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師三定律 作者:笑獅彈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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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gama 2014-1-20 19:51:56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9 384834
b654321 發表於 2014-5-15 23:27
【再臨】 第二集第11章 說故事


 到了接小孩的時間,恐怖的婆婆媽媽軍團再次包圍櫃台,「唉呀、唉呦、呦呦」不絕於耳。特別是對於奈莫本日戴著的柳丁帽,有非常多的讚歎,最經典的一句是:「我家死鬼喜歡吃!」

  瑟連發揮騎士精神,擺出燦爛笑容見客,盡其所能在不被吃太多豆腐的情況下,和婆婆媽媽們愉快的交談。他們聊到一個璽克不太清楚的節目來賓,叫「布理培格」。

  「唉呀他最近常上電視嘛!」「唉呦就是那個提倡自我治愈療法,叫大家不用看醫生的那個人!」「呦呦他說洋法術才是真理還什麼的,說魔法是惡魔的招術!」

  「妳們都有看他的節目?」瑟連問。

  「唉呀不是不是,主持人不是他。」「唉呦就是那種節目嘛,很多大師在上麵說鬼的節目啊。」「呦呦每個大師說法都不一樣啦!」

  「就是一群人上去說謊,然後再互指對方說謊的節目?」奈莫皺眉說。

  「你這種說法他們聽不懂,要說『靈異談話性節目』。」璽克說完,低頭繼續整理書籍標簽。

  在一陣不著邊際,卻不斷碰著瑟連胸肌的聊天後,瑟連拿出他畫的幽靈像問婆婆媽媽們,知不知道這個人。這種亂槍打鳥的方式,是最基本的搜查方法。

  婆婆媽媽們盯著畫像看。瑟連補了一句:「她好像在找孩子。」

  婆婆媽媽們紛紛搖頭,照慣例扔出一堆無關的閑聊:「唉呀找孩子喔,那不是該把孩子照片拿出來嗎?」「唉呦那個在路邊不是常看到嗎?『尋找回家的路』海報?上麵貼的都是失蹤人口照片嘛。」「呦呦不是說聖潔之盾前陣子才抓到一堆賣嬰兒的,還在查受害者有多少的樣子?」

  「人口販子喔?班納圖抓的?」奈莫把頭探了過來。

  「我有聽到團裏在說。」瑟連回答。

  聽見這句話,婆婆媽媽突然像是吞了興奮劑一樣,宛如等待母鳥喂食的雛鳥一般全部擠向瑟連:「什麼什麼?快告訴我們!」

  這些生活無聊的婦女,他們對八卦的猛烈求知欲,逼得瑟連隻好在腦袋裏整理一下可以公開的部分,乖乖喂他們飼料:「我知道的部分報紙應該也說過了。剛開始隻是有間婦產科醫師,私底下幫不想要小孩的孕婦和不孕症的夫妻牽線,收紅包作仲介,偽造出生證明,假裝是收養人親生的。這當然是違法的。」

  瑟連強調:「雖然該名醫師說他是一片善心,這依然是販賣人口的行為。人口販賣行為很容易演變成大範圍、嚴重人權侵害事件,所以一切戶籍轉移活動都必須在政府監督下進行,不然必定會引來邪惡勢力插手。一旦出現這種情形,主事者當初是不是懷抱善意進行,對結果根本就沒有差別——」

  奈莫打斷瑟連的話,說:「無聊的訓話就免了,接下來出了什麼事?」

  「那個醫生本身也許不能說是害到人,但是他旁邊的家夥們看到這樣有利可圖,市場打開了,就自行開發客戶去了。」瑟連說:「想要孩子的人多,不要孩子,又還沒墮胎的人沒那麼多,那些醫生沒仲介到的客戶,全都被他診所裏的護士轉介到黑市去。黑市為了替嬰兒取得出生證明,逼那個醫生偽造出生證明。很多來源不明的嬰兒被送到想要孩子的父母家中。黑市那邊,買嬰兒的人不隻有想要孩子的人家,連國外的專業乞討組織都來買嬰兒,準備弄殘了送上街乞討;也有些不開出生證明的,是買來玩——」瑟連說到這裏,停了一下,說:「剩下那些還是別說了。」

  「來源不明的嬰兒,就不隻是送養的了吧?」奈莫問。

  「對。為了滿足市場需求,偷抱、拐騙的占大多數。也有『農場』。」瑟連沒有解釋「農場」是什麼,可以想象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人口販賣市場絕對不能存在,那是萬惡的根源。」瑟連說。

  婆婆媽媽們扁嘴,似乎是瑟連說故事的方式太樸實,無法滿足他們。於是換奈莫上陣。

  「那些賣小孩的家夥啊,會趁著父母轉個身的時候,就把小孩抱走,等爸媽轉回來,隻剩下空空的嬰兒車。他們也會從院子裏抓走小孩、在小孩回家路上綁架、那些抓走的小孩子……」

  奈莫張牙舞爪,唱作俱佳的講故事,婆婆媽媽們又發出一陣「唉呀、唉呦、呦呦」的喊聲,口裏說:「好可怕喔,別說了啦!」但是眼睛瞪大,非常專心的聽下去。

  璽克樂得讓奈莫應付婆婆媽媽,自己去專心處理借還書事務。

  ※※※※※※※※※※※※※※※※※※※※※

  傳送陣一閃,艾珠憐,那個假洋法師走了進來,她這次又是一身上好質料的洋法師袍,外加一堆洋式造型的首飾。在璽克看來,她這種過度裝飾的樣子,加上洋法師袍本來就有嚴重的上窄下寬三角造型,很像洋國家一種名叫「神誕樹」,上頭掛滿東西的室內擺飾。

  艾珠憐這次手上又提了個大包包,眼睛瞪大,像是要噴出火來一樣。

  璽克隻想大叫:「妳煩不煩啊?」

  艾珠憐打開包包,抽出一迭印刷品,開始針對小孩分送上麵寫著:「你看見神了嗎?」的傳單,璽克一個箭步上前,搶走她硬塞到小孩手裏的紙張,其中一個小孩正打算拿來擤鼻涕,被搶走後愣在那裏。

  璽克指著傳送門旁邊的立牌,念出上麵的字:「禁止推銷、拜票、傳教行為!」

  「我不是在傳教!」艾珠憐說。

  「不然呢?」如果不是,難道是推銷和拜票嗎?

  艾珠憐深吸一口氣,說:「我是在拯救世人!」

  這個答案實在是偉大到超乎璽克想象,害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罵還是該笑。

  奈莫湊了過來,說:「雖然世人都說妳是在傳教,不過因為妳是在拯救他們,所以為了他們好,妳應該是特例!」

  「是的!」艾珠憐露出大大的微笑,高聲說:「這些孩子太可憐了,他們沒發現自己的靈魂正在腐化!」

  奈莫猛眨眼,不過艾珠憐沒注意到。奈莫又繼續說:「這個地方的人都不看神的書,都在看邪惡的書!」

  艾珠憐聽了,眼睛變得更亮,嘴角揚得更高了:「是的!這些書都是邪惡的,都在引誘人偏離神的道路,隻有真神的書能讓人增長智慧!」

  聽她講這麼多歪理,璽克真想找個正牌的洋法師來罵她。

  奈莫展現出超乎尋常的耐心:「像您這麼親近神的人,怎麼會做對抗魔書館這種不起眼的工作呢?」

  「腐敗都是從小地方開始的!」艾珠憐說。

  「對啊,像是酒館、夜店那些地方,真是太可怕了,一般人根本無法對抗這樣的邪惡,我知道附近就……」奈莫開啟「黑市商人推銷模式」,滔滔不絕的說下去:「……那些人崇拜惡魔,喝酒又……我根本無能為力……神為什麼還不降下天罰……」最後導入結論:「我想,就是神派妳來這裏的!」

  察覺奈莫的目的,璽克在旁邊大力點頭:「隻能靠您了!」

  「你說的沒錯,」艾珠憐笑得像是某種嘴會一路裂到耳邊的妖怪:「我應該以消滅這些邪惡勢力為優先。」說完她還以悲憫的神情說:「雖然你們是龍,卻這麼明事理,相信神會解除你們的罪惡,你們總有一天可以洗淨汙穢,進入天堂。」

  「真是不勝惶恐啊,全人類的未來都係在您的身上了。」璽克說謊不打草稿,講得無比流利。

  瑟連看得目瞪口呆。

  在兩人聯手哄騙下,艾珠憐懷著滿腔拯救世界的熱情,轉身走向傳送陣。

  璽克和奈莫開心的彼此擠眉弄眼。

  奈莫回頭又繼續哄婆婆媽媽們,這次他講的是一個虛構故事。他用非常古老的方式開頭:「以前有個女孩叫作……」

  這是關於一個女子因為想要男友娶她,不惜騙對方說自己懷了對方的孩子。但是一旦結婚,有沒有懷孕根本瞞不住,她隻好去偷一個小孩來欺騙丈夫的故事。

  婆婆媽媽對這種劇情非常滿意,不時發出驚呼聲。

  「在那一刻,她想起了她過去所經曆的一切。她是如此美麗而惹人憐愛,她成績不好,但是她受人歡迎,這使她成績不好這點變得比成績好更加美妙。她就像是公主,她不需要做『努力』這種事情,隻要她用對技巧,一切都能手到擒來。所以,這個男人也應該要會喜歡她,會愛她並捧她為公主。這不就是所有公主命中注定的結局嗎?一個人如果不能實現命中注定的結局,對她這種沒有其他生存意義的人來說,就等於整個人生徹底崩潰了啊!」

  璽克看到,隨著奈莫口中的故事劇情發展,艾珠憐的腳步越來越慢,到後來根本就是駐足在傳送陣前麵。直到奈莫最後說出一句:「本故事查無實據,請勿當真。」她才又邁開腳步。

  然後,另一個原因讓她轉身再次麵對櫃台。

  葉茲拖著一身的黑氣,走到櫃台跟璽克要眼藥水。

  「璽克,幫我點。」葉茲有氣無力的說。她兩手十根指頭上全都貼滿了小紙條,紙條上麵寫滿了筆記。這個樣子的確是沒辦法點眼藥水。

  璽克依言,一手撥開她眼皮,一手把眼藥水點下去:「要不要我幫妳把紙條貼到本子上去?」

  「那個等我視力恢複,我再自己貼。」葉茲說:「隻有我知道哪張該貼哪。」

  看到這一幕,艾珠憐的眼睛逐漸瞪大。

  婆婆媽媽們看時間不早了,跑去接小孩。奈莫沒事,跑過來看葉茲手上的紙條:「這是啥的數據?魔拋率算式嗎?妳要做免充能魔梯?喔,是反彈法陣的效果計算?」

  艾珠憐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點完眼藥水,葉茲閉著眼睛,瑟連過來伸出一手,讓葉茲把手放在上頭,引導她去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艾珠憐的眼睛瞪大到極限,尖叫起來:「蕩婦!」

  頓時,正打算帶著孩子離開現場的婆婆媽媽們,全都目光閃閃的停下來看好戲。

  「妳說什麼?」葉茲聽了立刻睜開眼睛,大步走向艾珠憐。

  「妳跟他們全都上床了對不對!妳專門偷人!」

  艾珠憐一直尖叫,璽克聽了覺得頭好痛。

  「不要把別人都當成跟妳一樣!」葉茲低吼。

  奈莫後退了一大步,遠離戰團。

  「哪個男人敢碰我,我絕對咬掉他的那話兒!是妳才喜歡含那種東西!妳一家子都是——」

  艾珠憐講話越來越難聽了,婆婆媽媽紛紛摀住孩子的耳朵,但是隻有不到一半的人決定帶著小孩撤退。
b654321 發表於 2014-5-15 23:29
【再臨】 第二集 第12章 分頭進行


「不要太過分了。」葉茲寒著臉說。

  璽克擔心葉茲抓狂會把魔書館炸掉,上前一步,卻不知道該從何阻止起。璽克曾在《光明之杖中央研究院重建史》上看過,有名院士打個噴嚏就造出了室內觀星場!

  就在此時,在外麵跑了一天,又累又餓的莉絲娜,踩著十六公分高跟鞋,以優雅的台步從傳送陣進來。她進來時聽到的第一句話是艾珠憐說:「你跟這三個家夥全都有染!」

  聽見這句話,莉絲娜微微張嘴,眉毛小幅提起。她的表情比起生氣更像是不屑,但裏頭又隱隱約約有股火藥味。

  璽克感覺室內溫度陡然上升,一股熱力從莉絲娜身上傳來。

  莉絲娜又往前兩步,鞋跟在地上敲出清脆的響聲。用銀鈴般的聲音說:「主人跟璽克大人、瑟連大人,玩四飛?」

  瑟連閉著嘴,喉嚨清了兩下,疑似被口水嗆到。璽克急忙搖手。

  「為什麼沒找我?」莉絲娜雙目一瞪,直直走向奈莫。

  「莉絲娜,絕對沒有!妳不在的時候我都關機啊!」奈莫兩手握拳,大聲辯解。

  「這樣啊。」莉絲娜笑了笑,轉向艾珠憐:「妳這是想羞辱我嗎?」

  艾珠憐完全不明白為何莉絲娜會加入戰團,隻能愣在那裏。

  「竟然說我的主人沒滿足,妳的意思是我不夠——」莉絲娜說出一長串兒童不宜的內容:「——嗎?」

  艾珠憐看到莉絲娜垂落的黑色短毛長尾巴,她猛然醒悟:「妳是媚魔。」

  「就是!」莉絲娜低吼,眼睛開始變紅。

  「骯髒的東西!神啊,快淨化我!」艾珠憐尖叫起來,拔腿就跑。

  「滾回妳的修道院去!」莉絲娜揮舞著拳頭叫囂。

  艾珠憐消失在傳送陣裏。

  奈莫趕緊往莉絲娜嘴裏塞了個棒棒糖,她的眼睛慢慢恢複紫色。

  莉絲娜拿著棒棒糖說:「我討厭那種女人。」接著她一口把棒棒糖咬碎。

  「是啊。真夠煩的。」葉茲吐出一口長氣。

  「妳們是不是認識啊?」璽克謹慎的開口問。看艾珠憐那股怨氣,不像是陌生人。

  「她前夫是我哥哥的大學同學,我跟她是高中同學。我沒做過什麼對不起她的事,倒是她很多事情都欠我個道歉。」葉茲一臉厭煩,她走回椅子旁邊,坐下閉上眼睛:「她高中的時候是小團體領袖,整天前呼後擁,沒變的是永遠一身奢侈品。」葉茲冷笑了一下:「現在還是在搞『小團體』。」

  「然後都欺負妳?」奈莫:「欺負躲在角落隻會看書,不打扮不化妝,不懂流行的醜小鴨。」

  葉茲微笑,像是同意奈莫說的內容:「醜小鴨後來考上可律西利法師大學,加入屋頂升空協會。艾珠憐卻是大學沒畢業就休學待產,後來也沒複學。離婚以後她就一無所有了,從此她每次看到我都會抓狂。」

  璽克不知道葉茲原來是可律西利法師大學畢業的。那是本國排名第三的法師大學,剛創校時隻收女性,現在在男女平等風潮下改為男女合校。傳說「可律西利無美女」,但是擁有甲級法術執照的女性法師幾乎都是那裏畢業的。那裏,專門出產比男人更專注於專業領域的女法師。

  出於對女人間戰爭的恐懼,璽克沒再問下去。他把搶來的傳單扔進垃圾筒,看到上麵大字寫著:「你相信神必定拯救信祂者嗎?我信!我信!」

  如果這上麵是寫著那些因為有了信仰,於是真的獲得力量麵對生命殘酷折磨的案例,璽克還比較能接受。璽克是因為有這些人存在,才相信信仰對人類有其意義。

  至於這份傳單,璽克搖搖頭,心想:「你信關我什麼事?」難不成連信仰也要采多數決?記名或不記名投票?這算亮票嗎?

  奈莫聳聳肩,對婆婆媽媽們說完故事的結局,孩子是偷來的這件事被發現了,女子也因此失去一切:「一無所有的公主,隻能去找個神問問,自己是不是其實被一個更偉大的東西,有『更重要』的打算。她需要另一個『命中注定』。」

  璽克跑去整理椅子,沒聽到瑟連問了奈莫一句:「你這個故事,意有所指?」

  奈莫搖搖手指,沒有回答。

  ※※※※※※※※※※※※※※※※※※※※※

  魔書館閉館後,三人按照原定計畫,出門去滿足三個人的查案需求。莉絲娜拒絕陪奈莫出門,她帶著食物,進房間去把房門鎖上。

  既有騎士團基地又有黑市據點,兩處距離不超過一公裏的地方,聽起來幾乎不可能存在,居然還是讓他們想到了一個。

  黑白兩道通吃的納林格界際貿易公司總部。

  總部設在首都的辦公大樓裏,租下了整層樓的空間。瑟連前往更上一層的「皇家騎士團窩過玀都東區服務處」,奈莫前往下麵一層的「美好大地童裝」辦公室。璽克就在中間的納林格界際貿易公司外頭等待。

  他窩在樓梯間的長椅上,看著一堆精明幹練的人來來去去。

  這裏有非常強烈的工作氣息,每個人目標明確,動作迅速。這讓璽克感到非常不自在。他這個遊手好閑,不事生產的家夥在這裏顯得格格不入。

  璽克用眼角餘光偷瞄公司的玻璃大門,正好看到納林格走到前麵櫃台來,不知道問櫃台什麼事情。大概是有什麼狀況,幾個在別處忙的人也圍了過去,一陣討論,指手劃腳之後,納林格一拍手,大概找到解決方法了,眾人大笑一陣,又四散繼續處理各自的事情。

  那些人在討論時,眼中的光芒,璽克沒有看漏。那是麵對生命才會發出的活力。

  瑟連在樓上耗了三個小時才過來,璽克和瑟連一起去樓下找奈莫。

  美好大地童裝的辦公室看起來非常正常,到處擺滿了童裝的樣品,還有一起在店裏販售的布玩偶。在走廊上還有一個裝飾用的公用魔話亭,上麵彩繪有大量粉紅熊熊,璽克好奇開來看,看到裏頭放了一隻粉紅色的熊玩偶,跟人一樣高。

  這裏完全看不出來會是黑市的據點。瑟連非常不知好歹的直接走向櫃台,說他們要找奈莫。

  櫃台人員搖頭說這裏沒這個人。這是當然的,黑市據點怎麼可能會承認有黑市法師在這裏?

  正當璽克努力勸瑟連出去等的時候,奈莫卻從他們背後,走大門進來。走廊上明明就沒有任何可以躲人的地方啊。

  「好了,走囉。」奈莫說。

  璽克和瑟連狐疑的跟著奈莫出去。經過魔話亭時璽克注意到,魔話亭的門是開的,裏麵的大熊熊不見了。

  ※※※※※※※※※※※※※※※※※※※※※

  時間已經滿晚了,街上行人少了許多。他們在街上尋找還有開的餐館,瑟連拿出一個裝滿影印資料的紙袋,奈莫也拿出影印資料,不過隻有一張。

  瑟連舉起一大堆資料說:「團裏幫我比對過資料庫裏的臉部特征。雖然痣有可能會點掉,不過以此為篩選條件,初步比對出來,有孩子失蹤報案的母親,資料都在這裏。」

  「不能再篩細一點嗎?」璽克問。

  「那就有得等了。更細的尋人作業要人工處理。早就滿載了,有很多緊急的要處理。」他們不能為了一個幽靈,讓和活人生命相關的任務拖延。

  奈莫抽出一張:「我的天啊,竟然有三十七年前的!」

  「因為是幽靈的孩子,什麼都有可能啊。」瑟連說:「我還沒把建國以來的資料都拿來咧。」

  璽克抽出三張來看,上頭一張又一張滿滿的都是人頭像。

  「你拿了什麼過來?」瑟連把手伸向奈莫拿在手上的紙,奈莫閃開,交給璽克看。

  奈莫說:「你知道班納圖大人抓到的人口販子,現在調查遇到什麼難題嗎?」

  「欠缺犯罪紀錄。」瑟連說:「他們十幾年前就開始做這行了,但是當時的交易紀錄都不在。供詞說是銷毀了。」

  「沒有銷毀。」奈莫咧嘴笑:「那種東西,等孩子大了,可以用來威脅當初非法交易的父母親,或是用來和想知道身世的孩子交易。幹出這事的那群人很精明,這麼好的紀錄他們才不會銷毀呢!絕對還在啦。」

  「難道說——」

  「我帶來的是那筆資料的去向。」奈莫說。

  「多少錢你才肯賣給騎士團?」瑟連正色問。

  「那要請你牽線幫我和班納圖大人談囉。」

  「不是我能下決定的價格啊。如果拿到資料本身,不隻是『去向』我就幫你談。」

  「先交貨後付款?」奈莫皺起眉頭。

  「公家機關比較麻煩。拿不到貨我會用別的方式補償你的行動,這樣行嗎?」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

  忙碌之後,他們想找個地方吃晚餐。

  璽克本來說要搭公車去他熟悉的餐廳,結果公車停到他們麵前時,右前輪突然爆胎。這時間公車班次本來就不多,要等別台車過來代替,不知道又要多久,於是他們放棄了搭公車的打算。

  當他們沿街走的時候,找到一間連鎖快餐店,結果正要進去的時候,店門一黑,店內停電了。三人在門口站了一下,看裏頭服務生怎麼弄都弄不好,隻好轉身繼續走。

  終於,他們平安進入一間有賣簡餐的茶館,而且營業時間到淩晨一點。兩層樓的店裏客人不多,隻有兩、三桌,所以二樓不開放,從樓梯看上去隻有一片黑暗。

  璽克他們選擇位於大片玻璃窗邊的四人座,窗外往下看有一個大水池,池子是用黑石鋪成,再打上藍光。他們的位子和其他座位中間擺著兩層矮櫃,櫃子上放著裝有彩色液體的瓶子、還有放在高腳杯裏的彩色石頭,當成裝飾。

  璽克和瑟連都大吃大喝起來,奈莫隻點飲料,還回他們一句:「這麼晚吃東西,小心發胖!」

  當璽克往嘴裏塞燉牛肉時,他看到一個頭大身小的怪物從門口進來,躲進櫃台。服務生正好拿飲料經過,就從怪物旁邊跨過,卻像是沒看到一樣。牠的灰色皮膚上長著短短的剛毛,有一對招風耳,臉上滿是肉瘤和皺紋,身高大約四十公分,四肢細如鳥爪;走路時駝背,手幾乎要貼在地上用爬的。

  璽克盯著櫃台,那個怪物沒有再出來,他卻有種異樣的感覺。璽克閉上眼睛,改用第三隻眼環顧全場,結果他看到那隻怪物蹲在他們這桌的空位上,瑟連的旁邊,對璽克咧嘴笑,露出一口尖牙。
b654321 發表於 2014-5-15 23:29
【再臨】 第二集 第13章 魔法集現體


「奈莫,看。」璽克抓住奈莫的袖子說:「魔法集現體。」

  魔法集現體雖然看起來像生物,但並非生物。它隻是一種法術運作造成的現象。就像火冒出煙一樣,有魔法在此作用,而造出這個形象。

  那隻怪物站立起來,兩爪張開,左右擺動。

  在怪物張開手的瞬間,璽克桌上的水杯倒了,水流了滿桌,滴到地上。服務生看了,拿著拖把趕來,卻很不自然的在水上滑了一跤,服務生撐住沒有跌倒,拖把卻從手裏掉了出去。

  拖把往前飛,撞到矮櫃。

  矮櫃上的酒瓶掉了下來,在地上砸碎,一片片尖銳的玻璃就躺在璽克旁邊。

  接著璽克的椅腳就斷了。

  璽克身體一傾,直接往玻璃碎片上倒!

  危急之時,瑟連伸手,手臂從璽克脅下穿過,奈莫也抓住璽克腰帶,兩人連手把他提在空中,才免去玻璃刺穿的危險。

  璽克安然落地後,服務生一直道歉,璽克瞪著灰皮怪物,告訴服務生:「不是你的問題。」

  灰皮怪物再次舉起手。天花板上的魔燈閃了兩下,全數熄滅,接著爆炸!

  服務生嚇得大叫。璽克和奈莫張開護壁。

  廳內陷入一片黑暗,璽克看不清楚。

  「瑟連?」璽克出聲問。沒有回應。

  本來窗外還有微弱的燈光照進來,突然,一片黑影遮住了所有光亮。

  璽克回頭一看,看到一頭跟馬車差不多大的蝙蝠,長著一張醜惡的人臉,臉頰上鼓起的兩塊肉好像在笑,又像是臉抽筋。牠撲向玻璃,當場把窗戶撞得粉碎!

  璽克放出他的使魔霧妖小灰,這片灰霧直接撲向蝙蝠的臉,蝙蝠慘叫一聲,整顆頭都被小灰挖掉,從頸部斷口噴出鮮血,像雨一樣落在玻璃和護壁上。

  「瑟連!」璽克再次大喊。

  他的眼睛在黑暗裏看得比較清楚了,奈莫站在他旁邊,卻找不到瑟連。桌椅不知何時全都橫躺在地,服務生和其他客人都不見了。另一邊靠牆的大魚缸裏本來有很多魚轉來轉去,現在一尾都沒有。

  雖然夜間本來就會比較安靜,現在四周卻安靜到詭異的地步。像是連自己的心跳、還有自己動作時應該會發出的筋骨移動聲音、內髒運動的聲音,這些平常不會感覺到,但總會無時無刻跟隨著自己的聲音,都不見了一樣,絕對的安靜。

  無頭蝙蝠往下墜落到水池裏,嘩的一聲,接著是波嚕、波嚕,水波擺動的聲音。聽起來彷佛就在耳邊,不像在樓下。

  「怎麼回事?隻剩我們兩個?」璽克問奈莫。

  「不對,是『少了我們兩個』。」奈莫從破裂的窗戶往外看。他隻看到樓下水池邊的打光,遠方那些本來亮著大樓燈和路燈的地方,現在隻剩一片黑暗。非常不自然。

  奈莫說:「我們被拖進『複寫世界』了。」

  這個地方不算是另一個世界,但也不是現實世界。這是由於魔法造成的,暫時出現的夾縫世界。與現實世界既有關聯,也有不互相影響的部分。

  從那些翻倒的桌椅底下,爬出璽克之前看到的灰皮怪物,一隻又一隻的現身,密密麻麻爬滿地板,慢慢朝璽克他們爬行過來,包圍他們。

  「書蟲!你看這是什麼情況?」奈莫擋在璽克前麵。

  「這不是空間魔法。」

  璽克遮住一邊的眼睛,單眼空間靈視,對照左右眼的視野。他正常的那隻眼睛看到的是黑暗、桌椅倒地的室內。遮起來的那隻眼睛,靈視卻是看到好好的,有緊急照明的室內,頭上魔燈一閃一閃,正慢慢重新打開。他還看到瑟連坐在原先的位子上,瑟連伸手到璽克燈滅前站著,現在沒人的地方,手在半空中抓著什麼,前後搖晃。

  璽克伸出手,手從瑟連在的位置穿了過去。

  「我們兩個現在都在靈體世界。」璽克判斷。

  瑟連是騎士,具有魔法免疫力,所以沒有被拖過來,仍然在物質世界。這個狀況肯定是魔法造成的,可是現場沒有看到任何人施法。

  現在,整個廳裏隻有一張桌子站著,就是他們坐的那張桌子。桌上空空如也,他點的食物和瑟連一起留在另一邊。璽克驚訝的發現,比起自己現在置身的危機,他還比較在乎和食物分隔兩地。

  經過長達兩年的和平生活,對正常社會的了解變深後,他還以為自己的反應會更像普通人一點,看樣子有些習慣一輩子也改不掉。

  灰皮妖怪從地上蹦起,嘴張大到超過他們身高的程度,撲向兩人。奈莫和璽克背對背,護盾、手肘、腳跟齊上,把怪物一隻隻打飛出去。

  從二樓有更多灰皮妖怪爬下來,大約有三十隻,又一直出現更多。這樣下去遲早會守不住。二樓一定有問題,但是璽克和奈莫被怪物包圍,無法上去。

  璽克從心裏發出一聲呼喊:「瑟連!」

  從二樓的黑暗裏,有金色的樹枝長出。

  強烈的金光照亮房間,這些樹枝越伸越長,碰到天花板再往下垂,朝四麵八方延伸。灰皮怪物一碰到樹枝,皮膚頓時溶解,變成一副枯骨。

  「轟」的一聲,像是樓塌了一樣的巨響。璽克閉上眼睛,摀住耳朵。

  聲音安靜下來以後,璽克發現有光照著他的眼皮。他睜開眼睛,發現頭上的魔燈一盞盞完好無缺,像平常一樣亮著。桌椅都站得好好的,牆邊的水族箱裏,魚群自在悠遊,大片落地窗也沒破。隻有地上的碎酒瓶,服務生正蹲在地上忙著收拾。客人們正在討論剛剛燈滅了一陣子的事。

  「回來了?」璽克轉頭問奈莫。

  「嗯。」奈莫點點頭。

  瑟連不在旁邊。

  璽克轉頭,看到瑟連正從二樓的樓梯走下來,一隻手拿著聖劍,劍尖插著一個五公分寬的圓木板。

  「剛才是怎麼回事?」瑟連坐回位子上,木板仍然插在劍上,皺著眉頭問:「燈一滅,你們兩個就不動了。我搖你你也沒反應。」

  璽克換了一張椅腳沒斷的椅子,再次坐下。

  「我們的意識被拖到另一邊去了。」奈莫替璽克回答,順便又向服務生點了一杯酒。

  瑟連皺眉等璽克解釋。

  璽克用自己的祭刀戳木板,把它從瑟連的聖劍上拔起來,插在祭刀上就近觀察。木板很普通,是原木做的,上麵刻著一個仿洋法術風格的假魔法符號。外行人可能會以為這具有什麼效力,但是璽克這種真正的法師看得出來,這隻是個圖案,不具任何意義。

  「這東西有問題,是很強大的魔法。」璽克指著圓木板說:「在哪找到的?你怎麼會想到要刺這東西?」

  「我覺得你好像叫我這麼做。」瑟連說:「那是在二樓一張桌子的桌腳下找到的。你不動以後,我看到往二樓的樓梯上有一些灰灰的東西在蠕動。上樓找蠕動的中心,就發現這東西。」

  這裏的桌腳,是在桌麵下一根直杆子,底下接一個微凸的大圓盤當成桌腳。所以這東西躺在桌腳底下,從外麵是看不到的。

  「這是法器。」實體受到聖劍破壞,這個圓木板已經沒有力量了。璽克把圓木板拿在手上觀察,檢視上麵殘留的魔力。「這種事太誇張了,千人祝福法——竟然還有人用這種方式做法器。」

  「什麼東西?」奈莫問。

  「我在書上看過,以前魔法架構還沒這麼明確的時代,法術幾乎都要靠意念去施展。就是現在說的狹義詛咒類和祈禱類法術。那時候要製作力量強大的法器,有一種方法,就是聚集一千個人,不用都是法師,事實上,無知的平凡人更好。告訴他們要作成法器的這東西將會具備什麼樣的力量,再請他們一個個輪流對著該物品祈禱,祈禱這個東西真的具備那個力量。書上說,如果這一千個人都相信這個東西可以確實具備力量,祈禱儀式過後,法器就會誕生。

  「古老社會的法器都很有名,多數是國家的象征物,其實也跟這點有關。法器本身的威名也是它的力量來源。民眾相信它能保護國家,也就賦予它辦到這件事的力量。」

  「集合一千個人的純粹意誌,形成共鳴能量嗎?」奈莫說:「聽起來很單純,其實很難吧。統合意誌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璽克回答:「參與儀式的人因為要非常強烈的祈禱,會消耗精力,事後會很累,平日精神也會不容易集中。這個圓盤隻是一個大法器的分枝,本體還在別處。」

  璽克放下圓盤,再次把食物往嘴裏塞,邊吃邊把目光往下移到水池上。他驚訝的站了起來,貼近玻璃。

  奈莫正忙著對瑟連解釋複寫世界的事,見狀轉頭問:「怎麼了?」

  「水變紅了。」璽克說:「我一定要把這次經驗寫起來,投到魔法師月刊去。」

  樓下水池的水變成不太均勻的紅色,裏頭還有一絲一絲的紅色物體飄浮,就像是滴進了血一樣。就在璽克眼前,那些紅色又漸漸變淡消失。

  奈莫說:「不知道是哪裏的法師在樓上塞了這玩意兒,然後害到我們。更重要的是,瑟連怎麼會看到灰皮妖怪?」

  「灰皮妖怪?」瑟連眨眨眼。

  「就你看到的灰灰的、蠕動的東西,那應該是隻有人在『複寫世界』的我和璽克會看到。你怎麼看到的?」

  「就看到了。」瑟連無辜的回答。

  「不可能!璽克你覺得——」奈莫本來打算問璽克有什麼看法,看到他特別賣力往嘴裏塞食物的樣子,奈莫眉一低,用低沉的聲音說:「給我招供,到底是怎麼回事?」

  璽克根本就知道答案!

  「我剛剛才想到,大概是法術失誤。」璽克勉強停止用餐,縮著脖子說:「那兩道在你們身上的變色詛咒,不知道怎麼回事,把我們的感官連結了。放心,你們跑遠一點,把法術引爆就沒事了。」

  「哪能放心啊!快給我解除法術。」奈莫把服務生剛送上來的烤魚攔截走。

  璽克努力的伸長手和奈莫搶魚:「不要!」

  瑟連雙手抓住盤子奪走,結束兩人的爭執:「反正時間久了,聖劍自然會把法術消除掉。」騎士聖劍有魔法抗性。

  「那是指正常的法術而言。詛咒法術永遠是特例。」奈莫說。他氣憤的拿起筷子,直接夾起整塊魚背肉吃掉:「——你沒事用那麼不穩定的法術做什麼?研究魔法的粗糙狀態?」

  璽克連盤帶魚的奪回食物,弓著背威嚇其他兩人不準碰。這個姿勢看起來像是憤怒的貓科動物。

  吃飽結賬,離開餐館以後,璽克看到門外貼著一張廣告海報,上麵說就在這天稍早的時候,下午四點,在這間餐館二樓,有個「布理培格大師」召開「神聖集會」。

  璽克開始感到不妙。他們因為種種狀況才會在這個地方用餐,那些狀況恐怕也是灰皮妖怪搞出來的。

  奈莫拿來的影印資料,上麵說人口販賣紀錄,就是放在「布理培格身心靈研究中心」。
b654321 發表於 2014-5-15 23:30
【再臨】 第二集 第14章 妖怪風暴



休息一晚,隔天魔書館照常開館。三人吃飽後在櫃台後集合。

  「因為我們有三個人。其中一個待在櫃台就好,另外兩個可以去整理館內。」璽克說著說著,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立體三角桌曆,臉色一變,說:「不,我們還是一起行動好了。」

  「怎麼了?」瑟連問。

  「今天是傳說中的,周六啊!」

  璽克教過另外兩人一些工作技術,坐定按下開館鈕。璽克頓時以為自己回到黑暗的魔獸森林,被那些雖然隻有拇指大,卻群聚成一座山丘的食肉蟲所吞噬;奈莫想起他曾經在運輸船上,碰到裝工業用膠質怪的貨櫃裂開,膠質怪像瀑布一樣的落在他頭上,把他包圍住;瑟連感覺自己身在外國,那些群聚攻擊政府糧倉的暴民中間,眼前一片黑,耳際都是怒吼聲。

  小孩子像洪水一樣的湧入,摧毀一切,三個大人隻能躲在櫃台堤防後麵發抖。而那些孩子的父母等到孩子全都鑽進館內深處,才一麵抖腳一麵走進來,邊走還邊嫌天氣太熱。

  奈莫今天穿著葡萄裝,瞪著那些緩步前進的家長,他們之中有些人會裝模作樣的對孩子說:「不要鬧了。」但是在孩子持續破壞公布欄時什麼都沒做。更多家長是對孩子的作為視而不見。法律隻規定孩子要有大人「看著」,並沒規定大人應該做除此以外的任何事。

  「喀嘰嘰嘰嘰咯——」小孩子發出高八度,完全無法想象要怎樣運用聲帶才能發出的聲音,尖叫著到處衝撞。

  「妖怪啊。」瑟連下了一個十分貼切的結論。

  奈莫繼續瞪著什麼都不做的家長說:「現在我們明白了,那些在國會打群架的家夥,自小就十分擅長這種事。」

  「如果你們受不了,可以躲到史書書庫和國學書庫。隻有這兩個地方是安全的。」璽克說:「千萬別靠近外文書書庫。」

  「為什麼?」瑟連問:「小孩子應該看不懂吧?」

  「因為家長不希望孩子以後去考曆史係和國文係,所以不會讓孩子靠近那裏。反之就是外文係。」璽克壓低嘴角:「那些家長看到孩子捧著外文書,不管孩子看不看得懂,都會笑得很開心。」

  外文係是廣受家長喜愛的熱門科係,相反的,曆史係和國文係被視為與工作無關、讀了也沒用的科係。

  「成年妖怪啊。」奈莫下了十分貼切的結論。

  ※※※※※※※※※※※※※※※※※※※※※

  好不容易撐到午休時間,三個人幹脆把電視搬走,帶著便當去史書書庫吃。他們發現葉茲已經在那裏了,這裏隻有她一個人,沒有半個小孩。

  石室鑿成的書庫裏,葉茲坐在一排排塞滿書籍的灰色書架中間,兩大迭書山堆在她的長桌上,沉靜的空氣圍繞著她。明明就有充足的魔燈照明,卻讓人感覺室內突然多出一塊陰影。她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從古書裏跑出來的妖魔。

  「如果你們打算在這裏打開那玩意兒,就滾到獨立閱讀室裏去。」葉茲用手指著電視說。

  璽克回答:「我希望那些大人在孩子打開喉嚨時,也能有這麼負責任的行為。」魔書館和一般圖書館一樣是禁止喧嘩的。

  葉茲再次低下頭,閱讀手中厚厚的魔法書,左手手指輕點臉頰:「我不會笨到跑去提醒他們這些事。」

  奈莫聳聳肩:「他們覺得管教孩子是自己的權利,就算他們背棄了自己的職責,也不準他人侵犯。」

  負責搬電視的瑟連聽了,搖搖頭往獨立閱讀室走過去:「這種世故讓人想歎氣啊。」

  璽克走在最後麵,不忘提醒葉茲,看書告一段落就過來吃中飯,他有叫葉茲的份。

  三人在隔音牆包圍,與書庫隔絕的獨立閱讀室裏坐下,接好電視,馬上打開。午間新聞已經開始播放了。

  正播到一半的新聞是家長團體聯合抵製一個新興創作樂團,理由是歌詞內容「太過灰暗」,之後也有播放內容。那首歌用歡樂的曲調,那種應該在同學慶生會上播放的旋律唱著:「——我們是神話時代的孩子,大人說過的天堂——隻要你肯努力,社會菁英就是你——神話終歸是神話——憂鬱症腎衰竭猛爆性肝炎,我們擁有的現實——割腕跳樓一大串——我們上哪找天堂——」

  「這個歌詞太有勇氣了。」奈莫聽了下巴合不攏。

  「班納圖說過:『反映時代才是通俗創作的價值所在。』我要向他們致敬。」瑟連對電視舉起果汁。

  「『此發憤之所作也』!」奈莫舉起果汁,引古書評說。

  璽克也跟著兩人舉起果汁,葉茲正好這時候走進來,她看見這一幕卻什麼都沒說,瞇眼在門口站了兩秒,就走進來直接拿起便當吃,反而讓璽克想找個洞鑽進去。

  第二則新聞是龍群包圍咕嘎吐出版社的最新發展。穿著亮黃色比基尼的女記者拿著麥克風對鏡頭說:「由於咕嘎吐出版社一直拒絕和龍族談判,龍族決定就地築巢,長期抗戰。現在我們聽聽龍族代表安派特發言……」記者左看右看,沒看到安派特:「安派特先生?安派特先生?」

  就在記者身後有一條龍,一身閃亮的銀毛,正是安派特。隨著記者左顧右盼的動作,她手上的麥克風也左右晃來晃去。安派特就在記者背後伸長脖子,頭跟著麥克風左右跑,努力對準麥克風發言。

  「呃,其實如果咕嘎吐方麵願意和我們談判,我們的條件也不是那麼死的……」「安派特先生?你在哪裏?」「……會演變到築巢這種情況也是不得已的,幸好這附近本來就有很多閑置的空地,我們打算在上麵蓋窩,不會再占用道路給市民添麻煩……」「安派特先生,要采訪你了喔!」「……堅持我們和平抗爭的目標,希望能取得咕嘎吐方麵的善意回應。」「因為找不到安派特先生,很抱歉隻好跳過這段采訪。」

  瑟連對璽克淡淡的吐出一句話:「你師父的存在感又變得更加薄弱了。」

  奈莫抬起眉毛說:「這招不錯耶。想不到龍族也能想出這麼好的辦法。那邊現在土地炒作嚴重,那些空地都是大公司在屯地。保育類魔獸在上麵蓋窩,那裏就會變成國家保護區,會造成那些公司的重大損失。這樣就可以逼那些有**背景的企業介入,讓他們迫使咕嘎吐出版社接受談判。」

  「我想師父應該是誤打誤撞才弄成這樣。」璽克回答。

  第三則新聞是關於前陣子造謠詆毀埃文薩爾,被光明之杖控告的名嘴,被判刑要吃上幾個月的牢飯。那個人聲稱他手上有資料可以證明埃文薩爾和他的先天法師哥哥搞同性戀不倫,魔法之手創立者可律西利因為知道這件事,才會和埃文薩爾各自為政雲雲。他直到判刑確定還是堅持他真的有資料可以證明這件事,卻始終沒有把實物拿出來,連法官都看不到。

  「法院判得好!」奈莫再次對著電視舉果汁致敬。

  「埃文薩爾的哥哥是先天法師?我不知道這件事。」瑟連說。埃文薩爾雖然很強大,但並不是先天法師。

  「正史裏沒記載他哥哥的事情,但是野史裏說有這麼一個人。」璽克說:「如果你有興趣,外麵就有他的曆史資料。」

  瑟連擺了一下頭,回想他進來時看到的場麵,這個地方每本書都超過十公分厚:「隻有當你簡明扼要的說給我聽時,我才有興趣。」

  「埃文薩爾和聖騎士厄海彼此認識,如果是厄海的生平,你應該就很清楚了吧?」奈莫坐的地方在最前排,他仰頭問後麵的瑟連:「別告訴我你連厄海都不知道。」

  「安塔蓮女士的丈夫,埃文薩爾的好友。」瑟連說出正確答案。

  奈莫勾起嘴角追問:「生卒年呢?」

  這個問題瑟連就答不出來了。

  「一般認為他死時還不滿六十歲。被惡魔領主殺害,屍體示眾,憤怒的埃文薩爾摧毀了那座堡壘,奪回屍首安葬,把和惡魔領主勾結的國王也殺了,就此掀起魔法革命。」瑟連報告完畢,又補了一句:「現在是要考曆史嗎?」

  「曆史和國文是培育人格最重要的兩個科目。漏掉這兩科的家夥,不管技術再精良,也隻是訓練有素的狗。幸好你不是。」奈莫重新坐正,看著電視。

  最新一則新聞是有人三番兩次打魔話惡作劇,跟航空公司說飛船上有炸彈,導致該航班緊急疏散。那個人現在被警方逮捕,還說自己隻是「開開玩笑,幽默一下」。

  「最好他懂幽默是什麼。給人添麻煩隻是白目!」奈莫嗤之以鼻。

  「奈莫,我純粹猜測,」瑟連瞇起眼睛:「你是不是我們三個裏麵學曆最高的?」

  奈莫轉回頭,手臂放在椅背上,瞇眼回看瑟連:「我沒學曆。」

  「我覺得你學曆應該在大學以上。」瑟連說。

  「就說我沒拿畢業證書了。」奈莫轉回去對著電視。他的回答很奇怪,不是說他沒讀大學,而是「沒拿畢業證書」,並不否認讀大學這件事。

  「我見過的知識份子分成兩種,一種是吹捧知識份子的人,一種是貶低知識份子的人。」坐在房間最後麵吃便當的菁英級知識份子葉茲說,她似乎是在暗示奈莫屬於其中一種,但她馬上又接著說:「『專家隻是訓練有素的狗』,說出這句名言的人屬於後者。」

  奈莫再次轉身,這次是對著葉茲,但葉茲沒有回看他。奈莫說:「依我看分成兩種,被學曆糊了眼睛的人,和沒被學曆糊了眼睛的人。而且我認為,大部分人都會在畢業典禮上當場用證書把眼睛給糊了。」說完,奈莫轉回去看電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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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臨】 第二集 第15章 遲了妖怪風暴1步


 璽克問瑟連:「你學曆到哪裏?」

  「騎士生文科結業,相當於高中學曆。」瑟連聳聳肩,埋頭繼續吃飯。

  璽克想了一下,因為考法師大學不需要高中學曆,他又是法術補校學曆,那,這裏他的學曆是最低的?

  正思索著,有人打開獨立閱讀室的門,走了進來,這個人有青綠色的頭發,濕漉漉的披在肩上,飽含水份,看起來像是披著一頭海草。他的眼睛也像是兩團水,透明而且從深處透出藍光。他的骨架比一般男性艾太羅人要細瘦矮小很多,但是一般人如果比較矮,通常頭所占的比例會比較大,他卻是頭也跟著小,用高瘦人類的比例縮小到九十公分高。

  這人是一名水精靈。

  「主人。」他的聲音像是從水裏傳出來的,帶著湧動的回音。他朝著葉茲走過去,兩手拿起葉茲放在一邊的大水壺就喝。隨著這個動作,他變得越來越高大,當他的頭快撞到天花板時,他放下水壺,呼出一口氣,身體又縮小到一百七十公分高的正常人類大小。

  水精靈放下水壺,璽克注意到裏麵的水,水位絲毫沒有降低。

  葉茲抬頭對水精靈點點頭。水精靈和他的主人葉茲打過招呼,就轉向璽克,擺擺他裝在透明袋子裏,拿在手中的書。

  璽克一看封麵上的書名,眼睛頓時瞪大:「《負亡時代魔法論總覽》?正本?」

  水精靈微笑點頭。

  「看完借我,不對,這本的版權時間早過了,複製一本給我!樓下有影印設備,借我半小時馬上還你!」璽克說。

  奈莫也跑了過來:「天啊,這本是傳說中的書啊!」

  「是稀有魔法書?」沒衝上來的人隻有瑟連,他還坐在原位吃第二個便當。

  「這本書在魔法史上很有名!很多流傳到現在的古魔法書都有引用裏麵的文章,可是原書卻失傳了。你哪裏找到的?」璽克問水精靈。

  「從法師墳墓裏挖出來的。」葉茲抬頭說:「前陣子上了拍賣場,是一個同好才知道的拍賣會,所以沒登上期刊。我叫狄密尼幫我競標。你們再等一等,我打算把這本書整理過,重新出版。」

  「法師界之福啊!」奈莫大聲說,聲音隨即變小:「謠傳裏麵有收錄《屍皮書》的部分段落。」

  「畢竟是講負亡時代的書,很多理論都繞著死靈術打轉。不過很可惜,並沒有《屍皮書》的段落,不然光明之杖馬上就會過來搶書了。」葉茲笑了笑,讓她身邊的黑影薄了一點。

  「誰可以跟我解釋一下現在是什麼情況?你們把我晾在一邊讓我很不是滋味。」瑟連把便當放在膝蓋上,攤手說。

  璽克這才想到他沒跟瑟連、奈莫介紹水精靈,趕緊說:「這是狄密尼,葉茲的第一使魔。」

  瑟連和奈莫聽了這樣精準,絲毫不會引發誤解的介紹,忍不住說:「不公平!」

  璽克又向水精靈狄密尼介紹瑟連和奈莫,這次總算沒搞什麼花樣,這才開始說《屍皮書》的事情:「你知道死靈師耶薩華嗎?自封『死國帝王』那一位?」

  「很清楚。」瑟連瞇起眼睛對璽克說。

  為了追殺某人,瑟連徹底研究過這個死靈法師。耶薩華在一千兩百前年的艾太羅地區肆虐,現今艾太羅人之所以討厭死靈術,全都是他造成的。

  「傳說耶薩華留下一本《屍皮書》,是他的法術心得。死靈法師都把那本書視作聖典,不過從來沒人看過。我懷疑那本書是不是真的存在。」奈莫說。

  「真的有啊。那是本館藏書。」璽克說。

  此話一出,奈莫和葉茲都驚訝的看著璽克。

  「在書單上有。我查先天法師筆記的時候就有看到這個書名。」

  「你還找到哪些先天法師筆記?」奈莫順便問:「有沒有埃文薩爾的筆記?」

  「這個……」璽克報出幾位先天法師的名字。「有本書說這裏最古老的書庫,是為了紀念埃文薩爾才建的。不過我看地圖上沒有這樣的書庫。不知道是不是填起來了。」璽克說。

  這時候午間新聞播放完畢,眾人驚覺午休時間已經結束了,趕緊把飯吃完。

  ※※※※※※※※※※※※※※※※※※※※※

  吃過中飯,三個魔書館管理員搬回兵荒馬亂的大廳去,繼續在小孩的尖叫破壞和家長的冷眼旁觀中苦苦支撐。後來瑟連甚至滿館跑拯救可能被撕爛的魔書,避免那些魔書抓狂把小孩打爛。

  照奈莫說法是打爛最好,趁他們還小早點學會教訓:對人(書)動手是會受到反擊的,長大以後才不會老想用暴力達成目的。

  奈莫幹脆把其中幾個書庫鎖起來,想進去的人先到他那裏檢查身分證,禁止會尖叫的小孩進去,縮小他們必須護衛的範圍。

  瑟連一再強調檢查身分證是違法的,不過奈莫不理他。受檢者在知道這樣可以讓書庫裏沒有尖叫聲時,也都支持這個措施。瑟連隻好配合,把企圖硬闖的小孩掛在牆上,從那些小孩尖叫的聲音裏,可以得知他們滿開心的。

  在三個不守規矩的大人惡整下,小孩總算慢慢的守起規矩來。

  正當璽克開始感激有兩個損友協助控製場麵時,從傳送陣裏進來璽克最不想看到的人。

  珠光寶氣的假洋法師艾珠憐,她今天還帶了一打跟她一樣穿著假洋法師袍的男人,一進來就大喊:「給我砸!」

  璽克愣在那裏,瑟連和奈莫也是,連本來吵鬧不休的小孩都安靜下來。

  艾珠憐帶來的人在環顧現場之後,驚覺他們根本沒有東西可砸。

  所有的布告都被妖怪小孩撕下來了、陶瓷裝飾品摔碎在地上、牆壁上黏著壓爛的薯條、桌椅翻倒,填充物從鋼珠筆刺穿的洞跑出來、天花板上的魔燈曾經被拿來蕩秋千,現在隻靠一根細魔線支撐,一副隨時都會砸碎在地的樣子。

  奈莫首先開口說:「你們來得太晚了,已經被砸過了。想在周末砸館,你們開館前就該排隊了!」

  璽克的反應比較正常一點,他拿起魔話籠說:「我要叫警察了喔!」警方有免付費報案專線!

  俗世的威脅對宗教狂熱份子還是有用的,一打加一個假洋法師氣勢頓消。

  艾珠憐一麵後退,一麵說些毫無真實感的狠話:「我昨天跟布理培格大師說過了,他說他已經在作法對付你們,還要拆除你們的邪惡基地!」

  瑟連本來坐在椅子上,現在猛的站起來,大吼一聲:「少廢話,再吵就決鬥!」

  「我才不怕呢!」艾珠憐看到瑟連高大的身材,先是嚇了一下,但立刻以堅定的信仰之心鼓起勇氣。

  「搞清楚妳在對誰挑釁。」瑟連雙眼放出寒光,他手一抖,金色的聖劍顯現。

  「是騎士,師姊,我們撤退吧!」打手們驚慌的求情。

  「不可以在邪教徒麵前屈服,給我上!」艾珠憐一揮手,把同門師弟都當成自己逞強的炮灰。

  「送客。」璽克站起來,拔出祭刀。

  瑟連的動作比他更快一步,伴隨著風吹,光點自地底下竄出,一整排金色的樹出現在櫃台前麵,隔離他們和那些黑衣男。

  這些樹不管是枝幹還是樹葉,都像是黃金打造的一樣,根紮在地板上,卻不見地麵有絲毫損傷。

  這是騎士聖劍的高階能力,展開聖域。

  艾珠憐的師弟們鼓起勇氣繼續往前衝,瑟連罵了聲:「不知好歹!」其中一個人突然摔倒,抱頭在地上大聲慘叫,十秒後叫聲倏然中斷,他全身癱軟,金色樹木從心髒處抽出枝條,長大,蓋住他的人。

  看見此景,剩餘十一個人受到驚嚇,全都往回跑。

  「看不出來你下手這麼重。」奈莫說。

  瑟連聳肩:「《騎士手冊》上有說:對付整群小混混,要用重手殺雞儆猴。」雖然他可以隻單純用樹擋住他們,不讓他們靠近,不過這樣沒有威嚇效果。

  艾珠憐舉高雙手,用一種和投降姿勢很像的動作,作出各種複雜而多餘的法術手勢,一團非常閃亮的光球就衝向璽克。

  璽克沒想到她也會法術,沒有防備,隨手拿起奈莫放在桌上的葡萄帽一揮。圓圓的葡萄撞上圓圓的光球。

  正常來說,就算隻是法師大學新生造出的光球,也能讓奈莫的葡萄帽隻剩半頂,結果卻是光球被打了回去。光球彈到那群人中間爆炸,嚇得他們往旁邊跳,中彈的地板連焦痕都沒有。這顆光球隻有裝飾效果而已,是顆空包彈。

  「我還會再來!」艾珠憐怒罵,帶人離開。

  璽克在她背後揮舞著拳頭大叫:「老套了啦,想點新台詞吧!」

  艾珠憐正要進入傳送陣,突然尖叫一聲,往後跳。璽克看到達欽,那個染綠色頭發,疑似是葉茲兒子的年輕人走了進來。

  艾珠憐對達欽尖叫:「你為什麼要來這裏?」

  璽克挑起一邊眉毛,原來這兩個認識啊。

  「我才想問妳來幹嘛。妳什麼時候開始看書了?」達欽咬牙切齒的說。

  「你是我兒子,你不該到邪惡的基地!」艾珠憐雙手握拳尖叫。

  「妳才不是我媽,我媽是葉茲!」達欽吼回去。

  「咦?」璽克很沒禮貌的發出驚呼,這到底是誰的孩子?隻聽過男人搞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種,居然搞不清楚是誰肚子裏出來的,這還是第一次見到。

  「那蕩婦騙了你爸,你還是我兒子!」

  「媽和我爸才沒有關係!」

  璽克越來越搞不清楚了。

  「你是不是打算住在她家不看我了?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母親?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艾珠憐用刺耳的聲音連續罵了十幾分鍾,字數可比葉茲碰到魔法研究議題時的長篇大論,但是這邊可厭多了。全場所有人,包括小孩子全都摀住耳朵。

  「我會去住妳家,純粹是因為法院這樣判。」達欽說:「我和爸都不要妳這個媽!」

  艾珠憐哭喊:「神說孩子無條件愛著母親的!你為什麼不遵守神的教誨?」喊完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她就衝進另一個傳送陣離開了。

  在他們爭執時,瑟連的樹早就消失,放開躺在地上的家夥,師弟們趕緊跟著艾珠憐一起離開。

  達欽氣呼呼的又借了幾本書,把借書上限都借滿,然後離開。璽克完全不敢問是怎麼回事。

  不速之客全都消失後,小孩也繼續砸館。璽克問瑟連:「難得看到你對女人發脾氣。」居然找一個不是武將的女人決鬥。

  「我不喜歡那種人。」瑟連重重的坐回椅子上:「他們抓到機會就會迫害其他女性。所以,應該把他們和壓迫女人的男人同等看待。」

  「喔。」

  瑟連目光一轉,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被十幾個小孩包圍了。這些小孩全都用閃閃發光的眼睛看他:「好帥!」「我也想要聖劍!」還有人不太妙的喊著:「決鬥!」

  瑟連思考了一下,露出宛如拂曉般的燦爛笑容說:「你們長大以後要不要當騎士啊?」

  璽克偷瞄旁邊的家長們,說:「不要慫恿他們做律師和醫生以外的職業好嗎?」

  「為什麼?騎士是守護國家的重要力量,需要最優秀的人材。」瑟連問。

  「可是那不符合家長們對自己孩子的看法。」

  「如果那個孩子適合當騎士,那家長就是錯的。」瑟連說:「何況現在律師那麼難考,醫師又有醫療糾紛問題,這兩個行業很辛苦的。 才不像一般人想象中那樣,隻是有錢體麵,好像就沒其他煩惱了。因為自己高興就把孩子推進這兩個行業,隻會害了小孩。」

  「對,但是家長還是會生氣。因為你破壞了他們『擁有一個律師或醫生小孩的美夢。』

  「美夢是現在就可以沉浸其中的,此刻,這比那些幾十年以後才要麵對的現實更重要。」雖然那個現實就是小孩的全部人生。

  璽克才剛說完而已,就聽到後麵的大人在對孩子說:「你不要看這種故事書,這種東西長大以後用不上。」重重的「碰」一聲,那本世界名著故事書被扔回書車上去了。

  「借這個!」大人硬塞了一本又厚又難念的外文專業書給小孩。那種東西除非是剛好就在這方麵天賦異稟而且早慧的孩子,否則根本讀不下去,而這個機率實在微乎其微。但是,家長不想承認「我的孩子在我指定的地方沒有天賦異稟」、「我的孩子成熟得晚所以一輩子都不會得到神童的美譽」——盡管在最終成為優秀人才的人們成長過程中,這兩種情況常見多了。

  「那麼,我就為了幾十年以後的事情,現在就破壞他們的美夢吧。」瑟連目光閃閃的說。

  瑟連沒有再提起「騎士」兩個字,隻是把聖劍叫出來,讓孩子們把玩。他不是用說的,而是讓孩子們實際看到,還有一條不同於大人口中所描述的那些東西,真實存在的道路。

  然後,他相信孩子會自己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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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臨】 第二集 第16章 身心靈成長


 好不容易撐到閉館時間,開始播放閉館廣播時,璽克等三人已經累趴了。他們在櫃台看大妖怪帶著小妖怪撤退,心裏充滿了說不出的感動。等到最後一組妖怪踏進傳送陣離開,他們用剩餘的力氣討論接下來的事。

  三人在櫃台後坐成一圈。

  璽克說:「照艾珠憐的說法,她的靠山,那個什麼布理好像是大師的家夥,會一直找魔書館麻煩。」

  布理培格恐怕是故意在辦完活動以後遺留法器,到處製造法術攻擊點。璽克不想處處防備這種卑鄙手段。

  「這整件事都讓我覺得莫名其妙。」瑟連抱著頭說。對艾珠憐來說,魔書館光是存在,不需要對她做任何事,就已經罪大惡極。

  「那種人就是這樣啦。自顧自的被冒犯,再自顧自的怨恨人。完全是自給自足,不需要我們回應就能自動抓狂。」奈莫冷笑:「惟獨尊嚴需要靠別人的同意維持。光看她的臉我就知道她平常都在幹什麼。」

  大廳裏變暗了一點,璽克感覺到傳送陣的嗡嗡聲,可是沒有藍光。瑟連疑惑的瞪大了眼:「有個影子飄進來了?」

  「哇,我還是看得很清楚,那女人又來了。」奈莫兩手叉胸說。

  說到「那女人」璽克本能以為是艾珠憐又冒出來了,但是他轉頭沒看到任何人,這才想起最近的不速之客還有一個,他用靈視看,又看到那個滿身是血,穿著睡衣的女性,哭泣著,喊著:「把孩子還給我!」

  然後消失無蹤。

  女子淒慘的哭聲在三人腦中縈繞不去,一時間誰也說不出話。

  大廳變得更黑了點,葉茲的聲音在他們旁邊響起:「疑?有生靈啊?」

  「妳幾時出來的啊!」璽克嚇了一跳。因為血幽靈的關係,他沒注意到葉茲出現時固定帶來的黑氣。

  「剛剛啊。」葉茲聳聳肩。

  「妳說那是生靈?」璽克追問。

  「對啊。跟幽靈很像吧?不過不一樣喔。」葉茲說:「生靈是……」接下來是長達五千餘言的生靈相關資料,再追加一萬多字的生靈和幽靈判斷方法。總結來說:「生靈是活人的執念造成的,幽靈是死人的執念造成的!」還有最大的差異:「幽靈通常都是停留在『場域』,生靈通常都是跟隨『人』。」

  「所以這位女士還活著,而且是跟著某位魔書館客人過來的。」血生靈還活著這件事似乎讓瑟連很高興,聲音都變了。

  「這地方客人這麼多——」璽克才說到一半,就把剩下的話吞進肚裏去了。他看看另外兩人,瑟連和奈莫也回看他,三人都是一副心知肚明的樣子。

  「艾珠憐。」「假洋法師。」「那瘋女人。」

  瑟連、璽克、奈莫,三個人用不同的詞指出同一個對象。

  在艾珠憐出現後,這個血生靈才跟著出現,時間上是符合的,加上一些成見,三人都認為肯定如此。

  「生靈這麼清晰,我想她本人應該處於很嚴重的失神狀態吧。」葉茲打斷三人的思緒:「我過來是要告訴你,今晚不用叫我的便當了。我要外宿。」

  「有工作?」

  葉茲說出一個最接近魔書館傳送地點的火車車站名稱:「——火車站的防落軌擋牆要實測了。我要去現場監督。」葉茲臉色一沉:「還要訓練一批監工,讓他們負責全國車站的擋牆更換工程。」

  「之前的擋牆不行嗎?」奈莫問。

  「之前是完全透明的,看不到,有些崇尚自殺的家夥撞不到火車,就宣稱是神救了他們。這次要改成有顏色的,證明這不是神跡。係統也順便更新,修正幾個麻煩。」葉茲說。大概是因為這個工作技術水準太低,她很不想做的樣子。

  「所以會先關閉舊係統,再裝上新係統囉?」奈莫咧嘴笑:「會不會公告『防落軌擋牆將停止運作一段時間,請勿在這段時間內跳軌自殺』啊?」

  葉茲露出笑容:「怎麼可能。」她把整瓶眼藥水都摸走,揮揮手,徑自走進傳送陣離開。

  ※※※※※※※※※※※※※※※※※※※※※

  三人繼續討論今晚的行動,關於布理培格這個神棍首腦。

  奈莫說:「反正我們本來就找他有事,順便鏟了他怎樣?根據強將手下無弱兵定律的反證,他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瑟連點點頭:「要如何著手呢?」

  奈莫說:「要我說的話,我都是先到現場再來考慮。任何人找我麻煩,我都會去當麵看看那家夥長啥樣。」

  璽克把椅子轉了九十度,麵向櫃台,把腳放到櫃台上:「慢走啊,兩位。」

  「你不來嗎?」瑟連問。

  「我去幹嘛?那個神棍不管榨幹多少信徒的錢,都跟我無關。那些外麵的家夥想怎樣亂搞都隨他們去,隻是千萬別扯到我。」

  「不過我變成粉紅色,就跟你有關了。」奈莫把璽克拉下椅子,用手臂扣住璽克的脖子。

  璽克假意掙紮,一把奪走奈莫的葡萄帽扔到大廳另一頭,奈莫立刻拋下璽克趕去撿帽子。

  瑟連把衣服拉平整,轉過身對著璽克說:「我一直沒問你這個問題,你認同薩拉法邑朵嗎?」

  璽克坐回椅子上,一手支著頭回看瑟連。

  「我沒有這個問題,奈莫不需要問這個問題,可是你呢?」瑟連說。

  瑟連正經八百的說話方式,讓璽克覺得不太舒服。

  瑟連繼續說:「我們出身在偏遠地區,你又在與社會隔絕的黑暗學院長大,特赦以後,這個社會也沒給你多好的待遇。對你來說,大概很難認同這個國家吧。」

  「我覺得——」璽克沉吟了一會兒,說:「這不是一個可以靠著對話厘清的問題。我確實是薩拉法邑朵人,但是你說的『認同』如果是指『喜愛』的話,我對這個國家也說不上喜愛。」

  奈莫戴著葡萄帽跑回來,發現兩人氣氛凝重,他難得的閉嘴,站在一邊等這兩人結束談話。

  「如果你是基於騎士職責在問我對國家的忠誠心,我會告訴你我壓根兒不想當什麼薩拉法邑朵國民。」璽克說。他看到瑟連的眉毛動了動,那是針對璽克說的話前半段而動,不是後半段。

  於是璽克露出微笑,瑟連是以朋友的身分問他。

  「我現在是薩拉法邑朵公民,而且我現在人在這裏,既沒有計畫潛逃出境,也沒有想移民的念頭。我想在『這裏』過得更舒服一點,不是在世界的其他角落。如果你是以私人身分問我的話,這樣的答案夠了吧?」璽克說。

  「夠了。」瑟連手叉胸口,露出微笑。

  「那我們走吧,去看看神棍到底有多神。」璽克拿起外套穿上。

  「欸?改變主意啦?」奈莫抬起手,身體壓低了一些,驚訝的說。

  璽克歪頭想了一下:「大概吧。」

  ※※※※※※※※※※※※※※※※※※※※※

  璽克三人下了公車,又走了一段路,抵達布理培格在市中心的「身心靈研究所」。璽克昨天晚上在海報上看到,今天這個時間,他應該在這裏辦布道會。

  眼前這棟建築本來應該是純白色,但是在艾太羅這個地方,灰塵很多,這種顏色的建築根本不可能維持,很快就變得灰灰髒髒的。外牆到處裝飾著擺出飛天姿勢,背後長出一雙鳥類翅膀的天使像,還有像是大鍾、百合之類洋法術中的吉祥象征。

  他們走到大門前,同時,還有另一個男人也走了過來,和他們一起通過研究所大門。那是往兩邊打開的厚重玻璃自動門,穿過第一道門以後,往前兩步,又是一道門,璽克把這當成防止冷氣外泄的措施。

  等門打開後,穿過這道門,眼前又是一道。這下璽克有點惱火。

  誰知穿過之後,竟然還有!每扇門上都貼著不同的宣傳海報,所以璽克知道他們沒有鬼打牆,但是每次都要等門開再通過,至少得站在原地盯著海報上的布理培格對自己笑上三秒鍾,這什麼煩人的設計!

  他們總算進入大廳。這裏掛著一幅巨大的布理培格畫像。

  那幅肖像畫把布理培格畫得十分莊嚴,又因此十分好笑。璽克真不知道畫家在畫這幅畫時是抱著怎樣的心境,才能把這兩種差異極大的感情一起放進去。

  璽克覺得,大概是布理培格的麵相太糟糕,畫家除非把他畫成別人,不然無法隱瞞他是個騙子的事實。但是又不能不保留一點他的長相特征,於是不同的氣質對比,強烈到像是畫家故意亂畫。

  這種感覺就好像看到總理在就職典禮上穿著比基尼宣誓,或是倒過來,穿西裝打領帶在海邊衝浪、打沙灘排球一樣。雖然有一部分十分嚴肅,但是整體看來就是有搞笑效果。

  除了那幅畫之外,大廳的裝潢很正常,西式花紋,米白色的牆壁和地板。旁邊有飯店常見的漆麵木頭櫃台。兩邊放有很多桌椅,許多人一群一群坐在上頭,熱絡的交談。

  有位女招待看見璽克一行人,就用一種緩慢而著急的步伐跑來。這種動作實在是非常的不可思議,她用比走路更快的頻率高速動腳,卻幾乎是原地踏步。一麵表示出她正努力的靠近璽克他們,同時卻又透露出她不想走太快。這似乎是一種表達殷勤的方式。

  璽克不想負責應付這個女人,所以轉頭看同伴,卻看到那個和他們一起進來的男子,嘴動了一下,似乎是打算出麵。

  那個男子大概二十五歲左右,身材瘦長,穿著很適合他的西裝配卡其色長風衣,有一頭發尾微翹的茶色頭發。就男人的標準來說,他留的是中分長發,但是如果以女性的標準,那就算是短發。瀏海和鬢角稍微蓋住了臉,後腦的發絲也垂到了肩頰骨上端。

  這個人和阿寇兒一樣,都具有本國少數民族的身材特征。除此之外,他那雙明亮的墨綠眼瞳,尖尖的眼角、銳利的眉毛,雖然臉上掛著溫和的神情,卻讓璽克這個前邪惡法師嗅到犯罪者同類的危險氣息。

  一般人分不出來,隻會覺得這個人充滿自信而已,但璽克知道其中差異。

  著急而緩慢走來的女招待終於抵達他們麵前,她推擠臉部肌肉形成笑容說:「到這邊來啊!」語尾上揚,似乎是想表現出輕鬆感。

  璽克等人在她的引導下,到其中一張無人的桌子旁,四人就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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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臨】 第二集 第17章 信仰虔誠


 女招待穿著紅邊白底的洋法師袍,質料很差,看來是大量訂製的製服一類。她坐下後,又擠擠臉上的笑容,攤開雙手,模仿幼稚園老師的語氣,加上一點唱詩的感覺,說:「你們怎麼知道這裏的?」

  璽克很想回答:「對不起,其實我隻是來借個廁所。」這類的話,不過他忍住了。

  「我們碰到一個在這裏修行的人,她推薦我們過來的。」奈莫回答。

  「請你們先填個資料。」婦女拿出四張表格給他們。

  璽克這夥人全都以流暢的速度,當場製造出一份假資料。茶發男子在表格上填了「古司萊莎塔」這個名字。

  趁著填資料期間,璽克偷聽別桌的人說話內容。

  他身後那桌是一個女假洋法師和一名穿著時髦的中年女子,璽克聽見那名女子用尖銳而激動的聲音抱怨著:「我家兒子實在是……」時髦女子開始沒完沒了的數落她兒子:「……老愛頂嘴,都不聽我說話……都不做家事……」數落完兒子,換數落丈夫,再來數落婆婆,接著數落小姑,跟著數落工作地方的同事,然後數落上司,還有數落家裏的仆人,數落郵差和快遞。

  除了政治人物沒數落之外,大概她記得的人都數落了一遍。

  女假洋法師則不停的用甜到可以滴出蜜來的聲音對她說:「他們會受罰的、妳真是太善良了、妳是好女孩……」

  一點建設性都沒有的交談。但時髦女子滿意到不行,越說越快,說話節奏越來越像跳針的唱片。

  填完資料後,璽克這桌的女招待拿了好幾本雜誌給他們看:「你們知道嗎?布理培格大師他接受記者訪問,他……」

  璽克看到那是業界居領導地位的《魔法師》月刊,這個璽克每一期都有看。他把書拿起來,女招待立刻像是幫孩子夾菜一樣的,幫他翻到那一頁。

  裏麵居然真有好幾頁關於布理培格的報導,不斷對他歌功頌德。在本次東部大水災前上個月的月刊,裏頭報導布理培格針對下個月會有大水災發表預言。

  難道布理培格真有預言能力?不,璽克肯定他沒有。

  這種手法騙騙用學曆糊眼睛的人還可以,騙不了璽克。他記得很清楚,他之前根本沒看到過這些報導。放在這裏的期刊都被動過手腳,拆開來,夾進報導再重新裝訂。布理培格並沒有預言到水災,也沒有得到專訪,他隻是假造了「有專訪他的雜誌」。他們的假造手法很精致,要不是璽克書讀太多,真的會誤以為這是這本書裏本來就有的內容。

  「布理培格大師對世界的貢獻是世人有目共睹的!」女招待用歡快的聲音說:「如果能讓這個世界的人都聽從他的建言,這世界將不再有天災……」

  璽克還是第一次聽說天災可以用嘴炮打散。能夠打掉龍卷風、颶風、雪崩與地震的嘴炮,想必是具有正常人類無法理解、甚至根本感受不到的威力吧。

  璽克身後的時髦女子抱怨進入了另一個階段,她開始抱怨兒子不跟著她信教:「我擔心他的成績繼續下滑,拿大師的護身符給他,他卻對我大聲咆哮!這樣下去他會考不上理想的研究所的,我為他花了一百五十枚金幣求來這個東西,他卻不肯用!」

  璽克腦中爆出一句很不像良民的牢騷:「這筆錢拿去走後門不是比較實際嗎?」

  本國這幾周正是全國研究所考試期,所有想考研究所的人,現在壓力都大到可以用來發電了。先別說老母,這幾天就連警察都知道要躲著考生,還拿神棍的事情去打擾他,實在不是個好時機。

  璽克忍不住懷疑,時髦女子的兒子成績退步,會不會是他媽媽幹擾用功的結果。

  任何一個正常的、感受不到布理培格與其夥伴嘴炮威力的人類,在這時候都應該負起人道責任,規勸這位母親放輕鬆,讓兒子專心應考。但是那個女假洋法師卻是說:「太糟糕了,我看過妳兒子的命運!他的守護天使想讓妳兒子作黑手,如果不幫他改運!他會餓死路邊的!」

  黑手是「機械維修師」的俗稱,這是個專業領域。既然是靠專業吃飯的,那跟作家、藝人之類隨時會過氣,也很可能永遠不會有人氣的行業比起來,就是個很不容易餓死的工作。有實力的黑手是不可能餓死的。現在專業技師很缺,反而是所學不夠實用的研究所畢業生常常沒工作。

  然而這樣一個完全不符合現實的發言,卻被時髦女子全盤接受。

  「不要,求大師救救我兒子!」時髦女子哭求。

  璽克實在是無法理解為什麼假洋法師可以說服成功。是因為時髦女子不懂就業市場嗎?終於,他聽到了關鍵字。

  假洋法師說:「『隻有妳』能救他了!」

  假洋法師把時髦女子捧成了她兒子的救世主。一個與「兒子、老公、所有人都不理會的婦女」完全不同的特別身分。

  「帶他一起來感受主的恩典——」假洋法師開始把魔掌伸向可憐的考生。

  ※※※※※※※※※※※※※※※※※※※※※

  在璽克偷聽的同時,他這一桌的對談也持續進行。

  「您畢業於——」女招待拿著奈莫的假資料,念出一所頂尖商學院的名字:「——真是優秀啊!」

  璽克知道奈莫在職業欄寫了「無職」。一個人就算畢業於頂尖商學院,如果沒有好好從商作點成績出來,這個商學院經曆就隻是可悲的過去而已。女招待卻熱切的為了這件事稱讚奈莫。

  奈莫非常襯職的扮演一個「毫無成就所以隻會誇耀過去榮光的廢柴」角色:「就是說!要是讓我當經濟部長,我保證能讓失業率降到百分之零!我早在高中時就研究出能改變整個世界的新經濟體係,是人類太過愚蠢,無法理解我……」

  奈莫滔滔不絕的說著毫無可行性的蠢話,並且假裝他相信自己說的話都是真的。

  女招待毫不意外的回答:「真的啊,好厲害喔!」她用甜甜的聲音,邊說邊稍微縮了一下背,表達一種哄小孩式的親切。

  根據璽克對奈莫的了解,他敢打賭,現在奈莫心裏的狂笑聲一定大到可以直達天際。奈莫最喜歡把人耍著玩了。

  璽克聽到隔壁房間進行團體活動的聲音。他先前就聽到他們說有「新朋友」加入,要大家歡迎那人,現在他們正齊聲喊著:「我們愛你,我們愛你,我們愛你,你是我們的一份子,我們愛你,我們一起身處於愛的包圍之中——」聽得他毛骨悚然。經驗告訴璽克,在對對方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居然說自己「愛」著對方,隻有扭曲虛偽的心靈才會如此。如果有人才跟璽克見麵就開始強烈明示自己無條件愛璽克,這種不正常的友善態度,他絕對會提高警覺,注意檢視對方背後的動機,這人(或這群人)有問題!

  「我們今天看得到布理培格大人嗎?」瑟連比較正常的開口問。

  「不行喔。」女招待甜甜的說:「你們的修行不夠,太靠近大師的話,會被他的聖光傷到,為了你們好,今天就在大廳看轉播吧。」

  還聖光呢!妖氣還差不多一點。璽克差點笑場,還好忍住了。

  這時候,茶色頭發的古司開口了:「我願意讓聖光灼傷我,拜托讓我進會場吧!」他目光閃閃的偏頭看著女招待,身體姿勢壓低。

  璽克直覺這個人的身體動作和音調都是有意義的。他用一種璽克不擅長的方式,正在控製女招待的反應。

  女招待的反應彷佛古司是她的戀人,她把手放在桌上,身體也往前傾,低聲說:「如果我能通融的話,但是不行啊。這種事是要師姊決定的。」

  古司把手放在和她很近的地方,卻微妙的差了一點點沒碰到。他繼續說:「我覺得我已經走不下去了。如果我今天看不到大師的話,我不知道我明天還能不能走到這裏。」

  「這樣的話,我可能可以向師姊說——」

  「來不及的!」古司哀戚的搖頭,然後就陷入沉默。

  沉默持續了大約二十秒,女招待終於忍不住,說:「我偷偷告訴你,有我們招待專用的入口——」

  本來璽克他們也可以為了這個情報獲益,但是很不湊巧的,就在這時候,大廳中間出現一個巨大的浮空投影螢幕,轉播開始了。

  「看哪,是大師!」大廳裏騷動起來。

  璽克偷瞄古司的樣子,古司若無其事的跟著大家看向螢幕。

  螢幕裏,舞台上坐著一個身穿金黃色拖地長洋法師袍的男人,正是布理培格。這張抽筋似的笑臉,在複寫世界裏,璽克曾經在大蝙蝠的頭上看到。

  璽克發現布理培格戴著一頂裝飾華麗的黃金頭冠,掩飾那底下包紮的傷口。他有一身鬆垮的皮肉,看起來就像是一團鑲在黃金寶座上的肉塊。他不是洋人,也絲毫沒有優秀艾太羅法師所獨有的那種氣質。他既沒有納林格的勇猛堅毅,也沒有安派特的溫柔穩重,他就隻是一大隻吸信徒血肉養肥自己的大虱子。

  璽克他們等了一陣子,布理培格抬起手,突然大喊一聲:「摔死!」

  現場頓時沸騰起來,螢幕內外的信徒們紛紛說:「大師用人的死相開導我們!」

  布理培格再次大喊:「溺死!」

  信徒們說:「大師在教導我們人生無常的道理!」

  璽克努力製止自己的眉毛不屑的揚起。開悟要是有這麼容易,看報紙社會版就該開悟了吧!

  「噎死!」

  布理培格繼續用各種死來死去的廢話,讓信徒興奮不已的想象開悟滋味。

  突然,古司跪下了。

  「我感覺到了,強大的聖光!」古司大喊。

  現場的女招待們,顯然有很多人不認為這樣就可以感受到聖光,古司過於誇張的演技,失去了說服力。

  但是沒有說服力也無所謂。

  女招待們即使眼裏明擺著不同意,還是跟著說:「我也感受到了,大師真是太偉大了。」頓時,現場一片讚美聲。在這個地方,任何吹捧布理培格的話,都會得到無條件同意。

  古司跪著的同時,眼睛在現場掃視一圈,接著他跳起來,握住其中一個女招待的手說:「妳明白的吧,大師的力量是如何震撼我們的心靈!」

  這位夾著褐色塑膠發夾的女招待雖然受到驚嚇,還是點頭了:「大師的力量是至高無上的!」

  「就像香精、又像是玉,美麗而芬芳,浸透了我們的靈魂——妳感覺到神在對妳說話了嗎?」

  「是的,我感覺到了!」本來應該負責傳教的女招待,現在變成了被傳教的對象。

  古司卻立刻拋下她,轉向另一個瘦小的女招待說:「妳上次聽到神的聲音,是什麼時候呢?」

  「我、我昨天祈禱的時候就聽到了,祂說我要引導世間迷途的孩子——」

  「說謊!」古司突然板起臉,厲聲嗬斥。

  瘦小的女招待驚慌的睜大了眼。

  「妳隻是表麵上閉眼,心裏什麼都沒在想,妳以為這樣可以騙過神嗎?」古司開始一連串的指責這個女招待。

  「就是,妳上次在後麵偷偷摸摸做什麼,以為我們不知道嗎?」夾著褐色塑膠發夾的女招待跟在古司後麵逼問瘦小的女招待。

  璽克這桌的女招待上前說:「古司先生,我們去旁邊坐一下吧……」

  古司兩手手掌向上,比向還在死來死去的布理培格說:「妳為什麼要帶我離開聖殿?妳難道不知道現在是多重要的時刻?」

  夾著褐色塑膠發夾的女招待對著瘦小的女招待大罵:「妳為什麼要破壞這個時刻?」

  古司接著又問一個手上掛著玉鐲的女招待大聲說:「妳手上的鐲子是要獻給神的嗎?」

  戴玉鐲的女招待驚恐的搖頭。另一個畫紫色眼影的女招待卻一把搶走她的玉鐲:「妳對神小氣什麼?誰不知道妳多得是錢?」

  「不——」本來戴著玉鐲的女招待剛發出一個音,雖然察覺不對而住口,卻來不及了。

  古司指著她說:「大家都是神的信徒,憑什麼隻有妳不必搬椅子,隻要站在那裏就好,妳瞧不起引導人的任務嗎?」

  本來戴著玉鐲的女招待防衛性的對古司喊:「因為我比較得神愛啊!」

  「妳不要以為自己有錢就可以瞧不起人!」畫紫色眼影的女招待撲向本來戴著玉鐲的女招待,抓著她的頭發扭打起來。

  在這時候夾著褐色塑膠發夾的女招待也搧了瘦小的女招待很大一個巴掌,打得人家直接撞上牆,倒在地上哭泣。

  璽克這桌的女招待上前救瘦小的女招待,古司轉向另一個招待說了兩句話,就害璽克這桌的招待也被自己人攻擊。

  古司就像這樣,穿梭於現場十二位女招待間,靠著三言兩語,以不可思議,幾乎可說是魔法的技巧挑撥他們。沒過多久,布理培格都還沒死完,大廳裏居然陷入一片戰亂中。在倒地的桌邊、被扯到地上的布幔上,到處都是扭打成一團的假洋法師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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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臨】 第二集 第18章 挑撥離間

 
本來在進行初次懇談的人全逃光了。隻有造成這一切的古司沒被卷入。

  璽克目瞪口呆的看著整個過程。

  其中一個女招待衣服都被撕爛了,好不容易脫離戰團,衝向後麵的走廊。

  古司跑向瑟連,低聲說:「跟著她。」

  然後瑟連一手抓璽克、一手抓奈莫,和古司一起追上去。

  跑了一段路以後瑟連就放開手,和古司並肩。璽克聽見古司和瑟離的交談內容。

  瑟連問古司:「……知道她……背景……」

  古司回答:「……站的位置會透露很多……那個眼神很明顯,手上的傷……這些人太好猜了……」

  他們追著的女招待拐進一扇小門,璽克他們先在門外等了一下,聽見裏麵傳來女招待的哭泣和抱怨聲,要求裏麵的人讓她去找大師「主持公道」。然後璽克和奈莫非常有默契,同時朝門裏放了一大片入睡術。等裏麵的人都倒光了,他們才走進去。

  這裏是會場後台,他們還沒大膽到直接登上舞台,走小路到了舞台下。

  布道會場裏到處都是金色的布幔、橘色的燈光、每個地方都貼有亮片,讓人眼花撩亂。會場裏擠了大約兩百人,璽克看出他們全都穿著昂貴的進口服飾,幾乎人人身上都有勳章之類表現高貴身分的裝飾,還不停的交換名片,那些名片上麵擠滿了小字,頭銜多到放不下。

  璽克發現自從進來以後,奈莫和瑟連的表情就越來越凝重,忍不住問:「怎麼了?」

  奈莫指著角落一群用高腳杯喝洋酒的女人:「那一群都是官員的老婆。」

  「老公們在另一邊。」瑟連往會場另一頭看去:「有不少藝人、名嘴、政客這些公眾行業的人,還真是冠蓋雲集啊。」

  「除了腳踏實地過日子的人以外,都到齊啦。」奈莫說:「邪教為了對抗自己泄漏出去的不良紀錄,避免他們的名聲變得跟他們本質一樣壞,會注重宣傳戰。其中一招就是拉攏公眾人物。沒什麼好驚訝的。」

  布理培格開始講正題了。他依然坐在椅子上,所以發不太出聲音,隻好捏著喉嚨尖聲說:「各位神所寵愛的孩子,今天在神的恩惠之下,我們聚集在這裏,阻止了即將到來的世界末日!」

  璽克正在測試現場提供的水果酒裏有沒有下迷藥,他覺得這是惟一一個可以合理解釋現場氣氛的辦法,突然聽見「世界末日」四個字,差點把酒灑了一地。

  「昨天,本來世界將在直徑十萬光年的巨大台風之下裂成兩半,但是因為我虔誠向神祈禱,神可憐我們,決定把毀滅世界的時間延後,讓我可以拯救更多的心靈!」

  就算把龍卷風改成台風,這也一樣不可能發生啊!

  台下的名流們大喊:「大師,沒有你這個世界就完了!」

  先捏造一個不會發生的災難,如果沒有發生,就說是自己阻止了。這是個極為傳統的騙人手法。

  布理培格仍然在台上大發謬論:「你們都是誠心悔改的人,背離了一直以來蠱惑你們的艾太羅惡魔信仰,朝著更文明美好的世界前進!

  「艾太羅惡魔思想是這個世界的亂源!在艾太羅語裏,獸類稱之為『動物』,這真是太殘忍了,他們認為獸類隻是會動的東西,無視於牠們也有生命!」

  布理培格頓了一下,讓他說的話在人群中發酵。台下的人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繼續不停的自我開悟。

  璽克卻感到憤怒,布理培格怎麼可以這樣汙蔑艾太羅語!艾太羅稱獸類為「動物」,是因為在艾太羅語裏還有個「生物」這個詞,包含了獸類、植物和細菌等等所有生命。是因為艾太羅人認為不隻有獸類有生命,才稱為動物的。他卻扭曲成艾太羅人不認為獸類有生命!

  而且艾太羅語的「物」不是無生命物品的意思。世間一切都可不作區分的稱為物,不分有生命無生命……是人或非人。連人都可以被稱為「人物」。

  這個字本身並無正麵或負麵的意涵,也無高貴或低劣之分,是完全中立的。是垛洲文化傳過來以後,為了把他們那邊的一個有「可替換的消耗品」負麵意義的辭找一個艾太羅語翻譯,才硬給它加上了負麵印象。

  「他們還崇拜龍!龍是邪惡的象征,是讓人類墮落的邪惡勢力,艾太羅人卻喜歡牠們,這實在太可恥了!」

  要是安派特在這裏,聽見這句話一定會抓狂。

  「你們是有大智慧的人,所以拋棄了邪教教主埃文薩爾,回到神的懷抱||」

  聽見這句話,璽克終於忍不住大聲罵了起來:「埃文薩爾從來沒有搞過宗教!他是現代魔法學派的創始者!」

  全場的人都轉頭看向璽克,瞪著他,但是璽克很火大,也很瞧不起這些人,所以不覺得害怕。

  「眼前就有一個埃文薩爾的信徒,還說不是邪教?」布理培格懶洋洋的說。

  「我不是信仰他,我是尊敬他!我因為他的知識、智慧和勇氣尊敬他,跟神不神聖沒有關係!」

  「尊敬就是信仰!」布理培格強辯說。

  「埃文薩爾從未要求徒弟對他的一切照單全收,他要求每個人都要自己去思考古籍真正的意義,這就跟你的宗教不一樣!

  「你們的宗教,如果同一個人同時信不同的宗教,他就是瘋子。但是同一個人越能精通各種不同的學派,他就是大師。這是你們的宗教和我們的學派根本上的不同!我們的學派是知識係統!他要求每個人放開心胸,去看更多不同的觀念!」

  「你們可以忍受一個人信仰不同的學派,是因為你們不虔誠!」布理培格完全沒有辯駁璽克說的話,隻是繼續認定埃文薩爾是邪教,既然是邪教,所有狀況當然都是不虔誠造成的。

  「不虔誠」是神棍為萬事萬物找借口時的超方便說詞。

  台下眾人紛紛附和,內容不堪。

  璽克感到一股寒氣直往上竄。他發現這些信徒根本沒在聽他說話。他很早以前就認識到,說的話沒人聽很正常,所以他不會對這件事驚訝。

  問題是,他們卻對布理培格說的話照單全收。

  為什麼這些人可以這麼精準的隻聽到歪理呢?

  布理培格繼續對聽眾布道:「你們看到了吧,那就是一個不會得救的靈魂!隻有你們會得救,你們會在神的引導下,成為下一個世界的統治者。任何懷疑神的人,都將在世界末日毀滅,你們如果聽從他的邪說,就會和他一起承受神的憤怒!」

  原來如此。璽克懂了。

  布理培格說出了這些人想聽的話。他們的確是不聽別人說話,因此他們其實也沒在聽布理培格說話,他們是透過布理培格的嘴巴,聽自己說話。

  聽自己說自己是特別的、是偉大的、是高貴的這些話。

  這些信徒是這麼的需要布理培格對他們說謊,需要到不惜一切的程度。

  璽克輸了。他不可能改變這些人。

  「你們都被騙了,這個人隻是想要你們的錢!」璽克最後的掙紮,就是說出這個最基本的事實。

  而情況如他所料,沒有人相信。

  信徒們露出開朗的笑容,此起彼落的開口:「他都教導我們要有愛與憐憫,要包容,提倡這種事情的人怎麼會是壞人呢?」「自從認識他之後,我就處於至高的幸福中!」「是汙穢人類的共同缺陷使你這樣攻擊救世主。」「又一個不實指控,注意,你觸犯了刑法!上一個這麼說的人已經公開道歉了!」

  他們無比快活而流利的說出這些話,就像是他們早在心裏練習了很多遍,如今終於找到人當標靶,可以讓他們實際說出口一樣。

  璽克猛然明白過來,布理培格早就知道會有璽克這種人出現,先對信徒打了「預防針」,讓他們先入為主的,對所有不是布理培格說的話抱持敵意。

  奈莫走過來拍璽克的肩,搖了搖頭。瑟連也走過來手叉胸口,束手無策。

  布理培格領導的宗教毫無疑問是「邪教」。他所說的一切不管聽起來多麼光明,和正派宗教的教義多麼類似,不管他表現的多麼親切,說了再多的讚美,目的都隻在於控製信徒,讓信徒隻聽他說的話。有需要時,他隨時可以根據人們的質疑修改說法,好讓自己能夠完美的「偽裝成好人」。

  在璽克看來,這點再明顯不過了,但其他人卻看不出來。他也無法說服那些人,因為璽克根本不懂他們怎麼會看不出來這麼明顯的事!

  布理培格拿出一個圓盤,那是木頭圓盤法器放大五倍的版本,但是上麵的假魔法符號更加繁複,就像是虛構法師故事裏登場的,致密到難以看清楚的法陣。

  璽克警覺到那正是之前攻擊他們的法器本體。璽克閉上眼,看到每個信徒身上都趴著灰色怪物,用他們的盲信為法器增加力量,然後那個力量都會讓灰色怪物得以傷害它附著的對象。

  「千人祝福法」仰賴的人相信之心去構成,在這裏,聚集了這麼多自願放棄判斷力的人,使這件事極其容易。

  布理培格開始給信眾算命,用塔塔紙牌裝模作樣,其實是信口開河,說他們每個人所遭遇的災難都是神在考驗他們的信心,要花錢消災等等。碰到一個信徒身體不適,布理培格也告訴他這是神在考驗他的信心,不可以看醫生,特別是不可以看法師醫生,否則就會失去前往下一個美好世界的權利,隻要虔誠信神病就會好雲雲。每當他算完一個人,那人身上就會多一隻妖怪。

  布理培格對一個信徒說:「你的眼睛有問題,過沒多久就會發作!」然後那名信徒頭上的灰色妖怪就把雙爪刺進那名信徒眼裏。他現在還沒感覺,過幾天視力就會出問題,以印證布理培格的「預言」,還不知道這種傷害能不能修複。

  假裝算命算得差不多時,布理培格舉高那個圓盤,大聲說:「各位高潔的聖徒們,這是神所賜與,讓我用來拯救世界的神器!它可以開天辟地、控製生死、讓人複活!它可以瞬間將邪教徒一掃而空!」

  聽眾們全都對他的話無比信服,璽克看到魔法力量透過這些信徒的思想,被引導集中在圓盤上,形成詛咒法術。這樣下去,那個法器力量會越來越大。

  此時古司舉起手,開口了:「大師,我有問題!」

  布理培格露出模仿慈悲模樣的神情,說:「說吧,孩子。我隨時都願意為你解惑。」

  「對於我們裏麵的叛徒,要怎麼做呢?」

  現場的人議論紛紛。

  「神知道誰是叛徒,神會處罰他的。」布理培格說。

  「難道神不是要我們懲罰叛徒嗎?那個人把頌揚神的財富私吞了!我已經知道是誰做的,也有證據了!」古司說。

  當場,在會場左後方就有兩個男人抓住一個人怒吼:「就是你,我今天一定要揭發你!」

  古司繼續說:「大師你當然會同意吧?神的財富怎麼可以用在私利上?那個女人說自己是去見姊姊,事實上卻是紅杏出牆!」

  在會場前方有個女人尖叫起來:「我沒有!」而她旁邊應該是丈夫的人狠狠瞪著她。

  「淫蕩的行為神是不會允許的!還有他,在家裏偷偷拜別的神!」

  就在璽克左邊的女子哭說:「那是我父母強迫我拜的!」而她旁邊的人怒吼起來:「妳竟然這麼做!」

  現場氣氛越來越激動,每當古司說出一個罪行,就會有人遭到周遭人的指責。他越說越多,直到連指責別人的人都被他說到。於是那些人就更加強硬的指責先被說到的人,以轉移別人注意力。

  眼看著古司就要把會場變成跟大廳一樣的戰場,開始有人互搧巴掌和揮拳時,布理培格終於反應過來,對著古司大吼:「住手!神會原諒你們的,隻要你們誠心悔過,神會包容一切罪過……」

  古司露出笑容,大聲說:「大師,神在哪?」

  「神在天上看著這一切,每個人的作為祂都在看。」

  「你怎麼知道神會原諒這一切?」

  「我的話就是祂親口告訴我的旨意!」

  古司又笑了:「為神而戰的各位,大師說你們是錯的,他們的行為都該被原諒才對。就算淫蕩、偷錢、甚至是不信神,對神來說,他們和你們一樣都是值得憐愛的孩子,『沒有絲毫差別』,神會給予他們祝福的。」

  璽克不知道古司到底是用了什麼魔法,他這句話一出來,流向法器的力量瞬間變少。

  「你們或是蛆蟲,對神來說都是一樣的。」古司笑說。

  開始有人吼叫著要布理培格說清楚,該如何懲罰叛徒。要他收回剛才的話,罪惡就是罪惡,不可以原諒。

  「我才是真正信神的人,這些人都是裝出來的!」「我一直都遵守神的教誨,跟他不一樣!」那些人爭先恐後的吼叫著。

  布理培格錯亂起來,對著人群說:「那種事情不重要!」

  布理培格的回話導致從法器上流出的法力多過了流入的。法器正在變弱!

  「不懲罰不信神的人,這些人不就是邪教徒嗎?這樣的法器,能守護神嗎?」古司再次推波助瀾。

  終於,在一道隻有法師能看見的白色光芒閃過之後,法器跟信徒間的連結全數斷裂。灰皮妖怪嗚咽一聲,消失了。

  古司兩手叉胸,用單腳支撐身體。此時,一名高壯男子在眾目睽睽之下,從人群裏跳上講台,拿出手銬,銬在布理培格手腕上,另一手拿出皮夾裏的法師第一情報部徽章:「我是法師第一情報部探員……你沒有法師執照卻進行商業占卜,違反法師法第十九條第八項;對於未經認可的療法聲稱具有療效,違反法師法第七十二條;沒有執照私造法器,違反法師法第三條,另外還有刑法傷害罪中的魔法傷害項目。請你跟我走一趟。這是逮捕令。」

  剛剛不可一世,以教皇之姿扭曲他人文化的布理培格,瞬間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本來看起來是塞在椅子裏不想起來,現在看起來是全身癱軟無法站起,頭都要陷進脖子裏了。

  璽克一愣,全場的人也是,這時候,屋外傳來警車的聲音。沒多久,大批警察從門口湧入,包圍會場。本來亢奮而充滿自信的名流們,一個個發出不像人的慘叫。那甚至也不是獸類的聲音,而像是空洞的容器掉到地上,發出沒有靈魂的響聲。

  布理培格從座椅上吃力的起身,被警察帶走的背影,看起來很像水蛭之類的無骨生物。
b654321 發表於 2014-5-15 23:34
【再臨】 第二集 第19章 警察的做法


璽克他們本來也要被帶去作紀錄,但古司站到他們旁邊,對警察說:「放過他們吧。」

  警察聽了,還是招手要他們跟上。

  四人跟著警察走出大廳,走到室外的警車後麵,一個僻靜的角落。然後警察就離開了。

  璽克盯著古司看。奈莫問:「聖潔之盾還是魔法之手?」

  「魔法之手。」古司兩手插在口袋裏,瞇著眼睛笑說。他承認了他是法師第一情報部,俗稱「魔法之手」的政府魔法犯罪查緝人員。

  「這位是璽克崔格?」古司問。

  「我是。」璽克警戒的看著古司。

  「公平起見,我告訴你我的身分好了。我叫透沙柏。資料上的名字是填假的。你們也都填假的對吧?」古司把手別在背後說。

  璽克麵無表情,但心裏很震驚。透沙柏輕易的猜到,璽克對他不友善是因為不知道「古司」這個名字是不是假名。

  「您不是研究人員嗎?怎麼會跑到現場來?」瑟連問。

  瑟連認識透沙柏這件事,看之前的表現就知道了,所以璽克沒有很驚訝。

  透沙柏說:「這次這個法器需要一點話術才好處理,所以上頭就叫我來第一線體驗一下氣氛。」

  「話術?你沒用魔法?」奈莫追問。他的作為簡直像是洗腦了。

  「沒有喔。」透沙柏偏著頭笑:「靠觀察和事前資料收集就夠了。每個人心裏都有地雷,一腳踩下去準沒錯。就外行人的標準我可能算有用暗示技巧吧,不過對我來說,隻是很正常的說話而已。啊,我好像忘了說,我的專長是心理分析和心靈魔法。」

  「你哪天需要踩我的時候,請溫柔一點。」奈莫扁嘴說。

  「你不會有被我踩的一天的。」透沙柏又轉向璽克,一下子湊上來,靠得很近。

  璽克後退一步,透沙柏卻抓住璽克的雙臂,臉貼到鼻子要碰到,盯著璽克看。透沙柏的那雙眼睛好像會把人吸進去,像是有生命的深淵。

  璽克很少被人這樣貼近,頓時緊張起來,手握拳,腦袋裏也開始有攻擊魔法的施咒方式跑過,但他都否決了使用的可能性。他是良民!現在的他毫無疑問是良民,他不必擔心自己會被魔法之手抓走,當然也就不用為此抵抗!

  透沙柏放開璽克,又偏了一下頭,微笑說:「看來是『安全的』。」

  「當然。他已經『安全』了。」瑟連站到璽克前麵,對著透沙柏說。

  「其實我個人還有別的目標,想找某個人,可是他沒現身。白來了。」透沙柏用一根食指抵著下嘴唇,看了一下天空。

  「我幫得上忙嗎?」瑟連問。

  「不,不過你後麵那一個——」透沙柏抓住瑟連的手,上半身探到他後麵,對璽克小聲說:「你知道我們有專門『實驗』命令術的部門嗎?」

  璽克有點害怕的點頭。

  「照『這樣』看來,我們遲早也會需要死靈術的專業人才。」

  透沙柏沒說是怎樣的「這樣」,但已經夠璽克想象了。在魔法之手看來,死靈法術有死灰複燃的跡象,而且嚴重到魔法之手判斷,他們需要提升對死靈法術的了解才足以對抗。

  魔法之手作為對抗邪惡法師的主力,他們不用遵守光明之杖對禁忌法術的規定。隻要他們覺得有必要,就可以實際操作,以增進了解,提升和邪惡對抗時獲勝的機率。

  「考慮一下吧。雖然我看你是抵死不從啦。」透沙柏在璽克回答以前就說出了他的答案。

  就算要出去工作,璽克也不幹這一個!

  透沙柏縮回身體,對瑟連說:「你還有什麼事?我陪你去找頭子吧?」

  瑟連點點頭,於是透沙柏領瑟連去找警方的指揮官,然後他就自己走路離開了。璽克有種暴風雨終於離去的感覺。

  ※※※※※※※※※※※※※※※※※※※※※

  瑟連跟警方合作,在整倉庫的詐欺記錄裏挖出人口買賣紀錄,影印後,厚厚的一大迭搬回魔書館去。

  離開會場很遠後,大夥開始評論起布理培格的下場,奈莫問瑟連:「看醫生要看執照,看法師也要看執照。我和璽克不記得就算了,你這騎士怎麼也忘了啊!」他們都忘了還可以檢舉布理培格無照作法。

  「我平常不負責這一塊啊。」瑟連尷尬的笑說。

  「唉,被警方先一步,我和你的交易也無效了吧。」奈莫歎了口氣。

  「當然。」瑟連說。

  「不過我還有這個!」奈莫拉開葡萄帽上的隱藏拉鏈,裏頭赫然露出一台攝影機:「我拍到好多名流被神棍騙的現場,臉都拍清楚了。有這個,下次大選可以勒索到不少錢啊。他們那副蠢樣要是被選民看到,連裏長都休想選上!」

  這些畫麵要是公開,選民肯定會輕易看出布理培格是個騙子,就隻有在場名流看不出來。而他們「看不出來」的現場畫麵,會讓選民看清名流有多愚蠢。

  瑟連盯著奈莫的葡萄帽說:「我可以跟你買這個嗎?」

  奈莫刻意皺眉說:「幹嘛?你想維護那些家夥的形象嗎?」

  「不,我想讓他們支持一個犯罪被害人救助條款。那些人隻想蓋蚊子館,好在外牆上放他們的巨大簽名浮雕,對不容易宣傳的實用政策都沒興趣。好政策隻能用勒索的方式才能通過。」

  「我沒聽到,我什麼都沒聽到,我沒聽到這年頭的政治竟然因為采取投票製,黑暗到這種程度。」璽克捂著耳朵說。

  瑟連挑起眉毛看璽克:「最黑暗的是因為選民真吃這一套,連想專注在工作上的人也會被迫照這個規則玩。」

  璽克搖搖頭,把手放了下來。這世界想被騙的人實在太多了。

  ※※※※※※※※※※※※※※※※※※※※※

  他們回到龍的魔書館,一進館就聞到一股酒味。水精靈狄密尼坐在櫃台裏,莉絲娜坐在櫃台外,桌上放著七個空酒瓶,還有一瓶喝到一半的酒。

  「主人現在忙著把火車站炸飛,不需要我啦!」水精靈狄密尼喝了酒,通體變成葡萄色,還不斷有氣泡從頭發裏鑽出來。

  「主人跟兩個人類去看神棍,也不需要我啦!啊,等等,主人到我背後了。」莉絲娜笑了一陣,才回頭看璽克等人,她用一根食指指著奈莫說:「明天穿鳳梨。」

  「你們兩個喝醉了?」奈莫皺眉說。

  「我們醉心於人類的愚蠢與自大。」莉絲娜舉起高腳杯說。

  「透過主從連結,你們看到的事情莉絲娜都跟我說了||等等,主人她要拿卡車撞護壁作測試了,我賭卡車會倒飛出去!」狄密尼扶住額頭說。

  「濫用連結很有趣嗎?」奈莫縮了縮脖子。

  「幾乎是使魔工作裏最有趣的地方。」狄密尼說。

  三個人類上前加入兩個非人類的飲酒會,璽克和瑟連坐櫃台裏,奈莫坐櫃台外。璽克還是替自己倒茶來喝,另外兩人都喝酒。

  「狄密尼來艾太羅工作很久了,葉茲大人是他的第六個雇主。」莉絲娜說。

  「那我是妳的第幾個雇主?」奈莫問。

  「怎麼可以問女孩子的婚姻狀況?不識趣!」莉絲娜把酒瓶往桌上重重一放:「我肯跟著你就該偷笑了,也不想想現在是誰在養家?」

  奈莫急忙縮脖子道歉:「對不起!」

  瑟連湊近璽克低聲說:「我覺得奈莫的地位越來越低了。」

  璽克也這麼覺得。為了轉移話題,也為了滿足好奇心,璽克問:「因為我的使魔是妖魔,所以我不太清楚,為什麼你們會想離開原本的世界,到這裏來替法師工作?」

  法師最常見的四種非人夥伴裏,妖魔、妖精是本土生物,惡魔、精靈則是來自魔界和元素位麵這兩處異界。

  「人類又為什麼要跑去洋國家留學?」狄密尼搖晃酒杯,說:「雖然在出發以前,根本沒辦法確定這趟值不值得,但是既然知道有一個和自己所處世界完全不一樣的地方,就會想去見識見識。看過的地方越多,越是知道別人的情況,反而更能看出自己的家鄉有多獨特。我覺得離開元素位麵,讓我更清楚精靈是怎樣的生物。」

  「在魔界,曾經跟過法師的惡魔都過得比較好。所以大家都想過來。」莉絲娜說:「惡魔這種生物啊,出生的時候實力就已經決定了,這輩子的成就也就決定了。是什麼品種,就是什麼樣的未來。可是在艾太羅,法師會展示給我們看,要怎樣鬥倒頭上的人、怎樣挑撥離間、怎樣透過詐騙取得想要的東西,教我們很多跟武力無關的實力。惡魔可以在這裏學會改變未來的技巧。

  「雖然惡魔天生就會做這種事,可是人類的手法精致多了。」

  璽克點點頭,他大概懂了。他們之所以出來工作,一部分其實和璽克看書類似,是一種學習,是「閱讀」這個世界。

  ※※※※※※※※※※※※※※※※※※※※※

  二十分鍾後,奈莫舉杯大喊:「那麼,為了騙子的敗亡,幹杯——」

  所有人也都紛紛舉起手中的酒或茶,就在碰杯的瞬間,傳送陣大亮起來,一整團的書頁衝進大廳。

  那些書頁都是從出版品上撕下來的,大片的有六十公分寬,小片的才兩公分寬,他們像是受到圓形的龍卷風操縱,在一個直徑兩公尺的圓球體範圍內打轉,裏頭似乎有個人在。從這個書頁的漩渦中發出非常熟悉的尖叫聲,讓所有人摀上耳朵。

  假洋法師艾珠憐。

  雖然完全看不到裏麵的人,可是那個尖叫聲實在太好認了。

  「煩不煩啊!」璽克大叫一聲。他應該把傳送陣鎖死的!

  艾珠憐紙團一路往前衝,衝進黑暗的走廊裏,然後綠頭發的達欽才緩步走出傳送陣,他手上拿著一迭書皮,裏頭的書頁都不見了,看來是跟著艾珠憐跑掉了。

  「她撕魔書?」璽克反手用拇指指著走廊說。

  達欽點點頭,然後在櫃台邊坐了下來。奈莫馬上倒了一杯酒給他,瑟連立刻沒收,換上一杯茶。

  沒人理會走廊裏越來越遠的尖叫聲。

  「她怎麼有機會撕你的書?」奈莫眨眨眼問。

  「法院判決我一年要跟她住三個月,她家太無聊了,我都會帶書。」達欽說。

  「聽起來像是監護權判決?」璽克問。

  「對,她和我爸離婚。」

  「她不是你媽?」奈莫猛眨眼。

  「不是。」達欽斬釘截鐵的回答:「戶籍上我是她生的,但是我隻承認葉茲姊。」

  「葉茲『姊』?」奈莫挑出關鍵字。

  「幾年前認的幹媽,之前都叫姊姊。」狄密尼說:「反正主人跟男人生小孩的機率微乎其微,有個幹兒子也不錯。」

  「這種話直說好嗎?」璽克扁扁嘴。所以達欽是艾珠憐生的,但是對他來說他是葉茲的孩子。

  璽克接著說:「比起整天神來神去的瘋子,黑氣妖怪當媽還是好得多吧。」

  「你講的更直啊!」奈莫說。

  「至少葉茲姊不會抓我去參加連續一個禮拜的儀式!」達欽說:「離婚以前,那瘋女人整天把我關在宗教會場裏逼我禱告淨身,是葉茲姊說服我爸離婚,我才逃離苦海!她還到處借錢亂花,她死掉我立刻拋棄繼承!還好葉茲姊警覺性高,即時擋下,不然她還想拿我的證件去辦貸款!」

  璽克和奈莫都猛眨眼。難怪,雖然葉茲怎麼看都沒跟達欽爸在一起(正確來說是根本沒有男朋友),艾珠憐還是恨她恨到像在恨情敵一樣。

  「想到法律規定我長大以後還要出錢養她,就覺得生氣。」達欽一口把茶幹了:「她肯定會變成那種把錢都獻給神棍,然後叫小孩支付生活費的吸血蟲。我還要小心她偷我的存款簿去捐獻!」

  眾人同情的點頭。艾珠憐這種程度的爛媽媽不符合法定虐兒要件,隻是行使她的管教權而已,隻要達欽是她生的,就沒辦法用官司免除奉養義務。

  「今天她又想抓我去那個什麼布理的會場,說是要潔淨我。」達欽放下杯子:「結果過去一看,哈!警察把那裏圍起來了!大快人心!」

  走廊裏傳來的尖叫聲變得很奇怪,斷斷續續的,夾雜著含混不清的言語。

  「她會不會吵到鄰居啊?」奈莫看著走廊說。

  「哪來的鄰居啊?」璽克幫達欽把茶添滿。

  從走廊裏傳來山崩一樣的隆隆聲。

  眾人靜默,聽餘音在整座魔書館裏回蕩。

  「書架倒了?」狄密尼先開口問。

  「或是書架空了。」璽克說。那搞不好是魔書傾巢而出的聲音。璽克裝作沒事一樣的繼續喝茶,聲音卻又傳來一次、再一次。

  「我還是去看看好了。」璽克無奈的放下茶杯。

  「我跟去。」奈莫舉起手。

  瑟連也點點頭。魔書館麵積超過一平方公裏,搞不好會突然變色。

  於是他們把達欽和莉絲娜、狄密尼一起放在客廳,前去尋找假洋法師。
b654321 發表於 2014-5-15 23:35
【再臨】 第二集 第20章 書的世界


 沿著給客人走的書庫區通道前進,璽克用專用的咒文,點亮兩邊牆上的油燈造型魔燈。璽克開始覺得肩膀很重,他轉了轉肩膀,肩膀沉重的狀況卻沒有改善,璽克用手去揉,瞬間卻有一種在自己肩上摸到另一隻人手的感覺,轉眼消失。

  璽克覺得背脊發涼,他打開第三隻眼,看到那些灰色,長滿肉瘤的皺巴巴魔法集現體怪物,爬滿了整個走廊,跟妖怪小孩一樣到處亂衝。

  「又是神棍的詛咒!」

  奈莫轉頭問瑟連:「他不是進警局了嗎?法器本體也讓條子拿走了吧?」

  「封鎖法器效果沒這麼快。」瑟連說。透沙柏在會場隻是降低法器效果而已,還無法讓它失效。

  璽克聚精會神的看:「艾珠憐身上大概有個分枝法器,要快點抓她出來。」璽克聽到牆壁後麵不斷有「隆隆」、「隆隆」的聲響。魔書受到灰皮妖怪的刺激,離開書架到處衝撞。

  從走廊另一端衝過來一大群大約三十本書,像是鳥群過境一樣,振動書皮從他們身邊竄過。三人都抱頭蹲下。

  天花板上的魔燈開始閃爍,牆上的壁報也逐漸剝落。

  奈莫笑說:「再不管的話,這裏就要上演周六的場麵了。」

  瑟連盯著璽克和奈莫看,兩位法師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和袖子,過了三秒,璽克先抬頭說:「既然這裏有她控製的妖怪,應該可以去複寫世界潛行回溯到她旁邊去。不過我不會帶肉體跳進複寫世界的方法。」

  像這種情況,與其在物質世界慢慢搜索,不如去另一邊追蹤。

  「那簡單,我推你一把就行了。你去吧。」奈莫無比認真的對璽克說。

  「最難的工作扔給我?」

  「處理這種狀況重要的是技巧,這你比我強多了。再說,你要是輸給這種無法通過國考的爛貨,也未免太||」

  璽克打斷奈莫的話:「你不用把話說完,我知道。」

  「帶一根我的樹枝過去。」

  瑟連打開腰上的皮革腰包,那是之前萊爾諾特女士親自送來的。腰包裏有一排七根石棍,看起來像是縮小版的法杖。瑟連拿出一根握住,那根法杖就變成了金色樹枝,瑟連的聖劍力量暫時附著在上頭:「拿著這個,我的劍就可以保護你。」

  「謝了。」璽克接過樹枝,握在手中。

  聖劍力量沒有因為離開瑟連就消失,仍然穩定的在樹枝上作用。璽克閉上眼睛,把感官從物質界抽離,耳邊轟的一聲,像是夾帶大量沙塵的熱風刮過。奈莫在璽克背上推了一把,他就跌進複寫世界了。

  ※※※※※※※※※※※※※※※※※※※※※

  現在的他,看到走廊裏所有魔燈都是暗的。璽克把樹枝往地上一碰,無數金色的樹在黑暗中亮了起來,就像本來就在那裏一樣。他們的枝條直頂到天花板,金色光芒照亮這個地方。有樹的地方就沒有灰色怪物。

  璽克深入走廊。

  走道上都是書,到處飛舞。在複寫世界裏,因為不是用物質的眼睛去看,所以萬物表裏會互換。書不再是書的樣子,而是一堆字糾結成的團塊,不斷發出吵雜的念頌聲。

  還有一些書變成作者的樣子,坐在角落裏一段又一段的念著詩篇。他們不是用朗誦的方式念書,而是斷斷續續又小聲,充滿掙紮和痛苦的念那些美麗的文字,就像他們創造出這些句子的時候一樣,有時突然順利起來,就會快絕無倫的念出一長串文章。

  有些書變成了捧著書的人從璽克旁邊走過,這些很多都是套書,他們忙著找自己的上一集或下一集。如果成功湊齊,就會圍成一圈手牽手跳舞。

  璽克查閱在牆壁上爬行的文字。他要找一首他的魔法造出的詩,那首詩會為他指出目標人在哪裏。

  他找到一首詩作寫在天花板上,於是仰起脖子看詩。那正是璽克的字跡,是他的詩:

  「從這邊過去有個瘋女人。

  「有個兒子不認的女人。

  「她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不知道自己算什麼,

  「不知道自己是什麼,

  「不知道自己過去做過什麼,

  「不知道自己以後能做什麼,

  「終於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人了。」

  璽克害臊的壓低嘴角,縮起脖子。他真不知道那些當作家的人,怎麼會有勇氣把自己寫的作品拿給別人看。他光是引導構築出這首詩,就很想找個地洞鑽了。

  詩旁邊又有別的字跑出來,一個紅色箭頭指向這首詩,用和詩不同的筆跡寫著:「這首詩證明了:就算寫得很爛,敢寫才是詩人的開始。」天知道這是誰給的評語。

  另一個藍色粗箭頭拉得很長,從詩旁邊一直不斷延伸出去,璽克追著這個箭頭跑,他追到了魔書館內部中庭。

  在這個鋪著彩色磁磚,椅子排成兩個同心圓的圓型廣場牆上高處,有無數通向其他書庫,隻有書才能通過的小洞。

  平常,往往客人在底下休息聊天,大批書就在頭上飛來飛去。現在這裏有一隻巨大的蝙蝠,腳抓住吊燈倒吊著,麵孔像艾珠憐一樣猙獰。

  璽克歎了口氣。在洋文化裏蝙蝠是邪惡象征,在艾太羅卻是幸運的使者。他希望布理培格這夥人可以停止這種汙蔑艾太羅文化的作為。

  大批魔書在蝙蝠旁邊打轉,用書角戳牠,攻擊牠。糾纏的文字像是群蜂造成的黑雲。

  璽克往前一步,念出他在書上看到,從沒用過的心靈法術咒語。心靈法術幾乎都違法,不過他用的屬於有法師執照就合法的初級探測法術,又是正當防衛,不是對著人施展,是對著對方的心靈分身施法,不會對本體造成影響,所以沒有關係。

  「吾欲識彼物,為吾開啟檢閱之道。」

  大蝙蝠像是沙堆倒下般化成無數小蝙蝠,和書一起飛舞,璽克抓住其中一隻,兩手拉著牠的翅膀,像打開一塊布一樣的拉開,一抖,牠就變成了一片黑影,璽克把黑影往身上一披。

  眼前的世界被黑影所籠罩。

  這個在身上披東西的動作,對璽克來說卻是通過一扇門。他在黑暗中等了一陣子,魔書的聲音遠去,另一種異國語言的聲音傳來。璽克循著聲音往前走,腳步移動,他突然就身處於一間嬰兒房中。

  ※※※※※※※※※※※※※※※※※※※※※

  這間房間所有家具都是洋式風格,到處都放著洋國家造型的玩偶,牆上貼著洋文字的字母,看起來就像是洋國家電影裏的場景。璽克聽見的聲音原來是一架放在洋式嬰兒床旁邊的錄音機發出的,那具錄音機不斷播放洋文字的單字,用一種愉悅,清晰,但除此之外毫無意義的語調,一個單字接一個單字的念下去。

  璽克並不擅長洋語言,大部分都聽不懂。他再次施法,轉換複寫內容,變成艾太羅語。

  那些不斷重複的詞是:「偉大的」、「特別的」、「高貴的」、「純潔的」、「美好的」、「正麵的」……

  當一個詞出現太多次,就會變成貼紙,貼在牆上,宛如一張又一張的標簽。

  「靠讚美裝飾自己的心靈之間啊。」璽克心想。

  這些無數的標簽,就是艾珠憐所追求的世界。雖然裝飾了這麼多,嬰兒床裏卻是空的。空有標簽,自我卻從來不曾誕生過。

  璽克知道她現在最想要的標簽是什麼,當那個標簽出現時,璽克伸出手,一把抓住。

  上麵寫著「神所愛的」。

  狂沙飛舞,把標簽、嬰兒床和收音機,一切都吹到璽克身後的黑暗裏去。眼前的世界恢複光明。璽克打開手掌,裏麵什麼都沒有。艾珠憐就在璽克前方三公尺處。

  璽克回到物質世界,出現在艾珠憐旁邊。他們現在身處的這個房間沒有燈。光源是來自於牆壁,每麵牆都是用發出藍光的石頭鋪成的。不太均勻,夾雜著白光的藍色光芒,就像是身處在淺海的海底,陽光穿透海麵而來。

  這裏的書架跟其他地方都不一樣。這裏的書架是突出牆麵的板子,角度稍微往上傾,書不是書背朝外放,而是封麵朝外放,每本書放的位子都隔很遠,沒被書蓋住的牆麵上,細細的刻著鎮壓的咒紋。

  這裏的書都不是印刷品。有些是羊皮紙綁成的,有些是無數的透明玻璃,用鐵圈串起。也有單張的紙和竹簡,有個地方甚至放著一個木桶蓋。這些「書」的共通點隻有「上麵有字」。

  艾珠憐坐在房間中央。她身邊已經沒有書頁了,全身的假洋法師服破破爛爛,像是被利器反複割裂,身上也有細細的紅色傷口。

  那是書頁割的。紙割傷很痛的,不過璽克不同情她。

  這間房間是放先天法師筆記的房間。隻有這間房間的魔書受到魔法籠罩,不太會亂動。書頁不想進這個房間,因此才放過艾珠憐。

  璽克看到地上躺著圓形木頭法器,他用祭刀刺穿法器,感覺空氣一下子清淨起來。法器的詛咒散去了。

  「我是被愛的、我是被愛的、神愛我、愛我……」艾珠憐自言自語。她手裏緊緊抱著一本書。那本書有深咖啡色的書皮,顏色像是紅燒豬肉,上麵有很多縫合痕跡,是用好幾塊皮革拚湊起來的,封麵上一個字也沒有,隻貼著魔書館館方加上去的書名標簽。從側麵看,書頁和書皮都是同樣的色係,隻是顏色深淺不同。

  璽克直覺覺得,她是為了抓緊那本書,才把重要的法器給扔在地上。

  那本書,是《屍皮書》,死國帝王耶薩華的筆記。

  「我勸妳放下那本書,偷它不劃算。」璽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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