身體旋轉,似繞著一圈圈圓環飛速下滑……沒多久,他一屁股碰觸實地,順勢翻滾挺身。
  
抬起頭,他不自禁地屏住呼吸。
  
一根根圖騰柱形成的巍峨叢林闖入視野,連綿起伏,無邊無際。千姿百態的藤蘿攀爬其上,枝葉茂密,閃爍著五顏六色的彩光。
  
到處布滿密密麻麻的窟穴,好似蜂窩,裏麵傳出窸窸窣窣的異響,時不時可以見到蜥蜴、巨蠍、沙鼠的身影。更遠的地方是沙礫隆起的丘陵,坑坑窪窪,忽高忽低,五光十色的熒光植物漫山遍野。
  
在視線的盡頭,一座白森森的圓形祭壇猶如參天巨人,巍然屹立,散發出蠻荒血腥的可怖氣息。
  
“歡迎來到沙穴遺跡的第二層。”銀狐轉過身,對怔怔出神的眾人微笑。
devilseven 發表於 2013-12-24 14:37
第5章 遠古的圖騰祭壇(下)

  好一會兒,少年們才從目眩神迷中冷靜下來。在銀狐的指領下,他們避開一些凶獸盤踞的穴窟,向遠方的祭壇走去。
  血鴉一邊將附近的地圖發放給眾人,一邊告誡道:“從今天開始,基地不會再為你們提供免費的食物和水。在這片廣闊原始的大地上,有的是鮮美的凶獸血肉、清甜的瓜果藥草和數不清的奇珍異物。隻要拿命去拚,去殺,戰利品全是你們自己的!”
  “你們也可以把收獲帶回上一層,在兌換鋪交易血腥點,換取自己需要的武技秘典、煉金藥劑、寶石金幣……以及教官的私人培訓。”烏蛛嬌笑道,“刺客的基礎教程,我們已在這半年裏傳授完畢。想要繼續深造,必須以血腥點交換。”
  她的說話聲開始摻入潺潺的水聲,一條淺淺的小溪從他們側方的沙丘淌過,穿過圖騰叢林,蜿蜒流向深處。溪流寬不過一尺,渾濁泛黃的水裹挾沙塵,時斷時續,水底漂動著發光的球形萍藻。
  這應該是戈壁地下河的一條支流。高登審視四周:果林、蜂巢、獸穴、苔蘚覆蓋的石板、傾頹的砂屋廢墟……這片遺跡比他想象中更神奇更富饒。如果他把消息傳出去,各方勢力必然像嗅到血腥的狼群,蜂擁撲至,血獄會立將成為眾矢之的,被撕得粉碎。
  但眼鏡蛇可能再也找不到對方背後的那隻手,也未必能分到最大的一杯羹。
  隊伍距離祭壇越來越近,高登望見一群血獄會的大漢圍聚彼處,周圍放著成千上萬的木桶。桶蓋半開,裏麵盛滿了藥草、血液、水銀、硫磺等煉金藥粉。
  “那就是你們脫胎換骨的地方。”站在祭壇下方,銀狐遙指上空,少年們像匍匐在巨人腳下的螞蟻,沿著銀狐手勢的方向仰起頭。
  八根龐大無匹的獸骨好似擎天之柱,節節攀高,從八方插入祭壇渾圓的腹底。枚不勝數的野獸頭骨潔白如玉,彙聚成海,圍成九層環形壇牆。每一個頭骨都經過精心打磨,雕刻著古老的文字和花紋,緊密拚接在一起,不留一絲縫隙。
  祭壇的最頂部,聳出一團團詭異的大肉球。形似花苞,殷紅如血,厚軟的肉壁布滿青色的筋絡和細微的氣孔,活物般微微蠕動。恍惚間,高登瞧見肉球紛紛裂開狹窄的縫隙,像一雙雙睜開的妖異眼睛,陰森森地俯視著這群不速之客。
  “爬上去!”花豹吹響銅哨,“快上,還等什麼,爬上祭壇的最高處,迎接儀式!為了你們這群混蛋,血獄會可是下了大血本。”
  “孩子們,請保持一顆勇敢無畏的心。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反抗,隻管接受祭壇傳送來的力量。相信我,從今往後,你們都將成為叱吒風雲的大人物。”銀狐的目光找到翠茜,她走近骨柱,挺起胸脯,瞳孔燃燒著不熄之火。羊羔會變,隻要有力量,無論任何代價。
  她第一個翻身而上,攀住嶙峋的骨節,迅速竄高。其他人紛紛跟上,沿著八根不同的獸骨,爬向祭壇。
  高登的動作最慢。他並非故意,蒼涼荒古的氣息從祭壇湧出,呼嘯著纏住他的腿,拽拉他的手,獸骨像是從沉睡中蘇醒,化作碩大無朋的蠻荒凶獸,嘶吼著,跳躍著,要把他掀翻在地。
  他抓緊凸起的骨節,艱難攀爬。初始,四周飄浮著淡淡的血腥氣。接近祭壇腹底處,血腥味濃密得像翻湧的霧霾,到處彌漫,風孔也被堵塞,連源力都無法運轉。到了壇牆,高登已經胸悶氣喘,冷汗淋漓。血氣猶如實質,排山倒海般擠壓過來,腳下一幅幅沙穴族的圖騰古畫似在旋轉,色彩迷離,紛至遝來。
  當他跌跌撞撞地爬上頂層的肉球時,渾身近乎虛脫。
  “兄弟,你還好吧?”“小矮凳,你怎麼啦?”阿泰和番紅花同時問道,雀斑和翠茜也投來擔憂的目光。其他人早已到達,各自坐在一個大肉球上。番紅花一手拿著笛中刃,正在切割肉球,打算嚐嚐味道。
  高登勉強笑了笑,搖搖頭。他沒辦法開口,一張嘴就會灌滿鐵鏽般的血腥味。
  “我們都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翠茜喃喃地說。
  “別害怕,小矮凳,傳奇英雄的氣運光環會照耀夥伴們!”番紅花大大咧咧地說,又去切割肉球。但他剛切下來一塊,軟綿綿的肉塊就消失了,而肉球完好無損。
  13號想必覺察出了不對勁,才會慢騰騰地刻意拖延。血鴉將目光從高登身上收回,遺憾地歎了口氣。前幾次試驗,所有人都瘋了,至今還被關押在總部的煉金基地,用作切片研究。
  血獄會的大漢開始在獸柱周圍挖坑,築成八個方型基座,再鋪上一塊塊雕刻煉金符紋的黑曜水晶板。水晶板之間用秘銀絲和精金絲相連,交織出繁複深奧的煉金方程式。
  隨後,他們依次撒上一層層煉金藥粉,覆蓋各色寶石,最後往空隙處填入水銀。
  銀狐摸出金鏈懷表,走針漸漸逼近十二點。
  花豹舔了舔厚嘴唇,說:“銀狐老大,我聽說這次試驗成功的話,上頭會獎勵我們每人十萬血腥點。”
  銀狐點點頭:“這是卡爵執事長親口許諾的,高層都認為這次希望不小。”
  呆在這種鬼地方,血腥點有什麼用?烏蛛無聊地玩弄著腕上的貓眼手鏈,驀地,她心中一動,轉首望去。
  一隻飛天蜘蛛振動翅膀,從遠處急速飛來。
  “哢!”走針準確指向午夜十二點。
  “放血!”銀狐揮手下令。大漢們將一桶桶凶獸血灌入基座,然後倒入煉金油膏,引火點燃。
  “轟轟轟!”八道火光噴薄而出,熊熊燃燒。基座升騰起巨浪般的炫耀彩光,一浪高過一浪,灼熱的氣旋衝向高空,激起一輪輪擴散的波紋。
  飛天蜘蛛落到烏蛛手心,張開嘴,緩緩吐出一卷絹絲。烏蛛展開絹絲,匆匆瞥了幾眼上麵的字跡,疾聲嬌呼:“等一等!總部的僵屍老頭手令,13號退出此次試驗!”
  血鴉微微一愣,花豹瞅了瞅烏蛛,嘴角閃過一絲詭異的笑容。
  “來不及了。”銀狐意味深長地看了烏蛛一眼,“煉金陣已經啟動,和沙穴族的圖騰祭壇相互融合。就算僵屍長老親臨此地,也無法挽回了。”
devilseven 發表於 2013-12-25 14:26
第6章 吞噬(上)

  “真該死!”烏蛛惱怒地扯斷了手鏈,貓眼石散落一地,蹦跳著滾向獸柱。驀地,噴湧的彩光中亮起一幅幅忽明忽暗的煉金圖案,生出無形的斥力,將貓眼石遠遠震飛。

  煉金光圖不斷變化,重重疊疊,掀起滔天巨浪,推得銀狐等人紛紛後退。

  一個個煉金小妖精從光浪中竄出,五顏六色,流光溢彩。它們長著針管嘴、火焰手,雖然姿態輕盈,但麵目呆滯,並非真正的小妖精種族,隻是煉金方程式的具象化。

  圍繞著八根獸柱,煉金小妖精們歡蹦雀躍,張嘴噴出一股股硫磺、水銀、油煙和各類藥粉。八條猩紅色的血舌從基座緩緩探出,舔動獸骨,向上飛快延伸。

  “怦——怦!”地麵震顫,獸柱在沸騰的血焰中咆哮,如同從血海中複活的遠古巨獸。整座祭壇變得鮮血淋漓,粘稠的血漿不斷蠕動冒泡,傳出各種稀奇古怪的聲音:凶獸的狂嗥,鳥的振翅,魚吐泡泡的聲音,蟲扭動濕滑軟體時的摩擦聲……

  轟然巨響,一束刺眼的血光從祭壇頂端衝天而起。肉球倏然膨脹,裂開大口,將少年們囫圇吞入。

  “凶獸圖騰開始和他們融合了。”花豹出神地望著血幕不斷擴散,像巨大的翅膀裹住祭壇,再也瞧不清其中動向。

  “啪啪啪!”高登眼前一黑,陷入緊緊包裹的肉壁。四肢驟然一緊,肉壁裏鑽出一隻隻柔韌的吸盤,貼滿全身,把他牢牢固定,難以動彈。

  即便藏淵式再玄妙,他也無從施展。

  沒有慌亂,高登的心神霎時進入石中火的意境,雜念還未生出,便已湮滅。

  四周陷入沉寂,隨後,“怦——怦——怦”他聽見肉球如同心髒一樣跳動,膨脹收縮,持續有力。一個個吸盤顫動不休,擠出濃濃的液體,穿透仿佛根本不存在的衣料,迅速滲入高登的皮肉。

  液體溫潤柔和,洗滌身心,高登好像變成一個嬰兒,浸泡在暖洋洋的羊水裏,隻想昏昏睡去。詭異的是,他的鬥篷、衣褲、靴子和武器裝備仍然是幹乎乎的。

  沒過多久,羊水越來越黏稠,源源不絕地滲透進來,漸漸濃如泥濘。繼而,泥漿又厚得結塊,像一塊塊硬邦邦的石頭往身體裏塞。高登痛得像要崩裂,骨骼咯咯顫栗,肉身像充氣的皮球不住膨脹。

  一個個色彩鮮豔的肉瘤從他全身鼓出,又縮回去,此起彼伏,散發出狂暴紛亂的氣息。高登劇烈抽搐,冷汗如雨,壓抑的痛苦化作一聲聲嚎叫。

  他要炸開了!

  “怦!怦!怦!”跳動聲愈來愈急,愈來愈響,驚如炸雷,振聾發聵。已然分不清到底源自肉球,還是高登的心髒在瘋狂跳動。
  轟然巨響,肉壁噴濺出大蓬血汁,澆得高登滿頭滿臉。與此同時,身軀膨脹到了極限,鼓起的肉瘤猛地炸裂,血霧激湧,凝聚成一道鮮紅如血的虛影。

  血影緩緩睜開眼,麵容樣貌和高登無異。唯一不同的是,血影的高登更強健,更凶悍,閃爍著鱗片般的妖異光芒。

  我是高登!血影本能地明悟過來,自己被沙穴族的祭壇轉化成了人形圖騰!

  他俯視下方,肉身如嬰兒安靜沉睡,沒有傷口,沒有痛嚎,一切好像從未發生。

  肉壁驟然顫動,粗壯的青黑色筋絡紛紛鑽出,像一條條嗜血的惡蛇,齊齊撲向血影高登。其中一條筋絡速度最快,搶先纏上高登,其餘的筋絡不約而同地退回去,重新縮入肉壁。

  “轟!”筋絡觸及高登的一刹那,蒸騰如霧,化作一頭龐大猙獰的凶獸虛影。

  那是一頭黑如夜色的遠古凶獸,披毛帶角,肋下雙翅拍動,碧色的眼睛閃動著陰冷的寒光。

  吞掉它!盯著凶獸虛影,高登生出饑腸轆轆的空虛感。

  雙方同時撲出,即將衝撞之際,高登突然屈膝,跪倒後仰,凶獸從他上方掠過。高登翻身探臂,一把揪住凶獸的長尾,借力一躍,跳上獸背。

  凶獸嘶吼一聲,扭頭咬向高登。但高登更快,俯身,張嘴,一口咬住對方隆起的寬厚背脊。獸背裂開,一股凶蠻原始的精氣灌入高登咽喉,擴散內腑,沸騰如熾,渾身精力彌漫,血氣激蕩。

  凶獸痛吼,雙翅倒卷,狠狠拍向高登。“啪!”巨翅重重地抽中高登,他劇烈搖晃,右肩塌陷,飄散出一縷血霧。

  但他沒有停頓,繼續狠咬獸背,大口吸入精氣。這頭遠古凶獸同樣是圖騰,但空有一身龐大凶戾的氣勢,力量、速度、智力都被祭壇削弱到了極點,隻剩下最本能的反應。

  “銀狐老大,沙穴族用祭壇煉化凶獸圖騰,供養武士,難道不擔心武士被獸性反噬,變成瘋子?”花豹遙望祭壇,掀湧的彩光映得他臉上明暗不定,神色莫測。

  銀狐輕歎:“他們必然有傳承秘法,可以泯滅獸性。可惜高層沒有在沙穴族遺留的典籍裏,找到那些秘法,隻能用煉金術來壓製圖騰中的獸性。”

  花豹目光閃爍:“說不定還藏在這片遺跡裏,那才是沙穴族的核心傳承。我們找到的,不過是二、三流的玩意。”

  “你就別做尋寶夢了,我看你倒像是個活寶。”烏蛛冷笑,“上頭早把這裏翻了個底朝天,上千座神廟都被一塊塊拆分細究,也沒找到什麼奇寶秘典。”她心情煩躁不佳,13號若被獸性反噬,她調離基地的希望恐怕又要落空。

  銀狐看了看一聲不吭的血鴉,緩緩踱步,走近祭壇,翻騰的光浪遮住了他的身影。一枚篆刻煉金符紋的血色珠子從袖管滑出,滾入掌心,銀狐屈指一彈,血珠直射獸柱,沒入煉金光圖,旋即跳出一個神情詭異的血色煉金小妖精。

  它聳動著鼻子,四處嗅了嗅,跳上獸柱,向祭壇高處的大肉球飛快竄去。

  13號,好好享受這場圖騰盛宴吧,誰叫你投靠了血鴉那個廢物?銀狐摸了摸一塵不染的銀白胡須,暗自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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