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不平
從一大早開始,居民們便喧鬧無比,甚至比昨晚還要瘋狂,整村掛滿紅白的彩帶和野花環,接著眾人敲鑼打鼓的從隔壁村把新娘迎接到圓頂大草棚下,一路上嬉鬧聲和喝采聲此起彼落,好不熱鬧!
一人兼任三個村落的老祭司,步履蹣跚的站在新郎和新娘面前祝辭,新婚的兩人都穿著全新的長套衫,新娘的套衫外還穿了一件白色長裙,手環和頭上都帶著花圈,而新郎的面色就比較痛苦一些,想必昨晚喝太多酒的後果…
不過看著他大大的笑容,絲毫不減新婚的帶來的幸福,眾人喜悅的祝福也化成花瓣,不斷灑向溫馨的兩人。
老祭司終於唸完祝辭,於是新郎便在眾人的鼓動下,開心的擁吻新娘。
“噠噠噠…”
充滿南方風情的音樂開始熱情的辦奏,皮鼓和沙鈴的節奏響起,群眾們不約而同的開始隨著拍子搖擺…
“噠噠噠…”似乎是馬蹄聲。
最外圍的居民發出第一聲驚嘆聲,而那聲驚嘆,就如同漣漪般,迅速擴散到整個婚禮的中心。
樂隊被無情的中斷,馬蹄聲也逐漸增大。
我們不解的回頭觀望,然後不安與躁動的氣氛便悄悄蔓延開來…
踏入村落的,是一隊騎士。
如果真的要我形容,那應該算是半隊騎士。一隊完整的騎士,是由一位隊長帶領九位騎士所組成,而眼前踏入村落的半隊騎士並非人數不足十人,而是他們只有五位騎士擁有坐騎。
兩位騎士用雙腳走在前頭,隨後是一位騎著白馬的隊長,隊長領著身後四位騎著馬匹、成方形前進的騎士,後方還有三位騎士走在最後。
坐騎不夠就算了,所有騎士中只有隊長穿著胸甲和護臂、護腕,而其他九位都只有穿著胸甲而已,其餘部位都只穿著褐色的皮甲…
這絕對稱不上是一隊騎士,說是半隊都有些勉強。
但便是這個讓我想笑的騎士們,唐突的破壞了婚禮上歡樂的氣氛。
外圍的居民畏懼的自動往兩旁讓開,而騎士們便傲然的走進了圓頂草棚,這段路程中沒有人發出任何聲響,就連低聲的議論都沒有。
“好日子啊!”長老露出笑容道:“尊貴的大人啊!”
為首的隊長看都沒有看村長,他環視眾人一眼,最後落在新娘的臉上,接著掏出懷裡的牛皮紙,攤開來朗讀:“博哲男爵的領地有三個村落、一間馬廄、一間酒吧以及與波芬男爵、費拉岡男爵、詹吉男爵、登納丹男爵相鄰的界線範圍內的所有一切土地。”
我張著嘴看這位藐視眾人的隊長慎重的宣佈,而居民們也都一副理所當然的臣服姿態,最荒唐的是,這位隊長不過是個白鎧!
我們一行人的包裹和行禮都在居民的草屋裡,格納此時也沒有戴著頭盔和裝備,否則讓他知道有紅鎧的存在,不知道會不會讓隊長稍微看我們一眼?!
“博哲男爵在其領地內享有自主權,從徵稅到勞役、財產和遷徙…”隊長繼續唸道:“…居住和言論出版、供奉到初夜權。”
隊長唸完一長串男爵享有的權力後,便把牛皮紙收起,隨即對前面的步騎說:“帶走。”
我還沒弄清楚發生什麼事的時候,村長就單膝跪下道:“尊貴的大人啊!婚禮還沒有結束,可否等婚禮結束,再讓我們把新娘…”
“哼!”隊長還是沒有用正眼看村長,他嫌惡的看著底下的人群道:“你們這群蠢豬!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想什麼!拖延婚禮好讓他們先行房?”
隊長嘲諷的搖搖頭,惡聲道:“帶走!從這裡到主上的領地還要走一天的路!我可沒有時間。”
慌亂的義憤聲和驚恐的嘶鳴,低沉沙啞的咬牙和臉冒青筋的屈辱,最後全部匯流成新娘的一聲尖叫和響亮的耳光聲!
“搞什…”我想挺身而出,但還沒說完就被某人用力扯住胳膊!
“放…”我詫異的回頭看是誰拉住我,等我發現是艾布納後,便轉為憤怒的表情看著他,怒聲道:“為什麼?”
艾布納堅決的搖搖頭,雙眼裡只有懇求似的說:“少主千萬不要衝動。”
我深吸一口氣,一把扯回自己的胳膊,然後擠開紛亂的人群,大步朝村長走去,村長還是維持著跪姿,我著急的蹲下發問。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讓客人看笑話了…”村長苦笑說:“就如同大人說的那樣,我們想拖延婚禮讓新人可以先行…”
“我不是問這個!”我粗魯的打斷村長的話,急忙道:“那個初夜權是怎麼一回事?!”
“啊…”村長不解的看著我說:“那是領主享有的權力之一啊…”
“狗屁!”我失控的大吼道:“初夜權早就被聖明的第二任國王陛下,凱魯斯一世給廢除了!已經廢除幾百瓣花的陋規,哪裡來的混帳男爵可以實行?!”
村長驚訝的無法言語,我則快步走到新郎面前,看著他通紅的雙眼道:“阿爾你是領主的子民,你不能亂來,但…我可以!”我搭著他的雙肩道:“如果你信得過我,就不要衝動,這件事交給我,我幫你把新娘搶回來!”
“遠來的客人…”阿爾咬牙道:“老婆是靠自己的老公來保護的。”說完他便轉身快步跑回草屋,我非常清楚他貿然去找騎士的下場,因此我也快跑到我們馬匹安置的草屋後方。
就在其他人把物資都掛上馬匹,準備翻身上馬時,艾布納再次擋在我面前…
我強忍著一拳揍飛他的衝動,粗聲問:“怎麼?”
“少主想怎麼做?”艾布納喘著氣問,他剛剛也是跟著我飛奔過來。
“還用問?當然是把新娘搶回來啊!”
“然後呢?等我們去第六軍團後,讓博哲男爵回頭來對他們嚴厲的報復?”
“吼…”我焦急的大腦有了片刻的清明,但隨即被遠方傳來的女子驚叫聲給淹沒,我煩斥:“我們搶了新娘後,直接去找博哲對質!”
“同樣的…”艾布納搖頭道:“等我們離開後,博哲男爵還是可以在領地為所欲為。”
“那你說怎麼辦?”我怒聲問。
“直接去找伯爵。”艾布納看向一旁的黑鷹說:“伯爵才是地方上擁有實權的人物。”
“那我們就去找伯爵。”我不顧一切的道。
黑鷹翻開地圖後說:“圖克伯爵的領地離我們有十五天左右的距離。”
“這麼遠?”“因為不是在正南方,要往東南走。”
“不僅如此,如果伯爵對此事不知情,那公子責罵他一頓後,伯爵便會處罰博哲男爵,以求得良好的政績。但是…”艾布納沉著臉道:“如果伯爵本來就知道這件事,那麼我們無疑是多管閒事。”
“為什麼?”我茫然的問。
“中央跟地方的差別,如果我們想跟地方貴族做商業上的往來,那絕對沒有任何問題,不過若是我們想插手他們的統治權…”艾布納耐心的解釋道:“那便會遭到無窮的反撲!”
“少主,地方上的勢力遠比你想的還要錯綜複雜且盤根錯結!”
“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我沉著氣,看向最魁梧的黑鷹問。
“我會去找伯爵,不管他知不知情,等我們的任務完成後,我會回伊諾城跟陛下稟報這件事。”黑鷹翻身上馬道。
“你呢?”
“我只負責保護公子。”短刃也翻身上馬。
“所以你想攔著我?”我再度擺頭問艾布納。
“不,我只想要讓少主在做決定前,不要太衝動。”艾布納期盼的看著我。
我緊握的拳頭從一開始就沒有鬆開過,但此時我卻更加失望,導致我的整個身軀都在顫抖…
黑鷹的沉穩是他久經歷練才擁有的氣度,統御萬人的將軍,當然不會為了一名少女而干預任務的執行。
所以我不怪他。
短刃是任何時刻都保持警惕的刺客,不管是他送人去見光明,還是看到別人去見光明的次數都遠超出我的想像,因此他對主上下達的命令以外的事情,早就學會了淡漠…
所以我也不怪他。
艾布納一心一意的替我設想,雖然他沒有大我幾瓣花,通紅的雙耳說明他此時也很激動,但他仍用理性克制自己的情緒,努力規勸我不要魯莽,盡責的拿出身為智臣應該要有的本份。
所以我也不會怪他…
但我怪我自己!我對自己躁動的心臟感到憤怒!我對自己無法克制的情緒感到焦躁!我對於周圍夥伴的冷漠感到一絲絕望!
然後,我看到了一雙同樣顫抖的雙臂…
同樣因為緊握而抖動泛白的雙拳,一樣劇烈起伏的激動胸膛,還有因為此事憤憤不平而怒睜的雙眼!
我咬著牙看著脖冒青筋的格納,後者僵硬的對我點了點頭,我燥熱的情緒就如同找到的相似的節拍,然後轉變成一聲怒喊!
“混帳博哲!”
接著我拍拍小草的脖子,同時冷靜的讓自己的聲音不要太嚴厲道:“兄弟,幫個忙。”
小草無奈的甩甩尾巴,於是我便直接跨上牠的背部,接著我對其餘四個人惡聲說道…
“我們去把搶新娘!!”
☆
不對稱戰爭。
意指交戰雙方的實力不對等,也就是說雙方實力懸殊,導致其中一方能夠輕易取勝。
一隊騎士可以很自信面對百人規模的平民,只要騎士隊來回衝刺個幾趟就可以把民眾給瞬間擊垮。
我很清楚我們將要偷襲的對象便是一支十人的騎兵隊,其中還有一位新娘被劫持著,這使得整個搶奪的過程勢必要更加小心。
不過縱馬急馳在我身邊的四人卻一點都不緊張,就連我自己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壓力,反而只有滿腔的怒火,準備渲洩!
我們在崎嶇的官道上追趕上騎士隊,就在離開村落沒有多遠,我們清楚的看見他們的身影,等到我們再馳更近一點的時候,走在最後一位的步騎察覺似的困惑轉頭…
『水一百,水龍。』
水氣凝聚,巨龍咆嘯。
旋風似的水氣獠牙鯨吞騎士,水翼如刃揮倒眾人,接著風捲如雲的撲身整支隊伍!
不僅騎士隊發出驚慌的叫喊,就連我身邊的同伴也露出詫異的表情,不過他們沒有多想,便加速前衝!
水龍張翅掃蕩過的騎士隊,就像被洪水淹過一樣,騎士們東倒西歪,就連馬匹也都倒地悲鳴,而唯一還沒有倒地的騎兵隊長則趴在馬背上,緊緊環抱著坐騎的脖子。
正當騎士隊長驚魂不定的抬起頭,準備查看時…
黑鷹的長劍已劈至。
劍走,人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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