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師三定律 作者:笑獅彈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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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gama 2014-1-20 19:51:56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9 384820
b654321 發表於 2014-5-15 23:36
【再臨】 第二集 第21章 這些人的陰謀


 另一方麵,奈莫帶著瑟連,努力跟上在另一邊移動的璽克。他們走過一扇巨大的紅色門。門上掛著匾額,寫著「獻給埃文薩爾」。瑟連覺得這扇門的樣子很像放大版的《魔書的大魔書》封麵,但他沒有多想。

  奈莫邊走邊找瑟連說話:「瑟連大人,你覺得怎麼樣?璽克有動搖嗎?」

  「什麼動搖?」瑟連笑問。

  「別裝了,你我都是碴大少爺的共犯。」奈莫手叉胸前,扁嘴說。

  一周以前,奈莫人在秘密倉庫裏,正忙著把蝕魂蟲的蟲蛹藏在貓砂裏,準備走私的時候,小碴打魔話給他。

  這是一通「轉接魔話」。小碴並不知道奈莫的魔話號碼,但是奈莫有在外界的魔話上麵設轉接裝置,小碴打給奈莫委托的接線生,對方才幫小碴接到奈莫這個沒有號碼的魔話上。能聯絡上奈莫算是滿厲害的,奈莫那時不禁懷疑,小碴是不是學到了母親的某些工作技巧。

  「奈莫大人嗎?」小碴問。

  「我就是。大少爺有何貴幹?」奈莫尖銳的聲音,和小碴溫潤的聲音形成強烈對比。

  「最近狀況怎麼樣?好賺嗎?」

  「別廢話了,大少爺,我跟你沒什麼交情好套。你到底握有我代理人的什麼把柄,能『說服』他幫你轉接?」

  「哈哈。」小碴不理會奈莫的問題:「我們進入正題吧。你知道璽克的現狀嗎?」

  「被龍帶去養了,其他我一概不知。」

  「你不覺得太久沒看到和他相關的事件上報了嗎?」

  「那對他來說是件好事。」

  「的確,但也有點寂寞吧?」

  「對誰來說?」

  小碴再次忽視奈莫的問題:「我一直都有和他通信。我覺得他躲在龍翅膀下太久了。」龍族會把小龍放在龍翅膀下保暖,是親情的表現。

  「我不否認這段休息時間對他有好處,但是他並不是應該永遠躲在無人注意的角落,就這樣度過一生的人。如果他適合隱居,我不會強迫他入世。但是他明明就是一個喜歡做事,喜歡體驗的人,一直躲在龍翅膀下實在太奇怪了。」

  「的確。他是好奇寶寶。骨子裏是個典型遲早炸死自己的法師。」

  「他隻是害怕,因為他在外麵吃太多苦了。」小碴說。

  奈莫有點察覺小碴打魔話過來的用意了:「所以,你打算操縱我去做什麼呢?關心朋友的大少爺?」

  「如果你不同意我說的話,大可以不配合。這幾天,璽克的師父會離開他身邊,去參加龍族正名遊行,璽克會一個人在龍的魔書館當班。」

  奈莫皺起眉頭,先施了一道減緩蝕魂蟲蛹羽化速度的法術,才說:「就算師父不在,那家夥也頑固得很,不是兩三句話可以說動的。」

  「如果你可以住下來,以你熱愛工作的個性對他潛移默化的話||」

  「那家夥戒心重得跟鬼一樣,想留宿談何容易?不過龍族遊行這件事倒是可以利用。如果我找他借《龍族的風俗習慣以及人類與龍來往的禮儀要件》的話||好啦,這件事我再想想,不聯絡了,掰!」

  和奈莫通話結束後,小碴接著撥魔話到聖潔之盾找瑟連。魔話一接通,首先聽到的是喜悅而具威嚇性的「喵||」聲,然後才傳出瑟連的聲音:「高速公路,不要打魔話鈴鐺,放開它,別咬啊!」

  「瑟連大人?」小碴問。

  「我是。唉,魔話對貓咪來說實在太危險了。一個會響的東西掛在那裏晃來晃去,簡直就像是在叫貓咪快點伸掌去打一樣。自從我把高速公路抱回來,團裏的魔話不用時都要把籠門關好,可是牠還會伸掌從縫裏進去撈。怎樣?有聯絡上奈莫嗎?」

  小碴回答:「照你說的方法,對方就幫我轉接了。可是『一月三號,淩晨兩點三十二分,向日葵圖案,海洋風格裝潢』是什麼意思?為什麼那人聽到這幾句話聲音就開始發抖?」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奈莫怎麼說?」

  「我覺得他會幫忙。他還說《龍族的風俗習慣以及人類與龍來往的禮儀要件》這本書應該會有幫助。」

  「《龍族的風俗習慣以及人類與龍來往的禮儀要件》嗎?嗯。」瑟連小小的笑出聲來:「果然還是要奈莫才想得出來方法治璽克。」

  小碴發出「嗤」的一聲:「不是你最讓璽克頭大嗎?我聽他抱怨了很多事。」

  瑟連用滿不在乎的語氣說:「我倒覺得璽克把我和班納圖都耍得團團轉。當年我們一個後援充分的小隊,抓他一個通緝犯,隻讓他覺得頭大,就是我們實力不足的證明了吧?

  「你不認識通緝時期的他們倆,大概不太清楚。奈莫是璽克認同的戰友,實力必定足以和璽克平起平坐。而且他狡猾的程度超過璽克,可說是天性如此。他當初是自己確保退路。比起到最後差點被處死的璽克,奈莫識相多了,也聰明多了。

  「用一種奇怪的方式,璽克很信任他。」

  「一種算計對方也沒差的信任?他們好像一點也不在意敵對。」小碴回想他曾看過的,璽克和奈莫說話的態度。奈莫說的話,璽克必定會考慮個三分以上,但是,也至少會懷疑個五分。

  瑟連的聲音帶著笑意:「差不多吧。」

  「我很難想象你被他耍得團團轉的樣子,不過聽起來很合理。」

  「是吧?我和班納圖串通一下,也去給璽克示範一下社會人士的樣子好了。謝謝你的情報。」

  「我隻是覺得璽克自己也想離巢,就差沒人推他一把而已。安派特是龍,龍養小孩可以一直養到一百五十歲,他不可能主動推璽克離巢。」

  瑟連發出幾聲笑聲:「我和璽克又沒聯絡。他要是這麼爛在龍巢裏,我會覺得可惜。」

  小碴接著說:「特別是開始工作,看過很多爛在工作崗位上的人以後,更是這麼覺得。」

  瑟連發出更大的笑聲:「哈哈。對了,你聽說了嗎,有人說世界末日要到了?」

  小碴嘴角尖銳的勾起:「那個就像每次選舉,兩黨候選人都說對方選上就會亡國,結果最糟的情況不過是總理一下台就入獄一樣。」

  「你這種譬喻曾經有人聽懂過嗎?」瑟連問。

  於是,在小碴的奔相走告之下,才造就現在三個魔書館管理員的局麵。

  在計畫實行的第三日,奈莫問瑟連:「你覺得你我可以功成身退了嗎?」

  「還差一點點吧。不過,這最後一點大概不是我們能使上力的。」瑟連笑說。

  ※※※※※※※※※※※※※※※※※※※※※

  璽克和艾珠憐在藍色房間裏對峙。

  「妳又不看書,拿那個有什麼用?」璽克皺眉說。

  「你們這種人就是都看邪書,才會這麼汙穢!」

  艾珠憐的眼睛瞪大,好像不斷擴張一樣,那雙眼蓋住了一切。讓璽克聯想到他在電視上看過的,從破損管線裏冒出來的泥水,不斷延伸、延伸,蓋住整條大街,弄髒所有東西。

  璽克說:「聽起來妳讀過很多經典囉?能請教妳對《哲思論》的看法嗎?。」

  「這——」

  看她目瞪口呆的樣子,璽克肯定艾珠憐根本沒看過《哲思論》,連艾太羅語譯本都沒看過。

  「《哲思論》要求讀者思考一個問題,假如『神是善』,神是善的也是善的來源,那麼在沒有神的情況下,人是否還會行善?妳怎麼想?」璽克停了一陣子,讓艾珠憐有足夠時間發現她自己沒想過這個問題。璽克又問:「還有一個問題,假如神是全知全能的,那神可以造出他搬不動的石頭嗎?假如世界上有石頭他搬不動,他就不是全能的。假如世界上有他造不出來的石頭,他也不是全能的。」

  艾珠憐驚慌失措,縮成一團尖叫:「你到底是什麼人?」

  璽克兩手一攤,回答:「一個宅在家裏看書的啃老族。 」

  艾珠憐愣住。

  「《神名聖人考》呢?妳有看過嗎?我這個埃文薩爾邪教教徒都讀過了喔。」璽克說。他讀的是翻譯版就是了。

  「妳到底為什麼要拿那東西啊?」璽克用尖銳的聲音,充滿嘲諷意味的問。雖然不是有意的,但他現在的語氣就跟葉茲、達欽對待她的方式一樣。

  艾珠憐尖叫起來:「布理培格大師解說過那些書,他說——」

  璽克不想聽那個神棍如何曲解外國文化:「妳隻會聽別人說。連自己是什麼,都靠別人說來決定。」

  艾珠憐憤怒的回嘴:「不對!我有思想、我有見地、我很懂自己要什麼、我很真誠、我很……我的行為,證明了我是特別的!」

  「妳知道有多少人采取跟妳一樣的策略來證明自己特別嗎?」璽克說:「跟妳『特別』得分毫不差的人,有一大堆!」

  瑟連和奈莫這時候也進到房間裏來了。

  艾珠憐看到有人來了,目露凶光撲向三人。瑟連打算攔她,璽克卻喊了一聲:「讓她走!」

  於是三人攔都沒攔,讓她抱著書衝過走廊,抵達大廳,從傳送陣離開。

  然後璽克若無其事的坐回櫃台邊喝茶。
b654321 發表於 2014-5-15 23:36
【再臨】 第二集 第22章 對於這樣的世界



「她拿走書了,沒問題嗎?」目擊艾珠憐頭也不回的衝進傳送陣,達欽非常緊張。他帶來的書皮放在桌上,裏麵已經重新有了書頁。

  「別擔心,那是假的。」璽克慢條斯裏的倒茶。

  「咦?為什麼要放假書?」瑟連問。

  「那是《屍皮書》喔。死靈師必爭之物。放個假的在那裏,附贈警報追蹤魔法,誰偷了,警方馬上會追上去逮人。『違禁研究死靈術』罪名逃不掉,她本來就會一點法術,要說是冤枉的,檢察官應該不會信吧。」璽克偏頭說。隻是搞不清楚她幹嘛搶書就是了:「聽說這個警報每年都會響,每年還是都有白癡要偷。」

  「那真的書呢?」

  璽克咧嘴笑:「無限期外借給光明之杖。」意思就是光明之杖拿去嚴加看管了,誰也別想看到。他轉向達欽說:「倒是,我覺得,艾珠憐不是你媽媽。」

  就各種意義上來說都不是。她居然帶了書逃跑,沒把未成年的兒子帶走。已經沒資格當母親了。

  「是啊。她不是我媽。」達欽坐下。

  「搞不好真的不是。」奈莫瞪大了眼,指著達欽的肩膀。

  璽克睜開靈視之眼,看到那名全身是血的生靈母親趴在達欽背上,雙手環抱住達欽,就像是抱一個十歲的小孩子。她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容,輕聲說:「孩子,終於找到你了。」

  瑟連轉頭看向旁邊那一大迭影印資料山:「熬夜吧,誰要陪我。」

  「咦?那個交給別人吧!」璽克喊:「警方不是也會看嗎?」

  「隻有我們看到生靈啊。」瑟連說。

  「沒別的管道了嗎?」

  「搜集和檢視資料,是查案的基礎。」

  達欽完全不懂是怎麼回事,驚慌的眨眼。狄密尼拍他的肩膀說:「你住下來吧,可能會有好消息喔。」

  ※※※※※※※※※※※※※※※※※※※※※

  莉絲娜和奈莫跑去睡覺,璽克和瑟連投入名單過濾工程。一張張臉看,運氣不錯,才淩晨四點,不過看了兩千張左右的資料,瑟連就確認了生靈的真實身分。用小孩失蹤時間當線索,半小時後,璽克也找到了人口販子和艾珠憐交易的紀錄。上麵寫得清清楚楚,交易的孩子登記名字為「達欽思多克」。

  女生靈本人名叫「洛娜司咪」,家裏從事水產生意。上麵說她在懷第一胎的時候,懷孕末期遭到綁架。綁匪非常殘忍,竟然剖腹取嬰,然後就把肚子還開著的她扔在那裏等死。要不是剛好有人路過,將她緊急送醫,她的性命也不保。

  因為粗暴的手術,她無法再生孩子了。

  小嬰兒一離開**就被帶走,她隻知道之前的檢查結果是男孩子,連抱都沒有抱過,隻在眼角餘光中,在環伺著她的粗暴惡人中間,瞄到露出包巾外的一小片皮膚。

  所以她非常的痛苦,難過到在這麼多年後,還出現生靈去找她的孩子。璽克不知道她的生靈怎麼曉得達欽在這裏,也許,這是出自於血濃於水的力量。

  「洛娜司咪——」瑟連想了一下:「前幾天,我到這裏第一天吧。有看到,國道意外重傷者就叫這個名字。新聞上說是清醒了,可是驚嚇過度,不會說話也沒有反應。」

  這就是生靈全身是血的原因,也是生靈在這個時候出現的原因。她之所以會失神,是因為生靈跑掉了。

  「這兩張可以給我嗎?」狄密尼一直坐在一邊看,他指著兩張關於洛娜的影印資料說。雖然除了生靈的反應之外,還沒有直接證據可以證明達欽就是洛娜被搶走的孩子,但是地緣和其他條件,都符合這個推測。

  之後再驗個去氧核醣核酸就行了。

  瑟連回答:「隻能借你,限一天內還。不準複製。」

  狄密尼笑了,很溫暖的笑:「我去叫達欽起床,解釋完再帶他去醫院。到的時候應該差不多可以會客了。」

  瑟連陪著狄密尼去叫人,幫忙解釋狀況。

  璽克坐在原位,準備等一下控製傳送門。他愣愣的坐著,心裏充滿了難以解釋的情緒。似乎是遺憾,又混雜著某種成就帶來的充實感,這種感覺他還是第一次體會到。

  然後他發現,奈莫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正穿著番茄睡衣,靠在走廊邊的牆上看著他。

  「想什麼?」奈莫走近說。

  璽克看著奈莫,雙眼反射出大廳的燈光,在這個時間裏,讓他感到刺眼,眼裏都是淚水:「我在想,在這樣的世界裏,我能做點什麼嗎?那麼多人選擇采納謬論悖理,還藉此理直氣壯的傷害別人。我能多少阻礙一下這種現象嗎?」

  奈莫沉默了一下,挑挑眉說:「你難得這麼坦白耶。熬夜會變笨果然是真的。」

  璽克回道:「囉嗦。」

  奈莫皺眉,偏了一下頭:「你不是那種想拯救世界,好讓自己覺得自己很優秀的人。雖然不知道是先天還是後天造成的,但你是一個悲觀主義者,什麼事情都采用最低標準!大多數時候別人都氣炸了,你還在忍耐。」奈莫戳了一下璽克的額頭,璽克縮了一下脖子。

  奈莫繼續說下去:「所以對你來說,一旦你想去改變什麼的時候,就是你真的無法接受的時候了。大部分的英雄我都會叫他們:『省省吧,不要再給世界添亂子了。』但是你就看看有什麼方法,盡力去做吧,像你這種知道什麼是量力而為的家夥,這年頭不多了!我看你也不會造成什麼實際影響的!」

  被奈莫夾褒帶貶的念了一頓,璽克反倒笑了起來。

  ※※※※※※※※※※※※※※※※※※※※※

  隔天是魔書館歇館日。不用開館,可以好好收拾被小妖怪搗毀過的大廳。

  璽克、瑟連和奈莫邊看電視邊工作,廣告上播出一項魔法商品,旁白說:「沒有它你就落伍了!」

  下一則廣告播出今春最新款首飾,這次的廣告詞是:「今春必備品!」

  璽克問:「必備的意思是沒有會發生什麼事嗎?」

  「會落伍啊!」奈莫回答。

  「落伍也太常見了吧,幾乎所有人都落伍了啊!」瑟連說。

  「落伍的隊伍比沒落伍的隊伍還大啊?那到底哪邊才是本隊?」璽克說。

  三人笑成一團。璽克拿書遮臉,奈莫抱腹捶桌子,瑟連仰頭大笑。

  中飯時間,三人看電視。新聞說:咕嘎吐出版社終於和龍族談判,而且奇跡般迅速達成協議,龍族將在今天稍晚的時候撤離。咕嘎吐出版社決定將《世界龍類事典》改名為《世界最強魔獸事典》,並且在每條龍的「龍」這個字前麵加上該國「龍」這個字的音譯名。例如「撒拉拉司龍」、「卓梗龍」。隻有艾太羅龍直接稱為龍。書的開頭將有專篇特別研究,講述「龍」這個字在翻譯發展期間被誤用的情形,並且強調「龍」現在是所有語言裏給予最強魔獸的稱號,而非全是同一種生物。

  事情解決了,安派特師父就要回來了。

  中午,館內收拾完畢,眾人決定去火車站附近逛逛,順便看葉茲的工程做的怎麼樣了。

  ※※※※※※※※※※※※※※※※※※※※※

  黑色屋瓦,灰藍色磚牆的仿傳統建築火車站裏,一整群十二個法師聚集在月台上吃便當。等車民眾常常用狐疑的目光,看這群穿黑袍的詭異集團。璽克循著黑氣,輕易找到葉茲,她正拿著一個移動式魔話籠交談。看到璽克等人過來,她招招手要璽克過去。

  「我都聽說了。謝謝你們。狄密尼告訴我說,達欽一到,洛娜女士就完全清醒了。」葉茲指指魔話鈴鐺:「現在正相擁痛哭。」

  「對了,艾珠憐有來這裏嗎?」璽克問。

  「沒看到耶。 」

  「就交通來說,我想她可能會來這裏搭車。」璽克說。他是前通緝犯,推算逃亡路線他在行。如果艾珠憐一離開魔書館就全力逃跑,早該通過這裏了。由於研究死靈術的人通常會聚集成小團體,每次假《屍皮書》被偷,警方都會稍微等一下再動手抓,看能不能一次抓到一群。所以就算艾珠憐毫無本領可言,也可以成功逃跑滿長一段距離。

  外頭傳來警笛聲。奈莫挑挑眉說:「不會現在才來吧?跟我們一樣悠閑啊?」

  艾珠憐從天橋樓梯走下月台。

  璽克總算知道她為什麼這麼晚才經過這裏。她換了衣服,妝也重新畫過,掩蓋身上的傷口,身上掛著一個大名牌包,假屍皮書八成在裏麵。她一定是優先找地方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覺,一直睡到中午該起來吃中餐了,才開始逃亡。

  知道睡覺,卻不知道該回頭認領兒子。璽克深深的覺得自己昨晚熬夜,是真正的做了一件好事。

  璽克正要上前罵人,順便把她逮給警察,突然感覺到一陣惡寒從腳底一路往上竄。他發現自己居然十分不識相的站在葉茲和艾珠憐兩人的連線中間,他趕緊往旁邊閃,避免卷入女人的戰爭中。

  葉茲首先上前一步:「達欽呢?他這個月不是跟妳住在一起?」

  「我哪知道?這個年紀的男孩子,都隻會頂撞母親、偷錢、**,都不聽神的教誨。」艾珠憐低吼。
b654321 發表於 2014-5-15 23:37
【再臨】 第二集 第23章 離去


「你說謊。是你把他丟在魔書館裏,狄密尼都告訴我了。」葉茲麵無表情,眼神卻冷得像冰:「我還知道你根本沒懷孕。你居然去偷了個小孩,假裝懷孕騙婚!難怪每次邀你去泡溫泉你都拒絕,你是怕醫生朋友看到身體,會被識破吧?」

  艾珠憐震驚的臉,那兩顆瞪大的眼珠失了神,像是墓地的魔物石雕,沒有靈魂。

  葉茲怒罵:「你自己要上床不戴套,那是你的事,你要搞砸自己的人生,當騙子的玩物,那都你的事。你不可以害別人!你把那位母親害得多慘你知道嗎?」

  艾珠憐愣了一陣子,突然露出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嬌笑:「我才沒有害人呢。他們說我是在做好事啊。那是沒人要的孩子,我不收的話,他會餓死耶,我是救他的人耶。」

  「你都沒想過,這種來曆不明的嬰兒一定有問題嗎?」

  「他們說我是在救他啊。」艾珠憐輕輕的翹起嘴角,同時微微嘟唇,讓她那豔紅欲滴的雙唇顯得極其動人:「我是一片好心。我沒有錯啊。」

  「你——薩福耶卡羅蜜尼其……」葉茲念出一長串咒語,左手一揮,拉出一條光帶。

  除了璽克曾在書上看過,現場沒有人知道那是什麼咒語。

  璽克撲上前去抓住葉茲的左手:「住手,你會讓她瘋掉!」

  葉茲用力甩手:「讓她看看自己的內心世界,她才會正常一點!」

  法術完成,光帶炸裂開來,璽克用力一拉,成功阻止法術打到人,但光帶碎片噴到站在柱子邊的瑟連和奈莫。

  兩個都是久經戰陣的人,立刻反應抵抗不明法術。聖劍和祭刀同時出鞘,凝聚著他們的力量,同時也接通了他們身上的變色詛咒,和光帶碎片混合。

  三道不穩定的魔法混合在一起。碎片消失,像是有人在月台上敲響了鑼一樣,當的一聲,漣漪憑空出現,讓月台地麵的影像擺動。

  地麵變成了大型螢幕,所有人都看到了。一個比現在年輕好多的艾珠憐的臉出現在螢幕上。背後看似是黑暗的巷弄內。

  ※※※※※※※※※※※※※※※※※※※※※

  本來應該隻會讓受術者感受到自己內心的法術,變成了將過去重現的法術。

  過去的艾珠憐,畫著濃密,不適合她那個年紀的彩妝。她才十六、七歲,舉止和她的年齡一點也不搭。她極力擺出事業有成的成人那種傲慢姿態。

  「孩子呢?」年輕的艾珠憐對著所有人演出獨角戲,她笑得非常燦爛、異常開心:「他一定要娶我!隻要懷了他的孩子就行了吧!我已經跟他上床了,懷孕檢查記錄也有了,快把孩子給我!我需要一個孩子,哪來的都沒關係?你們可以弄到吧?我要一個!惡,怎麼一身是血啊?什麼?剛出生都這樣?哇,還好我沒生!哪個白癡要生這種玩意兒啊?懷孕身材還會走樣,超蠢的耶。」

  她咯咯嬌笑,笑容燦爛得像是盛夏正午的陽光,也像是開放到極致,即將枯萎的花。

  「錢?嬰兒這麼貴喔?好啦好啦,會給的。」艾珠憐的臉愣了一下,出現當她被葉茲指責說謊時,那種空洞的表情:「死了?你什麼意思?你們把她肚子剖開?殺了人所以要加錢?才不對呢?哪有死人?你告訴我哪裏有死人?我收養了一個沒人要的孩子!你聽懂了沒,沒人要的!我是救他的人!不準你們再說謊!我沒跟你們買孩子,這筆錢是為了給這可憐的孩子贖身,是為了救他!不準說謊,別再提那個謊言了,我沒有殺人!我救了人!」

  為什麼可以這樣自我欺騙,璽克無法理解。但是當他想起他在複寫世界看到的,空空的嬰兒床,又覺得似乎能夠明白裏頭的涵義。

  艾珠憐驚慌的掃視現場,每個人都盯著地板看,隻有她沒有如此做:「怎、怎麼了?」

  「我想,這裏所有人都看到你的真心了。」璽克盡可能用一般民眾也能懂的方式,不使用術語的回答。

  「那你們一定懂了吧!」艾珠憐的眼睛亮了起來:「我是這麼的純潔!」

  但是現場十二個法師,還有璽克他們、等車的四十多位民眾,全都用驚詫,不可思議的眼光看她。許多人交頭接耳,一麵看她一麵竊竊私語。微皺的眉頭、使力的眼周,防衛性的弓著背,這些人的眼神和身體姿態,都傳達出一個同樣的事實:他們瞧不起艾珠憐,像看待穢物一樣的看她。

  艾珠憐頓了一下,對葉茲大喊起來:「不,你竟然欺騙大眾!你為什麼要忌妒我?」她指著地板大叫:「我很純潔!我無罪!祂說過,這本書能讓祂拯救世界!」她四處張望,遠方傳來火車進站的聲音,噠噠噠噠的聲音越來越近:「對了,要證明,要有無瑕的證明。我會證明神愛純潔的我。」

  在火車進站同時,艾珠憐衝向月台,跳了出去:「『神』必定會使我複活!」

  沒有人來得及拉住她。

  這個車站本來有設防自殺魔法護壁,但是現在,那個護壁已經關閉了,葉茲在這裏就是為了裝上新的。

  火車衝過,艾珠憐一頭撞上看不到的魔法牆壁,然後,她像是被一根繩子牽著,猛力拉走一樣,發出淒厲的尖叫往後彈,直接越過月台另一側的鐵軌,掉到隔壁月台上去,還麵朝下滑行了兩公尺才停下來。

  「臨時護壁反彈力道太大了。」葉茲掩嘴說。

  璽克突然想起,狄密尼好像有說過,葉茲的護壁用卡車去撞,十之八九卡車會倒飛出去。好在沒撞到對麵等車的人。

  警察衝到另一邊月台上,逮捕已無力抵抗,連站都站不起來的艾珠憐。

  葉茲聳聳肩,轉身拍手,叫大夥繼續護壁裝設作業。彷佛剛剛發生的事不過是一陣夾帶灰塵的風。

  ※※※※※※※※※※※※※※※※※※※※※

  璽克等三人在火車站附近吃了一頓好料,回魔書館去。

  下午,班納圖打魔話找瑟連:「喂,晚上有任務,回來吧。」

  「我房間修好了嗎?」瑟連問。

  「還沒。」

  瑟連笑著回答:「那我正好發現這邊有事情需要我處理。」

  班納圖冷聲說:「你不在的時候,高速公路跑去找弟兄撒嬌要飯,我想牠已經忘記你了。」

  「疑?」瑟連強壯的身軀震了一下。

  「牠昨晚睡在我的枕頭上!」

  「等等,這樣不行!我馬上回去!」瑟連抓住魔話籠大喊,弄得客人都轉頭過來看。

  於是瑟連行李收一收,準備回聖潔之盾。

  莉絲娜背著工作包回來。她不顧當時現場還有客人在,當場在大廳摔包包,對穿著鳳梨裝的奈莫吼:「沒工作的主人實在太廢柴了!男人這種生物,如果不工作就隻會像放了太久的香蕉一樣,變得軟爛!」

  「別生氣!我回去工作就是了!」奈莫趕緊說。

  於是奈莫也收拾行李,準備回他的黑市去。

  瑟連、奈莫和莉絲娜,各自提著行李到大廳來。瑟連穿著寫有「風調雨順」字樣的上衣,奈莫則換回了他到這裏第一天穿的衣服,一身醒目的紅黑色。他們站到傳送陣旁邊,璽克也站在他們前麵送行。

  這幾天以來,會讓瑟連變成紫色的法術已經被聖劍力量消除了,璽克沒有必要再替瑟連解咒。

  瑟連在一張印有魔書館標誌的便條紙上寫了他的聯絡方式,塞進璽克手裏:「有事聯絡我,不,沒事也可以聯絡我。」

  璽克的眉頭稍微靠攏。

  對於璽克的反應,瑟連頓了一下,深吸一口氣,才說:「我的意思是,保持聯絡吧!」他臉上沒有平常的那種業務用的笑容,甚至可以說是有點氣惱的樣子,眉毛也有點皺,低頭認真的看著璽克。

  「好啦!」璽克咧嘴笑,把聯絡方式背了起來。

  瑟連揮揮手,也跟奈莫握了一下手,就轉過身,以騎士那種堅定的步伐走進傳送陣。

  一陣紫光過後,他就消失了。

  雖然對於這個特異的顏色璽克感到有點奇怪,不過他決定不管已經離開魔書館,也已經離開他超過一公裏的瑟連是什麼顏色,轉向奈莫說:「我現在就把魔法解開。」

  「不用了。」奈莫伸手擋住璽克的動作。

  「嗯?」

  「我就粉紅再粉紅的回去吧。測試群眾反應。」奈莫說:「讓你看看,社會人士為了工作,會去做很多自己本來根本不會做的事情,也因為這樣,工作和求生,都會讓自己成長。」

  璽克眨眨眼,他覺得這種示範方向不太有說服力,不過他決定不說破。雖然他不想被說服,不過想看粉紅色。

  「拿去,我的聯絡方法!」奈莫從口袋裏拿出來一個小紙袋,用一手叉腰,一手拿著紙袋往前伸直的高傲姿勢交給璽克。

  璽克打開紙袋,裏麵是用巧克力寫上聯絡方式的餅幹!用魔書館的廚房,不知道什麼時候偷偷烤的!

  「背起來以後就吃掉吧!我都交代好了,是你的話,不用提醒接線生七奶的事,他也會幫你轉接。」奈莫說。

  「嗯,保持聯絡啊!」雖然有一句聽不懂,璽克還是低頭微笑。

  奈莫和莉絲娜走進傳送陣,傳送陣發出非常強烈的粉紅色光芒,染遍了整座大廳。

  璽克臉上掛著笑意,兩手拿著兩個人的聯絡方式站在原地,十秒後才轉身,打算一個人走回櫃台。

  這時,傳送陣發出正常的藍光,然後明明沒有增加任何光源,大廳看起來卻像是變亮了。

  璽克再次轉身,驚愕的看著傳送陣。葉茲站在那裏,她穿著一件翠綠色的棉質上衣,還有長達腳踝的同色係紗裙,配上低跟白色綁帶涼鞋,在裙子底下若隱若現。平常總是束著的長發放下來,別上兩隻垂墜發夾。

  跟平常完全不同的打扮。俗話說「女為悅己者容」,這樣美麗的葉茲,璽克還是第一次看到,難道說——

  水精靈狄密尼提著兩個繪有海棠的大皮箱走進大廳,走到葉茲旁邊。

  葉茲露出前所未見的明亮笑容說:「工程結束了,我要去異大陸研究旅行,起碼兩個月後才會回來。珍重。」

  璽克傻傻的揮手。所以還是沒有啊,男朋友。

  葉茲用小跳步走進傳送陣。狄密尼也跟上,臨走時,向璽克挑了挑水珠構成的眉毛。

  「不知道能不能帶個吸血鬼回來?」「那個能通過海關嗎?」「好像要簽證的樣子。」他們聊著這樣的話題,消失在藍光裏。
b654321 發表於 2014-5-15 23:38
【再臨】 第二集 第24章 1個魔書館管理員



連魔書館住民葉茲都跑了,這裏真的隻剩璽克一個人了。他對著電視吃便當,看電視上的年輕人樂團唱歌:「我們是神話時代的孩子,大人用無數神話教導我們——然而到頭來我們沒有人得到神的垂憐,終於發現——他們告訴我們神話隻為了證明兩件事:他們都是天使,而我們都該下地獄。」

  璽克咬著筷子,聽這首歌唱完。

  晚上,璽克照瑟連和奈莫沒來以前的生活習慣,在八點左右開始打掃魔書館,撿垃圾,順便巡視館內有沒有損傷。打掃完後,把受損的書修一修,有些想休息一陣子不給人看的書,就移到不開放的書庫裏。

  花個二十分鍾洗澡,有時候還會泡澡,不過今天沒有。

  大概十一點回自己房間看書。璽克發現他帶回房的書都看完了,就把書抱到房門口,往空中一丟,書紛紛張開書皮,四散飛回各自的書架上去。

  然後璽克拿著附長柄的網子,走到走廊上。在館裏沒有半個客人的時候,魔書會通通從書架上跑下來,在館內四竄。雖然魔書多半不能表現出人類的表情,但是璽克看到他們或者成群結隊,或者在角落享受孤獨的樣子,總有種平靜而喜悅的感覺。

  璽克覺得,這些書喜歡這裏。

  他也喜歡這裏。他喜歡窩在書堆裏,一本一本的,拓展他腦袋裏的世界。

  但是他是人,不是書,他不能收藏在這個地方。

  他遲早要離開這裏。

  璽克閉上眼一揮網子,把正好經過的書網住。網到哪本就看哪本,是他喜愛的選書法。

  他把那本銀白色書皮,厚達十公分的書從網子裏拿出來,那本書溫順的任他擺布。璽克一看封麵,上頭那排紫色書名正是《龍族的風俗習慣以及人類與龍來往的禮儀要件》,這本人人想借,用來當借口找龍或是找璽克麻煩的書。

  璽克把書帶回房去讀。

  ※※※※※※※※※※※※※※※※※※※※※

  這本書的內容就和書名一樣,是教導人類如何和龍相處的書。

  裏頭提到,對獸類來說,他們的思考不需要語言符號。語言符號不過是人類溝通的工具。他們不需要知道「冰」這個詞,就能分辨冰和水的不同。龍族雖然能學習人類的語言,但是他們的思考和獸類是一樣的,並不受人類那種狹義的語言所限製。那是隻有憑著基本感官去了解世界的族群,獨有的能力。人類本來也該有,但經常被蒙蔽。

  璽克見過輝煌魚族的莫若尼斯大王,因此他懂這樣的道理。魚語並不使用符號,而是直接使用概念。換作是其他人,或許無法理解為什麼沒有符號式語言還能思考。然而實際上,即使不使用符號,生物還是有自己的一套方法,能分辨多寡貴賤。

  璽克看著看著,突然有東西敲他的房門。璽克打開房門,看到《魔書的大魔書》打開來,書背和地麵垂直,站在地上,書頁上寫著一行字:有新書到了。

  「我馬上去。」璽克說。

  因為夜間天氣冷,他多套了一件法師袍,把房門關上,從樓梯往魔書館的深處走。

  ※※※※※※※※※※※※※※※※※※※※※

  魔書館和外頭地麵等高的地方有一個後門,從館外看,除了擁有特許的人,任何有生命的物體都無法察覺到這個洞口。

  除了館員之外,會從這裏進來的隻有無生命的魔書。

  璽克打開通往後門的木板門,眼前是一條五公尺長的走廊,月光從走廊底端那個敞開的後門洞照進來,隱約可以看到走廊兩邊都是巨大的木頭書架。

  由於某些不可知的神秘力量,大艾太羅地區的魔書如果沒有主人,總是會往這個地方集中,就像是這裏在呼喚著他們一樣。

  可能對魔書來說,這個地方在他們無形的通訊網裏麵,是一個著名的魔書樂園和避難所,每本流浪的魔書都可以在這裏找到它的書架和讀者。

  璽克一一檢視書架,並沒有看到書。他抬起頭,看到在後門照進來的月光裏站著一個人。

  那個人半側對著璽克,穿著一身黑色的法師袍,骨架削瘦,慘白的皮膚和黑檀木似的頭發,亂發底下的目光銳利,像把刀直刺人心。

  那個人跟璽克長相相同,連儀態和眼神都一模一樣。

  璽克看到自己站在那裏。

  璽克想起《龍族的風俗習慣以及人類與龍來往的禮儀要件》裏說了:龍族會變化成人類的外貌,考驗人類。

  璽克立即單膝跪地,朗聲問:「請問尊姓大名?」

  「有些人類依賴外在事物去認識自己,因此,當他們看見有人跟自己外貌相同,就會驚慌失措。他們會因此懷疑自己。你沒有這樣的懷疑,你很清楚,就隻有一個『我』。不管看到再多相似的人,那都不是『我』。

  「我是孟列特。」那個人用與璽克一模一樣的聲音回答。

  璽克抬起頭,看到站在那裏的已經不是人類。那是一條閃亮的,銀白色的龍。

  和安派特一樣有鵝般的長頸、犬科動物的頭部和瘦長的吻部、柔軟有彈性的軀幹、狼的四肢、長毛拖地的尾巴,還有一雙巨大的銀色羽翼。

  但是牠比安派特要大上很多,抬起頭高度超過七公尺,從胸口到尾巴尖超過十五公尺,滿身銀毛看起來像是披著一片瀑布,閃亮到讓人幾乎看不清楚牠的輪廓。牠的眼睛是深紫色的,正對著璽克,凝視著他。

  璽克覺得牠就像這座魔書館一樣的古老,見過無數人類誕生又死亡。牠累積了無法計算的智慧,已經不是人類能夠掌握的了。

  「安派特沒告訴我你是個先天死靈師。」最偉大的龍,龍首孟列特說。牠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楚,直透人心。

  璽克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隻能默默看著孟列特,希望對方不會覺得自己沒禮貌。

  孟列特繼續說:「他不是故意的。隻是對他來說,你喜歡吃肉、早上容易賴床、會幫忙洗碗這些事,比你的魔法天賦重要多了。」

  孟列特往前一步,璽克聞到一股屬於香草的芬芳氣味。

  「所以我帶了他建議的見麵禮過來,這是紅酒燉牛肉。」

  孟列特伸了一下脖子,璽克這才看到牠脖子上掛了一個便當袋,因為毛太厚,剛才被毛埋住了,看不到。

  孟列特用爪子在便當袋上勾了一下,裏頭飛出一本書,是新到的藏書。那本書用蝴蝶般不斷左偏右偏的路線,從璽克旁邊穿過,飛進館內。

  孟列特繼續說:「自從安派特收養了你,我一直想去你家看看。不過他堅持不肯。好像怕我把你叼起來搖死的樣子。

  「你知道在你之前,你的師兄發生了什麼事吧?」

  「是。」璽克回答。

  在收養璽克之前,安派特的六個徒弟偷偷研習禁忌死靈法術,最後拋下師父逃亡。

  孟列特短短的頓了一下,接著說:「因為這樣,我特別關心安派特這次收養的是什麼樣的人類。

  「你長得很像耶薩華。黑雲頭發、雪白皮膚、快散架一樣的體格。

  「可是,你的眼神和他不一樣。」

  「我是璽克崔格。」璽克說。他不是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同時也是一個所尼語係法師、蛀書蟲、肉食獸以及天生死靈師。無論哪一個,都不能等同於『你』這個存在。

  「安派特在新聞上看到你在宗教布道會場附近,所以要我早他一步過來看你。」

  「我沒有加入那種怪宗教!」璽克鄭重的說。他記得在透沙柏走後,他們站在外圈跟警察談資料的事情時,有記者在拍布道會場大門的畫麵,大概是那時候被鏡頭帶到了。

  「我看你的表情,也不像是會加入那種團體的人。請起吧。」

  璽克忸怩不安的站了起來。

  孟列特再次往前一步,現在牠距離璽克已經不到一公尺了。

  璽克想起《龍族的風俗習慣以及人類與龍來往的禮儀要件》裏說的,龍族通常不吝於和人類分享智慧,隻要他們認為眼前的人類有足夠的理解力,他們樂於為人類解答各種人生中的大哉問。

  於是璽克說出他一直以來的問題:「為什麼那些人會這麼熱愛歪理,熱愛到願意為此毀滅人生的程度?寧死也不肯承認自己錯了?我不懂。

  「是因為我以前過著那樣的生活,所以我沒辦法理解嗎?我覺得我看到的世界,和他們活著的世界簡直不是同一個!」

  孟列特靜靜的聽璽克說,然後他用渾厚的聲音回答:「人類之所以會以無比的熱情去錯信虛妄之言,是因為對自己和自己所信的事物,都一知半解。

  「他們相信的隻是一個名詞,而非事物本身。」

  就像布理培格用「神」這個辭彙招搖撞騙。那些相信他的人,隻是相信「神」這個辭彙,而不是神本身。他們無法分辨真假,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什麼是神,隻認得名稱。

  「他們不明白,將名稱作為本質惟一的辨識條件,會加劇辨識錯誤的比例。」

  「名可名,非常名。」璽克說出一個兩千年前,古聖賢在經典裏留下的名言。

  孟列特咧嘴,露出一個可說是微笑的表情:「雖然這隻是這個道理最粗淺的一部分,但安派特說你飽覽群經,似乎並不誇張。

  「能夠賦予的『名稱』,能夠評價的『名聲』,能夠製定的『標準』,全都屬於『名』的一環。他們全都會在確立的那一刻,和事物真正的『常名』分離開來。即使他們是根據『常名』去確立的,一旦確立就會獨立,不再等同於『常名』。」

  「常名」,也就是事物真正的定義,是對事物本質的正確理解,是對應現實的抽象概念。像是「什麼樣功能的東西才算是碗?」「怎樣的動作才算是跳躍?」「什麼是男人?」「什麼是女人?」這些「什麼」的「正確答案」,就是「常名」。

  「名」則是人類在理解了「常名」之後,為了在語言中代表常名,而創造的「名詞」。像是「碗」、「跳躍」、「男人」、「女人」。都必須在搭配對「常名」的理解時,才不會誤用。

  對真正理解到常名的人來說「碗」、「跳躍」、「男人」、「女人」這些詞不管變換成哪種語言,他都能正確理解其涵意。對沒有理解到常名的人來說,碗換個顏色,他就不知道那是什麼了。因為他並不知道,「碗」不是用顏色去定義,是用功能。

  孟列特繼續說:「『名』隻有在人們第一次提出這個名的時候,因為誕生自本質,而符合『常名』。在那之後,就會有人隻認識到『名』,而從未真正理解過『常名』。

  「因為迷戀『名』,而且不知道『常名』。所以人會製造贗品,冠上名稱以混淆它的本質。像是仿冒皮包假稱它是『名牌包』、鍍金謊稱是『純黃金』。名稱與真相毫無關係。

  「會借著滿足部分標準,去假稱自己的水準。比方說,從前會第二外語的人,通常同時是個經常往來各地,閱曆豐富而且辯才無礙的人,是具有社會骨幹能力的人。於是人們就設定標準,認定會外語的人、洋化程度高的人,就是能成為菁英的人。接著人就借著學習外語,假裝自己是有社會骨幹能力的人。其實既無辯才,也無見識。

  「人類需要語言,需要無數的『名』,他們靠語言去交換雙方看過的世界。可是漸漸的,部分人類變得沒有語言就無法溝通,甚至依賴語言去建立對自己的認識。因此去追逐『特別』、『偉大』、『被愛的』、『最好的』這些標簽,要求別人這樣形容他們,而非自己真實辦到。

  「『名』其實是非常重要的,即使對一心追尋常名的人來說也不可或缺。對你而言,你在讀書時,從書中那些必須透過『名』來進行的論述,獲益良多。但是,同樣的事物對不同的人,經常不會有同樣的效果。

  「你所無法理解的那些人,從未理解過『我』這個詞的常名——他們的這個缺陷,不管在其他方麵有多少收獲,都無法彌補。

  「洋法師的神,指的是世上隻有一個,全知全能,從無中創造世界,而且對人類有所要求、提出指引和規範要人類遵循的偉大存在。祂的存在是世間所有定義的大前提。

  「我們所謂的神,卻是擁有超越人類的智慧、超過我們的力量、或是遵循我們無法掌握的法則去運行的,都稱為神。因此祂不隻會是擁有巨大力量的未明生命體,也可以是某種技術、或者是從來不聽人類說話,也不在乎人類在幹嘛的龍卷風一類自然現象。

  「洋法師的神是『神愛世人』,我們的神是『天地不仁』,但這樣巨大的『常名』差異,對隻認『神』這個『名』的人來說,絕對一絲一毫也感覺不到。」

  「掛羊頭賣狗肉!」璽克認真的用俗語形容這個現象。其實古人說的話也沒有很難解釋嘛。

  孟列特的聲音帶著發噱的起伏,但仍維持原本的主題說下去:「他們不知道任何的『常名』。所以他們追逐靠金融數字堆積的字麵財富,尋求不會實際產生任何溫暖的愛之口號,一心一意的沽名釣譽。隻想借著抓住『名』來抓住世界。但是世界隻會是『常名』的總合,它從不承認人類所造的『名』。」

  「讀萬卷書,行萬裏路。」璽克再次用古諺回答,他感覺,這是他和那些人差異的起點。

  璽克走過太多的路了。不像那些人,一直在搭順風車,雖然能往窗外看,卻一步都沒走過,遑論閱讀這個世界。

  「書裏有答案。對迫切尋找答案的你來說,那是你應該去的地方。」孟列特說。就像現在,璽克所提的問題,都在書裏有答案。

  「但是問題存在於書的外麵,在體驗裏。如果沒有問題,隻吸收答案,到頭來隻會習得如何在紙上談兵中獲勝,毫無用處。」孟列特說:「無論是隻看書不體驗,還是隻體驗不看書,對人類這短暫的生命來說,都無法累積多少智慧。人類充其一生,能憑自己本領,從發現問題到解開答案的過程,隻能完成那麼寥寥幾次而已。因此才有書。人生體驗使人產生問題,而前人曾經解開過的答案都在書裏,擁有相同問題的人,可以從中得到前人一生的成果。因此,讀書才可以讓人快速成長。」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璽克放鬆的笑了起來。
本帖最後由 b654321 於 2014-5-15 23:45 編輯

b654321 發表於 2014-5-15 23:39
【再臨】 第二集 第25章 麵對世界


 孟列特說:「你不是一個普通的書蟲。你是一個曾經為了生存,豁盡全力奮鬥,為此不分善惡的去了解世界所有道理的人。你認識到無數的常名,累積了無數的問題,因此對你而言書是答案的寶庫。可是,經過如此多的閱讀之後,你應該不會隻滿足於從別人手裏取得答案。你會再次踏上麵對問題的道路,去思索,去創造你自己的答案。」

  「我卻不這麼覺得耶。」璽克抓了抓頭發,換成把全身重量都放在單腳上的輕鬆姿勢:「我真的覺得,我不想出去。」

  「你不想出去,但是你一定也想出去。」孟列特說:「我曾看過埃文薩爾,他也不是勇敢的人,可能的話,他也希望躲在某個地方,永遠不用麵對問題的活下去。但是你和他一樣。你們並不勇敢,但是仍然擁有勇氣。所以我知道你一定會出去。你不想知道自己力量的來由嗎?」

  「但是,研究死靈術是違法的!」璽克回答。

  他當然想知道他擁有力量的麵貌,他當然想更清楚自己力量的法則,想知道自己為什麼可以辦到這種事。但他也不想為此走上成為魔法之手成員的路。他想過和平的生活。

  「那就去吧,去找到能讓你提出這個問題的方法,然後創造你的答案。如果一直待在這裏,對現在的你來說,什麼都找不到。」

  「我並不是一定要知道這些事……」璽克咬牙,低下頭。

  「埃文薩爾也曾說,他並不想做那些事。」孟列特的聲音在通道內擺蕩。

  璽克再次抬起頭,站在那裏的龍不見了。現在站在那裏的男人有一頭雜亂斑駁,像鳥窩一樣的短頭發,穿著一件多次縫補的法師袍,兩手收在袖子裏,嘴唇微抿。因為過度收下巴的關係,他看著璽克的視線是從下稍微往上抬的,那雙褐色的眼睛像是鏡子,但是不是那種放在梳妝台上,裝在精美邊框裏的玻璃鏡。是經過千錘百煉成形,再磨亮的鋼麵鏡。那是經常處於艱難環境裏的旅人所使用的,不怕摔和擠壓的鏡子。

  本身即具有祛邪之力的鏡子。

  鋼麵鏡一樣的眼睛。璽克看過這樣的記載,那是埃文薩爾的外貌。

  埃文薩爾的身影一晃即逝,璽克仍然聽到孟列特的聲音:「現在的你已經不需要被迫工作了,所以你要重新選擇,以自己的意誌決定是否走出去。

  「人生如寄,願你此行無悔。於世界的任一角落,再會。」

  地上隻擺著那個裝有紅酒燉牛肉的便當袋,再無他物。

  璽克愣愣的站在那裏許久,才趕緊把食物拿去放冰箱。

  之後璽克整晚沒睡,想了一整夜,等到早上快到開館時間,他才下定決心。

  ※※※※※※※※※※※※※※※※※※※※※

  在開館之前十五分鍾,璽克主動撥魔話到法師執業管理局。他估計了一下,以安派特的飛行速度,天亮出發,中午以前他就會到這裏了。他想在那之前把事情定下來。

  魔話接通後,熟悉的甜美女聲說:「這裏是法師執業管理局。」

  接魔話的人,果然又是這個屢次刁難璽克,讓璽克難以和局長大人說上話的總機小姐。她認得璽克的聲音,就算不報上姓名也沒有幫助。

  璽克深吸一口氣,對著魔話鈴鐺緩緩吐出,接著說:「我突然很想聽妳尖叫,妳可以尖叫給我聽嗎?」

  魔話對麵靜默了一陣子,總機小姐才以璽克聽過最正常、最冷靜鎮定的聲音高喊:「局長大人,有變態,交給你了!」

  這次璽克隻花了十七秒的時間,就成功讓魔話對麵換成局長大人,創下新紀錄。

  「喔,璽克啊!」璽克聽到魔話對麵有叮叮叮和喳喳,像是在攪拌肉燥麵的聲音:「怎麼會想到打過來啊?難不成是想工作嗎?不可能吧?你碰上什麼麻煩了?連續殺人犯指名要攻打魔書館?魔書變成騷靈想炸屋頂?還是你發現那塊土地底下埋著炸彈?」

  「我要工作,你有什麼好工作嗎?」璽克冷靜的說。

  魔話對麵頓了一下,連拌麵的聲音都停了,過了大約三秒鍾,局長大人才以難以置信的語氣,提高聲調問:「真的嗎?出了什麼事?」

  璽克回答:「我要去找配書吃的材料。」

  客人來來去去,帶書來,也帶書走。魔書們沙沙的響。在不見天日,除了掛鍾以外幾乎感覺不到時間流逝的魔書館裏,璽克卻有種感覺,這樣的時光剩下不多了。

  埃文薩爾曾經說過:「魔力不會隻有一個來源,事情不會隻有一個起因。」

  就像這樣,璽克不是因為他碰到的任何單一事件,而改變想法決定出去工作。是所有事情加起來,才使他改變了。就如同他過去人生中的一切堆積在一起,才造就現在的他。

  璽克知道他不想成為那種自欺回避問題的人。無知絕對不會使人純真,隻會讓人在麵對汙穢的事物時,無法分辨,也不懂拒絕。

  他不願意讓自己賴以維生的世界中有任何他一知半解的事物,但他同時也知道,他永遠不可能摸透這個世界每個細節。所以他選擇盡力去做,盡可能的去麵對世界。為此他要走出去。

  其實就算不是出去工作也無所謂,他隻是要起個頭而已。

  如果人類可以像鳥一般飛翔,他的翅膀在以往的寒冬中已經結上一層厚厚的寒霜。安派特用了兩年時間,為他除去了這層霜。

  他要再次起飛了。

  ※※※※※※※※※※※※※※※※※※※※※

  差不多也在這時候,在艾太羅的另一個角落,有另外兩人正進行和璽克有關的通話。

  魔話的其中一端是瑟連:「璽克看起來比較不想咬人了,可是我看他現在隻想咬我一個。」

  「你惹他討厭啊。」魔話另一端的年輕女聲在柔軟中帶著堅毅,雖然具有上流社會咬字清晰的特質,卻不會顯得高不可攀。

  「我從沒想過要惹他喔。」

  「你隻用實際行動招惹他。」

  「是妳爸要我去看看他的。因為這樣我才特地聯絡碴大人,還挪出時間去住魔書館。」魔話裏響起一聲貓叫。「啊,高速公路,我馬上給你放飯。」窸窸窣窣的打開貓飼料袋聲音,和果果果的放飼料聲音響過後,瑟連才再回到魔話前:「現在萬事兼備,隻等璽克上鉤了。我跟局長大人說好了,隻要璽克跟他要工作,就會給他『那個工作』。」

  「你確定璽克會找法師執業管理局介紹工作?不是有很多人想找他幫忙嗎?」

  「十之八九。那個人臉皮薄,不習慣走後門。八成會選擇國家機構幫忙。」

  「嗯。從他在黑暗學院裏保護我,到現在,已經七年了啊。」

  「您隻要準備好感人的重逢場麵就好,舒伊洛奴小姐。」

  魔話另一端傳來輕笑聲。

  ※※※※※※※※※※※※※※※※※※※※※

  璽克打完魔話,開館。

  他的心情有點惶恐,但他決定連這種心情一起,當成問題收下。

  隔天早上,璽克再次開館,婆婆媽媽們像平常一樣,用帶有地方腔調的艾太羅語騷擾年輕人,他卻覺得倍感親切。

  「呦呦聽說布理培格收押禁見了。」「唉呦聽說他根本沒喝過洋墨水,學曆是假的!」「唉唉聽說他逃漏稅很嚴重啊,國稅局找上門啦。」「呦呦他們說他有六個老婆啊。」「唉呦不是說他還要信徒跟他作愛,說這樣血會變幹淨嗎?這年頭拐人上床的借口怎麼越來越怪啦?」「唉唉現在他倒大楣囉!那個法師法好像很嚴重啊!」「呦呦怎麼會有那麼多白癡被騙啊。」「唉呦無法理解啊,白花花的銀子就這樣||」「唉唉大概是錢太多啦!」

  沒過多久,有本十分惹人厭,會妨礙魔書館安寧的《書評的書》跑出來了。那本書像個大蒼蠅似的在各個書庫裏打轉,大聲說著一些像是:「我就是文學!你們都不懂文學!」之類的話。

  它撲向其他書籍,裝作用書角撞了別的魔書一下,實際上根本沒有接觸到,然後就衝上天大喊:「我看完以後,對這作者挺感冒!一點內容都沒有,又一個自我感覺良好的家夥!」

  客人們聽到最後一句話,因為實在太適合用來形容《書評的書》發表的書評了,有幾個人因此把喝到一半的水噴了出來。

  璽克跑了很久,終於把那本書網住拖下來,引來一堆客人的掌聲。他準備把書塞進隔音櫃時,把書給翻開了,看到它剛剛最後發表的東西寫在上頭,字寫成:「對這座者挺感冒!」

  這麼短的文章也能有錯字,這東西發表以前連一次都不檢查的嗎?

  搞定《書評的書》後,璽克回到櫃台打開電視。

  第一則新聞說:昨晚有一個粉紅色的男子搭乘大眾交通工具,引起許多路人側目,紛紛要求和他合照,導致交通大亂。該男子後來跑到市中心,爬上地標脊椎塔的頂樓後,召喚出一隻沒毛的粉紅鳥,坐著那東西飛走了。

  某位神棍大師當時正好在脊椎塔前廣場布道。他當場表示,那是世界末日的使者,是來宣傳末日的消息。粉紅鳥沒有毛代表死亡,粉紅男子代表毒物,這個世界將毀滅於自地底冒出的毒氣。這個人說的末日降臨時間正好是璽克打魔話給局長大人那時,因此新聞稍後也播出他忙著圓謊的模樣。

  第二則電視新聞播出:本國政府打算改采和達藍湃恩帝國類似的紙製貨幣,目前正集合技師進行研究,希望能在五年內正式發行,淘汰掉現有的金屬貨幣。

  讚成方認為紙幣方便攜帶,有利商業活動,而且用紙當貨幣,就可以把金銀一類貴金屬留在國庫裏。他們認為改采紙製貨幣是進步的行動。

  反對方認為金屬貨幣是傳統,不希望交易時數貨幣、貨幣叮當響的熟悉畫麵消失。尤其紙貨幣沒有金、銀幣的貴重感,最讓他們在意。他們認為舍棄金屬貨幣是失去文化的行為。

  時代一直在改變。但是,在兩千年前古人留在書中的答案裏,璽克曾找到這個時代問題的解答。

  璽克等待著,等他的師父回來。等待著在藍光之後,熟悉的身影,以無辜的眼神,偏著頭看他。

  關於這段代班魔書館管理員的日子,璽克有話要告訴他。

  連接著魔書館和外界的傳送陣,發出耀眼的藍光。 本帖最後由 b654321 於 2014-5-15 23:47 編輯

b654321 發表於 2014-5-15 23:40
【再臨】 第二集 第26章 眾家請假情形(本集完)


一周前,在班納圖的辦公室裏,瑟連正努力說服這位位階在他之上的幹部。

  「啊?放你假?」班納圖挑高一邊眉毛。

  應該不是瑟連的錯覺,他覺得班納圖的表情凶狠,像是準備砍人的樣子。

  「不,我要求正常合理的補休。」瑟連鼓起勇氣堅持說。

  「你什麼時候補休過了?」

  「這就是我為什麼應該要補休的原因。」

  「就讓他放啊。」坐在隔壁桌協助班納圖辦公的泰若說。他此時還不知道,半年多以後他會因為不合時宜的逞英雄,被班納圖送到涅庫卡密納去。

  「這是『那個瑟連』喔!」班納圖兩手一攤,強調:「如果是阿寇兒請假回去幫忙種田或送長輩下山就醫,那沒什麼稀奇的。這個連放假都隻會待在總部裏研究舊案資料的工作狂,竟然主動說要放假?他上次說要放假是什麼時候?」

  「你企圖把他送進老人安養院臥底那時候。」泰若回答。雖然瑟連很受老人歡迎,也很懂得和老人家相處,但是他自認不擅長臥底,立刻找借口從任務裏開溜!

  泰若接著又說:「還有,阿寇兒請假也很稀奇,他通常都會直接失蹤。」可能是民族性使然,阿寇兒非常容易失蹤。他知道要請假,可是每次都忘記。以至於每逢農忙季節,阿寇兒沒有按時出現在餐廳裏時,大家都會互相對看,然後露出了然於心的笑容。大夥也因此產生一個「阿寇兒通報網」,看到他出門就問一下要去哪。如果回答:「回老家。」就替他請假。

  「問題兒童。」班納圖盯著瑟連,抱怨阿寇兒的問題。還好阿寇兒這個問題隻會在非任務期間發作,但是也夠讓他升不上管理職了。是說以他的才能,第一線戰鬥人員本來就是最適合他的位子。

  「大問題兒童。」班納圖盯著瑟連繼續說。這次是在說瑟連沒錯。

  瑟連抬高眉毛,手別在背後,把目光往旁邊轉。

  「前輩們早就警告過你了吧。我們的工作很重要,所以更要注意自己的情況。要適度放鬆一下,不要一直緊繃著工作!總有一天會疲乏病倒的!」班納圖說。瑟連很早以前就是幹部階級了,卻沒有半個部下,也很少被任命為指揮官,跟高層評估後,認為他穩定性不夠有關。

  瑟連把目光轉回來,認真的說:「我這輩子還沒有感冒過。」

  「精神病也算病啊,我看你很有這方麵的資質。」班納圖撫額說:「你應該去交個女朋友——等等,請假難道是這個原因?」

  「不是。」瑟連迅速否認。

  「都快三十歲了,你也該是時候了吧!」泰若插嘴說,語調裏有濃濃的怨念:「不要老讓人家說,騎士團就是結婚率低離婚率高的地方!」

  「我不可能改變世界潮流!」瑟連說。泰若說的這件事可是世界各國騎士團共通的!「為什麼我隻是請個假,話題會繞到這邊來?」瑟連提出抗議。

  班納圖非常簡單的,擊潰瑟連的反抗:「因為我需要『適度放鬆』。如果你是要請假去結婚的話,我不但立刻準假,還會動員大家幫你辦告別單身宴會。」

  「不,我沒有對象。」瑟連用最死板僵硬的語氣,努力不給他們任何聯想機會的回答。

  「真是太糟糕了。」換泰若撫額說。

  瑟連瞇眼盯著泰若。泰若接著說下去,硬把他那句發言的涵意轉向另一個方向:「班納圖,你隻剩一分鍾可以和瑟連說話。十分鍾後第七會議室見,我先過去了。」泰若說完,就抓起資料夾跑出辦公室。

  「好吧,你還有一分鍾可以說服我,為什麼要放你假?」班納圖邊說邊站起來穿外套。

  「嗯——我想下鄉當街角義工。」瑟連說。

  「駁回。」班納圖說。還有五十三秒。

  「老家的狗狗要生了。」

  「你哪來的老家?」

  「心靈上的老家。」

  「駁回。」還有四十九秒。

  「我突然很想去看現在正紅的『愛在耳朵發癢時』。」瑟連說。這部片子是講述一個女人耳朵被耳垢塞住了,聽不清楚聲音,男主角幫她清耳朵,就這樣陷入愛河的故事。

  「那個總部娛樂中心的放映廳有放,不必花錢去外麵看。」班納圖回答。他們的娛樂中心設備可是很豪華的。

  「那去遊泳的理由也不行囉?」

  「當然。」遊泳池這麼基本的設施他們當然有,還可以模仿台風天的海洋狀況,進行救災訓練。還有三十八秒。

  「我想離開單位一陣子,重新評估我的職業生涯!」瑟連急了。

  「騎士沒有轉職這個選項,除非你想評估去閻羅王底下工作的可能性。」

  「我已經在閻羅王底下工作了。」

  「啊?」班納圖狠瞪瑟連一眼。瑟連立刻別開眼睛。還有二十五秒。

  「你就不能單純的放我假嗎?」瑟連問。

  「那樣太無聊了。」還有二十一秒。

  「你不覺得應該讓我好好補休,振作精神,適度放鬆一下嗎?」瑟連問。

  「預防你涉足不良場所也是我的工作。我要搞清楚你打算怎樣放鬆。」

  隻剩十秒了。班納圖抓起資料夾,轉身準備往門口衝。

  「等等,我要去找璽克啦!」瑟連抬起一手,終於招供。他要趁龍族遊行期間,拐璽克回到職場。

  班納圖笑著停下腳步,抓起瑟連放在桌上的請假單,用最後七秒的時間簽字同意。

  ※※※※※※※※※※※※※※※※※※※※※

  另一方麵,還有一個人也要考量請假事宜。

  奈莫跟莉絲娜窩在藏身的小套房裏。兩人坐在地板上,分裝沒繳關稅的進口法晶塊,同時奈莫交待莉絲娜,這段時間她該怎麼辦。

  莉絲娜問了句:「不用跟納林格大人請假嗎?」

  「這一行哪有休假的?」奈莫說:「我請假,對頭一樣會拿鎗闖進我的窩,要貨的人還是會半路綁架我,收錢的就更不用說了。不行,不能請假。請假人家會以為我出了什麼事,現在正是鏟除我的好時機。」

  「但納林格大人是白道上班的喔。」雖然他因為是老大,實質上也沒有放假時間就是了。

  「**還是會知道消息啊,哪有差。」奈莫說:「好在璽克那家夥人在龍的地盤,隻有不知輕重的小混混才敢攻打那裏。真正的大咖絕對不會去冒犯龍的地盤。我安全得很。聽好了,莉絲娜,這是人類社會的規矩——」奈莫認真的瞇眼:「請假這種事,是那些守法、也因此受到規則保護,按部就班過日子,打算長命百歲而且拒絕持有鎗枝的人的特權。我們這種犯罪份子是沒有假日的。」

  「所以主人是全年無休,無加班費,無勞健保,三節沒禮金的零保障工作者!」莉絲娜笑說。

  「別把我說得像是被壓榨的勞工啊!我是自己的老板!」奈莫激動的更正。他可是很有錢,也很有人脈的!

  「主人你上次才說『喜歡說自己是自己的主人的人,人生通常很失敗外加沒朋友。』主人原來這麼寂寞啊。」莉絲娜兩手握拳靠著下巴,猛眨眼。

  「妳喔,嘴巴越來越利啦。」奈莫笑著呼出一口氣,捏著莉絲娜兩邊臉頰拉扯。

  莉絲娜咯咯笑,回捏奈莫的臉。

  嬉鬧完畢,奈莫繼續教莉絲娜,這幾天要跟誰會麵,去哪裏放東西,暗號和聯絡方式等等。

  「主人幾時開始整理行李?」莉絲娜問。雖然奈莫很習慣旅行,不過包包裏違禁品太多,這次行動最好額外整理一個合法點的包包。

  「我打扮得輕鬆點過去就好。妳幫我整理幾件替換衣物吧。」奈莫說。

  莉絲娜笑得非常開心,臉還微微泛紅。奈莫完全沒發現自己下了什麼危險的指令。

  ※※※※※※※※※※※※※※※※※※※※※

  最後是一條龍要從保母生涯中暫時請假,改行當社會運動者。

  安派特在人類型態下,在魔書館大廳傳送陣前雙手緊抱璽克:「要記得吃飯,每天都要洗澡,別被葉茲炸傷,注意咬人書,晚上要蓋被子睡覺喔!」

  「好啦,我知道,路上小心。」璽克回抱了一下安派特,兩人分開。

  好不容易把師父送出門後,大廳空無一人,璽克坐在櫃台後,手叉胸前靠在椅背上仰頭思索:「這算工作嗎?不算吧。 這隻是『小孩去親戚家幫忙而已』,所以師父不在這幾天應該都會平安吧。如果這樣還能出事,那我的工作運根本就是被詛咒了吧。」

  璽克在這裏所說的「被詛咒了」隻是個與魔法無關,表達運氣極差的通俗形容而已,但是卻使他聯想到了法師使用的術語。

  「幹脆來研究狹義詛咒類法術好了。」璽克認真考慮:「這種法術很基本,沒受過訓練的外行人也可能不小心施展出來,搞不好我真的被某個人默默的詛咒了也不一定。」

  他低頭挺起上半身回到桌前,拍拍《魔書的大魔書》,開始計畫接下來這些單獨一人的日子要怎麼過。

  而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

  ※※※※※※※※※※※※※※※※※※※※※

  六天前,瑟連請假成功後,在一個瑟連不在的場合,班納圖和泰若有一段對話。

  「筍子,你會絹印吧?幫我做一件衣服?」

  「可以啊,要什麼樣的衣服?」

  班納圖報出尺寸。

  泰若皺眉說:「這麼大件?不是你要穿的吧。」

  「嗯,不是我要穿的。你在上麵幫我印『禍國殃民』四個字。」

  泰若想了一下,到底是誰穿這麼大尺寸的衣服?想到之後,他覺得在另一麵加上「除暴安良」四個字好了。

  本集完 本帖最後由 b654321 於 2014-5-15 23:48 編輯

b654321 發表於 2014-5-15 23:42
【再臨】 第三集 第1章 不太美妙的重逢


 璽克看著自己腳底的景色。行道樹看起來隻剩小小一根,行人看來也不過就豆子大小。他正飛在他自己也不知道幾層樓高的地方。

  至於他為什麼會離地這麼高,則要往他頭上看:他正抓著一隻巨鷹的兩隻爪子。他並不是全憑握力抓著,有一條堅固的專用束帶綁在鷹腳和他的左手手腕上,他把帶子在手上繞圈繃緊,支撐了大部分的體重,因此璽克還頗為悠哉,不擔心會力竭墜落。

  他應該在放這隻巨鷹出籠前就施好高度限製法術才對。他沒料到這家夥一出籠就直直往上飛,等法術完成時他已經懸在半空中了。

  璽克從一大群高樓大廈中間(被巨鷹抓著)飛過,大廈內的人看到他經過都目瞪口呆。有個小孩子本來咬著三明治,看到他經過就笑了,三明治也掉到腿上;有一群年輕女生呼朋引伴的到窗邊看;還有一對情侶正貼著玻璃做害羞的事,見狀嚇得衝去撿衣服。

  璽克十分正經的對眾多注目點頭回禮。他穿著一件鑲寶藍色邊的灰底寬袖製服,顯示他是「魔法從業人員」,這應該可以降低目擊者報案,然後消防隊開始煩惱該把雲梯車停在哪,或是幹脆找直升機來的機率。畢竟法師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很尋常,他們自有辦法解決。

  璽克用口哨影響風和陽光,逼迫巨鷹往他想的方向飛。這是他最近才學會的新招,技巧還不純熟,失誤連連,也沒辦法進行精細操作,沒法讓巨鷹降落。

  巨鷹相當不高興的想往上衝,但是璽克先前施下的法術使牠不能飛得更高。

  璽克考慮了很多方法,包括變出鉛球增加重量在內,但都有風險而不可行。在巨鷹抓著他飛向太陽時,他終於想到有個朋友應該正在高樓上的景觀餐廳吃飯,於是他幹擾巨鷹,讓牠朝著那棟樓飛去。

  要確認朋友的位置不太容易。璽克把使魔小灰放出去,讓牠去找。結果從璽克脖子上的銀匣湧出灰霧,使他看起來像是一麵冒出濃煙一麵前進,這副景象暗示著煙霧中心可能有火。於是在高樓上觀看的人們嘴張得更大了。辦事的人們也不再急著撿衣服,而是盯著看璽克一麵冒煙一麵飛過。

  還好璽克維持這個狀態沒有多久,小灰就找到目標了。否則這下就算他是個法師,還是很可能驚動消防隊,因為法師一麵燃燒一麵亂竄,最後燒掉一座城的事故在曆史上實在太多了。

  璽克找到目標大樓,鎖定目標包廂位置。他盯著那麵玻璃看,吞了吞口水。公共場所的高樓窗戶為了防止墜樓意外,都有上鎖,人無法進出。璽克隻能以穿牆術一拚,但他不像奈莫那麼擅長這道法術。

  失敗的話就求師父賠償玻璃吧!

  璽克鼓起勇氣,幹擾巨鷹衝向玻璃。他緊閉眼睛,默念變形了的咒語:「開啟吧,玻璃之牆。汝為幻影,不得擋道……拜托一定要開啊!給我讓路啊!」

  巨大的「碰」一聲,璽克和巨鷹穿過大型玻璃窗。璽克利用關節動作緩衝力道,在地上蹲了一下隨即站起,回頭看窗玻璃。玻璃是沒破,但是中間有一塊展翅巨鷹和腳下人類剪影形狀的區域,密密麻麻的布滿裂痕。如果再輕輕碰觸一下,大概就會開洞了。

  璽克默默的把左手的帶子放長,走到窗邊用法術修理。對他來說修理玻璃還比穿牆容易多了。

  這間包廂內有一張鋪著橘色桌巾的大桌,巨鷹站在上頭猛吃桌上的餐點,把烤肉和蒸魚往嘴裏送。

  璽克的朋友小碴坐在桌子其中一邊,就算他認識璽克快四年了,對璽克這種裂窗而入還附帶一隻巨鷹的行徑,仍然是驚訝的瞪大了眼。

  「你怎麼會從這裏進來?」小碴兩手撐在桌上,驚問。

  璽克若無其事的回答:「這是一場每人一生都要經曆一次的華麗意外。」

  「我可以把我的額度給你使用嗎?」

  「我超額很多次了,請不要再幫我增加了。」

  璽克跟小碴說完話,也修完玻璃了。他用手背敲敲玻璃,確定沒有隱藏的裂痕,之後他才注意到桌子另一邊,小碴的對麵,坐著一名年輕女孩。

  她年約十八,有一張精致的心型小臉,一雙富有感情的眼睛,穿著一件白色荷葉領上衣,配一件飄逸的及膝裙。仔細看會發現她畫了妝,但非常自然,幾乎無法察覺,隻巧妙的強化她天生的清新氣質。一頭蜂蜜色的柔軟長發中分。戴著一雙銀色的星星垂墜耳環,樣式尋常,但她戴著好看極了。

  璽克使用這種不正常的登場方式,她並沒有受到驚嚇,隻是略為偏頭,好奇而安靜的凝視璽克。

  「我打擾到你們了嗎?」璽克靠近小碴問。

  「其實你來得正好。」小碴說。

  「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璽克強調他的兄弟義氣,絕不會把這個情報透露給小碴正在追的另一個女孩子。

  「感謝啊,不過狀況跟你想的不一樣。」小碴點點頭說。

  「是嗎?沒關係,總之我借個魔梯下樓,再見!」璽克牽著巨鷹就要往包廂門口走。

  「等等!」「等一下!」

  小碴抓住璽克的手腕,女孩抓住璽克的袖子,逼他停步。

  「嗯?」

  「你現在出去的話,會碰到一個妖怪大嬸在外麵守門。」女孩認真的對璽克說。

  「這是詛咒嗎?」璽克問。

  「不,是事實。」

  「哪來的妖怪大嬸?」璽克轉身,把桌上的烤牛肉串拿起來吃。

  「我嬸嬸。」女孩說。

  「這個該不會是——」璽克轉頭問小碴。

  「相親。」小碴不情願的回答:「我這邊的長輩已經找借口開溜了。不過她嬸嬸還堵在門外,所以我們兩個隻好坐在這裏幹瞪眼。」

  「家世太好就是這點麻煩。」璽克點點頭。他的話,就絕對不會有人押著晚輩來找他相親,阻止女兒認識他都來不及了吧。

  女孩盯著璽克看,雙眼眨巴眨巴的,眼底的專注似乎別有意涵。璽克對此不感到害怕,也不會不舒服,但他覺得不太尋常。

  「現在我們有一隻鷹和一個法師。」女孩說。

  「不,是我有一隻鷹,然後我是法師。」璽克更正女孩的話,但徒勞無功。

  女孩指著窗戶說:「一個出口。」

  言下之意是要鷹和法師把這對強迫相親的年輕人運出去。

  「就算我施法幫忙這隻鷹,我想最多也隻能載兩個人。」璽克盯著滿桌食物看,看這樣子,施法材料不需要他自己出。

  有一個人要留下來麵對妖怪大嬸。因為那個人不會是璽克,所以璽克十分安心的欣賞小碴和女孩天人交戰。

  「你可以飛兩趟嗎?」小碴問。

  「我想這家夥不會同意。」璽克抓緊巨鷹的帶子說。他可以感覺到,撞一次玻璃已經夠讓牠不滿了。璽克接著說:「其實我還是比較建議你們用走的下樓。」

  小碴和女孩朝窗外看,顯然是在確認這裏有多高。毫無疑問的,如果璽克法術失誤,這個高度掉下去一定會變成肉醬。

  「我還是留下來麵對——好了。」小碴搖搖頭。他在話裏省略了那個他不想去考慮的擋門存在。

  「那我先走囉。」璽克說著,用開鎖術把窗戶打開,準備飛出去。他打算施一串比較複雜的法術,可以在他出去以後自動把窗戶關閉上鎖,恢複原狀。他並不希望有哪個沒配備翅膀的笨蛋衝出窗戶,導致這間餐廳挨告。

  璽克愉快的施展連鎖法術。他喃喃編織咒語,計算鎖的力學構造,用指尖撚著法術能量,放在窗邊一一就位。他喜歡這種精巧、包含許多知識和嚴謹架構在內的技術。法師或許可以單靠天賦製造出一灘炫麗的熔岩、或是炸碎一麵牆,但是沒用鑰匙和額外的機械裝置,就讓窗戶自己關上鎖好這種事,卻隻有經過嚴格訓練的法師才能辦到。

  璽克太專注而沒發現女孩盯著他看。等他完成法術,呼出一口氣時,女孩說:「我跟你飛出去。」

  「咦?」璽克相當驚訝。她今天才見到璽克,根本不知道璽克作為法師的本事如何,竟然打算信任璽克,跟著璽克一起飛?這種賭注風險也太高了吧。

  「妳不怕我失誤嗎?」璽克問。他還沒不識相到問對方擔不擔心被自己劫走。坐陌生人的車跟和陌生法師一起飛都很危險。

  女孩隻是眨眨眼,笑看璽克,用不語代替回答。她用神眼讓璽克知道,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心裏也有一套可靠的標準,並非一時衝動。

  「好吧。」璽克不會自己說自己技術不好。他劫走桌上的牛肉串當成施法材料,給巨鷹施展增加氣流升力的法術,借著控製這道法術,他也能在有兩人當「壓艙石」的情況下,讓巨鷹越飛越低。雖然有些頂尖法師能在實驗室裏控製重力,但以他的本事,控製氣流在巨鷹翅膀上下的速度來改變升力,才是可行的方法。

  然後他把巨鷹另一腳的帶子綁在女孩手上。他和女孩一人掛在一隻腳上。

  「失禮了!」以防萬一,璽克抱住女孩的腰,一手加上法術把巨鷹往窗邊拉。不等璽克推牠,牠自己就振翅想飛出去。

  在被巨鷹扯出窗外之前,女孩很有禮貌的對小碴道別:「碴先生,再見!」

  然後在扯出窗外的瞬間,璽克聽到小碴的回答,讓他腦袋瞬間空白。

  「再見,舒伊洛奴小姐!」 本帖最後由 b654321 於 2014-5-15 23:49 編輯

b654321 發表於 2014-5-15 23:50
【再臨】 第三集 第2章 飛行該注意的事情


 舒伊洛奴這個名字,璽克並沒有特別惦念著,但是在某些特殊的時候,比方說他以為自己會死掉的時候,就會想起這個人。

  他和舒伊洛奴上次見麵都是七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估計舒伊洛奴才十歲再多個一兩年,雖然那時候就是個小美人了,到今天她長成了大美女,璽克竟然沒認出來!

  現在的問題是,舒伊洛奴認出璽克了嗎?

  自從知道她就是舒伊洛奴之後,璽克整個人緊張起來了,話也不知道該怎麼說。隻能全身僵硬的,摟著舒伊洛奴的腰飛行。

  舒伊洛奴倒是顯得非常自在,也看不出來有懼高症的跡象。她的蜂蜜色頭發在風中飛揚,反射出好幾層光暈。讓璽克想起他很久以前看到舒伊洛奴時,他也看到同樣的光芒在她的頭發上。那是健康的光芒,是生命的活力,在那時深深的吸引著璽克。

  「呃,我要飛去霧侶大飯店。妳有想在哪裏著地嗎?」璽克怯生生的問舒伊洛奴,她神采飛揚的東張西望,看起來很享受這場飛行。

  「我就住在霧侶大飯店。」舒伊洛奴笑說。

  這個陽光下的笑容,甜得好像可以暫停時間。璽克近距離看到她的眼裏映著雲朵和自己的影子。

  「哇,是雲夢摩天輪,我頭一次從這個角度看它!」舒伊洛奴看著周遭說,他們幾乎跟圍繞著他們的建築一樣高,不像平常那樣,要嘛隻能抬頭看,要嘛就是隔著玻璃或鐵欄杆看。

  「嗯,我繞過去一點,這個時間可以看到它的影子躺在廣場上。」璽克聽了,叫巨鷹改變方向,朝著太陽的反方向飛去。

  在他們前方腳下,有一處大公園的廣場和噴水池,摩天輪複雜而規律的透光盤狀影子打在上頭,一根根鋼架形狀清清楚楚。本來除了草木以外,可說是素色的公園,惟獨在這個時段有個大大的印花圖案。往另一邊看,那一帶有法律管製,建築比較低矮,他們可以看到幾棟特別的建築:有著傳統建築外貌,好幾層紅色屋脊,飛簷上站著神獸的國家音樂廳;極為新潮的銀色蛋形體育館;一座大湖上彎彎曲曲的橋,還有湖心的涼亭……

  「總覺得這種時候就該唱歌。」舒伊洛奴笑說。

  璽克歪了一下頭,有何不可?「請吧。」璽克笑答。

  舒伊洛奴輕笑了一陣子,才開口唱。這首歌旋律和緩,帶有一層又一層細微的變化,像是山間蜿蜒的小溪:

  「黑暗森林的妖精啼哭,黑水下的惡鬼哀嚎。

  「為什麼街上人們的笑容都蓋上烏雲?英雄也會為此落淚。

  「你經過的道路,你踏過的台階,至今仍在屋前呼應著藍天。

  「你走向翻覆的世界,遺留無數憾恨,

  「在你身後,每年春天花朵仍開滿園。

  「我想你不曾離去,我願把珍寶美玉都獻上,

  「換來當我喊你的名字,能有一聲回應。」

  璽克認得這首歌,舒伊洛奴不是用他們的國語艾太羅標準語,而是用所尼語中一些比較簡單的字彙唱的,碰到不會的地方就用哼的過去,相當隨興的唱完整首歌。

  「為什麼要用所尼語唱啊?」璽克想都沒想,問句脫口而出。

  舒伊洛奴一聽,眼睛頓時瞪大:「果然是璽克!」懂所尼語的正派法師沒幾個,黑頭發、雞爪手、眼神會紮人的隻有這一個!

  被發現了!

  「呃——」璽克縮著脖子思考該怎麼回答,似乎是沒有唬弄過去的可能了:「是啊,是璽克。好久不見了。」

  然後璽克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幸好舒伊洛奴在這時候發現前方有顆紅色氣球緩緩飄向天空,她指著氣球,對著璽克笑說:「每顆飛走的氣球,都意味著地上有一個哭泣的小孩。」

  於是璽克跟著笑出來:「也有可能是在正在嚐試用最低成本拍空照圖的大學生啊。」把附降落傘的相機掛在氣球底下,已經有人漂亮的成功了。

  霧侶大飯店離這裏不遠,璽克慢慢降低飛行高度。在舒伊洛奴的腳尖離地還有三十公分時,她自己解開手上的帶子,輕巧的落地。

  「再見!飛行很愉快!」舒伊洛奴笑說。她一個優雅的轉身,走進了飯店大廳。

  看著舒伊洛奴離去的背影,裙襬一晃一晃、十分好看。璽克這才想到,她在整個飛行過程中,竟然從來沒有擔心過自己的裙底。

  ※※※※※※※※※※※※※※※※※※※※※

  十分鍾後,舒伊洛奴走進霧侶大飯店七樓其中一間團體客房。

  她一進去立刻趴倒在最近的一張桌上,以完全不適合淑女的音量哀嚎起來:「太慘了啊啊啊!」

  「咦咦咦?出了什麼事?」房內的一群男子喊了起來。

  「璽克看到我在相親!」舒伊洛奴抽咽著哭了起來,但沒掉眼淚。她在璽克麵前那副從容自在的模樣已經完全消失。

  「怎麼碰到的?」

  「他從窗戶飛進來!」

  男子們麵麵相覷。

  「沒有比這更慘的重逢方式了。」一名橘紅色頭發的男子站在桌邊說。他一麵說話一麵調整身上的一堆綁帶。

  除了他以外,這間房間裏還有十四個人,大多穿著騎士服,有的在套靴子,有的在擦劍。

  這些人是皇家騎士團聖潔之盾的人,整群來這裏出任務的。不過此刻他們隻負責幫一個出擊失利的女孩作心理輔導。

  橘紅色頭發的男子名叫班納圖,他外表大約二十五歲,發質很硬,一根根站在頭上,說話時總是臉上帶笑,看在心情不同的人眼裏,有時很欠扁,有時則顯得可靠。

  從他旁邊湊過來一個差不多年紀的金發男騎士,身高是這夥人裏最高的,他名叫瑟連,長相和眼神都很老實,一開口卻讓人想扁他:「請節哀。」

  班納圖把手放在瑟連肩上說:「你不閉嘴的話,我想你連自己為什麼被捅都不會知道。」

  「穿得漂亮一點重新去找他怎麼樣?」又一個年輕男騎士跑過來。他染了一頭桂竹綠的頭發,發量很多,看起來簡直像一顆大毛球。他的臉線條柔和,說話聲音也是輕輕柔柔的,稍微弓著背,低頭對舒伊洛奴說話。他本名泰若,但大家都叫他的綽號「筍子」。

  「我今天出門前才精心打扮過的。」舒伊洛奴抬起頭,吸吸鼻子:「我想說去吃點東西然後就去找璽克,結果嬸嬸一看到我穿這樣就說:『哎呀,正好,跟我去見老朋友。』就抓我去相親了。對象還正好就是瑟連提過的那個人,璽克的朋友!」

  「然後璽克就飛進來了?」

  「對!他抓著一隻巨鷹飛進來!」

  「那妳怎麼反應?」

  「我跟他一起抓著巨鷹飛回來。」

  班納圖皺眉問:「穿著裙子嗎?」那裙底不是被看光了?

  「今天穿的是挑過的,所以沒關係!」舒伊洛奴理直氣壯的,說出女孩子不該說的話。

  「妳家大嬸害人不淺啊。」第四個開口的騎士名叫阿寇兒,綁著高馬尾,綁繩上串著許多琉璃珠和木珠,膚色較深。

  班納圖同情的看著舒伊洛奴。這下璽克一定以為舒伊洛奴是為了跟小碴相親才打扮的了。他會把舒伊洛奴展示的每一分美貌都算成是小碴的緣故。

  「嗚哇。」舒伊洛奴再次把臉埋在手臂裏。

  「所以璽克現在在首都?」筍子轉頭問班納圖。

  「嗯。你放風的時候可以去看看他。」阿寇兒說,他轉身走到堆在牆邊的包包旁邊,拿出小刀檢查,檢查完以後就插進靴子裏。

  瑟連跟著阿寇兒的動作轉頭:「你還記不記得春天我放了幾天假?」

  「記得啊,你跟班納圖在辦公室討論過。」筍子說。

  「那時候我去找璽克,之後嗯——發生了各種事。總之我們和法師執業管理局聯手,設局安排璽克到霧侶大飯店魔法寵物部工作。」

  筍子聽了扁扁嘴,瞄了一眼班納圖,班納圖把視線轉開。筍子又看看阿寇兒的背影:「這件事你們沒告訴我?」

  現在所有人都明顯的轉頭不看他了,連在房間後方聊天整備的人都一樣。

  「想知道的話你可以拷問他。」班納圖回過頭來,第一個動作就是把瑟連推向筍子。

  「我最不擅長這個了!」筍子輕叫一聲。

  「所以才推薦你做。」班納圖說:「我教你,對付瑟連很容易。阿寇兒,示範!」

  阿寇兒麵無表情的走到瑟連前麵,盯著瑟連看。

  阿寇兒一直盯著瑟連看。瑟連稍微縮起脖子,一手放胸前,有點防禦的意味在。

  阿寇兒持續盯著瑟連看,看了兩分鍾多,表情像石雕一樣沒變化,隻有眼神銳利得嚇人。瑟連肩膀夾緊,有點弓起背,退縮的樣子。

  超過五分鍾後,瑟連大聲的冒出一句:「你到底要我說什麼啊?這樣很可怕!」

  阿寇兒的臉緩和下來,但還是毫無笑意,他轉向筍子,用拇指指向瑟連說:「看吧,很容易。」

  筍子整個人都垮了,彎腰駝背說:「這招我學不起來啊。」

  在阿寇兒拷問瑟連的期間,班納圖坐在地上,手臂靠著桌沿,繼續和舒伊洛奴聊天。班納圖問:「璽克有認出妳嗎?」

  「沒有!碴先生喊我名字他才發現!」舒伊洛奴氣鼓鼓的說:「他進來的時候,我一眼就認出他了,他卻沒認出來。」

  「所以妳喊他名字了嗎?」

  「他裝得不知道我是誰的樣子,我隻好引他出現破綻,再重新『發現』他是璽克。啊——」舒伊洛奴搥了一下桌麵:「他怎麼可以讓女孩子這麼費心啊!」

  「我想那是因為他社交性不大好,不擅長正常人的交談方式。」班納圖開玩笑說:「跟溫馨和平的重逢場麵比起來,如果妳破他家的窗戶進去,他可能比較快適應。」

  舒伊洛奴白了班納圖一眼,開始以很快的速度抱怨:「我一直在注意他怎樣了,但他完全不在乎我——」

  瑟連聽了,突然轉頭過來補了一句:「沒有一直,最近一年才開始注意。之前隻有你爸在注意。」

  舒伊洛奴這次白了瑟連一眼:「我特地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但他都沒注意——」

  「他要是把注意力全放在妳身上,搞不好會被巨鷹趁機咬掉腦袋。」瑟連老實的說出真相。

  舒伊洛奴又白了瑟連一眼。班納圖再次拍瑟連的肩膀,語重心長的問:「你有想長命百歲嗎?」
b654321 發表於 2014-5-15 23:53
【再臨】 第三集 第3章 另1個騎士團


這時在外麵看守的騎士對門內喊了一聲:「聖照之日騎士團要求會麵。」

  「照準!」班納圖大聲回答。

  門打開來,門外有一隊穿著涅庫卡密納騎士服的男子。

  涅庫卡密納是薩拉法邑朵周邊國家之一,相對於薩拉法邑朵本國的聖潔之盾皇家騎士團,他們也有一個聖照之日皇家騎士團。

  這個國家還有另一個鄰國達藍湃恩,跟薩拉法邑朵是同一個文化圈,語言基本相通,官方語言都是艾太羅標準語,隻是有些細微的遣詞用字和發音差異。比方說涅國人隻用人字邊的「你、他」,除非碰到外語翻譯文章,否則沒有習慣使用「妳、禰、她、牠、它、祂」這些戰後新造的字。

  在門口那群聖照之日騎士裏,領頭的騎士有一頭栗色柔軟的長發,用寶藍色的絲帶束在腦後。外表看來他才接近三十歲。有聖劍的騎士通常不易老化,所以實際年齡應該不隻如此。他身材高高瘦瘦的,全身的骨架都給人一種白楊木一類,直直往上長的植物的感覺。

  他和後麵的騎士們胸前都戴有銀色盾型騎士章,和聖潔之盾的騎士章不同之處在於,他們的徽章上圖案是一個黃環,中間一隻展翅的三腳白烏鴉。領頭的騎士,他的徽章上有經年累月刮出的許多微小痕跡。

  隨著班納圖起身走向那位領頭的騎士,舒伊洛奴也抬起頭看向來人。她總覺得在栗色頭發的騎士後麵那些人,有一部分人給她的感覺怪怪的。看裝束,他們的確是騎士沒錯,但是又好像有哪裏不同。似乎是少了某種她也說不清楚的,像是能為室內帶來新鮮空氣般的氣質。

  栗色頭發的騎士露出笑容,自我介紹:「久仰大名了,班納圖閣下。我是聖照之日的龍騎士加拉葛。」這個笑臉修去了所有尖銳之處,圓滑得像是鵝卵石一樣,是上流社會專用的社交笑容。他在這方麵表現得很好,連身體姿勢,稍微往自己這側挽了一下的手臂,都表現出一種出自宮廷,純熟自然的禮儀。

  他後麵的那些騎士也是,即使是在這個非公開場合,還是一個個站得像是在皇宮大門前麵一樣。反觀房內的聖潔之盾騎士們,站姿就顯得不象樣了。筍子在摸鼻子,瑟連身體前傾,越過阿寇兒頭頂好奇的看門外,阿寇兒無聲的賞了他肚子一拐,他才站直。

  加拉葛應該是用眼角餘光檢視了整個房間,因為他轉向瑟連時,眼神並不是在確認對方在不在那裏,比較像是已經知道了,現在隻是改成正視而已。

  「那位是?」加拉葛詢問班納圖。

  「瑟連尼可拉斐特。本團的聖騎士。」

  「我們也有一個聖騎士。」

  班納圖聞言笑了笑,對瑟連招招手。

  於是瑟連走向兩人,他和班納圖走出房間,關上門,隨著聖照之日的騎士們離開了。

  舒伊洛奴用兩手托著下巴,思考剛剛的奇怪感覺是怎麼回事。想了一下,她決定直接問筍子:「我覺得那些人有點奇怪。」

  「不像騎士?」阿寇兒問。

  「也不是。」

  「以騎士來說不太對勁。」筍子舉起食指,提出另一種類似,但有微妙不同的說法。

  「對,差不多就是這種感覺。」舒伊洛奴點點頭。

  「因為以我們的標準,他們有一大半不算騎士。」筍子邊解釋邊擺手:「我國的規定是騎士生結業,如果一直叫不出聖劍,就不能成為騎士。他們隻要通過考核,不管有沒有聖劍都算騎士。」

  「喔。」舒伊洛奴懂了。所以那些人雖然穿著騎士服,作騎士的工作,但很多人都沒有聖劍,舒伊洛奴敏感的察覺到這點,才會覺得奇怪。

  在薩拉法邑朵,騎士有聖劍是理所當然的事。總是和騎士形影不離的奇跡武器,往往令他們身邊圍繞著不一樣的空氣。

  「等瑟連回來的時候應該會滿沮喪的。」阿寇兒低聲說:「他們的龍騎士,位階在我們這裏等同副團長。加拉葛聽說是裏麵最嚴厲的一位。」

  「啊?那班納圖還叫他過去?」筍子說。

  「沒辦法不出麵吧。現在聖騎士就隻有瑟連和聖照之日的述揚,雖然我聽說述揚沒來,陪述揚旁邊的人笑一笑,這種差事還是跑不了。」

  筍子抿了抿嘴,舉起一手,擺出行禮姿勢說:「那,我去買他喜歡吃的東西回來。」

  「我幫你跟班納圖說,去吧。」阿寇兒說。

  於是筍子抓了錢包,也出門了。

  「至於妳呢,妳也該離開了。」阿寇兒毫不客氣的抓住舒伊洛奴前臂,送她出門。

  ※※※※※※※※※※※※※※※※※※※※※

  霧侶大飯店的四間附設餐廳其中一間「苦短廳」,以黑色為基調的裝潢,隻有吧台和桌邊有燈,另外還有幾處地板是半透明的,光從裏麵照出來,就是全部的照明了。現在雖然是白天,但是這裏沒有窗戶,牆上大片假玻璃窗顯示出和實際樓層不符的高樓夜景。在這裏永遠都是夜晚,不用苦於早晨到來,結束短暫的美好時光。

  筍子穿著便服走到吧台邊,點了墨魚燉飯外帶,然後坐下等待。他左手邊坐著一個瘦高的青年,便裝底下可以看出有一身精實的肌肉。那人綁著一條長到腰際的辮子,在昏暗的燈光下仍能看出發色是紅色的。雖然頭發亂翹,瀏海也剪得很隨性,但亂得有風格。筍子從眼角餘光看到他的臉,是涅庫卡密納人。

  那名青年似乎知道筍子在偷瞄他,偏頭送來一個帶有戲弄意味的微笑。

  筍子不想惹事生非,靜靜喝自己的水。那人卻挪到筍子旁邊,把他的一盤切片香腸也帶了過來,低聲問筍子:「聖潔之盾的騎士?」

  那名青年舉起右手,裝作撥瀏海,在筍子眼前擺了一下,筍子看到他手中一下子閃過一道微光。雖然那個人把波動壓到最低,乍看之下像是魔法效果,但是同為騎士,筍子能夠認得出來,那是聖劍沒錯。

  這人是聖照之日的騎士。

  筍子點點頭。他照聖潔之盾騎士的習慣,不用時把聖劍收成針般大小別在衣服上,同樣有聖劍的人注意一點就能認出他來。

  「摩挪太巴斯拿庫。」紅發青年報上名字。

  「泰若勇。」筍子回答。

  「我第一次碰到別國的騎士耶。」摩挪笑說。他現在看起來非常親切,發亮的眼睛還帶有一點天真。

  筍子不知道該如何接話,摩挪就自顧自的說下去了:「吶、我想去看風範堂,也想吃芒果冰,這邊有地方可以坐魔王蓮嗎?想都玩到的話,坐哪一路公車好?」

  筍子這才注意到,摩挪手邊放著一份本地旅遊情報誌。

  「你啊——是來觀光的嗎?」筍子歎了口氣。

  「沒啊,來工作的。」摩挪眨了眨眼,隨即皺眉偏頭說:「應該會有自由時間吧?」

  「那要問你們老大。」筍子說。聽龍騎士加拉葛的名聲,可能不會有。

  「難得出國一趟,我不想什麼都沒看到就回去。」摩挪歎了口氣,接著又追問:「要去商和夜市最快的走法是什麼?能在一個小時內來回嗎?」

  「加上吃和逛的時間,一個小時絕對不夠。」

  「唉——」摩挪歎了更大一口氣,但是他歎氣時肩膀不會垮,反而還抬了起來。他很有精神的在歎氣,隱隱有些絕不放棄的氣勢在。

  在兩人聊著本國首都窩過玀有哪些觀光景點時,筍子的注意力有一部分被餐廳裏其中一桌的客人吸走了。那兩個男人表麵上看起來很正常,穿西裝,邊喝雞尾酒邊聊天,內容不外乎是一些追求女性的話題。問題在於,他們的臉是本地人的臉,口音也是本國人的口音,但是談論的內容和本國男人這個年紀應有的談吐有些微差異。

  筍子感到奇怪。

  過了一陣子,那兩個客人起身走出餐廳,這時候,筍子的外帶墨魚燉飯也好了,他提了塑膠袋往外走,摩挪也跟著出來。

  兩人邊走邊聊,武夫走路比一般人快多了,快要超越那兩位客人時,筍子刻意讓自己走在靠近那兩位客人那一側。

  走廊上隻有他們和那兩個客人,離餐廳夠遠之後,隔著黑色玻璃,裏麵的人也看不到他們了。

  「不是有所謂的『一日票』嗎?那個要在哪買呢?」摩挪問。

  「就在相關車站就可以買到了,跟一般的票沒什麼差——」筍子回答到一半,那兩個客人其中一個的手放出寒氣,抓向筍子後背!

  筍子早有防備,翠綠的竹枝聖劍立刻在手中恢複原狀,他轉身招架,卻落了個空。

  筍子看到,那兩名客人全身都包裹在紅色的火焰裏,身體蜷曲起來,抓著臉倒向牆壁。

  摩挪先筍子一步反擊了。

  筍子驚愕的看向摩挪。摩挪手中多出一把燃燒的聖劍,火舌的形狀看起來像是把一支從頭到尾都在燃燒的木柴握在手裏,但是隻看見火而沒有柴。他嚴峻的瞪了兩個客人一眼,轉向筍子,立刻又露出笑容,兩眼放光的問:「所以直接跟櫃台就可以買到一日票了?」

  「是沒錯。你有發現——」

  筍子正想問摩挪什麼時候發現的,摩挪眉毛一壓,笑容消失,瞪著那兩人咬牙,說:「還沒搞定!」

  那兩個燃燒的男人皮膚變得腫脹發黑,漸漸透明,最後整個人化為一團黑色軟泥,筋骨和人形都再也看不到,軟泥從焦黑的衣服裏爬了出來。
b654321 發表於 2014-5-15 23:54
【再臨】 第三集 第4章 絕對和平假象



「你擋一下,我施法!」摩挪說完就後退四步,轉到筍子後麵,手中的火焰消失。聖照之日的騎士都會兼習魔法。

  雖然是臨時被推上場當盾牌,筍子也沒抱怨。

  兩團軟泥融合在一起,變成一團大軟泥。自然界的魔獸軟泥動作不快,感覺就像水蛭一類的生物在移動,但這團軟泥更像是能自由變形的橡皮球,在地上一壓,就整團跳起撲向筍子。

  筍子用竹枝聖劍砍過去,接觸的瞬間放出盾型力場。軟泥撞上不存在的牆壁,一下子又變成爛泥狀,沿著力場表麵往下滴。

  「擄走夢的妖精,遮蔽雙眼的夜,豎立黑之牆!」摩挪念咒完畢,兩手手掌打開對著走廊兩端,兩道黑色的影子從地麵升起,形成黑幕堵住通道,不讓外麵的人知道裏麵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是這種法術?」筍子急問。他還以為是用來收拾軟泥的法術。

  「殿下有令,維持表麵和平是最優先事項。」摩挪收回雙手,手掌相對摩了一圈,拉開來時火焰聖劍再次出現。這次的火舌比之前更大一倍,走廊全都被火光照成紅色。

  軟泥滴落一地,分成兩團從左右邊包抄筍子。摩挪的聖劍一揮,一道半圓型的火牆包住筍子,隔開軟泥。筍子趁機退出包圍圈,跟摩挪一起移動到走廊另一端。

  筍子問:「這到底是人還是魔獸?」

  「人。我國的特務暗殺部隊。」

  「怎麼回事?」

  「加拉葛大人應該正在和你們老大講這件事,總之先把這兩個收拾掉。小心別被碰到了。」

  「要殺死嗎?」筍子的聲音稍微提高了。

  「沒差!」摩挪說完就衝向那堆軟泥。數十顆小軟泥彈起來攻向他。

  他的聖劍往回拉,再往前揮出,一下子變長了好幾倍,變成一條飛舞的火鞭。他衝進軟泥堆裏,火鞭飛快的在身周打轉,幾乎要連成一團火球,跳起來攻向他的小軟泥碰到聖劍,全都著火落地。

  被聖劍之火燒到的軟泥雖然表麵烤焦,但是抖掉灰燼和碳塊之後,又恢複原樣。照這樣消耗下去,很難說先撐不住的會是摩挪還是軟泥。

  突然,摩挪火鞭的前端卷起一團本來伏在地麵上的軟泥。

  聖劍不管看起來是什麼物質,那都隻是外表而已,雖然也常有聖劍表現出和外在形式相符的特性,但是本質上都是「奇跡」。

  聖劍之火不隻是會燃燒而已。那團軟泥被摩挪用應該沒有實體的火焰纏住,施力甩到半空中。軟泥拋高後,摩挪火鞭又往下一甩,從軟泥中間劃過,像利刃一樣把軟泥斬成兩半。

  恐怖的慘叫聲響了起來。那兩半軟泥變成兩團血球,潑濺一地。摩挪緊急豎起火牆阻止血噴到他身上。其餘的軟泥開始往四麵八方移動。它們彈到天花板上、窗戶邊,要往外逃逸。

  「別跑!」摩挪手中的火鞭化為火網,追著軟泥延伸,但是軟泥太多了,趕不上。

  筍子估算了一下走廊的寬度,用竹枝聖劍畫一個方塊,手一甩,把力場往前送。方塊力場恰好貼著牆壁把所有軟泥刮下來。

  摩挪又燒了那些軟泥一陣,軟泥就聚合起來,變成了剛才看到的兩個客人其中一個,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筍子看看地上那灘血,難以想象沒變回來的另一個人發生了什麼事。他正要靠近那個男人,摩挪趕緊說:「別碰!他隻是看起來變回來而已,你一碰他又會化掉。碰到『液態』的他們會中毒。」

  筍子這才想到,從剛剛到現在,麵對軟泥的瘋狂攻勢,摩挪本人連一丁點都沒沾到。

  「要用這個東西綁好才能碰。」摩挪從腰包裏抽出一條寫有魔法文字的布條。

  就在這時候,那個人眼皮動了動,「噗」的一聲,像是氣球被刺破一樣,從身上的孔洞裏湧出大量血水,沒幾秒地上就隻剩下一層人皮和兩顆眼球,慢慢在血池中溶解。

  摩挪和筍子及時用聖劍護住腳。力場形成堤防,擋住血水。摩挪輕聲說:「所以我才說沒差。」他頓了一下,又問:「一日票有分支線嗎?」

  「先想想這裏要怎麼收拾吧?不能鬧大,我通知班納圖看看——」筍子說到一半,看到堵在走廊兩側的黑幕開始扭動,凸起,最後一團團黑影脫離黑幕進入走廊。

  那些黑影化為穿著黑色連帽鬥篷的人形,對兩人說:「兩位大人請先離開。這裏有我們『蝙蝠』就夠了。」

  他們把戴著黑色手套的雙手圍成一個環,中間出現傳送門的光流,像是有無形的水管一樣,血水通過一個管狀空間,被吸進傳送門裏消失無蹤。

  筍子緊張的握緊聖劍。

  摩挪笑說:「他們是自己人,善後是他們的專業,交給他們就行了。你回去報告吧。」

  ※※※※※※※※※※※※※※※※※※※※※

  瑟連感到極度的坐立難安。就連在萊爾諾特女士前麵,他都沒這麼想逃過。

  在聖照之日騎士團的準備室隔間裏,加拉葛、班納圖、瑟連三個人坐在同一張桌子的三麵,班納圖和加拉葛麵對麵,瑟連就夾在中間。

  「所以拉斐特大人,現在在聖潔之盾裏擔任什麼職位呢?」

  「沒有,他是機動組的。」

  加拉葛板著臉問,而班納圖笑著回答。

  加拉葛的眼神好像變得更尖銳了,瑟連努力維持表麵鎮定。

  「您的意思是說,拉斐特大人身為聖騎士,卻沒有進入玫瑰廳的資格?」

  「如果您指的是『不能參選下任團長』的話,是這樣沒錯。」

  「為什麼?」

  「因為他不能勝任。」

  「那麼你們打算怎麼訓練他?」

  「正常的訓練他,就像一般騎士那樣。」

  「他是聖騎士。」

  「聖騎士也是人。我們團的方針就是把聖騎士當作騎士訓練,沒有特權、也不會因為他是聖騎士就提高或降低對他的要求。」

  「好吧。我知道聖潔之盾的作法了。我也會以同樣的方式看待他。」

  雖然加拉葛這麼回答,但瑟連總覺得他對班納圖的答案不太滿意,對瑟連也不太滿意,說不定,對聖潔之盾整個都不滿意。

  周圍那些站得像排柱子的聖照之日騎士,都在默默的打量瑟連。瑟連感覺得到,他們正在把他和他們的聖騎士述揚相比較。據說述揚能夠以一擋百,領導和治理的能力也很突出。瑟連不認為自己是弱者,但是要他跟那種非人哉等級的騎士比,他就沒自信了。

  班納圖對加拉葛說的話,也就是這個意思:「瑟連是個人。」但聖照之日方麵並不如此認為。在他們那裏,聖騎士是特別的。

  好不容易撐到加拉葛和班納圖單獨說話,瑟連被請回自家準備室去,他一開門,喧鬧聲撲麵衝過來。他看到透沙柏正在裏麵分發零食。

  回想起剛剛在聖照之日準備室那邊看到的,整齊肅穆的景象,對照眼前透沙柏把包裝零食扔過眾人頭上,扔到房間另一端的人手裏,這副完全看不出來有紀律存在的景色,瑟連想了一下:雖然那邊看起來比較帥,他還是比較喜歡這邊。

  「瑟連回來了,香辣口味沒了!」透沙柏轉身,一看到瑟連,立刻檢查手中袋子:「你可以吃椰子口味,不然就要跟阿寇兒搶。」

  瑟連瞄了一眼阿寇兒,後者麵無表情的回看他。一秒後,阿寇兒以最小動作,隻動手腕,在瑟連眼前「嘶」一下撕開香辣口味洋芋片的包裝,不打算讓給瑟連的意味再明顯不過。

  「不,我吃椰子就好。」瑟連說。

  瑟連拿了零食,直接坐在桌子邊緣吃起來:「連魔法之手也來了?」

  「來了一票人,班納圖會忙翻,一堆人找他說話。」透沙柏拿了袋子裏最後一包零嘴,然後盯著坐在沙發上的騎士看,那兩個人立刻跳起來把位子讓給他。

  透沙柏是「法師第一情報部」,俗稱「魔法之手」的政府機關成員,專長心靈法術。雖然跟聖潔之盾是盟友關係,但是聖潔之盾的騎士對他總有點超乎尋常的敬畏,跟他擅長看透人心,而具備了非同一般的威嚴有點關係。

  「你們那邊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嗎?我們這邊隻收到出動命令,過來才知道連聖照之日都來了一大群。」瑟連問透沙柏:「我猜跟涅國的芙蘿蜜長公主到訪有關,可是好像不是普通的維安任務,這個行動規模應該是——已經確定有人要暗殺長公主。」

  「是騎士團高層要求我們協助。」透沙柏往後靠在椅背上:「還有,黑市也有人來幫忙。」

  「為什麼?」瑟連驚訝的喊了出來。

  「很稀奇吧?我也覺得。來了好幾個納林格的『蝙蝠』,我看到的時候,嚇到魂都快飛了。」透沙柏眉毛一壓:「事有蹊蹺。新一代的好手現在大量聚集在這座飯店裏。如果是為了讓維安萬無一失,為什麼不請老練的頂尖人物過來坐鎮?我總感覺他們是故意不找已經成名的人過來,怕引起注意嗎?像班納圖這種的還可以,位階更高的他們就不要了。」

  「聖照之日也沒帶述揚過來。」瑟連小聲說。

  「這裏最強的就數加拉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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