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奇幻]雷諾懺悔錄 作者:臨懸崖 (已完結)

 
cliff218040627 發表於 2014-1-10 23:38
第九章  教會

    在仔細想好對策以前,我決定暫時先不要去找父親理論關於假名的事,這是老師教過我的,『不打沒把握的仗』。尤其此事關係甚大,我可得準備充分,但誰知道這一準備就晃過了整個冬季。

    而且我還驚訝的發現,越準備竟然越覺得不夠充分!或許是我怎麼樣都覺得自己無法提起勇氣去面對父親,更不要說在看過他和老師的對決後,我對他們兩位的景仰已經高到無法攀登的地步。

    因此,整個寒冬也就在我運轉大腦,苦苦思索對策,以及左手逐漸變得不再畏懼風霜後,慢慢褪去。

    時光飛逝如梭,冬雪消融,雷諾大陸迎來新的春季,結冰的河床逐漸碎裂,萬物生生向榮,好一幅生命蓬勃發展的時節美畫。我隨著增高的身軀,也慢慢逼近十瓣花之齡。

    護城河的冰層開始變薄,隱隱約約可以看到遠方的韻藍江在緩緩流動,這表示我已經無法再跟家僕和護衛騎士們到冰河上玩耍,那可是整個寒冷刺骨的季節裡唯一的樂趣。

    而到了春季,在我多長一瓣花的日子裡,父親總是特別憂愁易怒,因此我從沒度過生日,直到我入學後,才知道原來生日是要慶祝而不是要哀悼的。但在此之前,瓦爾多堡總是在欣欣向榮的春季裡肅穆憂傷。

    我滿十瓣花當天,艾瑪和小恩起個大早,幫我準備黑色的樸素禮服,吃完營養健康到不行的蔬菜早餐後,父親領著眾人,出了城堡,徒步走過莊園,穿過農園,走向教堂,一路上領地的管事和僕人農人都夾道列隊,並沉默低頭。

    教堂的鐘聲敲醒沉睡的白鴿,振起一聲聲的拍翅羽翼,比起了無生機的冬季,春暖花開的時節裡實在有太多蟲鳴鳥叫,好像樂隊在表演一樣,但我們卻硬生生的如迎風破浪般切開了這欣欣向榮的漫天綠意,來到教堂。

    走進教堂後,父親先與主祭輕聲問安,眾人先讚頌光明並行禮,緊接著主祭慈和的引領我們到後方的墓園,來到一座潔白的石碑前。上個瓣花我還不是很懂,但老師曾要我看《人體結構初探》時,我也翻了一下生理結構的章節。

    所以,我大概知道父親看我的眼神,為什麼會如此的憂傷,我也大致明白了如果我表現的不夠好的話,會對不起為我犧牲的母親,這或許也是父親對我如此嚴厲的原因。

    “光明賜福,願愛爾溫的記憶得以常留人間,溫暖她所愛的人們,也守護著她所愛的一切,光明納福。”主祭用柔和的語調唸著弔祭辭,希望能夠撫慰這群心靈受創的人群。

    不過,內心的傷痛之所以和身體的傷口有所不同,就在於前者你永遠也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癒合,什麼時候又會不小心撕裂。

    你只能小心翼翼的用時光魔法來慢慢縫合,如果情況良好,或許會痊癒,但若某天又不經意的碰到它,你仍會引起一陣莫名的顫抖。

    而此時的父親正是如此,隨著主祭一次次提到母親的名諱,他便會不由自主的僵硬身軀,不敢稍動。有這種現象的人不只他一位,老卡特曼在每一次儀式的間斷都會用手壓著胸口猛然吸氣,護衛長則是收起了平常那種玩世不恭的笑容,雙手緊緊的握拳,直盯著石碑。

    至於其他人就比較正常,他們只是默然的低頭,隨著祭奠的進行而木然的行動,而我則是不時的偷偷觀察大家,尤其是那位白髮蒼蒼的老主祭。

    主祭是個跟老卡特曼看過差不多五瓣花開次數的先生,但他的滿頭白髮沒有長錯位子,這是我分辨主祭跟老管家的方式,當然,他們穿的衣服也大不相同。對於伺奉光明的祭司而言,簡單樸素的白色長袍就是最好的穿著。

    在祭司的眼裡,只有光明和黑暗,而黑暗對他們而言,則是光明正要前往的地方。因而,祭司的主要工作在於替光明之子祈福、主持婚喪喜慶、治癒傷患、培養光明的信徒。

    我們領地的教堂占地不小,位在農園後方,每天早上都會響起“噹…噹…噹…”的鐘聲,敲醒熟睡的農民,提醒他們該起床幹活了!

    而教會裡的祭司們也會到他們的田地裡跟農民一同耕種,基本上是自給自足,不過每到婚喪喜慶,教會還是會收到不少的獻禮,而主祭則會把這些獻上來的物品在每個禮拜的祈禱日拿出來供大家享用。

    我第一次進教堂的時候,大概只有一兩瓣花吧,據老管家的說法:“少爺初次到教堂便引起很大的震盪,因為主祭首次為少爺賜福的時候,整間教堂頓時閃耀無比,光明顯著。”

    “主祭事後還懇求亞諾曼公爵將少爺送進教栽培,說是將來定能當上總主祭或是教主之類的祭司人員,但少爺是亞諾曼家唯一的子嗣,老爺又怎麼會將少爺送到教會呢?!”卡特曼邊說邊搖頭。

      ★

    “光明是什麼?”我曾問過白髮蒼蒼的主祭。

    “光明是沒有黑暗的世界。”主祭和藹的摸摸我的頭回答。

    “可是這世界每到晚上就充滿黑暗。”我那時是天真無邪的七瓣花。

    “因此才需要光明驅趕黑暗。”主祭沒有被我問倒。

    “所以光明就是曜日?”好險那時老師不在身邊,不然準被敲頭。

    “曜日是光明的騎士。”主祭雙手背在身後,駝著背,笑著對我說。

    “那橙月就是黑暗的法師?”我小小年紀就嶄露出辯才無礙的天分。

    “橙月是光明在黑暗中的指引。”主祭耐著性子回答,但背在身後的手逐漸握緊,而我沒有看到。

    “這樣啊…那星星是黑暗的祭司?”我不死心。

    “萬物都是光明的使者,光明就是一切。”主祭決定不再爭辯,直接下結論。

    “可是你剛剛說光明是沒有黑暗的世界,怎麼又變成光明是一切?”我小小的腦袋晃來晃去,這不是變成跟老師說的一樣嗎?!

    “光明在上!”主祭激動的高舉雙手朝向光明,然後轉身虔誠的祈禱,不再理我。

    而我則聽到他斷斷續續的祈禱聲說:” 黑暗的使者來質疑我對光明的信仰,但我不會動搖,睿智的光明將會引領我走向正確的道路…”

    自從那次之後,主祭就沒再去煩過父親說要把我送進教會了。

      ★

    在弔念完母親後,父親率先返回瓦爾多堡,眾人也逐漸散去,我則趁機找到落單的主祭,走向他,準備發問,而主祭看來信心滿滿,似乎準備好三瓣花前被我問倒後的完美答案,但我今天不是來跟他討論光明的:“逝亡是什麼?”

    “ 逝亡是光明的…”主祭突然發覺不對,趕緊改口:” 咳咳…逝亡是…逝亡是黑暗的降臨。”

    “那可以用光明驅趕黑暗的降臨嗎?”我滿懷希望的問。

    “很抱歉,孩子…”主祭突然明白了我的癥結,他的表情轉而嚴肅又惋惜,然後哀傷的對我說:“你可以選擇擁抱光明,讓黑暗的降臨不再令人憂傷。”我沉默的低頭,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三個瓣花前我只能找主祭解惑,但今天我還有格蘭老師,我開始抬頭四處群找他的蹤跡,然後便在母親的石碑前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我朝他走過去,與他佇立在那潔白又放上許多奠花的石碑前,然後我輕輕的問:“人都會回到光明的懷抱嗎?”

    “沒錯。”格蘭老師看著石碑上的名子靜靜的說。

    “如果是這樣,那回到光明的懷抱為什麼會是一件悲傷的事?”

    “確實有人將此事視為一種解脫和救贖。”老師點點頭。

    “那大家為什麼這麼的悲傷?”

    “因為愛爾溫得到解脫的時間對大家而言太早了…嗯…”老師望著墓園一圈後說:“…相對而言,太早了。”

    我也跟著老師看了看遍滿綠草的整齊墓園,無數的石碑上刻著無數人的名子和生卒年,我聽著老師的回答,心裡湧出一個老早就很提出的問題,我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夠有勇氣問出來。

    “如果不是因為我,母親是不是就不會離我們而去呢?”我沒緊張的看著老師,希望他會回答。

    老師沒有馬上回答我,他用手去摸石碑上的墓誌銘,並照著唸出來:“三弧,候鳥,以光明賜聰,結兩道歧途,奮抗外患,內安廬火,伴所愛之人清風不歇。”

    “我段話我早就背起來了。”老師既然沒有回答我,那我便不再追問。

    “那你知道它的意思嗎?”

    “當然!”我點點頭說:“三弧是指母親最後的位階,是橙月的第三階,候鳥則是所屬的公會,母親是冒險家公會。以光明賜聰,代表母親非常聰明,結兩道歧途是說她冒犯了貴族,最後面則是說她對抗獸人又安定家室。”

    “誰跟你說的?”老師搖搖頭,苦笑道。

    “父親啊。”

    “他怎麼跟你亂講啊…”

    “啊??”不是這樣嗎?

    “那最後一句呢?”老師指著『伴所愛之人清風不歇』。

    “ 呃…就是說…嗯…母親她就像風一樣…”我抓抓頭,不好意思的吐舌頭說:” 最後一句忘記了。”

    “唉…”老師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看著我說:“無知就是幸福。”

    “呃…那老師您解釋給我聽吧!”

    “等你長大一點後我再告訴你。”

    “吼…拜託嘛!”我抓起老師的袖子開始猛搖。“哎呀!!”在墓園裡竟然也會被敲頭!

    “如果不是因為你,愛爾溫不會含笑而逝。”老師突然開口。

    “啊?”我詫異的抬頭。

    “這是你剛剛問的問題,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有所誤解。”老師回答了我剛剛鼓起勇氣提出的問題,只是他的表情越來越陰沉。

    “那…人可以不要回到光明懷裡嗎?”童言無忌,我無法體會離世的感傷,因此可以毫無顧慮的談論。

    “曜日可以不落下嗎?”老師經歷過太多離別,所以他可以收拾情緒,或者說是掩藏情感,然後繼續跟我對話。

    “如果人終將面臨這個結局,那卡特曼爺爺為什麼會對母親的石碑落淚,然後倉促離去呢?”我不是很瞭解。

    “因為他放不下。”雖然我不是很懂,但是看到老師的眼神,我識趣的不再追問。

    “那為什麼父親看我的眼光,就像是我奪走他心愛的人一樣?”我換了一個切身相關的問題,也是我多年來的疑惑。

    “不,不是因為你奪走他的妻子。”老師緩緩的回答。

    “那是為什麼?”

    “是因為每次看到你那瘦弱的身軀和柔順的黑髮,總是令他想起愛爾溫。”老師看著我,沉重的說明。

    “噢…”我低下頭,原來是我長得像母親嗎?

      ☆

    離開教會後,我們還得吃上一個月的素食,才能換掉身上的素衣,雖然我覺得穿著素衣簡單方便,但父親也不准我一年到頭都這樣穿,搞得年頭到年尾都在辦喪事一般。

    然而在整整一個多月沒有吃到肉後,我差一點把牛排連同自己的舌頭給咀嚼下肚,實在是太好吃啦!

    不過父親倒是又在我們吃晚餐時發問:“聽說你對入學很有意見?”

    我差點在餐廳議事上被葡萄汁嗆到:“我對入學沒有意見。”我連忙澄清。

    “難道卡特曼會騙我?!”父親皺眉質問。

    “我對入學本身沒有意見,但我對進入的學院和隱藏身分的方法有些問題。”我趕緊把重點說出,不然大概會被父親的怒氣給震到說不出話。

    “後天到我書房來。”父親簡短的結束話題。

      ☆

    自從有記憶以來,我進到書房與父親對話的次數,用一隻手可以數得完,但我得說這次不太一樣,因為之前到書房都是父親單方面的對我訓話或是灌輸道理,而這一次的我必須要爭取自己權益。

    “帝國為了栽培你們這群涉世未深、懵懵懂懂、不知禮數的孩子們,在你們十瓣花時,便應該到學院就讀,學習基本的知識和武技,以免將來你們成為國家的蛀蟲。”父親坐在書桌後,用他一如往常的論點開場,也就是先貶低我一番,然後才是他要說的重點。

    “我知道伊諾城郊有三間不錯的貴族學院…”父親接著說,今天的太陽早就升起,因此書桌前的文具並沒有被陽光照得閃閃發亮,我也很順利的集中精神在父親所說的內容,絕不能在犯跟之前同樣的錯誤,不然真的得叫馬糞了。

    “不論是龍騰、旋鷹還是金盾都有良好的設備和環境,但龍騰裡大多是不學無術的侯子,老師也無從管教,旋鷹則是一昧注重學生自我學習,卻失了禮數,金頓雖然不錯,卻大多是矮人的托兒所…”父親坐在書桌後,姿勢端正,慢條斯理的給我分析。

    “而伊諾城郊還有兩間私人學院,一間是凱達亞拉辦的蔚藍學院,你哪天如果進去那裡只能有兩個原因,一個是去砸場子,另外一個則是去踢館…”我心想這兩者有什麼分別嗎,然後父親接著說:“另外一間則是光明教會的栽培所,布里恩學院,我想他們也不會對你有興趣。”

    “最後就剩下五間平民學院…”我知道父親在講話時,不能插嘴,但如果再任由父親繼續說下去,我大概也沒什麼機會反駁,因此我決定鼓起勇氣發話:” 敢問父親,如果我可以約束自我的行為舉止,那是否能讓我就讀旋鷹學院呢?”

    父親先是沉默一會,似乎不習慣我打岔而皺眉,頓了一下才說:“如果你可以約束自己的話,那麼怎麼會輸給桑莫?”我心裡大聲喊冤,這是兩回事吧!

    “總之,五間平民學院,飛象、躍馬、星辰、堅石、鳳城,基本上都差不多…”父親思考一下才接著說:“都差不多爛,因此…”

    “都很爛為什麼還要我去唸?”情急之下我脫口而出。

    父親雙眼發出恐怖的威壓,我頓時不敢再說半個字,父親似乎很滿意我的樣子後說:“讓你去磨練一番,才會有所成長,飛象光聽名子我就覺得俗氣,星辰的名子很好聽,但如果你的終點不過是在星階的話,那你也不用去就讀了…”

    “堅石學院離瓦爾多堡太近,不適合,鳳城在索菲公爵的領地附近,是不錯的選擇,但是相較於在凱達亞拉公爵領地附近的躍馬而言,我想躍馬才是你最佳的就讀環境。”

    想起那鼻涕蟲暴力狂的恐怖後,雖然不太有希望,但我為了自己的安全著想,還是問一下:“為什麼要離凱達亞拉公爵近才好?”

    “你放學沒事到院外晃晃…”我心想到院外晃晃幹嘛?父親就直接表明任務內容:“留意一下,凱達亞拉公爵領地有多少騎士,紅鎧不用算,橙鎧和黃鎧有多少,然後看看衛塔和主塔的距離和規格…”

    我完全傻眼。

    “大致上是這樣,有什麼問題嗎?”父親交代完後,禮貌性的問我,通常我的標準回答是,沒有問題。

    但我說過了,今天不一樣。
cliff218040627 發表於 2014-1-10 23:44
第十章  啟程

    “請問父親,我為何要隱瞞身分去就讀呢?”我決定一步一步來。

    父親意味深長的看了看我,才說:“一位公子到平民學院就讀會引起多大的轟動你知道嗎?”

    “可是二爵子不是也會去平民學院就讀?”這是我聽格蘭老師說的。

    “你是公爵之子,不是男爵之子!”父親似乎有越來越生氣的傾向。

    “那我要用什麼身分去呢?”在父親火冒三丈之前,還是直接一點好了。

    “鐵匠兒子,馬份。”父親直接丟答案。

    “父親,首先我不會打鐵,再來,馬份不太好聽。”我開始討價還價。

    “管家兒子,劉份。”父親還價。

    “可不可以不要用『糞』結尾。”我哀求。

    父親考慮了一下,在他思考的這段時間,是我人生中最漫長的一段時光,然後我聽到他說:“你去學院報到前,先去滄嵐堡敲門…”去敲凱達亞拉公爵的城堡大門?我有不好的預感…

   “進去之後,先跟凱達亞拉公爵問安,然後找桑莫公子進行騎士決鬥…”我就知道!

    “等你贏了她的左手套後,我就准許你用『克里夫斯基』做為化名。”父親終於說完他的條件。

    “我還是叫牛糞算了。”我沮喪的說。

    “你說什麼?!”父親的火氣又上來了。

    “我會盡力打倒桑莫公子。”我淒涼的說。

    “很好,如果你輸了,那就是管家之子,劉份。你自己想清楚,不要再丟亞諾曼家的臉。”父親滿意的做出結論。

    “那我該準備些什麼呢?”我有氣無力的問。

    “卡特曼會安排好一切,就先這樣吧,我要去找陛下了。”說完父親起身離開書房,留下我對著彩繪玻璃發呆。

    看來我得盡快跟風精靈搞好關係,希望祂能夠幫我把暴力狂吹上天空,或是直接吹出滄嵐堡。在此之前,還是先給去問問卡特曼爺爺。

      ☆

    “卡特曼爺爺,去躍馬學院上學要準備些什麼?”我找到在城堡迴廊幫名畫除去灰塵的老管家問道。

    “啊,少爺到了要上學的年紀了嗎?時間過得真快啊…想當年你還只是個…”老管家什麼都好,就是越老話越多。

    “咳咳。”我出聲提醒。

    “是的,是的,老爺的意思是說,讓少爺準備一些錢和入學通知書。”老管家有點不好意思的回答。

    “就這樣?”我很疑惑。

    “老爺是這樣吩咐的。”老管家回想一下後說。

    “沒有馬車?”老管家搖頭。

    “沒有僕人?”老管家再搖頭。

    “沒有護衛?”老管家還是搖頭。

    “這是…”我完全愣住了,而老管家緩慢的接著說:“老爺說是要讓少爺學會自立自強。”

    “這樣我只會自慄自嗆…父親好狠的心。”我開始自怨自艾。

    “學院有份通知書,少爺要記得帶到。”老管家仔細叮嚀。

    “ 就只有錢和通知書兩樣要帶,我要怎樣才會忘記?!”我生氣的反駁。

    “呵呵,學院是仲夏開學,少爺得先準備…”老管家笑笑,而我馬上接著說:“仲夏,現在都季春了,看來我得準備一匹快馬,孟夏時出發…”

    “呃…老爺的意思是說,讓少爺過兩天就出發。”老管家有點不捨的說。

    “過兩天,為什麼這麼趕?”我不懂。

    “老爺好像要讓少爺用腳走過去。”老管家不忍的說。

    “什麼!不給我馬車就算了,連匹馬也不讓我騎?!”我處於崩潰邊緣。

    “老爺要說不能讓少爺成為嬌生慣養的富二代。”老管家連忙解釋。

    “我懶得辯解了,還有什麼要注意嗎?”我無奈的聳聳肩。

    “嗯…少爺要花錢要節制…”老管家再次提醒。

    “父親讓我帶多少錢?”我謹慎的發問。

    “五十一文錢…”老管家慎重的回答。

    “五十一文,什麼奇怪的數字。”我又好奇了。

    “其中五十文是學費…”老管家語破天驚。

    “啊啊啊啊!!!”什麼世界啊!!

      ☆

    萬日始於光明,又一個美好的早晨,鳥兒吱喳吱喳到處嬉鬧,春風輕拂,把莊園的各種植物都牽了一把,然後讓日光毫無節制的當作被子舒服的蓋在身上,如此詩情畫意的啟始,也是我離開瓦爾多堡最好的獻禮。

    一群人站在纏繞牽牛花藤蔓的莊園拱形石門,我看著他們流露不捨的表情,害我好想好想哭,但我沒有愛哭的習慣。

    “啟稟少爺,這是我新打好的防身短刀,三吋鋒芒兩吋鋼,可以貼身攜藏,願光明與少爺同在,並遠離那些危險。”漢森以往都不願送我刀劍等開鋒武器,只有一把把的木劍陪我這三、四年的時光。而如今他把精緻短刀遞給我,卻讓我拿握把的手有點顫抖。

    “啟稟少爺,這是牧場最乖最聽話的狗…”麥克還沒說完,我就把他給踢回去人群中。

    “啟稟少爺,紫羅蘭的芳香包,還有玫瑰香精油,薄荷潔牙劑…”艾美拿出一堆瓶瓶罐罐,我照單全收,一個貴族怎麼可以臭臭的呢?!

    “啟稟少爺,這是春夏秋冬的各季平民衣服…”莊園四季的四位負責人,異口同聲一句話,把我從貴族的雲端拉下到需要偽裝成平民的現實中,同時我也認清了三胞胎是三個人沒有錯。

    “稟少爺,這是艾瑪和小恩一起做的光明護身符。”兩位女僕果然沒有白費平日我都偷偷給她們點心吃。

    “稟少爺,這是草莓夾心餅乾、酥糖軟膏、薄荷巧克力…”太棒了!我太愛你了菲爾。

    “稟少爺,旅途漫長要注意身體,天冷多穿件衣服…”愛西德阿姨細心囑咐,兩眼紅潤,還頻頻用我的衣角拭淚。

    “稟少爺,如果有人敢動你一根寒毛,亞諾曼家的護衛騎士將全員出動踏平他們的府第!”護衛長登希爾領著護衛騎士們大聲宣誓。

    “少爺,老卡特曼…在瓦爾多堡等你回來…”老管家已經泣不成聲。

    然後我慢慢轉向格蘭老師,希望他夠給我個溫暖的擁抱,或是強大的魔法護身符,又或是什麼法術道具,但沒想到他只是笑笑的看著我。

    “呃…老師,您沒有話要說嗎?”我問。

    “出發吧!”格蘭老師竟然直接趕我走!

    原來,我在老師的心中竟然如此渺小,竟然連個光明的祝福也不願給我,就要我直接出發,真是太傷的我心了。好吧,既然如此,那也就只能出發了…

    在雙腳踏出家門前,我回頭望向城堡左方的彩繪玻璃,那道玻璃窗後是父親的書房,我知道父親此時不在裡面,但想起稍早在書房跟他的對話,還是不禁讓我泫然欲泣。

      ★

    “旅途遙遠,注意安全。”晨曦再次透過窗,灑在桌前,各式文具再度閃耀刺眼,但我看著父親的眼睛,這是一雙和我一樣的藍眼珠。

    “是的,父親。”我正在跟父親辭別。

    “嗯,躍馬學院裡大多是平民,你不准洩漏身份。”父親再次提醒。

    “是的,父親。”我當然不會洩漏出去克里夫公子假裝成牛糞這件事。

    “不要丟亞諾曼家的臉。”父親最擔心這個。

    “是的,父親。”我也很擔心這個。

    然後一陣尷尬的沉默,父親坐在書桌後,低頭沉思,我則僵硬的站在書桌前,等待父親給我出發的指示。

    “想不想聽聽你母親的故事?”父親突然說道。

    我睜大眼睛,猛然點頭。

    “我和愛爾溫的婚姻起初不被看好,但我們都不在乎,不過家裡面可以說是想盡辦法要拆散我們…可不是嗎?一邊是貴族,一邊是平民…為此我還跟你祖父大吵一架…”父親很強勢,竟然會跟祖父起衝突,像我的話,就連頂嘴都不敢。

    “我不是被她的外貌所吸引,雖然她可是說是我見過光明下最夢幻的…嗯…公主,對我來說她就是我的公主。你母親不是金髮碧眼的美女,而是留著光滑柔順的黑色秀髮,那總是令我想起如絲般的緞綢,而我喜歡的是她溫柔婉約的氣質…”父親緩緩道來。

    “那是一般貴族女士沒有的氣質…愛爾溫她喜歡月光勝過日光,每當我跟她在月下散步時,她總會說:『你看,明明月亮就比曜日和藹,為什麼日階會在月階之上呢?』…”父親陳述時,東講一句西講一句,亂無章法,但我瞭解,當你在回憶一個人的時候,總是想到什麼講什麼。

    “她是我見過最美的橙袍法師…明明可以升上黃袍,卻始終堅稱橙月比曜日強上好幾倍,但誰在乎日月階級…我只知道我很愛她,她也很愛我,那就夠了…那真的就夠了…於是我們決定私奔…”父親是個很不會說故事的人,這情節也跳太快了吧!

    不過,感覺母親的個性跟我很像,不知道我以後如果用同樣的理由跟父親說我不想升上日階會怎樣呢?!

    大概會直接變成豬糞或是狗屎之類的…

    “私奔是沒有好結果的,我被踢出亞諾曼家…但我們在韻藍江邊蓋了一棟小木屋,過上這輩子我最開心的時光,然後…”父親痛苦的停頓了一下,才接著說:“戰爭爆發了,獸人越過朴鐵山脈,全面南侵,為了德桑帝國的存亡,我們雙雙投入戰爭…”

    這段戰爭我知道,德桑境內民不聊生,屍橫遍野,最後人類和矮人各出現了一位戰爭英雄,人類在藍鎧騎士凱達亞拉公爵的帶領下,發起自殺式的反攻。而矮人則在藍盔遊俠湯米的率領下,夾擊落日峽谷的獸人補給軍,最後兩族合力把獸人趕回朴鐵山脈以北,德桑也才與鋼索簽下永久友誼條約。

    這不是德桑第一次和獸人發生戰爭,也不會是最後一次,北方的軍團時時刻刻都繃緊神經,捍衛著國土的邊界,西方的矮人軍隊也不時派出斥侯騷擾和偵測獸人最新的動向。

    可以說,只要獸人不滅、人類不亡,這便是沒有盡頭的戰爭。

    “我當時隸屬於凱達亞拉公爵麾下的第三團團長,率領一千名騎士,準備追擊落日峽谷的補給獸人,但米那斯坦卻要我們收攏全軍,他認為落日峽谷有矮人的伏兵就夠了,而我們應該要正面迎擊韻藍平原的獸人大軍…”

    “你知道,要殺掉一名獸人需要用兩位騎士的頭顱去換,但凱達亞拉公爵不顧眾人的反對,堅持與獸人大軍正面相抗,他說:『昨日我們可以設伏夾殺獸人,可以用計偷襲獸人。但今日不行,如果我們不正面抵擋住獸人大軍的攻擊,那在我們身後的家園,將會被破壞殆盡。』…”

    雖然身在書房,但我仍可以感受到一份煽情號召,凱達亞拉公爵的誓師宣言隔了好幾瓣花後依然敲打著我的心臟,讓我彷彿也在戰場上,準備為了身後的家原和親友拋撒熱血。

    “於是,眾人在他的鼓舞下,開始和獸人大軍硬撼,用二比一的鮮血來換取獸人大軍的止步,代價相當高昂,德桑帝國紅橙鎧騎士幾乎要被犧牲完時,矮人遊俠終於率軍趕到,前後夾擊下,才把獸人大軍打敗…”

    父親用平鋪直敘的口吻,娓娓道來那段血腥的歷史,讓我情不自禁的想像:那需要多少名英勇騎士的鮮血才能擋下獸人大軍啊?!幾百嗎?還是幾千?!甚至…幾萬?

    這幾乎和我聽到的一模一樣,殊不知,父親接下來的話讓我被冷汗浸濕全身:” 矮人之所以能夠趕到韻藍平原,是因為落日峽谷根本就沒有獸人的補給軍,而獸人的補給軍則是爬上瑪瑙河的上游,從帝國的脆弱的西方進攻…當矮人遊俠告訴凱達亞拉公爵後,兩軍才迅速趕回伊諾城…”

    “為時已晚…為時已晚…”父親沉痛的說:” 斷壁殘骸…伊諾城被血洗一空,當時的貴族幾乎都被屠殺殆盡,而愛爾溫…”父親緩和一下情緒後,才繼續說道:“矮人遊俠湯米認為自己罪孽深重,在與人類簽下永久友誼條約後,帶領孤軍一百名精銳矮人北上穿越朴鐵山脈,從此音訊全無…”

    沉默。

    父親沒有說明母親的下落,是他不想說,還是不忍說?

    父親毅然起身,走到玻璃窗前,曜日的光芒刺在他堅毅臉上,那是沒有表情?還是麻木的沉痛?

    我望著他在曜日下的側臉,有點難以想像父親的情緒。除非哪天我也痛失愛人的話,或許才能夠了解他的傷痛,但現在,我只能盡力想像,那是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煎熬和折磨。

    終於,父親轉身面對我,用沙啞的口音開口述說…

    “我回到伊諾城時,發瘋似的尋找愛爾溫,只見到處都是屍體橫陳,不管是皇親貴族,還是平民百姓,無一倖免,不分貴賤,全都回歸光明…全部…”

    他深吸一口氣。

    “…我深怕翻開其中一具屍體就是你母親,但焦急的我又不能阻止自己瘋狂的去尋找你母親的下落,因為我還有那麼一絲絲,一點點的希望,奢望,祈求,你的母親依然健在…”

    父親緩步走到我的面前,輕聲的繼續說。

    “最後,我終於在多倫堡的地窖發現她,奄奄一息的躺在角落裡…滿身鮮血,血泊…手裡還抱著哇哇大哭的你,看到我後,虛弱的笑笑對我說:『亞諾曼家被獸人殺光了,你以後就是亞諾曼侯爵了…』”

    “傻瓜!”父親突然怒斥:” 她都快…快…竟然還在想我的事情!管他侯爵、公爵,我真的只希望…奇蹟…”

    父親搖搖頭,讓自己冷靜一點,然後接著說…

    “我抱起她,看著她,喚著她的名子,拜託她不要離開我,但她只是…她只是有氣無力的笑著…她的眼裡沒有光明,只有你,大哭的你,哭得讓她心疼,讓我心碎…”

    父親轉身,背對我艱難的說下去:“…你母親的眼裡充滿對你的不捨,我不停的安慰她,而她只拜託我一件事,一件事…我當然點頭答應,她要我好好照顧你,我哭著發誓後,她蒼白的臉上悄悄掛起我最熟悉的笑容…”

    沒有,我沒有聽到哽咽的聲音,一定是我聽錯了。

    “…那個最美的笑容,是我看過無數次,甚至竟然會覺得厭煩的笑容…好傻,我再也看不到了…最後她保持著笑顏說:『我們的孩子很像你呢!』…接著,我再也…再也喚不醒她…”

    當我發覺時,早已淚流滿面,凱達亞拉公爵沒有錯,父親也沒有錯,矮人遊俠湯米也沒有錯,錯得是我,是我害死了母親。

    “之後,德諾陛下登上王位,將凱達亞拉公爵升為一等爵,然後升我為亞諾曼公爵,另外還有許多侯爵、伯爵受封,而我則來到當初的韻藍江邊的小木屋,跟著一群追隨我的騎士們築起了瓦爾多堡,直到今日。”

    父親轉身,雙手搭上我的肩膀,出力緊握並說:“你可以怪我對你嚴苛,但請不要忘記,你的性命是你母親從伊諾城的獸人軍隊下浴血求生的。”
本帖最後由 cliff218040627 於 2014-1-10 23:53 編輯

cliff218040627 發表於 2014-1-11 14:09
第二卷:天差地遠


第一章        旅途
   
    曾經有位學者說過,『雄偉莫過亞菲斯,臨城方曉次伊諾』,他在讚揚伊諾城的規模和設計,超過了南方之國,克達王國的首都,亞菲斯。

    我沒有看過亞菲斯,但聽別人說,那是座依河而建的圓形都市,可以容納近十萬人的居住,同時每天往來的人口更是高達數萬,這種碩大的數字聽起來很誇張而且沒有具體的印象,直到我們抵達伊諾城…

    那位學者說,他看到了伊諾才曉得德桑的首都之城竟然比亞菲斯還要雄偉,如果你也跟我一樣站在伊諾城的大門前,我想你也會十分贊同那位學者說的話,不管你有沒有看過亞菲斯,伊諾城的雄傲是無可否認的。

    伊諾城落在韻藍江和瑪瑙河中間的沖積平原,瑪瑙河從上游帶來了帝國北方的珍貴植藥、皮革和優質木材,韻藍江則載著西方的進口商品,包括數不完的矮人武器盔甲,還有西部高原獨有的雪塊。

    匯集了帝國各地的龐大商品,在伊諾城進行了第一次大規模的轉運,不管是逆流而上或是順流而下,南方草原的牛羊製品可能運往西方,東方的鮮美漁獲和北方的木材交換,不管貨物如何往返流通,全國各地的總匯中心不會變動,那就是伊諾城。

    城牆高達十層,我把脖子往後仰到快要折斷的程度仍然看不清楚頂端的守衛,我們瓦爾多堡最高的衛塔也才七層高而已,我正感嘆不已的同時,還不停被身後的老師往前推,緩緩朝大門的盤查口前進。

    巨大的城門讓我不禁懷疑,怎麼會有這麼大片的木材提供城門使用?

    城門是拱型的硬厚木門,總共有五道門,中間那一道最大,很明顯是讓驛道通行用的,中間那一道的左右兩旁是讓有特約的團體和馬車通行,像是商團、旅團或是公會,最外側的左右兩道是讓步行或騎馬的旅人進出用。

    儘管依此分『門』別類,城門前還是擠滿了人潮,還好流動還算迅速,這種最外圍的城牆,盤查並不十分嚴格,只是要做初步的確認而已,只要你不是被通緝的犯人或是人類的公敵,獸人,基本上都可以順利進入。

    在老師給守衛騎士飛速看了一眼被斗篷遮起來的底袍後,我們順利的進入伊諾城,而那位騎士則是驚訝的趕緊往上通報,使得我們通過城門時聽到一陣迎接貴賓用的十道號角聲。

    不過在眾人驚訝不已,猛搖首盼望的同時,老師則拉著我迅速的離開城門,想不到老師竟然是一位如此低調的人?!

    “老師,你怎麼沒有告訴我說要與我一起去躍馬學院啊?”我們一邊走在伊諾城裡的紅磚大道上,我一邊發問。

    “因為我跟一個白痴同行。”格蘭老師受不了的回答。

    “我第一次上學,這不能怪我。”我無奈反駁。

      ★

    事情是這樣的,當我要踏出家門時,回頭望了望瓦爾多堡的左側彩繪玻璃窗後,突然想起稍早與父親的對談,那場對話的內容,我這想輩子大概忘也忘不了。正因如此感慨,眾人便看著我在朝陽下靜靜的佇立了好一陣子,也陪著我曬一曬曜日的光芒,但礙於我的身分都不敢妄動。

    最後是老師受不了的猛敲我小腦袋,才讓我猛然回神,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我趕緊隨便想了一個問題,丟給老管家。

    我很佩服自己的急智可以想到這麼重要的問題,關於這個重要的事情,必須馬上讓老管家替我解惑,不然我不安心去上學,所以我訥訥的問:” 卡特曼爺爺,我要去躍馬學院唸多久的書啊?”

    “呃…”老管家想了一下,隨即搖搖頭說:“六瓣花,少爺,六瓣花後才能畢業。”他依依不捨的回答。

    “哇!那卡特曼爺爺,六瓣花後可以記得來躍馬學院接我回家啊!”這麼久的時間,難怪大家都離別依依,害我又想哭了。

    “呃…”眾人擺頭互望,氣氛突然變得有點怪異。

    “哎呀!”格蘭老師使勁拍我頭,打破僵局說:” 學院每瓣花的孟夏和隆冬都會放一個月的假期,所以你最快這個瓣花的冬天可以回來瓦爾多堡一趟。”

    光明啊!好糗好糗好糗!!

    這比讓大家陪我罰站還要尷尬,我整張臉又紅又燙,都不知道該把眼睛轉向哪裡時,我突然想起一句話,『勇者敢於面對挫折,逃避是弱者的藉口』,這斷文字飛快閃過腦海,而我只抓取到『逃避』兩個字。

    我連忙說:“我覺得應該要趕快出發,不然會趕不上開學典禮…”還沒說完我便直接跑出莊園大門。

    “喂…!等等我啊!”身後傳來的是老師不清楚的喊叫聲。

      ★

    伊諾城雖然是座雄偉壯麗的首都,但因曾受到戰火的蹂躪,所以現在看到的伊諾城是重建後的樣子,規劃整齊,棋盤式的道路,方格狀的區塊內蓋滿了商店或房舍,一切都井然有序,簡潔大方。

    雖說我不是第一次來,不過每次到這裡總有不同的感受,以前是瓣花數太少,不懂得欣賞,只會急忙的吵著要去跟凱凱玩。而在聽過父親那段淒美的歲月故事後,眼看著腳下的紅磚,我便想起那應該提醒著伊諾人曾經的創傷,也警惕著得來不易的幸福。

    我們在伊諾城內遊走的同時,還不停東張西望,像是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人一樣,我是因為每次都坐馬車直抵伊諾城內的多倫堡,所以沒有看過這琳瑯滿目的商店街,但格蘭老師怎麼也一付饒富趣味的表情在左看看,右逛逛呢?

    我不經意的抬頭,在商店中間的街道上空,透露出遠處那堅若磐石的多倫堡,想著住在裡面的德諾陛下和王后,還有凱爾殿下,突然有種進去拜訪的衝動。

    “老師,我有點餓…”走了一整天,我很想念城堡裡的大餐,如果可以進去多倫堡…

    “你有多少錢?”格蘭老師好像也餓了。

    “呃…扣掉要繳學費,我只有一文。”我淒涼的說。

    “什麼!”一樣溫文儒雅的老師失態了,在來到伊諾城的旅途中,我們都吃著菲爾準備的口糧以及點心充飢。

    “一文可以吃什麼?!”老師這句不是問句,所以不用回答。

    “我沒有買過東西。”我小聲的說。

    “唉…走,往回走。”我嚇到了,難道要走回去瓦爾多嗎?那這十五天不就白走了?我的腳上的水泡不就白破了?!

    “老師,我們要去哪裡?”我緊張的問。

    “去法師公會。”老師意氣風發的說。

    格蘭老師身為雷諾大陸水系元素的第一超縱者,又是綠袍超階法師,到法師公會應該能夠呼風喚雨一番吧,我暗自猜想。

    法師公會在伊諾城的東北角,多倫堡南方,法師公會往西隔一條巷子是騎士公會,再往西一條巷子是冒險家公會,再往西是遊俠公會,典型的棋盤式規劃,所以很容易找到你想去的地方。

    問題是老師突然在法師公會前停下腳步,害我在後面一頭撞上,我摀者頭問:” 老師您為何不進去呢?”

    格蘭老師猶豫了一段時間才說:“我堂堂格蘭法師,水系元素的第一人,卻到公會去要飯吃,會不會太不像話了?”

    “呃…”這點我倒沒想過。

    老師開始在法師公會前徘徊,好險這附近要進去法師公會的人很少,不然我們一定會吸引很多人的目光。我可以想像如果旁邊有人的話,他會看到一位在法師公會前來回走動的苦惱旅者,帶著聰明伶俐的明日之星,幾番走上前去最後又選擇放棄,看得令人十分糾結,而且隨著反覆的次數越多,也會越火大。

    就像我現在一樣…

    最後,格蘭老師還是抵擋不住飢餓的痛苦,硬著頭皮領著我進去法師公會。如果他再不進去,那我肯定會放棄師生情誼,直接投奔愛哭鬼凱凱。

    公會木質短扇門畫著標準的法師袍和法師帽,推門而入後,迎面而來的是公會大廳,左手方有一堆桌椅漫無章法的擺放著。

    右邊則是掛著很大的公佈欄,上面貼著零零種種的任務清單,有幾個紅袍法師在公佈欄下討論要接哪一項任務,大廳前方是有著玻璃隔著的櫃台,有位紅袍法師站在一號櫃檯,另外一位橙袍法師在三號。

    除此之外,法師公會可說是有點空蕩,雖然我不太明白法師公會的運作模式,以這個情況來看,我們應該要走到櫃台前去尋問服務員才對…

    不過格蘭老師迅速看了大廳一點,便直接往右走,到公佈欄旁的一角停下,然後扯開一張空白的任務單,我不是很懂,但那塊被扯掉的清單後面不是公布欄,竟然是面鏡子。

    格蘭老師往鏡子哈口氣,然後用袍子抹一抹,當我納悶著這是做什麼的時候,老師說話了:” 好久沒照鏡子了,原來我還是這麼英俊瀟灑…”

    我差點跌倒!

    我緊張的看看左右,好險沒有其他法師注意到正在照鏡子的老師,兩位紅袍法師走到擺放凌亂的的桌椅旁準備坐下,在一號櫃台的紅袍法師拿出包裹遞給裡面的服務員,而三號櫃檯的橙袍法師則是直接受到服務員恭敬的禮遇…

    因為他直接起身讓橙袍法師走進櫃台後的小房間,還招呼其他服務員進進出出的拿水和遞點心進去。

    如果讓他們知道超階的綠袍大法師,正在這裡照鏡子會發生什麼事呢?我站在老師身邊暗自猜想,不過那些幻想都沒有成真。

    只見老師對鏡子滿意的點點頭後,施了一個法術,我敢肯定那是常常用來敲我頭的風系法術,那個法術敲了玻璃三下,公布欄後方的牆壁裡面頓時傳來一陣聲響,就在我想把耳朵貼上牆上去聽的時候…

    有位黃袍法師突然把牆壁往後打開,就好像牆壁裡頭的版磚和混凝土是紙做成的一樣,原來那是一扇極為隱蔽的隱形門。我驚訝的看著牆壁和隱形門的縫隙,完全沒有隔閡,渾然天成的牆壁門,這就是魔法的奇妙之處吧!

    我跟著老師在那位開門的黃袍法師瞪大的雙眼中進門後,發現這間房間跟公會大廳差不多大,但是更為冷清,除了開門的黃袍法師外,裡頭只有兩位黃袍法師坐在裡面的軟搖椅喝茶聊天。

    老師清清喉嚨,然後把斗篷脫下,露出裡面的綠袍。

    那麼一瞬間,時間彷彿暫停一樣,然後另外兩位黃袍法師馬上衝過來跟老師鞠躬問安。

    “尊貴的格蘭法師,有什麼需要為您效勞的嗎?”看起來最老的黃袍法師,西敏,在他們三人都請安完後,首先問道。

    “咳咳…”格蘭老師在想要怎麼措詞,總不能開口說我沒錢吃飯吧…

    只聽老師他環顧四週後說:“難得看到你們三位聚在一起,不過近來法師公會逐漸冷清,我深感憂心。”老師決定先拐個彎,只是這彎也太大了吧。

    “在護城之戰中,法師傷亡殆盡,我想日後會逐漸好轉的。”我知道他說的是獸人血洗伊諾城的那一戰,因為騎士全部去跟獸人大軍拼死,留守伊諾城的當然只剩法師,然而誰也沒想到獸人竟然會偷襲人類後方的首都,而母親也是…

    “為了帝國及法師的將來,我正積極的栽培下一代。”老師接著說,並摸摸我的頭,哇!老師竟然摸我的頭而不是敲它。

    “這位是?”西敏法師親切的問,他有頭稀疏的白髮和水藍色的漂亮眼珠。

    幫忙開門的是比爾法師,是目前德桑帝國最強的火系法師,不過個性卻是三位理面最謙和的一位,看他來幫我們開門而其他兩位坐著喝茶的動作,就知道他們三位的相處模式。最後一位則是梅理瑪斯,他有著其他兩位沒有的蓬鬆短金髮,配上有些臃腫的身材,反到像是一位貴族。

    西敏法師和梅理瑪斯法師都是風系法師,他們平常都在首都城郊的『瑪那閣』研究魔法的奧秘,或是在德桑各地的法師公會遊走,指導、探討或體悟高深的魔法精隨,像這樣今天三位齊聚一堂可以說是十分難得。

    而三位黃袍法師是帝國的驕傲,世稱法師公會的『三曜』便是指他們,不過現在的我什麼都不知道,畢竟跟在綠袍法師的身邊,便很難再去仰慕其他人了…

    “尊貴的大人,日安,吾為亞諾曼管家之子,劉份。”我稍微欠身,禮貌的回答。

    “呵呵,管家之子怎麼會用貴族的方式跟人問安呢?”梅理瑪斯法師瞬間戳破我的偽裝,我的臉要說有多窘就有多窘。

    最近真的諸事不順…頻頻出糗,看來找機會要去拜訪光明祂老人家了…

    “咳咳…這是貝列克索之子克里夫,還請多加保密。”老師看不下去,出面解救我。

    “那當然,那當然。”三位黃袍法師都答應幫忙保密。

    “我帶克里夫來,就是想讓他先瞭解一下法師公會。”老師逐漸繞道正題。

    “非常歡迎,非常歡迎,聽說克里夫公子的鑑論也是橙月之光。”為首的西敏法師歪頭想想後說。

    “起點高不代表終點就高。”老師拿出德桑帝國最流行的一句話來回答,也就是說,他根本在客套!

    “謙虛了,謙虛了…”” 客氣…”而客套話只會引起更多客套的言詞。

    “我想克里夫公子初次來到法師公會,我們應該盡一下地主之誼。”另外一位黃袍法師,梅理瑪斯,終於說出像樣的話了,格蘭老師也一付如釋負重的樣子。

    “那我們送克里夫公子凝心戒如何?”剛剛開門的比爾法師提議。

    “不不不…”格蘭老師快受不了了,因為他摸我頭的手逐漸施力。

    “呃…”我知道自己再不有所行動的話,大概會頭痛欲裂,生不如逝:“不知道法師公會有沒有吃的?我好餓喔!”我使出小孩最強大的武器,撒嬌。

    “呵呵,當然有,克里夫公子想吃什麼點心?”為首的西敏法師問我,但我已經快哭了,我不是要吃點心啦,我跟老師想吃頓晚餐有這麼難嗎?!

    “我餓到可以吃掉一頭牛。”我說出日後德桑帝國將會很流行的一句話,尤其是在某人要飯的時候。

    “哈哈哈,那伊諾城的法師公會有這個榮幸邀請格蘭法師與克里夫公子共盡晚餐嗎?”西敏法師終於了解我們師徒要的是什麼了。

      ☆

    我們在日東大道旁一家頗高級的餐廳飽足一頓,飯錢當然是由法師公會出,飯後老師還婉拒黃袍法師們想送我的凝心戒,說什麼年輕人要靠自己的毅力,憑藉外物終究不是正途。

    而老師也沒有忘記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跟法師公會借點錢,反正都上門要飯了,借點錢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不過老師應該是餓怕了,一次借就借了一百金幣。

    順帶一提,我經過麵包店時,稍微補充了一下物價知識,現在最便宜的石頭麵包一個兩分錢,一文錢等於十分,所以說我的一文錢可以買五個石頭麵包來肯,而一金幣等於十銀幣,一銀幣又等於一百文錢,所以一百金幣可以買…呃…五十萬個石頭麵包來啃到牙齒碎掉都啃不完。

    經過此事,我們深深的瞭解到,深居高閣的貴族之子和醉心魔法的偉大法師,都有個共同點,就是對於最基本的生活常識,竟然一竅不通…

    “老師您都幾瓣花了!竟然連小麥和大麥麵包都分不出來!”我無奈的搖頭。

    “你好意思說我!你連黑麥是什麼都不知道!還說那是發霉的麥子,害我們被老闆趕出來!”

    “老師您還不是用金幣付錢讓商人找不出零錢!”我嘟起嘴,轉換話題。

    “你這小鬼!你忘記自己當時怎麼說嗎?!你竟然以為我們付得不夠多!”老師大聲嚷嚷。

    “我才十瓣花耶!”我揮著拳頭抗議。

    “我也才十八瓣花啊!”老師正經八百的說。

    “哈哈哈…老師您都快三十了吧!怎麼算的十八瓣花啊…”我縱情大笑。

    “胡說!我明明才二十九…”老師大聲責難。

    不管是二十九還是三十,在我們詢問皮鞋怎麼賣的時候還是鬧了笑話,軟皮和硬皮以及布鞋的差異我們完全分不出來…

    不過好在老師和我都有個優點,就是我們在面對挫折的時候,都會鼓起勇氣面對,咦…?好像聽過某句名言說過…嗯…算了,總之,我們師徒倆決定用世俗的方式來繼續剩下一半的旅程。

    老師不再把他的綠袍偷偷給驛站的接待員看、晚上要投宿時也不讓旅社老闆快速看一下、更不把斗篷掀起來給食品商人、貿易商、服務員、等等看以後,我們終於明白一件事…

    還是讓他們看一眼好了!

      ☆

    “老師您拿什麼東西跟人家借一百金幣啊?”某天晚上,我跟老師在旅舍休息時,我好奇的問。

    “嗯…我用凝心戒來借的。”老師準備冥想前說道。

    我已經把大部分的灰塵都給清掃乾淨,然後把行李裡面的書籍,也就是那本讓我愛恨難分的《論雷諾大陸卷五》拿出來放到桌上,點燃蠟燭,準備開始唸書。

    “老師你哪裡來的凝心戒啊?”看到一半時,我突然想起來似的發問。

    “就是比爾要送給你的凝心戒啊。”比爾真是一位善良、體貼又有愛心的黃袍法師。

    等等…

    “所以說…老師你把人家送我的戒指拿去借錢?!”我的血壓開始上升了,血壓是我在《人體結構理論》中新學到的東西。

    “不然我也沒帶什麼值錢的東西啊…”老師盤腿坐在床上,雙眼微闔,無奈的表示:“更何況凝心戒也沒有什麼了不起…”老師最後又默默的補了一句。

    “那個沒什麼了不起的凝心戒值一百金幣!一百金幣!”我大吼。

    “…”老師直接進入冥想狀態。

    “啊啊啊啊!!!”我可以自己去學院報到嗎?!
cliff218040627 發表於 2014-1-11 20:20
第二章        進步

    出了伊諾城,先經過跨江大橋,韻藍江在橋下奔騰翻滾的氣勢恢弘,好比萬馬奔騰的澎湃,令人屏息。不少遊客佇足觀賞,也有人選擇坐船橫渡,在如此寬闊的江面上,除了橋墩部分的江水湍急,濺起滾滾水花以外,漩渦暗流可說是較為稀少。

    大型帆船和多槳船緩緩出入碼頭,水手和卸貨工人們忙著打理貨物,商人和船長討價還價,跑腿、送信、查稅等各種形形色色的人都在碼頭附近聚集,不只是商品在流通,帝國各地出色的人才也都湧入此地展露風雲。

    看著滿載貨物的帆船順著風,朝下游緩緩駛去,岸上的人熱情的與水手們揮別,還有那一輛輛馬車托運剛下船的木櫃駛向城門,五花八門的商品和大量吞吐的巨型碼頭,構成生氣蓬勃的商業氣象。

    如果不是尚未滿花,我也想一頭栽入這個繁華的帝國中心,闖蕩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連『匯率』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小愣子,別發呆了,趕緊上路吧。”老師一把澆醒我的美夢。

    “喔…”我失望的低頭,跟上老師的步伐,然後小聲的問:“匯率是什麼啊?”

    “呃…”老師眼睛飄移到左方的樹木上,眨眨眼後說:“那是從商一定要會的學問。”

    “會很難嗎?”

    “我想沒有任何一門學科比魔法還要艱澀了…”老師頗有感悟的說。

    “所以說我也可以學會匯率囉?”

    “在我回答這個問題之前…”老師頓了一下後才說:“你先想清楚一件事,你父親知道你想從商後會怎麼樣?”

    “呃…”我滿上打了一個寒顫:“我懂了,謝謝老師。”

    一路向南走,沿途的風景也逐漸變化,闊葉樹悄悄增多,天氣也慢慢轉熱,而我的風系魔法更是使的越來越得心應手,當然,主要的作用是用來幫老師和自己搧風。

    我們的步伐越行越快,可能是因為我可以調動的風元素量在與老師朝夕相伴下,慢慢變多,不過依老師的意思表示,是託他老人家的福,我才能跟風精靈快速混熟。

    殊不知,我早就跟風精靈商量好,我每天都用超量的元素之力孝敬祂,而祂則只需要幫我跑快些就好。

    問題是,跑再快,也沒有馬快…

    驛道上往來最多的是商團下轄的馬車隊,滿載貨物的馬車駛過後,總會掀起一陣陣塵埃,況且馬車隊往往都是好幾輛一起通過,惹得我和老師都得用風元素把砂土給吹走。

    “哇!沙塵暴啊…”我大聲呼救。

    “看我的!”老師斗篷一揮,所有的沙塵便直奔馬車而去。

    “光明啊!這麼早就天黑了嗎?”這下換馬車上的商人們哇哇大叫。

    撇開這點不談,商團的馬車隊是帝國不可缺少的流通管道,當馬車隊把貨品從伊諾城運往各地的城市或市集中心後,鄉鎮上的商人或是轉手商便會大量買走所需的貨品,然後再運回各自的鄉鎮和市場。

    還沒有結束,許多貿易商人和行腳商會將鄉鎮的商品批量買下,然後再賣到缺少這些商品的村落和邊疆地區。如果說在驛道上行走的商團是帝國的主幹,那麼連接各地城鎮的官道便是枝幹,再從枝幹延伸出去的細枝則是鄉間小徑了。

    如果你想從某地前往另外一個地方,那麼先走到驛道是最快的方法,驛道貫通帝國各地的主要城市和要塞,也是馬匹或馬車能夠行駛最平穩的道路,這是統一各國的凱魯斯陛下所施行的創舉。

    除了商團,會行駛在驛道上的還有貴族的馬車,他們跟大型商團都有密切的往來,像是我們亞諾曼家底下就有奧本海默商會和沃柏格商會,他們負責家族產業的正常運作,而其他貴族也會利用驛道去拜訪其他貴族或是商會領導人,當然,也有可能只是去參加煩人的派對或是無聊的應酬。

    不過像老師和我用雙腳去實踐大地堅硬的奧妙,如苦行者般的旅人,其實也不少。好比阮囊羞澀的冒險家、趕往下一個村落的行腳商、身無分文的吟遊詩人、巡禮佈道的祭司和真正的苦行者。

    “老師,我的腳好痛。”我皺著眉頭,一手扶著老師的手,一手抓起自己的右腳,脫下皮鞋。

    這已經是連續好幾天的夢饜了,不管是剛出發,還是到了伊諾城,我的雙腳就像是老師形容的” 沒有經過風霜的花朵”一樣,飽受摧殘…

    “哇!”老師喊了一聲:“好臭!”

    很奇怪,隨著和老師旅行的這一段時間,我發現那個在瓦爾多堡裡溫文儒雅且舉止有禮的高貴法師漸漸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愛開玩笑又童心未泯的搞笑旅伴,感覺就像是大哥哥一樣。

    “都破皮了…”我才不管臭不臭,淚眼汪汪的看著老師。

    “呃…”老師也皺起眉頭,想了一下後說:“沾點口水會不會比較好?”

    “喔?!”我雙眼一亮的說:“我試試看。”

    於是我把手伸入口中,然後再小心的把口水沾上紅色血肉上…

    “啊啊啊啊!!!光明啊!!!”痛到飆淚的痛啊!!!!

    折騰了好一陣子,最後是靠路過的祭司幫我把雙腳給治好,搞得一臉尷尬的老師大方的捐助了一枚金幣給他,不過那位祭司搖頭婉拒了。

    “說不定祭司嫌太少…”我亂猜。

    “我已經不相信你的判斷了。”老師搖頭。

    “我才被老師的判斷給害慘了…”我欲哭無淚的說,不過老師馬上開始欣賞起自己的指甲…

    就這樣,一路上雙腳破了又破之外,沒發生什麼特別的事。順著驛道走,每天晚上都有可以睡覺休息的地方,只是房間就都不怎麼乾淨,每次我都要把棉被和枕頭用風元素吹過好幾次,再用冥想觀看那可怕的灰塵風暴飄出窗外後,才敢睡下。

    “這就叫做潔癖。”老師看著我在拍打棉被和枕頭時,下了結論。

    “所以潔癖是指愛乾淨的意思嗎?”我一邊整理床單一邊問。

    “潔癖就是指愛乾淨到吹毛求疵的地步。”老師一邊幫我解惑一邊把乾淨的枕頭放到他頭下。

    “吹毛求疵又是什麼意思?”我把地板用風元素清掃過一邊後,再問。

    “意指追求完美到不可理喻的地步。”格蘭老師真是無所不知。

    “如果我愛乾淨到不可理喻的地步的話,那老師怎麼辦?”我生氣的反問。

    “我可沒有潔癖。”老師搖頭澄清,坐在鋪好的床單上,雙手微垂。

    “那為什麼老師每次走路腳都不會碰地?”我立刻追問,但來不及了。

    “…”老師已進入冥想狀態。

    那時的我還不知道,每天維持使用漂浮術來走路需要消耗多少元素之力,而當我明白以後,更是感嘆格蘭老師對自己法術的堅持和努力,竟然全都用在保持乾淨上面!

      ☆

    就這樣,往南走了約十五天左右,我們離開驛道,踏入了連接凱達亞拉公爵領地的官道,沿著官道走到他們家的領地,領地最外圍是農田,不過他們家的田地很好玩,因為我們家的農田是方型,而他們家的農田則是扇型,其中最左邊是休耕狀態,其次為施肥,再次為翻土。

    我覺得很有趣,連忙問老師,他則雙手環胸思考良久,最後他決定放棄,直接去問耕作的農夫:“這是怎麼回事?”

    “報,報告大人,什麼事?”農夫緊張的結巴。

    “為什麼有翻好土的田地,還有沒有耕作的田地呢?”老師正經的問。

    “報告大人,這是輪耕制。”老農夫放下鋤頭驕傲的說:“自從輪耕實施後,收成多了兩倍呢!”

    “請問老先生,為什麼呢?”我第一次看到老師提出問題,而且是對地位如此低下的農夫用上敬語。

    “報告大人,因為土地經過休息後,來年再度播種時,她就有力氣啦!”老農講得很口語,但我和老師一聽就明白了。

    “感謝老先生。”老師低頭行禮,老農不知所措的鞠躬回禮。

    我訝異的看著老師,不是因為他竟然也有不懂的事情,而是他對農夫低頭的姿態,深刻的印在我的腦海裡。

    格蘭老師從沒教過我階級平等,因為在雷諾大陸上,不可能打破階級制度,國王下有大貴族,大貴族下有小貴族,再來是騎士,然後是平民。但那天老師讓我學到了,學識如此淵博的格蘭法師面對未知的態度。

    而面對不懂的事情,哪怕你身分再高貴,對方再低微。老師始終保持的態度是,虛心求教,達者為師。

    “如果跟父親建議,讓我們家的農園也改成扇型的輪耕制,收成是不是也會增加呢?”我跟老師一邊走向滄嵐堡一邊問。

    “不一定。”老師思考一下後回答。

    “為什麼?”我注意到滄嵐堡沒有護城河後發問。

    “瓦爾多堡在韻藍江旁,可以引河水灌溉,跟這裡不同,或許不需要實施輪耕地力也夠。”老師語帶保留的回答我。

    “試試看也好。”我希望可以對亞諾曼家做一點貢獻,因為接下來我可能會大大的丟臉。

      ☆

    穿過農田,我和老師來到滄嵐堡前,滄嵐堡跟瓦爾多堡一樣是座氣勢恢弘的大城堡,不過瓦爾多堡的衛塔比較多一點,滄嵐堡的較少,而且感覺後者有種歷經風霜的痕跡。

    滄嵐堡旁沒有莊園或花園,它的前方是一大片農田,後方則是錯落的房舍和小型農莊,左右兩旁是空出來的草坪,草坪外圍則是茂密的綠林,許多飛禽盤旋的樹林有種原始的氣氛。

    凱達亞拉公爵的紅鎧護衛騎士在我們靠近大門前,便直接朝我們走過來,出言質問:“陌生人,請表明身分和來意。”

    “吾為亞諾曼公爵之子,克里夫公子與吾師綠袍法師,格蘭先生,前來拜望凱達亞拉公爵。”我挺起胸膛回答。

    “尊貴的格蘭先生與尊貴的克里夫公子,歡迎來到滄嵐堡,請稍待我通報。”紅鎧騎士非常禮貌的回應,但眼神卻不友善。

    我知道,我知道亞諾曼家跟凱達亞拉家不合,但也不用瞪我吧!

    過一會兒,城堡大門開了,出來迎接我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桑莫公子,只見她仍然比我高一個頭,金黃色的髮辮比之前更長了一些,她手挽著蓋雅公子,伴隨著他的管家,朝我們走來。

    桑莫有著和她父親一樣的碧眼,不過前者總帶著捉弄似的眼神看我,後者就讓我舒服許多。

    她們穿著標準的貴族禮服,長套衫加上皮革短外套,淡藍色和和粉色的染布在曜日下折射出光亮的秀彩,相形而言,我和師父套著旅行用的斗篷,一路跋涉過來已經有些破損,我的衣袖還被馬車扯過,所以缺了一口。

    不過衣服只是外在的裝飾,只要內在有高貴的…節操,不對,應該是身份,那就不同了。

    “尊貴的格蘭先生,日安。”綠袍這種超階的身分讓桑莫公子和蓋雅公子一同向老師禮貌的問安,但卻把我晾在一旁。

    不對吧…我們身為同輩,那應該是以訪客為尊啊,我正暗自揣測時,卻猛然想起一件嚴重的事情。

    “日安。”雖然面對對頭的女兒,格蘭老師仍很有涵養的點頭。

    “尊敬的桑莫公子與尊敬的蓋雅公子,日安。”我依照騎士決鬥輸家須先向贏家問安的規矩行禮問好。

    只見桑莫露出極為開心的笑容道:“尊敬的克里夫公子,日安。”然後看了蓋雅公子一眼後再問:”請問尊貴的格蘭先生和克里夫公子是否要入滄嵐堡參觀遊玩呢?”

    “如此甚好。”格蘭老師一口同意,我詫異的看著他,難道我們不是直接展開決鬥,然後結束走人嗎?!

      ☆

    於是乎,我們師徒倆在主人和她那文質彬彬的管家帶領下,開始遊覽滄嵐堡,滄嵐堡歷經風霜,已有一百多瓣花的歷史,跟剛建成不到五瓣花的瓦爾多堡相比,多了一份古老的歷史韻味。

    一邊逛,管家一邊抱歉的解釋說凱達亞拉公爵不在堡內,只能如此招呼請多包涵等等之類的客套話。

    看來管家也不喜歡有著亞諾曼家血統的我啊…

    而且不只是管家,城堡內的騎士、家僕都對我露出不善的目光,雖然不至於不敬,但那隱隱約約的目光讓我有點芒刺在背的感覺。

    老師不愧為超階法師,一副完全沒有感覺一樣,開心的東看看西摸摸,充分展現出他旺盛的好奇心。

    “這是?”老師發問。

    “陛下賞賜的瓷器。”管家回答。

    “這副盔甲是…?”老師又問。

    “第二代族長的盔甲。”管家耐心的解釋,同時也露出無比驕傲的神情。

    “那應該很久遠了吧…”老師繼續追問。

    “確實如此,距今已有五十二瓣花的歷史。”管家如數家珍。

    “難怪這麼落伍…”老師嫌棄的走開。

    “ ……”

    老師拜託您,您強大的氣勢當然不怕四周的無形殺氣,但我可是很清楚的感受到他們的不滿,甚至到舉步維艱的地步了…

    我緊跟在老師身旁,深怕一個不注意就會遭到暗算,不過在我們觀賞到一半時,我猛然想起父親的交代,雖然不知道有什麼用處,但我倒開始研究主堡的規格和碉堡的距離。

    然後在我們參觀畫廊的時候,老師示意我靠到他身旁的樓梯。

    “桑莫進步很多。”老師低聲的告訴我,我沒有問老師怎麼看出來的。

    “我有機會嗎?”我吞口口水後問。

    “你可以選擇擁抱光明。”老師最近很喜歡講德桑帝國的流行語,雖然對我沒什麼幫助,但至少我能夠知道問題的答案。

    接著,管家很客氣的邀請我們共用午餐,有餓過肚子經驗的我們已經很少會拒絕別人的餐會邀請,就算邀請人是仇敵也一樣,於是我們一群人在很奇怪的氣氛下,坐到餐桌上用餐。

      ☆

    “輪耕制是誰發明的?”老師在餐桌上發問。

    我看桑莫先是驚訝的睜大眼睛,我不曉得她是因為輪耕制而訝異,還是因為老師在用餐時說話而吃驚,不過她還是得跟我在瓦爾多堡的餐廳議事一樣。放下刀叉、吞下食物、喝水潤喉、擦拭嘴角後回答問題。

    “是管家先生想出來的方法。”桑莫公子輕聲回答。

    “了不起。”老師讚嘆。

    “光明賜福,倍感殊榮。”管家先生站在餐桌後方客氣的欠身回答。

    “請問滄嵐堡是誰建的?”我等桑莫暴力狂嘴巴塞進食物後,馬上惡作劇的發問。

    桑莫微皺眉放下刀叉、吞下食物、喝水順喉,我則愉快的在一旁微笑看著,等她忙完,擦完嘴角後才說:“第二任凱達亞拉家族族長,米諾克先生,也是我高高祖父。”

    老師似乎意識到我的惡作劇,瞪了我一眼,於是我只好把第三個問題:『妳的力氣怎麼這麼大?』咽回肚子裡,懊惱的表情讓蓋雅公子笑了一下。而接下來的時間,我只好專心把午餐吃完,結束這場氛圍奇怪的用餐。

    吃飽後,管家叫僕人端點心上桌,這是送客的意思,老師看我一眼,我知道是時候了,於是我起身走到桑莫面前說:“敢請桑莫公子與吾展開一場光明見證的比試。”

    入堡後,我第一次聽到桑莫笑出聲音來,我也只好跟著傻笑,妳以為我願意嗎?!但如果我贏不了妳,我就要叫牛糞耶,事關重大,再怎麼樣也要賭賭看,賭今天光明不是在妳身邊。

    於是我們在眾人藏不住的笑意中,移步到城堡內的方形廣場上,方形廣場是滄嵐堡的一塊高地,透過牆垛可以看到前方的扇形農田,而廣場四周則站著護衛騎士,管家和家僕們有點期待的聚在桑莫身後,我看了他們一眼,然後轉頭回望格蘭老師,他微笑並拍拍我的肩,以示鼓勵。

    “吾,桑莫‧米那斯坦‧米諾克接受克里夫‧貝列克索‧凱爾的騎士決鬥邀請。”桑莫活動一下筋骨後,走上前來說道。

    “吾,克里夫‧貝列克索‧凱爾以光明為證,與桑莫‧米那斯坦‧米諾克展開騎士決鬥。”我沒戴手套的左手狂冒汗。

    “本次騎士決鬥在吾之名,蓋雅‧斯塔爾的誓言下,以光明為證,將會得到公正的結果。”蓋雅公子也踏入廣場,並拔出叔女的短配劍,高舉過她的淡金色短髮,直指午後的曜日,然後用力揮下!

    『風一,增速。』頌完咒我馬上往左邊閃,險之又險的避開了桑莫的撞擊,可見我每天孝敬風精靈祂老人家是有成效的。

    桑莫一撞不成,隨即回身想要抓住我的衣角,我用最快的速度頌:『風一,吹離。』桑莫被我往後吹開一點,而我也順利躲過她的第一波攻擊,這樣的結果讓蓋雅公子傻眼,管家先生也愣住了,桑莫更是不可思議的看著我。

    如果這時候我能夠攻擊桑莫的話,絕對是最佳時機!

    等等,我要怎麼攻擊?!

    我惘然的望向老師,格蘭老師也發現了這一點,但他只能愛莫能助的搖搖頭,並要我專心。

    桑莫再次向我衝過來,我喊:『風一,增速。』然後再次往左邊閃,但桑莫突然急煞,並利用剎車的力量來一個轉身,瞬間就擋在我面前,我也急煞,忙頌:『風三,吹離。』

    這次吹離的力道較大,我也受到反作用力向後飛去,桑莫與我再次分開,她一邊盯著我遊走,一邊始思考對策,其實她不用思考,只要一直衝過來抓我,我就沒戲唱了,因為我只剩下十分之四的元素之力存量。

    桑莫開始動作,她先往左跑,然後又往右跑,我不知道她在我面前折返跑有什麼意義,但是一旁的格蘭老師眼睛卻是越睜越大,接著桑莫就這樣突然再次朝我衝過來,我趕緊頌咒:『風一,吹離。』

    但桑莫竟然沒有被我吹開!

    因為她自己先往後折返跑,然後再次往前折返,我嚇到了,這暴力狂是天生的戰鬥天才嗎?

    我看著她越來越接近的臉蛋,因為策略成功而露出殘忍的笑豔。

    這輩子左手大概不用戴手套了…
cliff218040627 發表於 2014-1-11 20:31
第三章  報到
        
    溫度隨著夏日的漫延而逐漸升高,斗篷下的短套衫連同內衣都已經濕透,如果此時還在瓦爾多堡的話,根本就感覺不到炎熱的氣氛,早晚若只穿著短套衫,搞不好還會覺得頗為涼爽。

    但這裡是鼻涕蟲暴力狂的棲息地,有著就像所有吟遊詩人所傳頌的怪物地盤般的熾熱,於是我把斗篷給脫了下來,一邊拭去額頭上的汗水,一邊看著走在身旁的老師。

    格蘭法師悠然的往前邁步,在這片炎熱的地方輕鬆的前進,他沒有脫下斗篷,甚至連一滴汗都沒有流。

    “老師,您不會熱嗎?”

    “不會,怎麼了?”

    “我全身熱到滴汗…”我再度把滑到下巴的汗水擦掉。

    “那是因為你…”老師想了一下用詞後,才笑著說:“剛剛經歷過一場火熱的決鬥啊!”

    “是搞笑吧…”我低落的說。

    “哈哈哈…是蠻好笑的啦!”老師開懷大笑。

    那場『火熱』的決鬥結束後,我們師徒從凱達亞拉公爵的領地走出來,我迫不及待的想問老師一堆問題,但格蘭老師卻要我自己先回想決鬥的情況,等整理好思緒後,睡前再一次性的向他發問。

    所以在前往躍馬學院的路上,我一直在反覆回憶剛才的決鬥,彷彿一直倒轉的循環的畫面,不停回轉,然後我轉到桑莫折返跑的那時候,定格。

      ☆

    隨著桑莫的逼近,她的臉蛋在我面前不斷放大、放大、再放大,而我的腦筋完全打結,根本想不出良好的解決辦法…

    在當時的情況下,我滿腦子只想著這輩子跟左手手套無緣時,悲憤之下,不做它想便自暴自棄的大吼:『火三,爆炸。』

    接著,奇妙的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拳頭大的火球瞬間出現在我和桑莫之間,距離近到我可以輕易感受到火球的高溫,因為我的眉毛瞬間被燒成焦灰。

    這是我第一次施展出這麼” 大”的火球術,相叫於之前都是小火苗而言,拳頭大的火球已經是火精靈額外開恩了,但我還沒感謝火精靈的情義相挺…

    火球便直接炸開!

    火焰向四周炸射,再次把我跟桑莫震開,令在場所有人都傻住了,就連護衛騎士都驚訝的上前一步,家僕們緊張的關心戰況,祭司也匆忙的趕來。

    而我則是倒在牆垛邊,虛弱到連根手指頭都動不了,耗盡元素之力讓頭部隱隱作痛,但我還是開心的大笑起來,因為看到了遠方桑莫的樣子。

    精確來說,是桑莫沒有眉毛的樣子,配合她震驚的表情,要說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我這輩子還沒有看過這麼好笑的表情,因此我笑個不停,笑到連眼淚都快流了出來,而桑莫起初很震驚的表情在看到我後,也開始大笑,我們兩個就這樣笑了一兩刻鐘。

    “哈哈哈哈…肚子好痛啊…哈哈…太好笑了…”我邊揉杜子邊笑。

    “呵呵呵…呵呵呵…眉毛沒了…呵呵…”桑莫右手用力搥著地板,無法制止的狂笑。

    眾人看到我們安然無恙後,先是鬆了口氣,接著也開始不自覺的展露笑意,一開始他們還想憋住笑聲,但不知是誰開始,好像是一位指著我的騎士先受不了的捧腹,其他人便如同打開開關的閘門,笑聲便如洪水宣洩而出。

    好一陣子後,漸漸止住瘋狂笑意的桑莫率先收起笑容,這場嚴肅的決鬥變得像在歡慶般,更以如此莫名的方式進行著。接著,桑莫在我驚訝的目光中緩緩地站起來,舉步艱辛的往前踏了幾步,但沒有太接近我,大概是以為我還能施法,所以她在離我五步之遙停了下來,然後做了件令我目瞪口呆的事…

    她竟然開始頌咒!

    而且是我聽不懂的咒,只聽她咬字清晰的頌道:『卡卡拉‧意達斯‧桑莫契爾。』

    我又想笑了,稀奇古怪的東西,這哪是咒語啊,根本胡亂唸一通!

    難道是想騙我露出破綻?!

    不過我全身都動不了,已經沒有破綻可以露了,因為基本上全身都是破綻…

    突然間,我覺得不太對勁,那四周氣息的流動,不會吧…

    在我張大的嘴巴中,空中逐漸凝聚出一團火球,怎麼可能!

    此時我已經無暇多想,掙扎著想要站起來躲避,但嚴重的撞傷讓我連移動雙腳都辦不到…

    看著那顆比我剛才的施術要大上很多的火球,我來不急控訴火精靈偏心,就看到火球隨著桑莫的手勢指揮朝我飛了過來,我擠出最後一點力氣把口袋裡嶄新的左手手套丟了出去,接著便直接暈倒。

    這段回憶我在腦海裡反覆播放數次,雖然最後的畫面皆以眼前一黑,昏倒告終,而且日後我得用” 牛糞”這個化名到學院就讀,不過老師一直誇獎我說有大大的進步,並且施法幫我把眉毛長回來後,才讓我稍稍開心一點。

    但也只是一點。

      ☆

    我們離開凱達亞拉公爵的領地,走回驛道,往東走到下一條路口,然後右轉進入官道,踏入通往小鎮的路途。

    “法師起初打不贏騎士是很正常的。”老師這樣安慰我。

    “問題是桑莫才八瓣花!”我沮喪的說。

    “她可是德桑第一勇士之子。”老師一副任重道遠的鼓勵我。

    “她是個女的!”我再次反駁。

    “首先,不准有性別歧視,再者,你能把她逼到這個地步已經很了不起了!”老師繼續誇獎我。

    “我只不過是把她炸飛了…”我小聲的抱怨,心裡還偷偷加上一句,還讓她開心的狂笑了一陣子。

    “你讓她使出本來不想施展的火球術啊!”格蘭老師搖手拒絕路上的行腳傷人琳瑯滿目的商品兜售。

    “我又得買一付新手套了,而且左手不能戴…”看著看些商品,我低聲嘆氣。

    “願賭服輸嘛。”老師繼續開導我。

    “是誰說要賭的!!我根本就不想跟那個鼻涕蟲暴力狂魔武兼修的戰鬥變態做決鬥啊?!是誰要我去決鬥的!!”我開始歇斯底里,並且給桑莫的封號加長了。

    “又來了…”老師受不了的轉頭遠離我。

    “你們有沒有想過,這些決鬥會對我幼小的心靈造成什麼樣的影響和創傷…”我追上老師不停的碎碎唸:“多次被一個小女生欺負的悲慘陰影,會伴隨著我求學的路程…唉喔!”

    好像很久沒有被拍頭了,我慘兮兮的想。

    沿著官道走了一段,我們看到一塊寫著『花羅鎮』的木牌掛在路旁的光明像上,那是一尊左手捧著厚書,右手持著長劍的雕像,雙腳上正頂著『花羅鎮』的牌子,為什麼會說是雙腳頂著呢?

    因為那尊光明像是頭下腳上的倒立著,有點怪異卻又讓人摸不著頭緒的雕像,我抑鬱的心情隨之轉換,連忙問老師:“ 這座光明像想表達什麼?”

    “大概是…”老師雙手環胸,當我想說他會提出什麼深刻的見解時,他悠悠的說道:“花羅鎮的人喜歡倒立吧。”

    很顯然,老師的推斷完全錯誤!

    花羅鎮的居民沒有一個在倒立,他們正忙著自己手邊的事情,買賣、工作、打掃等,無一不是正常的頭上腳下行走,最不同常人的充其量不過是不小心摔倒的學徒,但他也沒有倒立行走,如此總總讓老師不時迴避我怪異的譴責眼光。

    全鎮是由一條官道從中貫通,主要的設施都在官道兩旁,像是旅社、酒吧、澡堂等等,而居民住的房舍則在官道往兩旁沿伸的支道小巷中。

    而在小鎮的最東方,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巨大的白色輪廓,我指著那個模糊的白色建築,興奮的問:“那就是學院嗎?”

    “咳咳…”格蘭老師好像要重建他的威嚴,決定認真回答我的問題,但…

    一旁的旅社老闆笑嘻嘻的搶先回答說:“對啦!小夥子來上學的嗎?”

    “是的。”我開心的點頭。

    “要不要先在敝舍住一晚呢?”老闆熱情的邀約,正當我點頭準備答應時…

    “不要。”老師生氣的直接回絕,留下我和老社老闆尷尬的望著彼此。

    於是,我們先在鎮上晃晃,老師有如舊地重遊般的對每一間房舍和場景留戀不已,害我不停的跟在他後面聽著他對一些無聊透頂的事物發出感慨。

    “哇!這扇門…”老師一邊搖頭一邊發出” 嘖嘖”的聲響。

    “這扇門怎麼了嗎?”我困惑不已,難道老師您曾在一氣之下把它給拆了?!

    “沒事沒事…沒想到這棟澡堂還在啊…”

    “呃…老師您沒有生病吧?!”老師竟然在一堆赤裸著身體進進出出的建築物前做出茫然追憶的表情。

    “光明!竟然是阿豪的麵包!”“這真是…物是人非啊…”“唉…應該叫大家回來看看的…”

    落日的餘暉下,老師終於戀戀不捨的結束這場遊興大發的小鎮巡禮,隨意的找了一家旅社投宿,不過進門前他老人家還是盯著門口的僕役驚呼:“你你…難道你是…”

    光明!我直接把老師推進旅社,對一臉莫名的僕役抱歉似的笑笑,然後受不了的直接進房,連晚餐都在旅社內解決,光明才曉得再出旅社後老師又會做出什麼怪異的舉動…

      ☆

    夜晚,南方的夜晚一點也不會冷,連吹進房間的風都暖洋洋的,又或許這只是因為夏季到來的關係。

    吃完晚餐,整理完房間後,我靠在窗邊,看著窗外的微弱火光,輝映著小鎮的每一戶房舍,人們正忙著做睡前的打理,替明天早上的工作做好準備,這時我才默默的發覺,什麼時候已經習慣於自己動手打掃了…

    但同時心裡又有個聲音冒出來說:“因為老師絕對不會動手打掃!”

    到底誰才是真正的貴族啊?!

    我看著在房間裡捧著書喃喃自語的老師,隨即又看向窗外,腦中一下子是被桑莫擊敗的殘酷事實,一下子又變成即將去學院的離別依依,想看書又覺得心煩,想下棋又不能打擾老師看書…

    就這樣好不容易熬到睡覺前,趁著老師還沒有碰到床沿,我連忙請他坐到室內唯一的一張椅子上,接著我清清喉嚨,整理好思緒。

    然後開始狂丟一連串的問題給老師:“為什麼桑莫能夠用折返跑躲過我的吹離?而躲不過我的火球爆炸?為什麼她力氣這麼大?跑這麼快?為什麼她可以施法?為什麼她的頌咒我聽不懂?”

    “這麼多問題啊…”老師有點頭痛的樣子。

    “拜託,老師,最後一晚了,您就幫我解答嘛!”我搖著他的手使出小孩最強大的武器,撒嬌…“哎呀!”這招對老師沒用。

    “好吧,首先,會用折返跑是她自己想到的方法,因為她聽過你念兩次『吹離』後,她已經記住了這招魔法的用途,所以可以躲過你的風系咒,但她沒有聽過火系的,所以她來不及反應,才被火球炸開…”老師還沒說完。

    “再來,她的力氣和速度是凱達亞拉公爵教的,就像你的魔法是我教的一樣,最後,她會施法是因為她去年就已經開始學習魔法。”老師講解完畢。

    “等等,我知道去年她不是還在冥想而已嗎?怎麼能夠這麼快就學會施法?而且頌的咒語我竟然還聽不懂?”還是有很多很多疑問。

    “呃…”老師好像在掙扎著要不要回答。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啊?!”我開始搗亂,“哎呀!”頭很痛。

    “因為她學的是不太一樣的魔法。”老師不太情願的說。

    “什麼意思?”我突然覺得事情好像有點嚴重。

    老師吐一口氣後說:“這樣說好了,她學的魔法體系跟你學的不一樣。”直接講明就好懂多了。

    “噢…我學的體系比較好還是她的?”我遲疑了一下才發問。

    “我覺得你學的體系比較好。”老師沒有用肯定句,反而讓我更加懷疑。

    “這是世界上有幾種魔法體系?”我決定換個方式問。

    “三種。”老師不願多說。

    “哪三種?”沒關係,我可以慢慢追問。

    “唉…精靈族體系、梅林體系、格蘭體系。”老師嘆口氣後才說。

    “人類會用精靈族體系嗎?”我快抓到核心了。

    “不會。”

    “人類用的是梅林體系和格蘭體系?”我抓到核心了。

    “對。”

    “桑莫用的是梅林體系?”我用猜的。

    “沒錯。”

    “我用的是格蘭體系?”我可以肯定。

    “對。”

    “格蘭體系是老師您自創的?所以才用格蘭命名?”我合理的推測。

    “是。”

    “所以老師也聽不懂桑莫在頌什麼?”我繼續推論。

    “不,我聽得懂。”咦?這就奇怪了。

    “為什麼老師聽得懂?”我帶著不好的預感追問。

    “因為我學的也是梅林體系。”老師有些不好意思的抓頭回答我,還露出害羞的靦腆微笑。

    “老師您也是學梅林體系…那…那雷諾大陸上有幾個人學格蘭體系?”我倒退三步,聽到自己的聲音顫抖的問。

    “你一個而已。”老師豁出去的給出答案。

    “啊啊啊啊!!!”我的血壓爆衝!瞬間失去理智!

      ☆

    我在做夢,有時候你會很清楚你正在做夢,不過你不會醒來,甚至還會有點期待會發生什麼樣的夢境,並希望有個好夢。

    但我做了一整晚的惡夢…

    夢到被赤龍夏菲抓走,可怕的震盪讓我放聲尖叫,巨大的龍爪比我整個人還要大上兩三倍,我被牠帶到高空,俯瞰著綠林褐土的雷諾大陸,然後狠狠拋下…

    我被父親責罵一頓,連個女生都贏不了,將來怎麼當騎士?!家族的臉都被你丟光了!我對你失望透頂!失望怎麼拼你知道嗎?

    因為不會拼失望,反而被全世界的法師排擠,他們還說我竟然不會用梅林法術,有辱法師公會的清譽,以後不准再踏足公會…

    “拜託…不要…”我跪在公會的木門前苦苦哀求,突然間又被桑莫掄起來轉圈圈,直到我快受不了的說:“不要再搖了,不要再搖了。”然後被老師一頭拍醒,大口喘氣。

    什麼跟什麼嘛?!就不能做點好夢嗎?

    醒來後當然是先準備盥洗和吃早餐,我記得剛離開瓦爾多堡時,還很不習慣沒有人幫我拿毛巾和溫水,當然更不可能要老師伺候我,所以我便學會了要怎麼自己盥洗。

    還記得我第一次跟老師要溫水洗臉的時候,他直接跟我說:“這是我洗好的,你要不要?”

    “呃…”我自動起身把他臉盆裡的水倒掉,然後到房間外面的公共水缸裝好自己的水,回到房間準備洗臉…

    “哇!水怎麼是冰的?!”我驚呼。

    “呵呵,你以為你在瓦爾多堡啊!”師父開心的揶揄。

    算了,我忍著冰涼的寒意繼續洗臉,洗好後我閉著眼問:“毛巾呢?”

    “這裡。”

    “喔…”擦擦臉,睜開眼,“ 這毛巾怎麼這麼眼熟?”

    “因為這是你的內衣啊。”老師平靜的解釋。

    “什麼?!!!”

    總之,在那個驚心動魄的早晨過後,我便學會了什麼叫做獨立。

      ☆

    從起床、吃早餐到跟老師走到學院,這段期間我都很落寞,老師也沒有再跟我交談,他似乎覺得還是不要再刺激我會比較好。

    畢竟要接受自己是世上唯一學著某一種學科的人,需要不少勇氣。

    出了小鎮,再往東走一點,便看到規模龐大的白色建築物群,外圍是黑色的螺旋鐵條組成的柵欄,柵欄上方是白色的大理石雕像牆,這種雕像牆應該有另外一種名稱…

    “這是浮雕。”老師簡單的解釋,他的情緒早就充滿激盪。

    不過我沒有回話,繼續沿著學院的柵欄浮雕牆走,圍牆的對面是一排綠蔭盎然的…鳳凰木,這也是老師跟我說的…我們緩步走到學院的大門前約十步左右,老師便停了下來,讓我困惑的回頭。

    “咳咳…”老師意識我已經差不多到要分離的時候,並克制好自己的情緒後,便開始說:“躍馬學院沒有你想像中的不堪,其實不管是哪一所學院都不會差太多,因為成年滿花前你所要學的都是基本知識…”老師在做最後的教導。

    “這裡大多數是平民的小孩,知識上跟你會有落差是很正常的現象,但你也不要小看所有人,有些事情是要在學院才能學會的…”老師頓了一下後,繼續說:” 試著多去認識不同的人,體現不一樣的事物,雖然大家學的東西是一樣的制式化課程…”

    “但…既然要學的都差不多,那麼最大的差別就在於你自己能夠比別人多學多少,這是推薦函,報到的時候跟通知書一起交上去…現在開始,你是管家之子,劉份…日後我也不會再教導你了。”

    我緩慢的抬起頭,終於意識到將來可能有好一段日子不會再碰到格蘭老師,落寞的情緒瞬間轉變成震驚和不捨,什麼唯一的體系傳人已經不再重要,眼前的離別讓我陷入一種極力不願面對的事實。

    或許這才是我一早醒來到現在都悶悶不樂的主因…

    我張開嘴想說些什麼,但卻只是無力的動動雙唇,然後格蘭老師理解的笑著說:“等你翅膀硬了,就能打贏桑莫囉!”

    不理會老師胡亂開的玩笑,想起過去相處的種種,我還是忍不住快要流淚的說:“謝謝老師這幾瓣花的教導,吾克里夫‧貝列克索‧凱爾的啟蒙老師為綠袍格蘭法師,以光明為見證,吾將終身俸之為師,不敢或忘。”

    我彎下腰,聽著老師轉身離去的腳步聲,那位自我六瓣花便開始和我朝夕相處的溫文長者,撕碎我蔚藍披風的殘酷法師,幽默高雅又禮賢下士的學者,敢與父親正面對決的大法師,他…真的要離開我了嗎?

    “噢…對了,存到一百金幣後記得去伊諾城法師公會拿回凝心戒喔!”老師背對我揮揮手,瀟灑的離開,而我的眼淚也正好滑落臉龐。

    凝心戒這三個字把我衝到嘴邊的“老師再多教我幾瓣花!”給壓回肚子裡,頓時把我那感傷的情緒沖淡不少,於是我改對著他的背影大喊:“不要再偷偷給人看你斗篷下的綠袍啦!!”

    老師的身影明顯的踉蹌一下才繼續往前走,讓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又笑又哭的擦乾眼淚,我朝著老師的背影用力的揮手,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為止,然後…

    吸口氣,握緊拳頭。

    轉身進入躍馬學院。
cliff218040627 發表於 2014-1-11 20:46
第四章  室友

    學院大門是往兩旁拉開式的鐵欄柵門,柵門上有著黑色的光明像,左邊的柵門沒有拉開,上面躺著四隻手臂,握著四種武器的光明像,右邊的柵門則是往一旁推到底,所以被浮雕圍牆擋住了上面的黑色光明像,光是看柵門就覺得年代久遠,應該跟滄嵐堡有得比…

    我走進門,中年守衛對我點點頭,他有著黝黑的皮膚,壯碩的身軀,穿著簡易的米色短套衫,我也對他點了一下頭後,他伸出右手朝前方比了一下,意識我往前走,但我的視線沒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因為早在進門前,我的目光就被前方的雕像吸引住了。

    一進入學院,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座巨大的雕像,那是一座飛躍的野馬立於半圓型的草皮上,那種視覺衝擊的效果是震撼的,栩栩如生的純白色雕像,象徵著這座學院的精神。我緩緩地靠近,站在牠的馬蹄之下,竟然有種牠真的會飛躍起來的錯覺。

    在草皮左的手邊可以看到一座奇特的建築物,前面立著鐵灰色的牌子,因為有點遠,所以看不清楚上面寫什麼,那棟大樓就像是一層層的吐司堆疊而成,不過每片吐司都往旁錯開一點,形成一種難以形容的扭曲條狀體。

   我繞過半圓型的草皮,沿著碎石鋪成的道路走到雕像的正後方,抬頭看著三層樓高的灰白色建築,可能是年代久遠,大樓的牆比有點斑剝,好在有翠綠色的藤蔓蜿蜒而上,掩蓋了它的瑕疵。

    從正面看去,三層樓高的大樓裡頭有許多空蕩的教室,正中間則是連接三層樓的摺疊式樓梯,走廊乾淨寬敞,而建築物的第三層最上方則掛著金色的牌子,上面清楚的四個大字寫著『教學大樓』。

    教學大樓的右手邊有棟五層樓的米色建築,那棟建築的前面也立了個牌子,因為有點距離,如果我的眼睛沒有看錯,那上面寫者『學生宿舍』。學生宿舍就單調多了,長方形的建築,除了一扇扇窗戶以外,沒有什麼特色。

    我環顧四週,沒有半個人,麻雀在走廊上跳躍,嘰嘰喳喳的喧鬧著,好像牠們在上課一樣,是我太早來了嗎?還是這是給鳥類上學的學院?然後我看到了教學大樓的一樓教室,其中一間掛著『臨時報到處』的招牌。於是,我朝那間教室邁步走去。

    學院很冷清,但教室裡倒是有三位老師,一高一矮一胖,我朝他們走去,準備請安:“尊…咳咳…大人日安,我是來報到的。”又差點用貴族的方式問安,好險好險。

    高瘦的老師雖然面帶微笑,但卻給人一種很嚴厲的感覺,反而那位沒有笑容的稍胖老師,有種親切感,至於那位比較矮的老師,給我的感覺竟然有點像嚴肅的登希爾。

    “日安,叫什麼名子?”高的那位老師問我。

    “吾…咳咳…我叫做劉份。”又差一點穿幫。

    “你有感冒嗎?”胖胖的老師關心的問我。

    “報告,沒有。”我抓抓頭回答。

    “通知書和學費。”高瘦的老師對我說。

    “是的。”我把通知書和推薦函還有五十文一同繳上去。

    “有點早,要不要聊一下?”略胖的老師問我。

    “好。”

    “怎麼會想來躍馬?”略胖的老師開始發問。

    呃…因為離滄嵐堡比叫近?我當然不可能這樣回答,想了想後答道:“家裡喜歡躍馬悠久的歷史。”

    “呵呵呵…這裡確實是老得該整修一翻了,對吧…”略胖的老師用手肘撞了一旁高瘦的老師,後者無奈的搖搖頭。

    “亞諾曼家的管家之子啊…”矮的那位老師看著通知書和推薦函,嘖嘖稱奇:“鑑論竟然是紅星之光啊…不錯不錯…劉份。”

    “謝謝老師!”我馬上回答。

    “對學院有沒有什麼問題想問?”矮的老師接著問。

     “呃…目前沒有。”我想不到有什麼要問的,難道要問哪裡有滄嵐堡的建築規格書籍嗎?

    “有什麼興趣嗎?”

    “看書。”

    “喔?!”

    “都看些什麼?”

    “《論雷諾大陸》、《德桑建國史》之類的。”

    “嗯…”三位老師點點頭,露出讚賞的表情。

    此時,我身後有兩個人走進教室來,我回頭看一眼,一位父親帶一位白白瘦瘦的小孩來報到,我對那位金髮男孩笑一笑,他也緊張的對我笑笑。

    “這是宿舍鑰匙,去學生宿舍大樓的一樓找斐特老師簽到,他會告訴你,你的房間在哪裡。”高瘦的老師迅速結束話題,並遞給我鑰匙。

    “是,謝謝老師。”要有禮貌。

    出教室前我又對那位金髮男孩點點頭,但他緊張得僵硬身軀站在他父親旁邊,動也不敢動,所以我就自顧的要走出教室時,不過此時剛好又有一位胖胖的男孩要進來,我禮讓他先進來,然後才走出去,而在我們錯身的時候,胖胖的男孩稍微點了一下頭表示謝意。

    看來這學院的學生都頗有禮貌的嘛!

    出教室後,我便看到幾個學生從大門踏入學院,有的學生親切的跟守衛打招呼,有的人則是直接往右離開。我走到剛剛看到那棟米色的五層樓學生宿舍前的廣場,正好看到一位棕色鬈髮的女老師,我連忙走向她問:“大人日安,請問是斐特老師嗎?”

    “呵呵,日安,我是安娜,斐特是戴扁帽瘦瘦的男老師喔,看,他在那裡!”安娜老師指著不遠處的地方,果然,有一位男老師在一樓被四五個孩子圍住,不知道在討論什麼東西。

    “謝謝安娜老師。”我道過謝後,馬上往斐特老師那裡走去。

    教學大樓和宿舍大樓相距不遠,但兩棟建築物之間還是種有五六棵鳳凰木,所剩不多的火紅色鳳凰花點綴著學院裡清靜的天空,但大多數花瓣都凋零在地,成為學生們腳下的地毯。

    看來我在臨時報到處待了一小段時間,因為外面已經湧進了不少的學生,而大部分的學生都直接往宿舍大樓移動,只有少部分的矮冬瓜們,茫然的看著躍馬雕像發呆。

    因為我急著要找斐特老師報到,所以沒有仔細留意鳳凰木的排列方式,不然我肯定會聯想到偏房裡,讓我印象深刻的五角桌。

    “不要爭,不要爭,房間都一樣啊。”還沒走近就聽到斐特老師的聲音,看來是有人對房間不滿意。

    “我那間的窗戶會被教學大樓擋住,照不到日光。”一位苦惱的男孩皺著眉說。

    “這樣你才不會曬黑啊!”斐特老師替他的房間想個優點。

    “我就是太白了才要多曬陽光啊。”苦惱的男孩露出了白皙的手臂給老師看,繼續為了房間而奮鬥。

    “卡羅,你願意和貝爾換房間嗎?”斐特老師無奈的問。

    “可以是可以,不過我要全新的床組喔。”另外一個棕髮男孩要求。

    “好好好,那潔西卡妳有什麼問題嗎?”斐特老師解決一個問題馬上著手另外一個。

    “我的室友是暴力的騎士,我不想跟她同房。”一個小女生說。

    “你也知道我們學院的女生比較少…”斐特老師猶豫的說:“如果妳能找到另外兩位同學願意跟妳同房的話,我可以把四人房當成三人房讓妳們使用…”

    小女生沒有等斐特老師說完,就笑著跑走了,還不忘道謝:“謝謝老師!”

    斐特老師趕緊朝她的背影喊道:“潔西…十六個人會變成三、三、三、三、四喔!”不過潔西沒有回答,只是揮揮手,表示知道了。

    我站在那剩下的四個孩子後面,耐心的等斐特老師把他們的問題都解決,等待的時候,有人從背後點點我的肩,我一回頭,發現是剛剛報到時在我後面進來的那位金髮瘦小男生,於是我說:“日安。”

    “日安,你叫什麼名子?”金髮男孩對我笑笑的問。

    “劉份,你呢?”我不太情願的回答,並希望他不會笑出來。

    “我叫做卡爾,很高興認識你。”他沒有笑,反而大方的身出手,等待我的回應。

    “我也很高興認識你。”我猛然想起平民用的是握手禮,連忙伸出右手和他搖了搖。

    “哈,輪到你了,黑髮孩子,你叫什麼?”斐特老師終於忙完,並發現我的存在。

    “大人日安,我叫做劉份。”我禮貌的回答,並把房間鑰匙給他看。

    “呃…一之十八…一樓走到底,最後一間。”斐特老師先從袍子裡抽出一張名單,找了一下後,伸出手指著大樓的最底部。

    “是的,謝謝老師。”我跟老師道謝完,沒有急著去房間,而是留下看卡爾在哪一間。

    “大人日安,我叫卡爾,這是我的房鑰。”卡爾遞出他的鑰匙給斐特老師。

    斐特老師先看一下手中的表格名單,然後才說:“一之十七,一樓走到底,倒數第二間。”

    “謝謝老師。”卡爾道謝後,跟我一起朝著一樓底端前進:“劉份,你會緊張嗎?”

    “還好啦。”我隨意回答。

    “我超緊張的…”卡爾搓搓雙手一邊前進繼續找話題:“你以後想成為騎士還是法師啊?”

    騎士還是法師?

    這個困擾我很久的問題,讓我情不自禁的回想起父親和老師決鬥的那天傍晚,那個精采絕倫的對決。如果不是父親毅然決然的跟老師決鬥,我應該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法師,但父親用他的實力證明,騎士很強,這四個字。

    “法師…吧。”我想了想,騎士和法師在腦海裡撕殺,不過我最後還是覺得法師比較適合我,可是突然想起昨晚的悲慘回憶,又變得有點不太確定。

    “嗯…我跟你一樣都不是那種很壯的人,或許成為法師比較好。”卡爾一邊附和一邊和我往房間走去。

    我正想回他說這是什麼歪理時,卡爾的房間到了,於是他跟我眨眨後,小聲的跟我說:“希望室友們不要太奇怪…”接著他敲了敲門,然後進房。

    我再往前走個三四步,來到掛著『一之十八』的房間,也敲了敲門,沒有人回應,於是我插入鑰匙,推門而入。

    房間裡有兩張上下舖,也就是說這個房間可以睡四個人,不過目前只有我先到而已,先到的人可以先選床位,於是我決定睡在右手邊的下舖。

    我把行李往地上一丟,然後一屁股坐下,隨即又彈起來,馬上用風元素吹走灰塵,打開窗戶,把灰塵清出出外後,才又坐下。

    然後是漫長的等待,等待的同時,我環顧四週,四張桌子連著書櫃並排,且緊靠窗戶那面牆壁,雖然說是並排,但桌子之間還是留著一些空隔,中間最大的間隔便是讓窗戶佔據,而雙門衣櫃在房間的左右兩邊,床舖的前方。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東西了,閒來沒事,我再度用風元素把房間徹底掃過一遍,桌椅擺放整齊,衣櫃打開通風,抽屜的垃圾丟到角落的木桶,接著把行李裡面的東西拿出來,衣服放到衣櫃,書籍擺到書桌上的書櫃,然後三度坐到床鋪上,等待。

    這次沒等多久,敲門聲便響起,我說:“請進。”然後進來一個小胖子,他歪著頭看我一眼,然後說:“日安。”

    “日安。”我也歪著頭看回去。

    “房間好乾淨喔,我媽還騙我說環境很髒…”小胖子開始發出驚嘆,他有著跟卡爾一樣的金髮,不過髮色淡了一些,身材也臃腫許多許多。我懶得跟他解釋房間是我清理的,只聽小胖子一邊動作一邊說:“我決定睡左邊下舖,你叫什麼名子啊?”

    “劉份。”他如果敢笑,我就用風元素拍他的頭!

    “劉份你好,我叫做詹姆斯。”詹姆斯沒有笑我的名子,但不知道為什麼,反而令我很想笑。

    “你未來想當什麼啊?”詹姆斯坐在床舖上面對我問。

    又是這個問題!

      ★

    落日的餘暉溫柔的灑在石砌的平台上,使得凹凸的牆垛影子拉長成奇怪的牙齒,四周的衛塔林立,一雙雙守衛的眼睛不自覺的往這裡飄移,主堡屋頂上的三面旗幟飄揚,在這靜止的畫面裡帶出一點視覺的動態美感。

    風聲颯颯,高手對立。

    我跑到石橋上,靠著欄杆,睜大眼睛,深怕漏掉任何一個畫面,如果眨眼,那錯失的每一瞬間,都將成為遺憾。

    曜日沒地,綠鎧騎士以我眼睛難以捕捉的速度衝到法師身前,氣勢如虹,長劍高舉撐天,揮下猛若劈地,綠袍的身影朦朧,水氣在兩人之間纏繞,好似一條夢幻般的彩帶。

    長劍沒有劈中綠袍的身影,而是直接破入大水球之中,剛凝聚完成的大水球瞬間爆裂,水花四濺,就像下起一陣小雨。

    綠鎧在水滴中迅速回身,長劍隨之翻轉,如騰雲般恢復直指敵手之方,綠袍則身影極快的飛退,鎧甲下的雙腿見狀後微沉蓄力,猛然使勁,後發先至的追上綠袍,整人如一線的遞出長劍。

    長劍貫穿水柱,與手臂一樣粗的水柱被長劍從中劈開,像是被劈成兩半的木材一樣,灑落兩旁的水灘映著剛升起的橙月,在月下蕭瑟的身影,飛速的繞著平台外圍遊走。

    水花漫天,鎧甲手中的長劍挑起小水球往旁揮送,小水球便在牆垛上爆開,水滴抖落,接著他閃過兩顆大水球的相撞,不管兩水球在身後相融,一腳踏破水蛇的纏繞,逼近綠袍的身前,綠袍猛然止住身形,得意的鎧甲突然用左手隔擋住偷襲的水柱撞擊。

    但,撞擊的力道之強,使綠鎧往旁小移了一步,一小步就夠了。

    高速的決鬥下,稍微的遲延都會造成嚴重的後果,後方融合成的巨大水球直接從天空上壓下綠鎧,綠鎧舉劍刺破巨水球的底部,卻於事無補,高壓下的重量和衝擊力,直接把他壓垮,綠鎧在巨水球壓下後的水浪中單膝跪地。

    “認輸了?”綠袍輕喃。

    回答的是,鋒利的劍端。

    再度起身的綠鎧身形更快!彷彿剛剛巨水球的壓擊不過是個笑話,但劍尖刺入的仍是水花,綠袍的移動速度已經無法用眼睛捕捉,只能看到他不斷在牆垛上跳躍的殘影。

    一弧弧殘影牽起了牆垛上凹凸的劍身,人隨劍走,吟遊詩人傳送的撐天劍法大放異彩,在越積越多的水世界中橫行無阻,劈、砍、揮、刺,水滴噴灑,水刀碎裂,水柱散落,水球爆炸!

    全身濕透的綠鎧和滴水不沾的綠袍像是約好一樣的同時站定,橙月攬著眾星登天,平台上恰好鋪了一層光滑的水面,正好照映出天上的瑰麗,不知是綠鎧踩著閃爍的群星,還是殘月微弱的柔芒從星空上方打燈。

    水滴從持劍的彎曲手肘上落下,打亂了一池的星空燦爛,綠鎧身影暴漲,翻身閃過水劍,架開水刺,分不清是天空還是地上的星群碎成點點光芒,水浪捲起,平台露出石砌的底部,浪捲綠鎧,淹沒了偉傲的氣勢…

      ★

    “嘿!”我從恍神中驚醒。

    “法師…”同樣的問題被問了第二次,這次我很肯定,但突然又想起格蘭體系,於是我加了個:“…吧!”

    “嗯…你不壯耶,我想當騎士,那我以後可以保護你。”詹姆斯抖抖他粗粗的手臂對我說,而我只想請風精靈拍他的頭。

    之後我倆就沒話題聊了,我們互看了幾眼,別過頭,開始東張西望,然後我看向詹姆斯,他把行李塞到衣櫃裡後,顯然對自己的指甲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就這樣大概又過了一小刻鐘左右,敲門聲才再度響起,我倆一同說:“請進。”

    進來的是一位小女生,噢,是小男生,很清秀的小男生,有著精緻的五官和金色的直髮,而且他很緊張:“日…日安。”

    “日安。”我和詹姆斯又一起說。

    “我叫詹姆斯,他是劉份。”詹姆斯決定開始自我介紹,也順便幫我介紹了一下。

    “你們好,我叫歐藍迪爾。”他雙手不安的攪在一起,我越看越覺得他像是小女生,應該需要確認一下。

    “你是『一之十八』房嗎?”我挑眉問。

    “是…是的。”他緊張的回答,深怕我把他趕出去一樣。

    “好吧,那沒事了。”我說,然後歐藍迪爾開始在左邊和右邊上舖做抉擇,最後他看了我一眼,決定睡到詹姆斯的上面,我有這麼可怕嗎?!

    “你以後想當什麼?”我十分確信詹姆斯沒有其他話題可以聊,不然怎麼一直問這個蠢問題…

    “應該…是…法師吧。”歐藍迪爾把行李放好,取出衣褲放入衣櫃,然後坐到上鋪,兩腳在床邊晃蕩的回答。

    “這樣啊,那我…”沒等詹姆斯說完,敲門聲又響起,我說:“請進。”

    “啊哈!我賭我是第一…啊…二…三,我竟然是最後到的!”新室友剛進門,我便發覺他很多話。

    “各位日安,我是來自凱達亞拉公爵領地的農人之子,我叫湯姆。”熱情洋溢的湯姆有著大波浪的黑髮,碧色的眼珠和高瘦的身材,而且他還沒說完:“看來我得睡你上鋪了,是吧!”

    “是。”我懶得理他。

    他把行李一股腦兒丟上床,轉身面對詹姆斯和歐藍迪爾,三人互換性名後,我朝詹姆斯使眼色,後者意會的幫我把自己的假名介紹給湯姆,然後湯姆開始熱絡的跟他們兩人聊天。

    比起詹姆斯,湯姆顯然有很多話題可以聊,從職業、興趣、工作到喜歡的顏色和英雄,天南地北他都聊得很開心,因此我馬上就知道湯姆喜歡藍色,因為那是他家領主的威風顏色,他喜歡的英雄當然也是凱達亞拉公爵,興趣是替領主執行任務,未來想加入護衛騎士團。

    歐藍迪爾想當法師,因為他父母都希望他可以成為法師,喜歡看書,可惜家裡沒有很多書可以看,很崇拜智者索菲公爵,喜歡橙色,不喜歡人多的地方。

    詹姆斯想當騎士,如果可以的話,更想當冒險家,四處探險,喜歡黃色,也是他想達到的終點顏色,興趣是聽吟遊詩人說故事,最崇拜孤身北上的矮人遊俠。

    一個長舌,一個像女生,還有一個想早點投入光明的懷抱,這就是我的室友嗎?我懊惱的想著,未來的六瓣花要怎麼過啊…
cliff218040627 發表於 2014-1-11 21:02
第五章  開學

    新生都統一住在宿舍大樓的一樓,我和室友們小聊一下後,各自整理行李和分配書桌,直到正午,我們便一起走出房去尋找餐廳,然後我們在宿舍大樓的樓梯口看到分層的招牌,一樓是新生和二級位生住的地方,越往上級位越高。

    重點是,牌子上面寫餐廳在地下室,於是我們四個人順著樓梯往下走,來到一個無比喧嘩,也可以說是吵鬧的空間。

    喧鬧的程度讓歐藍迪爾直接往後退了一步,如果不是我們三個硬拉著他,搞不好他會直接放棄進食。

    餐廳跟宿舍大樓是一體的,所以也是長方形,不過它的天花板外圍是透明的材質,使得充足的光線直接照了進來,就像是圍著餐廳打燈一樣,不過如果遇到陰天怎麼辦?我暗自猜想…

    餐廳裡的長桌有十幾桌,方桌幾十桌,小圓桌更是隨處可見,不過吧檯只有兩個,一個提供飲料,另外一個提供麵包,而供餐區在餐廳的最後方,許多學生已經拿著圓盤在排隊領餐了。

    我和室友們加入排隊領餐的行列,周圍的學生大多比我們還要高,很明顯的可以看出我們是剛來的新生,但學長姐們也沒有來打擾我們,只是在我們經過他們時,多看幾眼,隨即又和朋友們繼續聊天。

    “你們說,等一下我們會不會被兇狠的學長欺負啊?”詹姆斯小聲的問。

    他這個問題讓歐藍迪爾直冒冷汗,湯姆則是一付放心的表情說:“安啦…學長姐們人都很好的。”

    “你怎麼知道?”

    “你沒看到他們一直對歐藍迪爾笑嗎?”

    “呃…”我想出言澄清他們只是在笑他長得像女生而已,但我還沒開口,詹姆斯就先說道:“歐…那我就放心了。”歐藍迪爾也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好吧,我還是不要戳破這美麗的誤會好了。

    午餐是燉菜湯,湯裡面有黑麥麵包、高麗菜和少量的五花肉,吃起來像是豬五花,另外還有水煮雞肉和燙青菜。不管其他人吃得如何,我看了只想反胃…

    但有過餓肚子經驗的我,還是忍著痛苦把這些食物塞下肚,一邊吃一邊幻想這是瓦爾多堡裡的牛小排、鵪鶉絞肉、肉丸和肉炒青菜。

    “劉份,你肚子痛嗎?”詹姆斯擔心的問。

    “呃…我…很…很好。”我臉部猙獰的把湯喝完,卻又差一點吐出來。

    “你要不要去找祭司啊?”湯姆好言相勸。

    “不用了。”看著吃完的餐盤,我搖頭說道。

    早知道剛剛就跟歐藍迪爾一起轉身走人。

    吃完午餐,我們晃回去宿舍,因為誰也不想頂著大曜日在頭上逛校園,途中倒是碰到幾位新生,湯姆熱心的告訴他們餐廳的方向,並讚賞美味的燉菜湯,讓他們趕緊去品嚐品嚐,而我則偷偷的在一旁翻白眼。

    回到房間,一時之間我們也不知道要做什麼,湯姆和詹姆斯躺回床上小憩,歐藍迪爾拉開椅子,在桌前坐下,然後從書櫃上拿下一本書籍準備看書。

    我看他拿的書本不厚,難得他也是一位愛看書的人,於是我走到他身旁,偏著頭想看封面的問:” 你在看什麼?”

    “我嗎?我…我在看《法師的輓歌》。”歐藍迪爾緊張的回答。

    緊張什麼?!難道我會揍你?

    “喔…”這本書我沒看過,“在寫什麼?”

    “嗯…就是…”歐藍迪爾把書的封面拿起來給我看,上面畫著一位藍袍法師的生動圖案,他接著說:“描述一個藍袍大法師的故事。”

    “藍袍!”我驚呼:“德桑帝國什麼時候有藍袍大法師了?”

    “那那…”歐藍迪爾明顯被我嚇得後退一點,“那是虛構的。”

    “虛構的?”書裡面也會寫虛構的東西嗎?怎麼我之前看的書,寫的都是有根據的內容,如果是假的內容,那為什麼還要寫呢?

    “對,那只是小說。”歐藍迪爾小聲的解釋。

    “什麼是小說?”

    “嗯…”歐藍迪爾突然下了決心,然後把書推給我說:“這本借…借你看,我已經看過了。”

    於是,一整個下午,我的三位室友們都睡得很香甜,只有我陷入一本煽情的虛構故事書中。

    藍袍大法師闖蕩整個浩瀚的雷諾大陸,有著轟動四方的威名,叫做任心翔。

    任心翔解救被獸人綁架的公主,打倒邪惡的領主,挑戰墮落的黑騎士,精彩的傳奇響徹雲霄,所到之處無不受到人民麼愛戴,壞人的恐慌。

    而正當我看到任心翔受村民之託,接下了黑暗籠罩村莊的困難任務,準備要用火球燒死作亂的山怪時,敲門聲響起。

    “請進。”我闔上書說道。

    “都在睡覺啊…”敲門的是斐特老師,他看著我說:“那就麻煩你轉告你的室友們,明天早上是開學典禮,晨鐘一響時起床喔。”

    “好的,要準備什麼嗎?”

    “不用,人到就好了,晨鐘一響起床,二響就可以去吃早餐了,三響時在草坪前集合。”

    “是的。”我說完便繼續打開小說。

    故事的最終是以任心翔前往下一個受到詛咒的城鎮為背影,畫下令人遐想的空間。全書激勵著有志的青年,懷抱騎士的精神,拯救不平的冤屈,彷彿只要你的善舉跟任心翔一樣,那麼擁有傳奇似乎也就不遠了。

    看起來像是會讓懵懂的青年奮而向上,不過我卻是從頭批評到尾,如果室友們沒有睡著的話,一定會聽到我憤怒的碎碎唸:“怎麼可能探索全大陸?!哪裡來的黑騎士……胡扯!”

      ☆

    開學典禮,其實也就是全院六個級位,三百多人的大型集會。

    當天早上,二到六級位生亂哄哄的圍繞在躍馬雕像的半圓型草皮上,而老師們則都站在教學大樓的二樓,院長伸出手,要大家安靜下來,但效果不彰。

    我們這群新生被安排站在草皮與教學大樓的中間走道,前面是站在二樓試圖安撫學生的老師們,後面是一群七嘴八舌的學長姐,而我們則是始終堅持沉默且看待事情發展的一級位新生。

    經過昨天下午吃完晚餐後,我們和室友們的閒晃發現,教學大樓從正面看跟宿舍大樓很像,就像是一棟長方形建築,但當我們走到摺疊式樓梯時,才明白原來樓梯後面是不小的中庭,因此教學大樓的實際形狀應該是” 回”字型。

    院長領著老師們站在二樓的走廊上,其中兩位老師拉著長長的布條,上面寫著:『躍馬學院開學典禮』幾個大字。

    “我知道大家都很興奮,但請安靜下來…”院長是個五十幾瓣花的中年人,小米色的皮膚,壯碩的身材,梳剪整齊的紅髮。我想,如果他卸下教師的外袍,應該是一位出色的騎士。

    教師袍為全黑的斗篷,上面還有許多種白色的勾勒圖案,學長姐們也穿著全黑的學生袍,不過只有胸前繡著代表級位的白色五角星。

    “光明在上!”院長應該沒轍了,他放棄安撫學生,不過還是有人想出辦法,只見眾老師們開始頌咒,頌那種我聽不懂的咒,接著無數的火球從二樓噴向空中,底下的學生們先是震驚的望著火球的飛逝,然後開始雀躍歡呼。

    “噢…”得到反效果的老師們開始低頭討論別的辦法。

    “原來躍馬就是這樣亂哄哄的…”湯姆興奮的說。

    “可以…回去了嗎?”歐藍迪爾小聲的問。

    隨著喧鬧聲漸大,我們這群安靜的一級位生也開始交頭接耳起來…

    “好亂喔…”“你早餐吃了沒?”“我睡到三響才起床耶…”“哈!”

    一開始我們這群新生沒有人注意到,還不停的小聲交談,但漸漸的,學長姐們都安靜下來,他們往兩邊緩慢分開,讓出一條通道,我們也好奇的閉上嘴巴觀看。

    人群通道的底端,也就是學院大門,此時走進來一個人,準確來說,走進來一個四級位生。

    他長得普普通通,但我從他的衣服和服裝配件看得出來是名貴族的小孩,而且是一爵子,也就是某個子爵的兒子。當然,他不會認識我,德桑帝國有二十七位子爵,我連十二位伯爵都記不得全部了,更何況是子爵的孩子。

    不要跟我提男爵,那種新進的貴族根本不太算是貴族,而且大多是商人們用錢幣買來的爵位,如果我沒記錯,德桑帝國好像有五十八位男爵,不過男爵之子通常都會來平民學院就讀,是二爵子。

    看著這個走進來的一爵子,就能讓學長姐分道而行,那我這個公子亮名身分的話,不就要趴滿一地了嗎?!不過我想錯了,這位一爵子好像不是用身份取得眾人的尊敬。

    “院長在講話你們沒聽到嗎?!”一爵子走到人群中間後,開始罵人!他接著罵:“你們身為學長姐,就是這樣給新生留下這樣的榜樣嗎?!”我瞪大眼,原來是個尊師重道且維護學院名譽的貴族。

    “丟臉!我替你們感到羞愧!”一爵子罵人的氣勢竟然有點像父親,不過沒有後者來得那麼恐怖就是了。
   
    早晨的曜日在東方緩緩升起,耀眼的光芒替純白的躍馬雕像塗上一層亮彩,而在這光彩之下的一爵子,更是藉此增添魅力,曜日就像在替他打光一樣,把修長結實的身材給照映出來。

    他頂著柔順的棕色短髮,在曜日下反而像是晒乾的稻草,尖挺的鼻樑和微尖的下巴讓一旁的學姐們痴痴的望著。在我看來長得普普通通的一爵子竟然變得如此俊雅,這是曜日的魔力嗎?!

    不管如何,此時吸引很多目光的一爵子正在破口大罵,不管他有沒有口水亂噴,也不管他的形象有沒有貶低,此時他的出現和所做所為,確實令十分吵鬧的學生們安靜下來。

    等一爵子罵得差不多後,他轉身抬頭望上院長:“麻煩院長。”後者感謝的點點頭。

    “咳咳…今天是我們躍馬學院的開學之日,願光明陪伴各位本年度的學習,不管是在課業上、競技上還是在休閒之餘,都能謹記學院的中旨:『學無止境』,並以身為躍馬學院的一份子感到榮耀…”

    第一次聽到所謂的開學演講,我覺得有些感動,但這僅限於是第一次而已,因為日後我將聽無數次,且聽到厭煩,也可以逐漸理解為何學長姐會有這種行為表現,畢竟每次都講大同小異的話,很少人會有耐心繼續聽。

    “躍馬能給各位的,絕不會吝嗇,只希望各位能夠把握學院帶給大家的資源,雖然近幾瓣花來有許多學院紛紛成立,但我們躍馬還是秉持著一貫的作風,把學生的需求放在第一順位,任何事情都可以找老師商量…”

    一旁的詹姆斯已經開始打哈欠了…

    “老師無法解決的,可以去找副院長,副院長沒辦法替各位解決的,也十分歡迎各位來找我,不過不要三更半夜的來,我會嚇到…呵呵…”院長自己開了一個小玩笑,不過沒什麼人在笑,令場面有點尷尬…

    “總之!”院長提高音量,大家精神一振,要結束了嗎?!” 躍馬就像各位第二個家,我知道這個瓣花又有一批學生要從這裡畢業了,但是我們也迎來的新的家人,躍馬便是如此生生不息的教育著德桑帝國的莘莘學子…”

    眾人又低下頭,有完沒完啊?!

    不過,一爵子倒是全神貫注的聽完院長冗長又漫長的致詞後,率先帶頭鼓掌,等掌聲平息後,院長接著宣布:“本院開學!”接著眾老師們各使出看家本領,只見天空中有火星四濺、水球砸落、旋風劃過、刀光劍影、拳打腳踢等,而草坪上的學們則是大聲歡呼後,魚貫而入的到各自在教學大樓的教室。

    最後,剩下我們這群新生還傻傻的留在原地等候發落,當然,沒有等太久,院長就下樓來對我們開始解說:“歡迎你們來到本院,我們學院沒有什麼特別的規定,就是希望大家記住『學無止境』這四個字,一日為躍馬人,終身為躍馬人,希望你們在這裡能夠有所心得、有所收穫,當然,要有什麼樣的收穫,就要有怎麼樣的付出…”

    我開始皺眉,這不是跟剛剛開學致詞講得差不多相似嗎?而且還有越講越長的趨勢,難道院長您剛剛還沒說夠嗎?不會口渴嗎?在我們聽院長的長篇大論到快要昏倒時,斐特老師走過來結束這一場惡夢:“院長大人,我得帶新生們去認識環境了。”

    “呵呵…應該的,應該的,那我先走囉!”院長和藹的對我們笑笑,而我們則在他長篇大論的洗禮下,腳步蹣跚的跟斐特老師逛學院。

    “院長很厲害…”湯姆喃喃的說。

    “怎麼看出來的?”詹姆斯問,我也很好奇,我猜測他是橙鎧,再高就不可能了。

    “我第一次碰到比我還會講話的人…”湯姆嚮往的說。

    “呃…”我傻眼,詹姆斯則直接說:“確實如此,我連路都走不穩了…”

    好吧,如果魔音穿腦是一種攻擊的話,院長大概也已經超階了…

      ☆

    面對教學大樓,我們先往左手方的奇異大樓前進,剛來報到時,我便覺得這棟大樓很有特色,我說過它像是一片片的吐司疊起來的樣子,可是每片吐司都跟另外一片錯開一點,最後形成一條扭動的長條型建築。

    我們順著碎石道走到奇怪大樓的前方廣場,廣場的周圍是有著各種動物造型的灌木,在大樓的門口則立了一個牌子,牌子上刻著『藏書樓』三個字,整棟大樓大約有三層高左右。

    “裡頭擁有的藏書絕對比你們家還多!”斐特老師驕傲的介紹,但我卻有點懷疑,父親書房裡的書應該比這裡還多吧,更何況書房旁邊還有一間藏書更豐富的偏房。

    我們在藏書樓付近觀賞一陣子,然後朝『演武場』前進,『演武場』在教學大樓左後方,也就是在藏書樓的右邊,我們往北走,先經過教學大樓的左側,然後才到達『演武場』。

    “這裡是給騎士練習五行之力用的。”斐特老師介紹這一片空曠的平地,只見地上坑坑洞洞的,有的地方看起來像是被火烤過,有的則是泥濘不堪。

    “往右邊看,那一片空地是『施術場』,給法師練習魔法用的。”我們一同朝右手邊望去,那裡比這裡更可怕,地表隆起、爆炸似的坑洞、龜裂的大地、還有看起來像是沼澤的地方。

    演武場和施術場中間沒有用筆畫出來的界限,卻有著一條恐怖的裂痕和綿延壟起的小土牆,那個裂痕聽說是某位騎士劈下的痕跡,土牆則是某位法師創造的遺跡。

    我們跳過裂痕,越過土牆,不少同學發出感嘆…

    “這是哪一階的騎士才能劈出來的裂縫啊?!”” 好可怕的魔力…”

    我們往右先走到『施術場』,然後快步經過慘不忍睹的地表後,來到熟悉的學生宿舍後方,繞過學生宿舍,往南走到底,再往右轉個彎,就回到剛剛的躍馬草皮上。

    基本上,學院就是這個樣子,不大,甚至沒有我們家的牧場大,不過對於來求學的大多數學生而言,這已經是他們待過最大的地方了。

    我們總共五十六名新生,在參觀完學院後,斐特老師把我們帶到教學大樓的一樓教室,然後要我們在裡面稍候,等等會有別的老師來教我們躍馬的基本認知和以後的上課模式等細瑣的事情。

    教室頗大,我們五十幾個人站在裡面也不覺得擁擠,講台旁邊有張黑板,黑板旁放著一張木椅,我們都知道,那是給老師坐的。但是老師還沒來,於是大家開始跟自己的室友聊起天來。

    “我覺得藏書樓好棒喔!”“我這輩子還沒看過那麼多的書。”“一看到書我就頭暈。”“你說老師會是什麼樣的人啊?”“我覺得那個貴族好酷!”” 那位是一爵子。”“一爵子不去貴族學院來這裡幹嘛?!”

    我雙手環胸,不參與討論,下意識裡,我沒有發現格蘭老師對我的影響有多大,但當我看到湯姆和詹姆斯也學我雙手環胸時,我才想起這是老師的招牌動作,而他也早就跟我揮別。

    “你在發什麼愣啊?劉份。”湯姆笑著問我,但我正在傷感中,根本沒聽到他說什麼。

    “劉份不愛說話。”詹姆斯替我找到人格特質的趨向。

    “誰不愛說話?”我回神了,但詹姆斯還沒回答我,老師就已經走進門,是棕色鬈髮的安娜老師。

    安娜老師穿著教師袍,走到黑板旁的木椅前,轉身坐下,然後我們所有人一致的問安:“老師日安。”

    “各位日安,我是你們分班前的導師,我叫安娜。”安娜老師讓大家往教室的兩邊靠,這樣所有人就看得到她。

    “這一個月,我會教你們躍馬的院規和制度,以及雷諾大陸的基本知識,最重要的,我會帶你們體會法師和騎士的課程內容,而一個月後,你們要選擇自己將來六年的走向。”安娜老師緩緩道來。

    “有問題嗎?”安娜老師向眾人發問。

    “請問老師,選擇後可以反悔嗎?”馬上有人舉手發問,安娜老師對他點頭後,他連忙問道。

    “在四級位以前,可以反悔,但是要在兩年內把沒學到的學完,然後最後一年跟大家一起畢業。”安娜老師點頭回答,接著問:“還有問題嗎?”

    “我們的教材什麼時候會發?”另一個女生舉手發問。

    “一個月分班後,才算是正式上課,那時候你們該有的都會有了。”

    我緩緩舉手,安娜老師認出我來,對我笑笑點頭後,我問:“能夠兩者兼修嗎?”

    剎那間,教室裡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詫異的看向我,連安娜老師都不例外,彷彿我說了什麼荒唐的話一樣。安娜老師頓了一下,才一字一句的回答我:”以我教學的多瓣花經驗和對雷諾大陸的認識裡,從來沒有人能夠魔武兼修的。”

    這下換我瞪大雙眼,沒有人嗎?!那桑莫那鼻涕蟲暴力狂魔武兼修的戰鬥變態是怎麼回事?
cliff218040627 發表於 2014-1-11 21:15
第六章  分班

    寧靜的夜晚,月光像慈母一樣將落了滿地的樹葉拾起,但頑皮的風兒總是將落葉踢得老遠,我看著窗外的景色發呆,完全不明白是安娜老師的閱歷不夠,還是桑莫自己天縱英才。

    如果是安娜老師的教學經驗不夠的話,我會覺得很放鬆,但如果是後者的話,那我決定要毀婚,不然就是逃到遙遠的邊疆,學遊俠湯米翻過朴鐵山脈從此不再回來!

    我坐在靠窗的書桌前,右邊是湯姆的書桌,左邊是詹姆斯的,在往左過去是歐藍迪爾的,不過現在只有我坐在書桌前看著窗外的風景,想著要怎麼展開我的逃亡計畫。

    “你怎麼會問那種問題啊?”寢室裡,湯姆永遠話最多。

    我轉身瞪了上舖的湯姆一眼,但顯然他沒有在怕我嚴肅的威壓,繼續說:“凱達亞拉公爵是雷諾第一強者,他都沒有魔武兼修了,其他人怎麼可能成功啊…”他有個極為變態的八瓣花女兒你不知道嗎?!

    況且凱達亞拉公爵只不過是德桑第一,若真要論雷諾第一,那肯定是所有人類的共同夢饜,可怕的赤龍啊!

    “哎啊…劉份也只是好奇問問,對吧!”小胖子詹姆斯躺在床上替我說話,至於歐藍迪爾跟我一樣都不太說話,不過差別在於他會注意聽大家在討論什麼,深怕錯過,而我則是一概不理。

    “嗯…”我沉悶的回應詹姆斯。

    “唉…湯姆。”詹姆斯從下舖冒出頭來,看向上舖的湯姆叫道。

    “啊?”

    “你有看過你們家公爵大人嗎?”詹姆斯的這個問題,把我的注意力給吸引過去。

    “當然有啊!”湯姆得意洋洋的說。

    “是喔!”

    “嘿嘿…”

    “那公爵大人長什麼樣子?”

    “又帥又瀟灑!”湯姆快要樂翻了。

    “可以詳細一點嗎?”

    “喔…”湯姆想了一下後才說:“就給人很強壯威武的感覺,比我還要高上三四顆頭吧…”湯姆用手往上比了比,然後接著說:“很愛笑,笑聲很豪邁…”

    “嗯嗯…”詹姆斯和歐藍迪爾聽得兩眼發光,頻頻點頭,而我則是不停的在腦海裡和印象中凱達亞拉公爵做比較。

    “黑色短髮,白皙的皮膚,還有充滿氣勢的雙眼…”都跟我腦海中的凱達亞拉公爵差不多,“…一拳就可以揍飛十名獸人,他腳一踢還可以把巨樹給踢斷!”

    呃…這應該就是吟遊詩人的編撰了。

    聽著室友們發出對凱達亞拉公爵的讚嘆和歌頌,我的思緒又慢慢飄離,拖著臉頰,無聊的看著窗外,手裡的書籍遲遲沒有翻頁,煩惱絲纏繞著…

    來學院這幾天,每當夜深人靜,我躺在差強人意的床鋪上時,總是睡不太著,是失眠症嗎?還是床睡得不習慣?

    對…不習慣,這三個字很貼切。

    為什麼我不習慣這裡的一切?為什麼我會如此格格不入?是因為我是公爵之子嗎?平常只會跟父親老師還有管理階層的人交談,來到這裡竟然要跟農人之子或商人子女聊天的不習慣嗎?

    還是說無法適應呢?是宿舍大樓的地下餐廳,百人同桌吃飯的亂無章法嗎?還是因為平常都跟格蘭老師聊天,所以覺得其他十瓣花的小孩講話都很幼稚?或者是我只不過單純的想念老管家敲門叫我起床、愛西德阿姨幫我盥洗、菲爾煮的菜餚?

    其實我心裡最深處應該隱約的曉得,那些通通都不是重點,如果我不能魔武兼修的話,那父親肯定會大失所望。

    我知道他不喜歡我學魔法,就因為當初母親也是法師的緣故,我既然已經夠像母親了,還要跟她一樣學魔法,父親大概會很心痛吧!

    所以我一直很期待來學院學習,尤其是在第二次跟桑莫騎士決鬥後,我深深以為魔武兼修是可行的。如此一來,不管是父親還是格蘭老師都會很滿意,亞諾曼家族也不會再因我而丟臉,我也就不用再叫牛糞。

    但,教室裡所有人看我就看是看到白痴一樣,魔武兼修是天大的笑話嗎?

    “你們真的覺得魔武兼修不可行嗎?”我回頭問。

    “……”大家都睡著了。

    呃…已經這麼晚了嗎?

    “公爵大人,我想跟你要簽名可以嗎?”湯姆連睡覺都在說夢話,我離開書桌,躺到床上翻了個身,暫時不再去想可怕的問題,或許日後總會有解決的辦法。

      ☆

    接下來的幾天裡,安娜老師開始教導我們雷諾大陸的基本常識,也是我早就知道的東西,像是:“眾所周知,雷諾大陸最簡單的分階法則,取自於虹的七種顏色,由強而弱分別是紫靛藍綠黃橙紅,不過,目前人類普遍達到的最強階級是黃色,因此搭配日月星來做更仔細的劃分…”

    “黃日、橙月、紅星…也就是我們俗稱的三階制,每階又分成三個階段,我深深的希望當你們從躍馬學院畢業後,可以在領袍上掛著一顆星星,而日後等你們繼續深造下去,能掛到三顆紅星時,就可以準備歷劫進階…”安娜老師講她的,我倚著牆睡我的。

    “劉份!”我驚醒,發現大家都在看我,安娜老師不滿的問:“星階晉級成月階,月階晉級成日階,日階之後呢?”

    這問題其他人可能不知道,不過跟格蘭老師朝夕相處的我怎麼會回答不出來:”是超階。”安娜老師點點頭,不太友善的瞪我一點後,繼續說:“沒錯,日階晉級後是綠色的超階,目前德桑帝國也只有三位超階強者。”

    “有人知道是哪三位嗎?”安娜老師發問,頓時很多之手在空中揮舞,當然不包括我的。

    安娜老師點到湯姆,他馬上興奮的回答說:“綠鎧貝列克索騎士、綠袍格蘭法師、綠杖斯塔爾智者。”好像他提到他們的名子就很榮幸一樣,但我只能換個角度繼續睡,一個是父親,一個是老師,最後一個是索菲公爵,熟得很。

    “很好,大家也都知道目前德桑帝國唯一在綠階之上的是藍鎧米那斯坦騎士,有人知道雷諾大陸上另外兩位藍階強者嗎?”這個問題考倒了一堆人,眾人交頭接耳,只有小胖子詹姆斯舉起手來,安娜老師對他點點頭後,他說:“我只知道其中一個是矮人藍盔湯米遊俠,另外一個不知道。”

    “非常好,有人知道雷諾大陸最後一位藍階是誰嗎?劉份?”安娜老師突然想起來般的點到我,並說:“如果你答得出來,我就不處罰你剛剛上課打盹。”

    “精靈藍袍法師翔羽,又別名追風法師,在前幾次獸人南侵之前,遊歷雷諾大陸時曾經過德桑帝國,把撞鎚山脈和矮人國度鋼索王國介紹給當時的德桑國王,凱魯斯二世,開啟了人類與矮人的接觸。”這些在《德桑建國史》中都有提到,我九瓣花時格蘭老師就叫我看完了。

    再次,教室裡鴉雀無聲,不過這次大家看我的眼光不再是看白痴,而是有點驚奇和佩服。儘管我有多麼的不適應這裡,但在大家敬佩的眼光中,我還是感覺到一絲絲的驕傲。

    “沒錯,是藍袍法師翔羽,劉份同學的德桑史很好,下次注意點。”安娜老師訝異的說道,然後繼續補充說明:“也正是因為藍袍法師的牽線,我們才了解雷諾大陸除了人類以外,還有許多智慧物種,像是矮人、精靈、獸人、巨人等”。

    其實我沒有回答完,也不打算說完。雖然《德桑建國史》中只有三位藍階,但是《論雷諾大陸》裡面可是還有龍族、獸人、巨人等存在,他們的族群裡,肯定有藍階的存在,甚至更高…

    這幾天下來,隨著安娜老師的依依介紹,大家對雷諾大陸也都有了初步的了解,我也才明白原來農人之子沒來學院以前,竟然連隔壁村都沒去過,這種巨大的知識落差,讓我在班上越來越突出。

    當然,有些人敬佩我『淵博』的知識,會常常跑來問東問西以外,也有些人則是看我很不順眼,像是頂著班上僅三位鑑測時發出紅星之光的其中一位,對我而言不太算是貴族,但對其他人來說則是貴老爺的二爵子,科巴爾。

    他有頭金光閃閃的粗髮,臃腫的身材和用鼻子看人的習慣,身旁也聚著一些討好於他的人,每次我回答完課堂問題或是有人跑來問我時,他都顯得我搶走他的風采一樣,氣呼呼的瞪我。

    “科巴爾在看你…”下課時詹姆斯出言提醒。

    “喔。”我連看都沒看科巴爾一眼。

    我當然不把他當一回事,但這樣似乎讓他更生氣,不過我身邊也常常聚著一堆人,主要是我的室友們,還有一些平民之子,而圍繞在柯巴爾身旁的則多是同樣二爵子或是貴族的家僕,班上也漸漸分成兩個小圈子。

    以德桑帝國的常態來分,貴族通常選擇成為法師,因為貴族有足夠的時間和金錢來學習文字和理論,而平民則多選擇成為騎士,付出體力和勞力來換取本身力量的成長。

      ☆

    開學幾週後安娜老師帶我們參觀二級位騎士班的上課情況,那是熱氣沖天的操課景象,教室裡是剛跑完學院十圈的學長姐,各個汗流浹背的在訓練體能,我看他們用各種重複的動作來訓練肌肉。

    像是不停的深蹲,或是仰臥和伏撐以及拉筋緩和等等,我不知道是誰發明這種鍛鍊肌肉的方法,不過看學長姐們每個都咬緊牙關努力練習,還有他們壯碩姣好的身材,我想,這種方法應該很有成效。

    “哇!學長好厲害!”湯姆長舌的毛病又犯了。

    “你選騎士班的話將來也可以。”詹姆斯在一旁回應。

    “嗯嗯…一起來騎士班吧!”湯姆摟著詹姆斯的肩膀,後者笑著點頭。

    “劉…劉份?”歐藍迪爾鼓起勇氣叫我。

    “嗯?”我挑起眉毛。

    “你想去法師班對嗎?”

    “嗯…”我心不在焉的回答。

    “呼…那就好。”歐藍迪爾安心的說,我則無奈的笑笑。

    在仲夏結束的前幾天,也就是分班前,安娜老師終於帶我們到二級位法師班的教室,讓我們瞭解法師的上課情。而這一個月左右,二級位法師班的學長姐都在溫習去年的課程,以及報告過去一年所學的理論,而今日當好可以讓我們聽聽他們的總結。

    “…施展魔法必須消耗周圍的『瑪那』,『瑪那』濃郁的地方,施術就快,反之亦然…”我聽著學長的報告,卻滿頭霧水,這就是所謂的梅林體系嗎?

    “…平日的冥想目的在於聚集身邊的『瑪那』,而施完術後『瑪那』消耗,我們的『精神力』也跟著衰弱…”學長繼續往下說,但我滿腦子疑問,你確定你講的是魔法?!

    我身邊的眾人也是一頭霧水,不過他們顯然對魔法也沒什麼興趣,但另外一群貴族圈子倒是聽得津津有味,還不時交換心得。這下慘了,我要選擇騎士班還是法師班呢?

    “法師施法像是直接操控瑪那,但那是完全錯誤的理論,因為我們不能直接干預天地間瑪那的流動,我們只能間接影響…”

    好吧,我投降。

    這跟格蘭老師教的完全不一樣,甚至可以說是衝突理論。

    以我聰慧的腦袋理解來看,梅林體系講的是透過間接操控瑪那的流向,進而改變現存的元素,以達到施咒的實現。但格蘭體系卻是直接奉獻元素給元素精靈,請祂幫忙控制元素,直接施咒。

    梅林體系要求法師要掌控周圍的瑪那變化,在瑪那多的地方施咒較快,格蘭老師卻說天地間的元素之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梅林體系要用瑪那改變動向,像是用火加熱水,讓水沸騰後轉變成氣體,格蘭老師則要我給水精靈元素之力,讓祂直接把氣體給我。

    看樣子該好好選擇分班了…

    一邊是鼻子翹得可以碰天的貴族圈子,還有個瞧我不順眼的二爵子,他們顯然是法師班的料,而一邊是樸實平凡的平民圈,目標是成為了不起的騎士,捍衛家園,感情上來講,我應該選擇法師班。

    但是學長姐講的報告我一概不知,光明才曉得我要是放棄格蘭體系後,格蘭老師會怎麼樣?而且加入法師班的人,也是我不喜歡的傢伙,這下可好,我要到哪一班?

    在分班的前三天,我每夜都輾轉難眠,直到最後一晚,滿眼血絲的我終於撐不下去,沉沉的進入夢鄉。

      ★

    破浪而出!

    父親捲起水花,衝出水浪,直逼老師而去!

    雖然我的眼睛一直跟不上他們的速度,但這一次,我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父親的速度變慢了。

    老師的面前迅速凝聚出水籠,流動的水柱關住父親的走勢,但沒有太久他便破籠而出,抖落一身的水珠,就像剛木浴完一樣,然後往牆垛一踩,一個後空翻躲過從後襲來的水刀。

    接著他翻身落地,再次欺上前去…

    父親除了在公開場合以外,通常是不會穿鎧甲的,但今天下午他為了展現騎士最勇武的一面,特地先穿上鎧甲再演武給我看,果真令我如痴如醉,不過他接著便和老師決鬥,也沒有把鎧甲脫下來。

    只見老師快速的施展水刀、水柱和水球從三個角度同時進攻,父親閃過水刀,劈掉水球,然後一個凌空翻身,勘勘躲過水球,但他此時卻身在空中,無處可逃。如果老師這時後再給他一技水球,那肯定會狠狠命中!

    不過老師根本無暇施咒,因為在空中的父親竟然直接解下護膝,朝著老師奮力甩去,老師靈巧的閃過兩片護膝,接著把另外兩片朝他飛來的鐵片用水蛇捲起,送回去給父親。

    父親再次落地,俐落的用長劍喀飛一片被送回來的大腿護甲,同時側身避開另外一片,然後起身,攻擊。

    我不自覺的張大嘴巴。

    卸掉下半身鎧甲的父親,再次在我眼中剩下斑駁的殘影,甚至比剛剛最快的速度還要在快上幾分!

    而老師竟然也不惶多讓,兩抹綠色的殘影再度在橙月下交鋒。

    這是…

    我一眨眼,便不敢再闔上眼了。

    因為速度太快,我只看到無數的殘影在平台上飛梭,但每一次父親腳踩平台都會激起一片水花,反而讓我注意到一件事情。

    老師的腳沒有碰過地面!

    足不沾地,表示老師一邊請風精靈幫忙,一邊施展水系法術,難怪他隨著父親的增速而身形暴漲,而只要父親緩上一節,他也就慢了下來。如此精確的節約使用瑪那,看來這的確是一場消耗戰。

    因為只要一方先耗盡所依憑的力量,那麼勝利的天秤將會朝對方傾斜。

    此時,我看到老師不再憑空聚集水元素,而是從那重新被水勢覆蓋的平台上,像是用水做的地毯抽取水球來攻擊。

    毫無花俏的水球一顆顆炸開,綠色的殘影穿梭其中,水球沒有變成其他形狀來襲擊,代表老師沒有餘力去操控水元素的細微變化,因為他得全神貫注在攻勢爆發的父親身上。

    一抹身影飛速倒退,另外一抹則是狠狠跟上,反光的長劍翻滾如雲,在飛濺的水滴中揮灑自如,毫無滯帶,沒有武器的身影在暴風般的攻勢下搖搖欲墜,綠袍的抖動,獵獵作響,看似苦苦支撐,卻又像吹不倒的勁草,頑強挺立。

    如此一來,有一件事便可以很清楚下判斷,老師的瑪那存量看起來仍是有控制的在使用,但是父親的爆發卻是不可多得,只要父親這一次猛烈的攻勢沒有達到效果,那麼局面將會對他不利。

    這點我都想得到,那跟老師相交多年的父親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呢?

    “咚!”敲擊聲!

    父親突然止住攻勢,定立在平台中央大口喘氣,看著往後拋飛的綠袍身影,竟是老師先被擊中了。

    “砰…”老師摔落在水地毯上,噴灑飛濺的水滴像是在替他哀悼一樣。

    老師沒有起身,他暈過去了嗎?

    父親沒有動作,他體力透支了嗎?

    我屏息凝神,勝負應該就在這一刻,父親緩緩走近老師,腳踩水池的“啪、啪、啪”聲,像是勝利閱章前奏,我緊張的握緊拳頭。

    綠袍變色了,吸了水的綠袍變成深釉色,眾星在旁圍繞閃爍,不見橙月。

    綠鎧隨意踏著步伐,腳步聲凌亂,長劍卻很規律的搖擺著,沒有鬆懈。

    “認輸了?”同樣的三個字,卻換人發問。

    沒有回答,只有微風吹盪。

    綠袍瞬間翻起,長劍疾走如蛇,老師手掌聚水成鞭,綑住長劍往旁拉扯,父親左手擋住水球,出力把長劍扯回,同時抬腿飛踢。

    老師側身躲開,拉起地面的水刀一揮,擊中父親砸向他的左拳,同時父親奪回長劍的掌控,瞬間發力,殘影突刺。

    長劍以雷電之勢沒入綠袍,在我的驚呼聲中,老師捲起浸濕的袖袍,翻轉斜扯,露出赤膊的雙臂,接著揮拳向上!

    父親的長劍被袖袍捲扯,來不及放手,老師的左拳已經來到,左手架左拳,輕而易舉的擋開,但真正蓄力的是老師的右拳,以崩山之勢搗向父親的胸口,眼看閃避不及,父親決定用胸甲硬扛一拳。

    “咚!”跟剛剛老師飛出去時一樣的聲音,難道…

    父親被揍得向後退一步,抖落袖袍,提劍迎敵,但地板乾澀,迎接他的是水浪再捲!

    無暇多想,父親長劍橫舉,雙腿下沉,再擋一次水浪的攻擊。

    老師兩手空空蕩蕩的站在牆垛上,看著父親舉步蹣跚的跪倒,他沒有上前攻擊,而是趁機再度凝聚水球,蓄勢待發。

    接下來的攻防已經毫無懸念,雖然父親又頑強的和老師再度交鋒了數十回合,但老師那關鍵的一拳已經決定了這場決鬥的走向。

    沒錯,關鍵性的一拳。

    或者是說,兩拳。

      ★

    “劉份!劉份!”湯姆以最大的分貝吼著:“醒醒!要遲到了!”

    “糟糕!”我迅速的跳下床。

    差點睡過頭,如果不是湯姆一邊大叫一邊衝進寢室,我大概會錯過分班儀式的進行。

    不過在那場栩栩如生的夢,卻給了我分班選擇最好的答案。
cliff218040627 發表於 2014-1-11 21:23
第七章  體力

    分班當天,安娜老師把新生帶領到教學大樓前的草坪上,大樓的右半部是法師班的教室,左半部則是騎士班,大家站在草皮上,看著堆在眼前的學生袍、書本和器具,等待安娜老師的指示。

    安娜老師先是狠狠的瞪了匆匆忙忙從寢室趕來的我,才清清喉嚨說:“分班儀式沒有什麼複雜的流程,請各位站到自己想就讀的班別位置即可…”安娜老師雙手張開,接著說:“右邊是法師班,左邊是騎士班…如果各位決定好的話,就可以移動腳步了。”

    我看湯姆毫不猶豫的往左邊走去,跟在他身後的還有一些平時與我們走在一起的同學,而詹姆斯幫我整理一下剛起床來不及抹平的褶皺衣袍,然後向歐藍迪爾點點頭後,也朝左邊走去。

    “記住,接下來的一個月,你們新的導師會看你們的選擇適不適合…”安娜老師一邊把髮絲撥到耳後一邊說:“…不合適的話,導師會建議你們轉班,避免耽誤了各位的前程。”

    歐藍迪爾有些不捨的望著他們一群人都走到左邊的騎士班去,然後不太確定的看著我,又轉頭看著那群貴族哥們走向右方,再轉頭看著我說:“劉份,我們一起去…”

    沒等他講完,我便摀著頭說:“我去騎士班好了。”

    “什麼?!你不是要當法師嗎?!”歐藍迪爾焦急的問,我頭痛的看著柯巴爾挑釁的眼神,搖搖頭,歐藍迪爾趕忙接著說:“其實…你…你不用在意他們…”

    “不,我根本懶得理他們,只是在法師班我學不到東西…”我對梅林體系真的是盲人摸龍。

    “劉份…偷偷告訴你…其實…其實…我也是二爵子,所以…你不用怕…”講話吞吞吐吐、長得又像女生的歐藍迪爾竟然是男爵之子!而且他竟然還想保護我?!

    “歐藍迪爾,真的,我一點都不在意他們。只是,我已經決定了。”我感動的將手放在他的肩上,雖然他是最低階的貴族,但他也讓我充分了解一件事,二爵子裡也不全然都是敗類。

    深吸一口氣,看著詹姆斯和湯姆充滿期待的眼神以及柯巴爾滿臉不屑的神情,毅然決然踏出右腳,往右邊踏出一步,詹姆斯和湯姆露出一付理解的表情,而柯巴爾則是瞪大雙眼,歐藍迪爾更是一頭霧水的發出咕噥:“你不是…”

    我揉揉眼,接著馬上提起左腳,往左跨一大步,就像是彆扭的螃蟹橫行,然後連忙朝左邊走去,這下換成詹姆斯和湯姆發出驚呼,歐藍迪爾則是忍不住笑了出來後,便往右走去,科巴爾反而轉頭不再理我,我猜他是忍不住想笑。

    安娜老師看著我又是遲到又是滑稽般的表現,無奈的搖搖頭後說:“大家都選好了嗎?”眼看大家都選定位,不再變動後,她說:“去拿起眼前桌上的學生袍和書本,穿穿看尺寸合不合身,然後等你們的老師來帶你們到教室去。”

    學生袍是全黑的長袍,上面沒有任何花飾,如果是二級位生,則胸口會有一個星星徽章的一角,三級位則有兩角,依此類推到六級位會有五角,等到通過歷劫後,則五角星的中間的空缺會填滿,成為一個完美的五芒星,也就是星階徽章。

    我穿好學生袍,拿起《體能鍛鍊》和《騎士精神》兩本書以及木棍後,和多數人一樣靜靜的等著老師的到來,不過有些人則是一刻都安靜不下來,湯姆興奮的說:“劉份,你不是要當法師嗎?怎麼又跑來這裡,你該不會還沒睡醒吧?!你真的要當騎士嗎?”

    我根本不用接話,他就可以自顧自的一直說下去:“我想你一定是在我的推崇下,被凱達亞拉公爵的神采風範折服了對吧!這也難怪,他老人家本來就是…”

    就在湯姆滔滔不決的讚揚下,我們騎士班的老師從教學大樓裡走了出來,他是當初在報到時一高一矮一胖中跟我要通知書的那位高瘦老師,而朝法師班走過去的則是那位胖胖的老師,至於較矮的那位老師沒有出現。

    我們先向老師問安後,他張開雙臂說:“大家好,我是彼得,是你們未來兩個瓣花的騎士班導師,主要會教你們基本的體能鍛練…”頓了一下,迅速的看了我們一眼接著說:“讓我先點一下人數,一、二、……、三十、三十一,好,跟我來。”

    於是我們三十一員新生在彼得老師的帶領下,朝教學大樓一樓的最左邊教室走去,教室裡很空曠,連椅子和黑板都沒有,彼得老師示意我們往兩旁靠,再次揮舞他枯瘦的手臂對我們說:“首先,我要了解你們的起點,鑑論是紅星的請舉手。”

    我想了想當初的假資料,緩緩舉起我的右手,然後才發覺教室裡只有我的手舉著,難道大家都是橙月嗎?!

    “很好,請放下,鑑論比紅星高的請舉手…”比德老師隨口一問,見沒有人舉手後接著說:“第一年,不會要你們感受天地間的五行之力,只會強化你們的體能和肌力,因此,就算你有著紅星的起點,也不要太驕傲。”

    “是的。”這位老師跟父親有得比,我什麼都還沒做,他就要我不要太驕傲,見我有禮的回應,彼得老師繼續說:“把你們的學院袍綁於腰際,袖口扎緊,小腿帶繫好,木棍拿著。”

    我們聽著指示照做,大家熟練的綁好,只有我一頭霧水的跟著湯姆的樣子照做,這種樣子好像是農夫下田時才會有的打扮啊?!

    “現在,跟我去跑步!”彼得老師往外走去。

    “書本怎麼辦?”詹姆斯在彼得老師踏出教室前趕緊舉起粗壯的手發問。

    “丟、掉。”彼得老師語出驚人。

    萬日始於光明,曜日從不偷懶的每天升起,就算颳風下雨它也照樣爬起,如此堅持的毅力便是我們要學習的對象,要跟曜日一樣勤奮,它沒有休息,我們便不能偷懶。

    彼得老師帶大家做暖身時,不斷強調持續努力的重要性,還不時指著身後的曜日做為借鏡,要我們向它看齊。

    這樣說來,便是沒有任何一天可以休息…

    大家苦著臉聽老師指示繞學院一圈是從教學大樓前面跑到藏書樓,然後繞到演武場,經過施術場,跑到宿舍大樓再回來教學大樓,這樣算一圈。

    在彼得老師講解的同時,已經有兩個騎士班級的學長姐帶隊跑了出去,彼得老師先走過去跟另外一班的導師商量一下後,另外一班也迅速帶隊出發,接著便是我們了。

    於是,一大早分完班,我們騎士班的新生們就開始頂著太陽,繞著學院慢跑,大家都緊緊跟著彼得老師的腳步,一邊跑一邊聽著彼得老師的呼喊聲,調整呼吸的節奏。

    “吐…吸…吸…吐…”彼得老師一邊跑一邊喊。

    我看著左右兩旁的同學配合的很好,但我卻只能大口大口喘氣,什麼“吐吸吸吐”,完全沒用!

    曜日曬得我渾身發燙,汗水直瀉而下,我喘著氣,勉強跟著大家,原本從中間的位置,迅速來到後段,不斷有人超越我往前跑。而我只能茫然的喘著氣,用力抬起腳,吃力的追趕。

    有位學者說過:”痛苦會過去,美好會留下。”

    但我現在的痛苦根本過不去啊!

    氣息越來越喘,視線越來越模糊,胸口隱隱作痛,腹部更是痛到心酸,我的肋骨又沒有斷掉,怎麼會痛成這樣?!

    “一步兩步,三步四步,調整呼吸,跟上節奏。”彼得老師在隊伍旁邊喊著。

    他是怎麼能夠邊跑邊喊的啊?!

    “後面的跟上!不要偷懶!”彼得老師好像在看我…

    有點暈眩,我用力握拳,指甲刺入手掌中,讓精神稍微提起一點,勉力跟上大家的腳步,堅持嗎?放心,我會盡全力去堅持的…

    哪怕是痛不欲生,我也會咬牙挺住。

    好不容易在跑完第三圈後,開始有人落隊,而第一個落隊的人,就是我。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停下來的,只大概知道我已經快沒有意識了。

    上氣不接下氣,汗流浹背,眼冒金星,就差口吐白沫往路旁嘔吐而已,我從來不曉得跑步是件這麼累人的事情,看著眾人離我越來越遠,我咬緊牙,再次抬起腿,慢慢往前跑。

    汗水滴落,腹痛如絞,頭暈目眩。

    隊伍已經遠去,他們的呼喊聲越來越小,這是夢魘,沒有睡著的惡夢,我在沒有盡頭的追趕中步步荊棘,撞得滿身傷痕。

    第二個落隊的人是個棕髮的女生,我一邊大口喘氣一邊看著她,我知道自己的體力很差,但我不懂為什麼會這麼差這麼多,那個女生是在第五圈才落隊的,看著她眼中的同情,我只能再次艱難的扯動痠痛的大腿往前邁進。

    彼得老師總共帶大家跑學院七圈,而我在拖著快抽筋的小腿極慢跑進第五圈的途中,直接昏倒。

    帶隊跑完的彼得老師把我抱到樹蔭下,然後請學院的祭司過來後,便繼續帶著眾人做緩和伸展。

      ☆

    我在樹下醒來,回想起自己昏倒前的最後片刻…

    喘氣聲夾雜著口號聲乎近乎遠,傳到耳裡卻變成模糊的步伐聲,兩側的燈光好像被人關了起來,視野中只剩下前方沒有焦距的一群人影。

    人影變成黑影,黑影變成圓點,我還在奇怪著聲音怎麼突然全都不見時,畫面便瞬間全黑…

    鳥語喳喳,日光透過綠葉形成一顆顆圓圈的光點,重疊在我附近的樹蔭下,偶有涼風徐來,繞過我的亂髮,拉起我的衣角,是個慵懶的夏日午後。

    我轉頭看到坐在一旁草地上的祭司,他有著深刻的魚尾紋,關切的雙眼看著我的額頭,然後用他的手背量了量我的體溫。

    “好了。”他溫和的說。

    “我怎麼會在這裡?”我迷茫的問。

    “孩子,你跑步跑到昏倒了,彼得老師把你抱到樹下,然後請我來幫你治療。”溫文的祭司比假裝文雅的格蘭老師還要平易近人。

    “那現在騎士班?”我焦急的問,順勢想要坐起來。

    “安啦…現在是午餐時間。”咦?!我把頭轉向另外一邊,竟然是湯姆和詹姆斯笑嘻嘻的坐在一旁。

    不管湯姆如薄荷般淺綠的大眼,還是詹姆斯像蘋果綠的雙眼,裡面滿滿的都是關心,只是掛在嘴上的笑容掩飾了這點。

    “呵呵,沒有什麼大礙了,多休息。”祭司起身,準備離開時說道:“願光明常伴左右,以增歡笑。”

    我趕緊跟祭司道謝,後者點頭微笑便自行離去,彷彿這點小事情不用放在心上,他客氣的笑容讓我有點懊惱,我怎麼會跑到昏倒呢?

    我在詹姆斯和湯姆的攙扶下起身,站定後我便不需要他們的幫忙了。

    “我還能走。”我低著頭說。

    “沒關係啦…”詹姆斯笑著回答。

    “不,讓我自己走。”我堅持。

    “好。”湯姆突然間講話變得簡潔有力。

    “湯姆…”詹姆斯不解的說。

    “不要小看劉份啊…”湯姆又恢復滔滔不絕的本性:“在祭司他的光輝之下,光明籠罩,身體健康,疼痛消失,不管多麼糟糕的事情,都能變成美好的回憶,在燦爛的友誼之下,我們的幫助也會讓他…”

    “拜託,你再說下去我又要頭痛了…”我摀著頭說。

    “哈哈哈…”

    我們的笑聲振起樹上的鳥群,他們氣沖沖的飛起,就像在抱怨這麼熱的天還要牠們飛離樹蔭下的“呱呱”大叫。

    我和兩位室友往餐廳前進,沿途倒是吸引不少目光,而望向我的佔絕大多數,怎麼,我臉上有錢嗎?

    我們在宿舍大樓的樓梯口和歐藍迪爾匯合,經過我們的學生有個還忍不住偷笑出來。

    “怎麼了?”歐藍迪爾看著偷笑的學長走過後,好奇的問。

    “沒什麼…”湯姆隨便應付著。

    “那不是昏倒的…”有個走上樓梯的學長小聲的跟旁邊的同伴說道。

    我很想跟他們說,這種音量,我聽得到!

    看來才一個上午,似乎全學院的人都知道這個史無前例,跑步跑到暈倒的傳奇,我忍受的這種奇異的眼光,準備進入餐廳,好險之前也不是沒有被大家盯著看過。

    不過,一進餐廳變造成鴉雀無聲的奇景,倒是第一次…

    鬱悶的跟室友們坐在地下餐廳,歐藍迪爾滿臉關心的看著我,湯姆一邊拍著我的背一邊安慰說:“沒關係,沒關係…”我看著不遠的柯巴爾那桌,他毫無顧忌的指著我,然後那桌爆出歡娛的大笑聲。

    “不要理他們,你先天體質比較瘦弱,可以慢慢努力嘛。”詹姆斯坐在對面也出言安慰。

    “你們跑完步之後在做什麼?”我有氣無力的問。

    “老師對我們做了很多測驗,像是我們的力量有多大、速度有多快等等。”湯姆輕聲回答。

    “那我呢?”我昏倒了怎麼辦?

    “呃…老師他說…呃…”難得湯姆也會吞吞吐吐,我叫他快點說後,他才不情願的說完:“他已經把你納入轉班的建議名單裡面了。”

    “他怎麼可以這樣?!”我捶了一下桌子。

    “呃…他還說如果你現在不想轉的話…”湯姆欲言又止。

    “怎樣,怎樣?”我著急的問。

    “…還有四個瓣花可以慢慢選擇轉班。”

    我瞪大雙眼,彼得老師真的跟父親很像,總是不停的貶低我,措我的銳氣,打壓的我意志,但我不會服輸的,我轉頭問歐藍迪爾:“那你們法師班早上都在做什麼?”

    “也沒什麼啦…就…就看《四元素論初探》第一章。”歐藍迪爾不好意思的回答,這…難道我真的選錯班了嗎?!

    “不過我們法師班也是要練體能啦,保羅老師說後天開始,我們也會繞著學院跑步…”歐藍迪爾連忙安慰我,我才稍稍平衡一點,然後他接著說:“老師好像是說跑兩圈吧!”

     噢!光明在上?!我真的選擇錯了嗎?

    我脫力的趴在餐桌上,仔細想想,我從小到大好像都沒有選擇的餘地,不管父親的要求,格蘭老師的期許,還是與桑莫的決鬥,再不然就是完全不懂的梅林體系,一步一步,我都走向騎士的成長之路,難道是注定的?!

      ☆

    本來每天的中午時光,我都會看點書,或是冥想。在夏日炎炎的宿舍大樓裡,難得有一陣清涼的氣流環繞,再加上我都會偷偷用風元素吹拂一下房間,讓我這個從沒有體驗過南方夏日風情的北方小子,能夠好過一點。

    但也僅是一點而已。

    夏日最怕的就是午後陣雨要下不下的尷尬膠著,下雨前的空氣潮濕又悶熱,就算整個人動也不動,還是會有汗水一滴滴凝結在皮膚上,濕濕黏黏的,很不舒服。

    因此我中午的小憩時間通常都無法入睡,只能一邊看書一邊祈禱趕快下雨,好讓溫度涼快一點。

    但今天中午我一反常態,跟大家在寢室一起裡呼呼大睡,不知到是這幾晚沒睡好,還是早上跑步太累的關係,總之這是我累到不醒人事的第一次熟睡,睡到鐘響三聲我們才趕忙起床去教室及合。

    下午,彼得老師進教室時,眼光不善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再度帶領全班從教室走到中庭。

    教學大樓是個“回”字型建築,右半部是騎士班的地盤,左半部是法師班,雖然沒有明顯的分隔線,但是大樓前後中間連接一到三層的折疊式樓梯變成了最好的區分線。

    不過,還是有個耐人尋味的地方,那就是正中央的中庭。

    中庭的中央是個圓型的噴水池,池裡有許多白色和粉色的荷花做著君子之爭,烏龜們慵懶的曬著曜日不想當裁判,只有紅白交錯的鯉魚群在殘葉下替支持的一方多跳幾支旋舞。

    水池的中央有米白色的五位法師雕像,一位雙手中有團小火焰,一位蹲身單手撥弄水池,另一手牽著雙腳離地的漂浮法師,還有一位雙手成環抱之勢,腳下卻異常壟起,最後一位比較特別。

    他背對其他四位法師,一腳往水池裡踏,右手高舉掌心朝下,左手握拳負在身後,就像是要把噴水池整個拉起來一樣。

    如果說中庭裡只有這個噴水池的話,那法師班級肯定會說這裡是數於他們的地盤,但偏偏水池外,中庭的四個角落還立著四位騎士,東北角的騎士手持長劍,腳踩鬃獅,西北角的騎士雙手用闊劍斬落熊首,東南角的劍齒貓被騎士用兩把砍刀切斷,西南角的騎士高舉巨鎚,四周則是倒地的尖嘴狗。

    除了噴水池和雕像以外,中庭是個不小的廣場,周邊栽滿花圃,地板用紅磚鋪成,還有五顆山楂樹環繞,樹下是柔軟的草坪,很適合躺下來野餐。

    如此優美的環境,必然是兩班必爭之地,除了上課時間以外,想要到這裡都得決鬥一番方能踏入。

    我們在彼得老師的帶領下,有幸踏入這個新生絕不可能走進的“禁地”,看著精美的雕像和剛落完花的山楂樹,有種心醉的感覺。

    可惜的是老師直接帶我們穿過中庭,來到教學大樓的後方…

    我們在教學大樓後面繼續接受彼得老師的測驗,這比鑑論測驗困難多了,像是爆發力的測試,讓我們進行一百尺的短跑,當然,我跑得最慢;敏捷度測試,讓我們閃躲老師丟的木棍,我鼻青臉腫的沒一次躲掉過。

    還有長跑的耐力測驗,早上跑完學院我根本沒有力氣再跑,只跑了一圈我就受不了,當然也是班上最弱的成績,其他女生至少也都跑了兩圈半,我當下有種再次昏倒的傾向;跳躍力測驗,不管是立定跳、跳高、跳遠,我都是最後一名。

    總之,結束一整天的測驗,騎士班的三十一名新生中,我這個假冒鑑論紅星其實是橙月的劉份,是班上的吊車尾,而且是連其他人車尾燈都看不到的那種吊車尾,途中彼得老師更多次擺頭用下巴對我示意著法師班教室的方向。

    雖然我很想一拳把他的下巴給打爆,可是我連拿晚餐刀叉的力氣都沒有了,更何況是揮拳,我只能拖著疲憊的身軀跟大家一起去隔壁花羅鎮上的公共澡堂泡個熱水澡,洗去一整天的疲勞與痠痛。
cliff218040627 發表於 2014-1-11 21:32
第八章  差距

    “啊……”“啊……”

    “怎麼了!”“啊?!”

    隔天一早,我被湯姆的哀嚎聲給驚醒!

    然後是詹姆斯的慘叫,我和歐藍迪爾連忙跳下床,我看著上鋪的湯姆,歐藍迪爾則關切著他下鋪的詹姆斯,只見他們一抬手一轉身都會發出“嘶嘶”的抽蓄搐聲。

    “歐爺…”詹姆斯對望著他的歐藍迪爾叫道。

    歐藍迪爾身為二爵子的事情,在我大嘴巴下意外曝光後,大夥兒便給他取了這個綽號,簡單又好記。

    詹姆斯對歐爺擺擺手痛苦的說:“沒什麼,只是肌肉痠痛,以前我第一次幫老爸運貨的隔天也是這樣,過幾天就好了…”

    “對啊,我第一次務農後也是這樣,只是我好久沒有這麼痠痛過了…”湯姆點頭接著說:“肯定是昨天太操了…咦…劉份,你沒事嗎?”湯姆驚訝的問我。

    我趕緊揮揮手,扭扭腰,但竟然一點都不痠痛,這是怎麼回事?!不只是我,其他三人也都納悶的看著我,並漸漸用懷疑的眼光望著我,詹姆斯率先發問:“你昨天有用全力測驗嗎?”

    “當然!”我理直氣壯的回答,並接著澄清:“我為什麼要故意放水淪為全班倒數第一?!”

    “也對。”他們三個點點頭,開始討論這種不會痠痛的肌肉是怎麼回事,我則不耐煩的說:“走啦,吃早餐。”

    雖然我也覺得很奇怪,不過這種不會痠痛的肌肉,多少可以減輕我在騎士班上的心靈痛苦。

      ☆

    來學院一陣子後,便逐漸熟悉這裡的步調,晨鐘三響要進教室,早上有兩堂課,上完後吃個難以下咽的午餐,接下來是中午小憩時光。同樣等午鐘三響後要進到教室,下午還有兩堂課,結束後就是自由時間,一直要到晚鐘三響才會熄燈。

    至於鐘聲是從哪裡傳來的呢?

    是花羅鎮旁的教堂。

    起初我們也不知道教堂在哪裡,是大家爬上宿舍大樓最高的第五層後,才看到遠方有個白色的尖塔,尖塔旁都是一顆顆綠蓋頭的大樹,遮蔽了絕大部分的教堂身影,不過還是可以稍微看到一些彩繪玻璃。

    離教會左方一小段距離,有塊沒有樹林的地方,便是花羅鎮,花羅鎮的建築物都不高,所以我們很難看到他們的住宅。不過酒吧的招牌和民宿的旗幟倒是能窺見一二。

    分班後的第一天早上,第一堂課,彼得老師不顧眾人肌肉痠痛,帶著大家跑學院七圈。雖然我的肌肉不會痠痛,但在跑到第三圈後依然是第一個落隊的,跑跑停停,痛苦的慢慢跑完五圈後,大家已經跑完七圈在做伸展了。

    不是我不想跑起來,而是我根本做不到!

   有過昏倒經驗的我,每次在意識逐漸模糊之際,都會狠狠咬破舌尖,讓自己瞬間清醒,然後強迫自己停下來用走的,如果再跑下去,肯定又會鬧笑話,不只是同學們的嘲笑,還有彼得老師的嫌棄,最後應該又要勞煩花羅鎮的教堂祭司來幫我治癒。

    如此種種麻煩的後果,讓我寧可咬斷舌頭也不想再度倒下,儘管學生袍下的內衣早已浸濕,小腿的細繩勒出紅印,我仍走著。

    口乾舌燥的我用學生袍的衣袖擦去滿臉的汗水,每走一步都會扯痛像是裂開的雙腿,我的表情也因為疼痛而扭曲著。

    但我還是倔強的走著。

    我全身熱氣四溢的走回隊伍裡。

    沒有做伸展操,也不需要收操。

    不去看彼得老師的雙眼,像我這樣一步一步的慢慢跑完,或者說是,走完七圈,是絕對不會得到什麼讚賞的眼光的。

    我回到隊伍後,彼得老師便帶大家進到教室裡,先是讓大家往教室的兩邊站好後,他清清喉嚨開始說:“各位,我知道你們的全身上下都很痠痛…但是,會痠痛代表你的肌肉有受到訓練,而等你們不再痠痛後,你便會發覺,不管是力氣、爆發力、肌耐力等,都會有大幅的成長…”

    本來我還沒有從慢跑的恍惚狀態中恢復過來,一切行動幾乎都是靠著湯姆和詹姆斯的牽引才迷茫的走進教室站好。但當我逐漸恢復聽力和運轉起打結的腦袋後,便聽到不可思議的消息…

    我的嘴巴緩緩張成圓圈,如果會痠痛才代表肌肉在成長,那我都不會痠痛怎麼辦?!

    “今天,我們做緩和運動一天,讓各位小小的手臂可以得到恢復後,明天,才是訓練的開始。”彼得老師枯瘦的臉頰露出邪惡的笑容,彷彿要把我們都操到看不見光明的樣子。

    雖然我很想舉手問老師說,不會痠痛是怎麼回事,但彼得老師的眼神實在太過恐怖,只好無奈的打消這個念頭,看來真的只能擁抱光明了…

      ☆

    晚鐘第一響,下午最後一堂課結束後,我們三個人又準備到地下餐廳報到,如果不是我身上只有一文錢,我肯定會去花羅鎮的餐館買晚餐來吃,就跟其他往門口走同學一樣。

    “湯姆,不一起去吃嗎?”跟我們同班的溫特斯攬著羅素,然後用大拇指比著門口問道。

    溫特斯和羅素還有泰迪都在我們隔壁寢,也就是和卡爾同寢的『一之十七』寢室,溫特斯和羅素跟我們同班,而泰迪和卡爾則是法師班。

    卡爾雖然在法師班,但他是少數幾個遠離科巴爾的學生之一,自從我報到時和他互通性名後,有時在學院裡碰到面便會小聊幾句。

    溫特斯和羅素都是班上體能比較好的學生,他們和湯姆走得比較近,至於泰迪的話,我們就只是碰面只會跟他點點頭當做打招呼而已。

    “不了,我跟室友們去地下餐廳吃免錢的。”湯姆笑著說。

    “好吧,那再見。”“再見。”溫特斯和羅素肩攬著肩搖搖晃晃的走出柵門。

    我們三人一邊踩著碎石道往宿舍大樓走,一邊放鬆的聊天,但主要是他們兩位在說,我負責聽。

    “你們不會想出去吃嗎?”詹姆斯看著他們的背影突然問道。

    “我說詹姆斯啊…這你就不懂了…”

    “啊…我…”詹姆斯連我什麼不懂都還沒問出口,湯姆就繼續說了下去。

    “地下餐廳是我們躍馬學院最…最最耀眼的地方,他無條件提供我們的三餐,而且又無比美味…”聽到這邊我暗自翻了白眼,“…外面的餐館看起來雖然好吃,但那是『看起來』,看起來而已!事實上…”

    “好好,夠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詹姆斯受不了的搖手。

    “呵呵,你不知道,我根本還沒有說到重點…”我和詹姆斯對望一眼,講這麼多還沒有說到重點啊?!

    “…最重要的地方在於,地下餐廳有著我們躍馬的精神…”

    “嗨!歐爺!”詹姆斯直接朝歐藍迪爾揮手,沒有理會湯姆的長篇大論。

    “嗨!”歐爺一個人在樓梯口等我們,遠看有點像是小女生。

    “唉唉…躍馬的精神就是…”湯姆朝著詹姆斯的耳旁唸道。

    “走吧,下去了。”我對歐爺和詹姆斯說。

    “嗯嗯…”兩人迅速點頭下樓,留下湯姆錯愕的跟在後面。

    湯姆在我們身後嚷嚷著。

    “免費啊!重點是免錢的啊!”

      ☆

    就這樣走一步算一步的過了一個多月,每天早上跑步的圈數從七圈到十圈,大家的體能確實逐漸增強,噢,不包括我,我還是可憐的跑完三圈多一點就上氣接不到下氣,痛苦的健走完十圈才跟著去上課。

    我們的訓練除了跑步,還有仰臥和伏撐,那是在練腹部和手臂的肌肉,光明才曉得是誰發明這種姿勢的,總之我這兩項都做不到二十下就癱倒在一旁了,而其他人則是從二十下逐漸增加到四十、五十。

    目前班上成績最好的是湯姆這個傢伙,每次跑步他總是跑在第一個,仰臥和伏撐已經達到六十下,大家的肌肉痠痛漸漸消失,力氣逐漸增加的同時,只有我在原地打轉,我很納悶,非常非常鬱悶…

    就連小胖子詹姆斯都比我強,這是向來高高在上的我完全無法適應的狀況,歷史地理的學識在這裡沒有用處,識文書寫的能力根本用不到,貴族禮節在全班沒半個貴族之子的情況下,更是垃圾。

    “再多做一下吧!”詹姆斯對倒在地上的我說。

    “好。”我已經沒有力氣,但還是硬撐著身體,做好預備姿勢,然後雙手微彎,身體離地面越來越近,近到快要碰地,我抬起下顎,咬牙,出力!

    “砰…”再度落地。

    我的雙手已經麻痺了,不是被東西壓到太久而產生的麻痺狀態,而是力氣耗盡的顫抖式麻痺,彷彿兩手臂已經不屬於我,我連移動他們的權力都沒有。

    就只會給我抖啊抖的…

    “劉份?”詹姆斯關心的叫我,但我只關心我的兩臂膀。

    抖沒完的啊?!

    “劉份…”詹姆斯又叫了一次:“下課了。”

    “喔。”

    “要幫你嗎?”詹姆斯看著我抽搐的雙手問道。

    “不用。”“真的?”“真的。”

    我搖搖頭,肩膀抵地,用臉蹭地,極其辛苦的再用額頭撐著,雙腿漸漸彎曲,屁股抬高,往前一踩。

    很好,我還是站不起來…

    “詹姆斯大哥,我錯了,勞煩您拉我一把…”

    如果你雙手毀了,趴在地上,想要站起來的話,那可以先翻個身,仰躺在地,然後腹部使力,仰臥起身。

    假使,不巧的是腹肌也廢了,使不上力,那還可以翻側身,不管是往左側或往右側都可以,接著學蝦子弓起身體,然後把雙腿疊起,以頭為支撐點,雙膝轉與地面垂直,一樣可以藉由雙腳的力量勉強起身。

    不幸的是,你雙腳也殘了的話…

    每天第一堂課下課,我可以用仰臥起身。

    中午下課時,我可以學蝦子艱難的起身去吃午餐。

    而當我們結束一整天四堂課的訓練後,我都會努力學習如何不藉用四肢和腹部的力量起身,經過我豐富的經驗累積下來,不管是學爬蟲蠕動,還是用臉和地面親密接觸,我都可以肯定的說,如果你連雙腳也殘了的話…

    那就甭翻了!!

    你起不來的…

      ☆

    仲夏開學一個月後,我們分班;季夏分班一個月後,我們所流下的汗水大概可以淹沒整個教室。

    大量的流汗,便須要補充大量的清水,每天上課前都有值日的同學去餐廳打水到教室後面的水缸裡,中午的時候看情況會再去打第二次。

    沒有意外的話,四堂課下來我們全班需要喝掉兩大缸的清水,不過喝下肚的水馬上又會變成汗,一滴一滴的全都奉獻給了地板。

    而每當我的汗水滑過臉龐,我都會懷疑是不是自己不小心掉淚,看著別人每天成長的背影,我只能咬著出血的下唇,痛苦的追趕。除此之外,眾人的安慰也漸漸消失,看我的眼神也從最初的敬佩轉為同情。

    我是班上唯一一位不用值日的學生,但也是最後一位和值日一起出教室的學生,四堂課結束後,值日的同學會留下來洗水缸和拖地板,把一整天的汗臭味給沖掉。

    值日只有排一位,不過每天留下來打掃教室的卻都不只一個同學,這就要看那位值日的人緣好不好了。

    但不管他們的人緣好不好,我都會妨礙他們的打掃。

    因為我無法起身…

      ☆

    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一直死撐著不轉班,不管是別人看我的目光從白痴到天才,再從敬佩到憐憫,若說我都不在乎,是騙人的…

    也只有到每晚就寢,我躺在床上轉身面對寢室牆壁時,看著白牆的裂縫,腦袋一片空白,然後再看著自己的雙手掌發呆,我才會驚覺,原來自己這麼的脆弱。

    梅林體系我無法學,騎士班的體能訓練我跟不上半點,那我還剩下什麼?我還有什麼?我就這麼差勁嗎?

    湯姆總是長舌的安慰我,不斷的給我鼓勵和打氣,他寧願少跟班上幾位體力優秀的同學聊天,也想多給我一些信心。

    “我知道你可以的!”

    這是他最常跟我說的一句話。

    湯姆有時候會突然變得很嚴肅,然後說出簡潔有力的句子,因此你可以很清楚的分辨,什麼時候他在開玩笑,什麼時候他是認真的替你著想。

      ☆

    歐爺雖然內向,但他總是支支吾吾的想對我說聲加油,儘管他的鼓勵方式有點異於常人。

    “我們法師班跑學院兩圈都快抽筋了…”

    “嗯嗯。”我點點頭。

    歐爺和我是『一之十八』寢裡最常使用書桌看書的兩位,他隔著詹姆斯的空桌對我說:“任心翔也是…也是不屈不撓。”

    “我知道,但他是虛構的。”我翻著藏書樓借來的書籍回應。

    “劉份…””嗯?”

    “任心翔是…真的,你也是。”

    “嗯…”我稍微偏頭,歐爺在講什麼?

      ☆

    詹姆斯則是不斷的拍著我的肩,他不曾用同情的眼光看過我,也沒有勸過我去轉班,只是他常常露出擔心的表情,讓我有點無法招架…

    “真的不用幫忙?”” 是的。”大家走出教室,剩下我在跟地板對抗。

    我總以為詹姆斯在報到那一天抖著粗壯的手臂對我說“想保護我”,只是開個玩笑,沒想到他竟然是認真的。

    “劉份,你還是起不來嗎?”“快了…”值日皺著眉問我,看到我怎麼翻滾都起不來時,他們便不會催我,只是同情的看著我。

    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嘿!你們走吧,剩的交給我們。”“真的?”“對啦…”是詹姆斯去而復返的聲音。

    詹姆斯和湯姆替換下值日,然後在我身旁躺了下來…

    我驚訝的看著他們溫暖的笑容,喉嚨竟然有種被卡住的感覺。

    “沒想到地板還頗涼快的…”湯姆感慨。

      ☆

    每天的騎士班訓練是早上兩節課鍛練腹部和手臂,中午吃完飯後,下午兩節課訓練爆發力和敏捷力,最後再進行長跑的肌耐力,訓練完大家會吃個飯,然後去公共澡堂泡個澡,晚上則是自由時間。

    詹姆斯每天晚上努力的訓練腹部,跟他圓滾滾的肚子奮戰,歐爺則是躺在床上看書,一邊唸唸有詞的說著四大元素、精靈、契約什麼的,湯姆總是最晚回寢室的人,每次回來都是倒頭就睡,當然,睡前他不忘廢話幾句。

    而我呢?

    我還能做什麼?

    我猛然抓起被單抹掉眼角的淚痕,坐起身,屈膝盤腿,雙手自然下垂,雙眼微闔,開始冥想。我不想認輸,一點都不想,如果我無法增加力量或是速度,那我也要把腦袋塞滿一座城堡般的元素之力!

    一有時間我就冥想,雖然白天的操課總是讓我在進入冥想前就先進入夢鄉,但整個秋季下來,我還是將原來的元素存量提高到二十分之一為一個單位,成長了整整一倍。

    但這個進步沒有人會知道,彼得老師只知道我的成績比起倒數第二名還要弱上兩倍,同學只知道有我在就沒有人會是最後一名,就連科巴爾對我也不再感到興趣,把我當成空氣般的存在。

    騎士班的同學都是平民出身,他們比較純樸,所以不太會嘲笑我,反而是法師班的一堆二爵子,整天拿我當笑話看。當初全部新生五十六個人,只有三個鑑論發出紅星之光的天才,分別是柯巴爾、一位金髮女孩和我。

    如今前兩位在法師班名列第一和第二,而我則是騎士班的第一,不過是倒著數,這成為他們茶餘飯後的笑料和討好科巴爾的阿諛。每次聽到這些言論,詹姆斯和湯姆都想衝上去找他們理論,不過巨大的階級差距總讓他們裹足。

    好在我早就練就一身忍耐的功夫,從小就被格蘭老師教大的我,有著不服輸的個性,這也是彼得老師要我不要太驕傲的原因,在他看來,我死撐著不轉班就是不願低下驕傲的頭顱。

    他說的一點都沒錯,雖然我沉默寡言,表現的毫不在乎,但骨子裡,我有著亞諾曼家的血統,再苦也要挺過去的傲氣。

    所以,在進入冬季後,我與彼得老師不可避免的爆發了一場衝突。

    不知道是他看著全班等我慢吞吞的跑完十圈才能進教室,覺得很不耐煩,還是整整分班完後四個多月以來已經把他的耐性磨光。總之,一進教室,他就當著大家的面問我:“你什麼時候要轉班?”

    所有人都停下手邊的訓練,緊張的看著高瘦的彼得老師和剛進教室的我,頓時教室裡安靜得不像話,然後我聽到自己禮貌的回答:“老師,我不轉班。”

    “你是我教過有史以來最差勁的學生。”彼得老師毫不客氣的批評,不過這點程度比起父親還差得遠。

    “我會加倍努力爭取成績的進步。”我依然禮貌。

    “你根本就不是當騎士的料!”彼得老師的分貝提高,分貝是我在藏書樓裡一本《你不知道的身體結構》中學到的。

    “起點高不見得終點就高。”這是雷諾大陸的流行語。

    “你的起點等於終點!”彼得老師指著我的鼻子大吼。

    “但我仍有進步,從起初只能跑三圈…”我還沒說完,彼得老師就接著罵:” 明明頂著紅星,精神力必然不差,為什麼不轉去法師班?你是豬嗎?腦筋是死的嗎?還是你父母沒教過你…”

    很不幸的,彼得老師踩到了我的底線,我抬起頭,瞪大雙眼,打斷老師的話:” 你沒有資格說我的父母!”

    “哼,雖然我穿著教師袍,但脫掉後也是個三星的紅鎧騎士,在外頭若不是騎士隊長也是冒險隊長,難道沒有資格評論一個管家嗎?”彼得老師不屑的說。

    管家?噢,我現在是管家之子,我生氣的說:“騎士隊長很了不起嗎?你知道亞諾曼的管家…”雖然講到管家只會讓我想到卡特曼爺爺,但他和藹的笑容和寵愛我的姿態我也不容別人詆毀。

    “管家不就是貴族養的一條狗!”彼得老師怒斥,我的理智瞬間崩盤。

    我怒吼的朝彼得老師猛衝過去,想給他的下巴轟上一拳,但我沒想到竟然連彼得老師出拳的姿勢都沒有看到,他的拳頭就已經出現在眼前,接著視線一黑,下一刻我人在空中往後飛,再下一刻我便落地…

    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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