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師三定律 作者:笑獅彈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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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gama 2014-1-20 19:51:56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9 384816
b654321 發表於 2014-12-27 00:32
再臨 第4集   第1章_透沙柏的信


龍窩的早晨。安帕特醒得早,通常天快亮就醒了,飛出去找早餐。璽克醒得晚一些,如果安帕特不在,就坐在客廳看書等他飛回來。這是璽克出發去首都工作前,他在這個家裏每天的作息。

  璽克去門口取了信,回到屋內看。

  他發現有一封給他的信不太尋常。寄信人是透沙柏。這個人是魔法之手的一員,璽克平常和他並沒有往來。

  他坐下來拆信閱讀。信紙是魔法之手的官方用紙,有漂浮在紙麵上方一公分處的魔法之手標誌水印。在這種情況下叫它浮空印可能更合適點。璽克用手壓在水印上抹了一下,把它抹回紙上,然後開始閱讀。

  信的開頭寫著:「璽克先生敬啟:魔法院法師第一情報部新一年的研究計劃,誠摯邀請您參加協助。詳情請見附件。」

  附件是一本薄薄的白皮手冊。璽克翻開第一頁,首先映入眼裏的是熟悉的字眼:所尼語。

  魔法之手要發起一個所尼語係法術的研究計劃。過去雖然也有相關計劃,但主要是針對如何對付所尼語係法師。這次的研究計劃是要將所尼語係法術的獨特係統厘清,使其現代化,加入現代魔法的範疇。

  也就是說,魔法之手要學所尼語係法術了。

  他把手冊擱著,把信讀完。信裏說:「請您考慮之後,當麵回複。」然後說了一段日期,說他這段時間會在某處,如果璽克方便的話,可以趁那時候見麵。

  璽克心情複雜。

  因為他的所尼語係法術比同學們都要優秀,才能在黑暗學院裏生存下來。他曾經如饑似渴的追求所尼語係的知識,投入全副心力去成為所尼語係法師。就算說所尼語曾經是他的驕傲也不為過。

  但是與此同時,所尼語也代表一個毫無選擇的困境,一段他寧可不要經曆的輝煌過去。

  他已經離開那個環境了,所尼語係法術現在不再是他施展法術時的第一選擇。除了作戰,他平常用的都是別的法術,而他現在的日常生活並不包含作戰。他可以幫助魔法之手,但也有點抗拒專門為了所尼語再去做些什麼。

  他需要時間考慮。

  他把信擱置,轉而拿起魔法期刊翻閱。

  他翻到一篇文章,說今年的祭埃文薩爾大典又要到了。璽克再看一次透沙柏給的時間,發現兩邊時間重迭。祭埃文薩爾大典在全國各地的埃文薩爾廟都有辦,但王都的埃文薩爾廟是官廟,那裏是魔法院主持,最為重要的。透沙柏說的地點就在王都附近,他可以順道去找透沙柏。

  順便告訴舒伊洛奴,他要去看她了。她正在王都讀大學。

  璽克聽到門外有一群人的說話聲。聽起來挺熱絡。過了一段時間,凱巳開門走了進來。手上還拿著一些餅幹之類路人給的小禮物。

  這個來自新垛畢羅噩洲歐米迪拿國的洋法師,擁有會遭受真神教迫害的「巫師之眼」,不知道在原生國發生過什麼事,他似乎把艾太羅當成新樂園,用各種手段賴在薩國不回去。現在用的招數就是拜安帕特為師拿修學簽證,因此他成了璽克的師弟。璽克不知道這裏頭到底有多少認真學習的成份在。

  要璽克說的話,這家夥第一印象看起來傻傻的、毛刺刺的。他的表情和舉止都缺乏修飾,但目的明確,很容易理解他要傳達的訊息。他個頭很大,但不是瑟連那種肌肉比例高的體格,他看起來有點笨重,實際動起來卻又很敏捷。他常常穿著及膝短褲和可愛圖案的汗衫到處晃。對艾太羅人來說,他看起來嚴重缺乏文化氣息,但就璽克對他的了解,他的文化素養肯定不低。

  垛洲的怪胎。璽克心想,他自己大概是因洲的怪胎。

  自從凱巳來了以後,龍窩門口就成了另一種社交場所。國內的外國人畢竟不多,當地人常常很熱情的跑來看他。

  等安帕特回來以後,吉祿瑪也起床了,一夥人一起吃早餐。

  「我想去王都一趟。參加祭埃文薩爾大典。」璽克說。

  「我也要去!」凱巳一聽懂璽克在說什麼,立刻喊了出來。

  「你這個洋法師祭祀埃文薩爾作什麼?」璽克說。凱巳又不是光明之杖的人。

  「我要去!」凱巳又說了一次。他看起來非常認真,好像不是單純的想當觀光客湊熱鬧。

  璽克皺眉。凱巳真的很奇怪。凱巳之前的確說過他想當艾太羅人。璽克問:「你想成為光明之杖人嗎?」

  「如果可以的話。」凱巳說這句話時,目光純粹,毫無雜質。他看起來真的非常認真。

  璽克差點就脫口問他想不想當埃文薩爾的傳人,還好他有及時想起,凱巳跟惡魔不熟,應該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我本來想帶你們參加附近的祭埃文薩爾大典的。既然你們想去王都,那大家一起去吧。」安帕特說。

  「意思是說我可以不用培養安芒咒了?」吉祿瑪高興到語調都提高了。安芒咒是農用法術,施咒所需時間長達三個月,是考驗法師執行力的好方法。安帕特正在教吉祿瑪弄這東西。

  「我去後麵看過你的法術了,你已經失敗了,繼續也沒意義了。回來以後從頭開始。」安帕特說。今天才第三天呢。

  吉祿瑪的肩膀往下沉。安芒咒光是開始前的準備就很麻煩了,要再來一次。

  璽克挑眉看吉祿瑪,他的法術水平不高就算了,還不怎麼認真。總之等回來再來處理他。

  他們師徒四人決定前往王都萬芳醍。

  ※※※※※※※※※※※※※※※※※※※※※

  在大典前一天,璽克獨自一人先去找透沙柏。因為今晚吉祿瑪要挑戰自己剖開曼陀羅,另外三個人明天才出發。

  璽克出了火車站,直接攔出租車去透沙柏說的地點。這還是他第一次坐出租車,看著計程(計價)表跳動讓他緊張不已。

  「客人,你是——」司機準確的說出璽克出生的那個省份:「——人?」

  「對啊。看得出來?」璽克驚訝的說。璽克屬於本地最大宗的種族,每個省份都有一大群。看長相應該看不出來。

  「聽口音啊。」司機說。

  璽克愣了一下。他那麼小就離開家了,中間還學了好多年的所尼語,沒什麼機會講出生地的方言,他還以為自己不會有故鄉的口音。

  下車時,他滿腦子都是這件事,蓋過了目擊跳表帶給他的驚嚇。

  眼前是一棟老房子。璽克沒感覺到任何法術波動。仔細一看,院子裏的草長得還挺高的。這裏看起來就是個閑置的民宅。屋主搞不好都移民國外了。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地方了。他推開薄薄的木板門走進室內,突然眼前一閃,本來空蕩的四麵牆壁急速後退,無數辦公桌和穿著黑底金邊法師袍的人浮現。

  璽克感覺到層層迭迭無以計數的防禦法術將他包裹在中心。現在他是這些法術保護的對象,但是這些法術也可以轉而摧毀他。

  透沙柏穿著深色西裝,綁了個尾端亂翹的高馬尾,現在距離璽克三公尺,正一麵揮手一麵朝他走過來:「嘿,我們去旁邊談吧!」在璽克下車前他就知道璽克到了。

  透沙柏領著璽克找了一張空桌坐下。其他魔法之手成員就在附近辦公,沒人搭理他們。這些人應該都知道璽克是先天死靈師,卻表現得這麼滿不在乎,跟騎士對他的態度差很多,讓他感到意外。

  透沙柏拿了三個杯子和一壺茶過來,問:「最近過得還好嗎?」

  「倒黴的頻率和強度都偏低。」璽克說。以他人生目前為止的平均值作為標準。

  「那就好。」透沙柏說。他問問而已。透沙柏又問:「我給你的資料看了嗎?」

  「看過了。」璽克說。

  「你要參加嗎?」透沙柏挑起一邊眉毛說。

  璽克的眼周微微使力,透沙柏沒有漏看這個細微的情緒反應。

  透沙柏不等璽克回答,說:「所尼語係法術解禁已經好幾年了,人們還是不怎麼喜歡這個法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當年黑夜教團的事情鬧太大了,負麵印象深植人心。要不是黑夜教團的事情,恐怕還沒多少人知道禁忌清單上還有這個法術吧。」

  「黑夜教團——」璽克想起了他看到的新聞,他盯著透沙柏問:「為什麼不能把這些人全都趕出薩拉法邑朵?」

  「宗教信仰是人權。」透沙柏說。這件事他也不太高興。

  「什麼『世間所有宗教都是勸人為善的。』那什麼鬼話?」璽克說。聖潔之盾和光明之杖在國內清剿黑夜教團,他們的一些外圍成員得到人在垛洲的朋友接應,逃到國外去,對外國人說他們「因為宗教信仰而被薩國政府迫害,人權受到嚴重侵犯。」還好外國記者直接到薩國來追查真相,外國民眾知道事實後,跟薩國人一樣群情激憤,不準政府給這些人政治庇護。他們最後還是被引渡回來受審。

  然而,這些人連係上那些國際知名的人權專家,帶著有半個營那麼多的律師,控告騎士團宗教歧視,要求國家賠償他們學院被摧毀的財物損失,以及他們受到「錯誤且不當」的審訊所造成的身心傷害。他們本來還想慫恿那些被就地正法的人的家屬提出國賠,但是那些家屬比他們明理多了,才沒有出現這個情況。

  璽克氣憤不已:「他們居然說他們從來沒有傷害過人?居然說他們是一個純樸安樂的心靈成長團體?」

  璽克在電視上看到,一位現在仍然和黑夜教團的「丈夫」在一起,並且幫著黑夜教團打官司的女性,在法**對作證的萊爾諾特女士咆哮:「這麼多好人死掉,全都是因為你們無法放下偏見,無法容納不同的思想!妳這個惡毒的蕩婦!」

  當時萊爾諾特的反應冷得如同冰河,而璽克在電視前怒火中燒。

  「如果你的對手是貪婪,那麼你的敵人隻有因為貪婪而害人的人;如果你的對手是邪教,那麼你的敵人會包含受害者。」透沙柏說:「這是我師父說的。」

  「你師父也有打這場官司嗎?」璽克問。

  透沙柏點頭:「『百眼』佐羅克。」

  「我很尊敬他。」璽克記得。這個人的表現和萊爾諾特女士一樣令人激賞,當庭給那些家夥在精神上甩了一記凶狠的巴掌。

  最後法院判決,騎士團采取的行動是正確的,不必對黑夜教團的損失負任何責任。

  雖然騎士團取得了勝利,卻不能禁止黑夜教團殘餘成員(一些當初還沒有高升到能夠參與犯罪活動的成員)的傳教活動。於是雖然大規模的屠殺不再發生,零星的虐死人事件卻又發生了好幾起。

  「不能直接把他們查禁嗎?」璽克激動的問。

  「不能。」透沙柏不必花時間思考就知道答案。

  「為什麼?」璽克說出一個搞過種族清洗,像燒柴般在十年內殺死了六百萬人的垛洲政黨名稱:「——在它的原產國家不是就查禁了嗎?除了教學和藝術需要,不得宣傳它的思想不是嗎?我們是黑夜教團的原產國,我們應該可以查禁啊!」

  「那是政黨,而且他們有種族歧視的問題。黑夜教團是宗教,而且他們殺人是沒有種族和宗教區別的。」

  「沒有宗教區別嗎?」璽克高聲問。殺「不信黑夜王者教的人」不算宗教區別?必須是殺「信某某教的人」才算有宗教區別?

  透沙柏抬起手叫璽克冷靜一點:「黑夜教團不算是種族歧視和宗教歧視。相反的,宗教自由是受到國際人權公約保護的。」

  「我認為,我們之所以不能照做,是因為當年查禁那個屠殺黨的時候,『人權』還沒有像現在這樣肆虐。」璽克氣憤的說。

  「你冷靜一點。」透沙柏輕描淡寫的,把一碟火腿塞進璽克手中,說:「吃吧,吃了東西心情會好點。」

  璽克盡可能不讓自己的怒火妨礙消化,仔細的咀嚼。

  透沙柏把話題轉移了:「我這裏有一些手冊上沒收錄的所尼語數據,你要看嗎?」他不等璽克回答,就把資料往璽克前麵推。然後他放著璽克看數據,自己去忙別的了。

  手冊上主要是研究計劃,這些則是除了法術部份之外,關於所尼語的研究資料。

  璽克本來隻是隨便翻翻,直到他翻到一首詩。

  「月光照耀……」璽克以前看到那首詩時,是收錄在所尼語的祈禱文裏,那時候他莫名的就是喜歡這首詩。 他今天總算知道了這首詩的來曆。這本來是艾太羅古詩,翻譯成所尼語後,謊稱是另一個古代文明的產物,教給黑暗學院的學生。

  老師告訴他們,這首詩是在抒發對於黑夜教團以外那個「未能行黑夜王者之大善」的世界有多麼恐怖,並且作者最後立誓要將黑夜王者的美善宏揚至全世界。璽克當時就覺得不對,這像是獨自麵對整個世界奮戰,與黑夜王者無關的詩。結果璽克是對的。

  黑夜教團告訴學生們,所尼語是一個失落的古代文明的產物,黑夜王者是那個文明崇拜的古神。而這份數據告訴璽克:「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那個古代文明真的存在過。」

  所有他們在教團裏看到的,黑夜王者賜給那個古文明的一切,都是近代捏造的,或是從其他文化那裏剽竊來的。

  好大的謊言啊。璽克雖然從沒相信過黑夜教團,卻也對他們在如此根本的地方造假感到驚訝。他不懂,在他看來,要搞出黑夜教團這樣的組織,應該不需要造假到這種程度才對。但是這份數據顯示,黑夜教團是盡其所能的,在每一件學生會知道的事情上麵都造假。

  他們不是從特定角度詮釋曆史,也不是修飾曆史,他們是從頭到尾都捏造曆史。他們傳給人們的曆史,和現實毫無接點。

  璽克還在翻資料,這時候有個人推門進來,他抬頭看,發現是瑟連。
b654321 發表於 2014-12-27 00:34
第2章_那個都市傳說中的人

瑟連穿著騎士服,但沒配禮儀劍。這是比較輕鬆簡單的騎士服,沒那麼多裝飾。就隻是單純的深灰色布料而已,連扣子都是平凡的褐色,不過剪裁是一點也不馬虎。

  瑟連對璽克笑了笑,璽克挑眉的同時點頭響應。透沙柏迎了上去,跟瑟連低聲聊了幾句,然後一起走到璽克這桌旁邊,坐下。

  「資料等一下再看。」透沙柏說。

  瑟連自己拿了第三個杯子倒茶。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說。」透沙柏說。這件事不能在魔話裏說,所以透沙柏才叫璽克當麵回複所尼語研究計劃的事情,拐璽克過來談這件事。

  「我在聽。」

  「是關於當年禁止所尼語係法術的原因。」明明是嚴肅的話題,透沙柏卻輕鬆的往後靠在椅背上,翹起二郎腿:「正確來說,不是要禁止所尼語係法術,而是禁止某個說所尼語的『人』靠近光明之杖。」

  璽克驚訝的瞪大眼,這個答案他從來沒有想到過。

  透沙柏說:「這個禁忌建國以前就在光明之杖內部流傳了,是用風俗的方式傳承,直到建國的時候,魔法院才把它入法禁止。曆史學家去翻建國時期的文獻,找出建國那批人把這個禁令轉移進魔法院時在想什麼。他們找到了砸裏他學派。這個學派還保有從埃文薩爾法師大學設立到現在的紀錄。

  「照砸裏他學派的文獻,有某個會說所尼語的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試圖腐化光明之杖,曆史上幾場內部動亂都有那個人的影子。那個人總是把地位最高的成員當成目標。

  「他的故事是用傳說的方式在光明之杖裏流傳,越遠離組織的成員越不相信,但是如果積極參與光明之杖的活動,最後就會從老人那裏收到第一手消息,不得不信了。

  「建國時,大老們陷入兩難的情況。這個奇怪的幽靈真麵目是什麼,不知道。要禁止他靠近,又有必要。尤其是建國以後,魔法院由光明之杖掌管,光明之杖不再隻是個共同的精神象征,是實權團體了,這個幽靈的威脅更大了。最後就決定禁止所尼語係的法術。因為所尼語沒人用的關係,這條禁令放在法規裏派不上用場,被世人遺忘。直到發生黑夜教團的事情,才變成現在全國都知道有這條禁令。

  「現在有好幾個懂所尼語的人在社會上活動,這個禁令已經沒有防備功能了。」

  璽克說:「我還以為是因為這個法術太適合作戰了。」

  「如果是因為戰力強大到無法控製,像死靈術那樣,應該會留下相關災難的曆史紀錄。如果沒出過事,沒道理全麵禁止,連軍隊都不能采用。人類不是那麼有遠見的生物。的確獻祭係統非常適合作戰用,也是因為有這個特點,那個人才一次又一次的被辨識出來。人們發現每隔一陣子就會有使用類似法術的人出現,煽動光明之杖核心人物,把整個鬆散的組織納入以他為頂點的嚴格管理之中。於是就引起內部反對這種改革、和支持這種改革的人開戰。」

  這些戰役璽克也略有耳聞。有時甚至會把政府也卷進來。不知道為什麼,惡魔總是明確的站在反改革派那邊,一旦改革派占優勢,惡魔就會開始作亂。根據留下來的紀錄,那些起來作亂的惡魔是說:「大位上坐的不是埃文薩爾的傳人了,約定已經失效,我們可以做任何事了!」

  透沙柏說:「建國之後,那個人沒再出現了。卻出現了一個都市傳說。這部份也跟你有關,這就是我今天叫你來的原因。你還記得出現在霧侶大飯店的殭屍嗎?」

  「記得。」璽克點了一下頭。

  「就在那陣子,兩個騎士目擊到都市傳說的主角,出現在霧侶大飯店。」

  「所以殭屍是他做出來的?」

  透沙柏點頭:「可能有關。瑟連指認了,他就是在你的村莊卷入瘟疫後,把你帶走的人。」

  透沙柏把一些資料照片拿出來給璽克看,還有聖照之日騎士畫的肖像畫。

  透沙柏說:「還有,你還記得布理培格嗎?」

  璽克說:「那個創建邪教,跟一個搶別人嬰兒的渾蛋攪在一起,跑來騷擾龍的魔書館的家夥吧。記得。」

  達欽的事情有上地方報紙,因此璽克知道他已經和母親相認了。基因檢查證實了他和洛娜夫妻的血緣關係。

  透沙柏說:「他製造法器的技術,還有利用宗教信仰騙人為法器祝福的手法,也是同一個人教的。」

  璽克眼睛瞪大了。

  「布理培格沒上過法術學校,他沒有這種程度的技術,是有人教他的。我之前知道有群人違反法律,教外行人一些不該到處教的東西,我在追查那群人其中一個,所以才跑去布理培格的地方。結果那些人沒出現。逮捕布理培格以後,查出來那群人還有個我們不知道的領導者,問到最後,這個人應該就是製造出深淵殭屍,並且把你帶去黑夜教團的人。

  「是那群人煽動那個搶別人嬰兒的女人去偷屍皮書。也許,是為了確認魔書館那本書是不是真的。

  「還有更多的。你在艾太羅魔信總公司和諾皮格作戰時,諾皮格一開始就知道你是先天法師的事情吧?那是因為那群人曾經想要拉攏諾皮格,告訴了諾皮格你的事情。」

  璽克說不出話來,他轉頭看瑟連。

  瑟連用低沉的聲音說:「是真的。這個人,我們清剿黑夜教團時沒有看到他。顯然,他現在還在外麵活動。而且他有垛洲護照,人已經逃回垛洲去了。」

  「不能引渡回來嗎?」璽克問。

  「我們沒有任何他參與過黑夜教團屠殺的證據,沒辦法提出引渡要求。」

  透沙柏補充說:「更糟的是,他可能有不隻一本國外護照。他現在人到底在哪個洲都成謎。」

  瑟連說:「我們需要你提供關於他的數據,越詳細越好。我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對上他。」

  璽克深吸一口氣:「好。」他努力回憶那個人的事情。

  透沙柏準備錄音機。璽克開始說:「他帶走我以後,又養了我一段時間,應該有超過一年,才送我去黑夜教團。」

  透沙柏問:「你記憶裏的他是什麼樣子?」

  「很聰明,常常在說話。」

  「他都說些什麼?」

  「太久了,記不清楚了。」璽克閉上眼睛,努力想了一陣子:「大部分都是些人生哲理、知識之類的東西吧。他似乎讀過很多書。」璽克想起了其中一些話:「他說『人類才會覺得人類是特別的。』大概是對雞來說雞才是特別的,對鴨來說鴨才是特別的這樣。他還說過這時代的人類數量太多了,如果人類繼續覺得自己是特別的,那就什麼蠢事都幹得出來。」

  「你還想得起來什麼事情嗎?」

  「我記得我和他一起住的屋子裏有很多外國的東西,不隻是垛洲的、蓋洲的也有。雕刻、繪畫、動物標本、很多書……」璽克努力描述,然後他想起了一件事,發生在那個人把他送去黑夜教團之前。

  那時候他讀到一則異國的創世神話。在那則神話裏,兩個神一起創造了人類,然後,其中一個神因為不忍心看到人類在地上過著艱苦的日子,給人類火改善生活,但那位神也因此被眾神之首懲罰,被綁在高山上,每天被鷹啄食。

  「我讀完——」璽克說出那則神話的名稱:「——以後,問他:『為什麼人類不組一支隊伍去救他?』他平常都很健談,那時候卻是沉默的看我。好像我說了什麼不太對的話。之後過了幾天,他帶我去見黑夜教團的人,然後我被到處帶來帶去,就到東方學院了。」

  璽克又花了一點時間描述那些黑夜教團的人。他還記得,一直到把璽克交出去之前,那個人一直都有點怪怪的。似乎特別的冷漠、特別的沉著。

  「救神嗎?」透沙柏皺著眉頭沉思:「那個神話我也讀過。」那是地球上多則廣為人知的世界源起、造人神話之一。「我倒是沒想到去救神的事情。經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該去救祂才對。」

  「對人類有恩的神,讓祂這樣受罪說不過去啊。」瑟連插嘴。

  透沙柏說:「在那則神話的背景世界裏,人類跟神相比非常弱小,所以才沒人想到要去救吧。」

  「總有些事情可以做吧。」瑟連說:「像是放煙火把鷹嚇跑、獻上供品先把鷹喂飽什麼的——」他抬起一手,手掌向上,手指稍微抓握,顯出很有幹勁的樣子。

  透沙柏瞇眼說:「你還想增加更多粽子節嗎?」數千年前在艾太羅,有個人們敬重的詩人投河了,人們趕不及救他,不希望河裏的魚去吃他的屍體,於是敲鑼打鼓的在河上行船把魚趕跑,又把米扔進水裏把魚喂飽。後來演變成每年為了感念這位詩人,在河上賽船還有吃粽子的風俗。

  璽克想了想,說:「這麼說起來——我國一向是這樣,總是必須做點什麼的。」像這樣,因為「感念某某」所以有了什麼習俗、蓋了什麼東西,這種事在艾太羅相當常見。

  人們也因為感念埃文薩爾,蓋了埃文薩爾廟代代祭祀。接受施予,卻什麼都不做,這種事會讓他們覺得不對。

  璽克那時候的反應相當的艾太羅,總覺得應該要做些什麼。璽克不知道他這樣的反應,看在那個人眼裏是哪裏不對了。

  「這樣說起來——」璽克猛然想到一件事:「黑夜王者是個隻賜下恩惠,卻不要信徒為祂做些什麼的神。」

  此言一出,透沙柏和瑟連都用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璽克。

  璽克急忙澄清:「聲稱是那樣,其實什麼都要。」

  透沙柏的眉毛揚起,好一陣子都沒放下來:「如果你想更了解『真正的』黑夜王者,我會建議你參加這個計劃,這樣我們有什麼新發現都會馬上給你。你要參加嗎?」

  璽克考慮了一陣子,點了點頭。

  「好,那麼。」透沙柏對璽克伸出手,手掌朝上。

  「嗯?」璽克偏了一下頭。

  「祭刀借我看。我們沒人有祭刀。」透沙柏說。

  璽克說:「我沒有隨身帶著。」

  「嗯。」透沙柏收回手。

  「你現在不隨身帶祭刀了?」瑟連問。

  「我有這個。」璽克從水壺袋裏抽出他自製的法杖。長二十五公分,粗細跟鉛筆差不多,黑色表麵光滑無裝飾,材質就是他祭刀刀柄那種木頭。他把法術結構都隱藏在裏麵,因此表麵沒有法術符號。

  「喔。」瑟連眉毛和上眼瞼都抬高了一下,好像明白了什麼。

  「當眾施法還是用這個比較不會嚇到人。」璽克說。畢竟那把刀看起來就不像是善類用的,和水果刀有很大差距。

  「法杖和祭刀用起來有什麼差別?」透沙柏問。

  「祭刀的材料有我身體的一部分,一體感比較重,但是法杖留點距離也有好處……」

  在那則神話裏被綁在高山上的神,在千年之後,有個半人半神和半人半馬的搭檔去救了他。年幼的璽克對那個故事總算滿意了點。
b654321 發表於 2014-12-27 00:35
第3章 打擾

隔天璽克乘車到王都,中午到大學去等舒伊洛奴下課。舒伊洛奴讀的是一般人提到「大學」時所指的那種大學,也就是「並非法師大學,也沒有法術科係的大學」。

  新式建築的校舍幹淨而莊嚴。璽克走在平整的合成磚上,享受清涼的晚風。爽朗的談笑聲中,混著某處傳來的社團練習樂聲。路邊公布欄上貼著青春洋溢的活動海報。

  璽克看到有純科學製造的電力車緩緩開過,藍色和白色的塑料殼設計很有科技感。他欣賞修剪整齊的路樹和整理過的草坪。也看到有相關科係的田地,裏麵開滿了學生栽培的花。飛鳥越過藍色的天空下。非常平靜祥和

  他在教室外等待,舒伊洛奴還在上課時就發現他了,下了課立刻跑出教室抓住他。舒伊洛奴用兩隻手掌上下抓住璽克的手臂,有點掐住的感覺。璽克覺得好玩。

  舒伊洛奴稍微嘟嘴,認真的捏璽克的手臂肉:「又長肉了。」

  「標準體重。」璽克裝作嚴肅的說。

  「真的嗎?」舒伊洛奴笑了開來。

  「我照報紙上的公式算過了,不會錯。」

  兩人牽著手,慢慢走向學校大門,邊走邊聊天。

  他們去吃一般人的焗烤店。也就是店裏不會有使魔出沒,桌上放的花就隻是花,不會噴煙也不會咬人的店。更不會看到老板抓著會噴火的生物點燃木炭。

  吃飯的時候,璽克和舒伊洛奴提到他作生意的事情。

  「以我的能力,我有三個選擇,賣魔器、魔獸或魔藥。」璽克分析:「我覺得魔器不適合我。那東西汰舊換新速度好快,才半年就換新了。我實在不太適合賣這種東西。而且作魔器這一行的人,都要能預測潮流,這不是我擅長的範圍。魔獸的話,我不太喜歡這個行業。我想我還是適合賣魔藥。」

  「魔藥好啊。」舒伊洛奴說:「這是個很古老的行業。」跟艾太羅的曆史一樣悠久。跟需要追趕潮流的商用魔獸、商用魔器不同,隻要這個世界上還有人類、還有疾病,就有需要魔藥師的地方。

  「我在想應該是要開一間店,錢的話我有跑船的薪水。之前有試著跑市集擺攤,我想會需要建立品牌。不過我想不到該取什麼名字。」

  「也需要吉祥物吧。」

  「好像是。」璽克看向擺在店外的立牌,還有街上的店家招牌,這年頭大家都有吉祥物。

  璽克說:「不過我不會畫畫。」

  「你想要怎樣的吉祥物?」舒伊洛奴問。

  「不知道,牛頭惡魔之類的?」璽克看過長得最像吉祥物的就是那東西了。

  「你可以找個人像畫家把你畫成招牌圖案。」舒伊洛奴笑說。賣傳統美食的店還滿流行這樣的。把創辦人當成吉祥物。

  璽克皺眉說:「不要。我不喜歡自己被放得很大掛在顯眼的地方。」

  「不然用動物代替?你的吉祥物一定要跟月亮有關。」

  「為什麼?」

  「就是要有關。」舒伊洛奴用一根手指玩著璽克額頭上的頭發,另一手托腮,笑看璽克。

  「月亮啊——有種熊脖子上的白紋就很像月亮。」

  「既然有月亮,毛皮就畫成星空吧。」舒伊洛奴說著,就拿出筆在紙巾上畫出了最初的雛形。

  ※※※※※※※※※※※※※※※※※※※※※

  等舒伊洛奴回去上課,璽克去找另外三個人會合。

  安帕特載著兩個人在人行道上降落,引來很多感興趣的目光。

  「大典在明天,今天可以去逛逛。我想去參觀幾間魔藥店。」璽克說。

  王都有些超級古老,代代相傳的傳統魔藥店,璽克覺得自己必須去朝聖。

  「我要逛古跡。」凱巳說。他手上拿著一份有大量標記的地圖,顯然是作過功課的。

  「我都好。」吉祿瑪說。他的臉色發青。璽克覺得他昨天一定剖曼陀羅失敗了,被尖叫聲重創。

  璽克對吉祿瑪說:「你還是去旅館休息吧。儲備體力。明天要早起。」

  「那我去照顧吉祿瑪。」安帕特說。

  雖然覺得吉祿瑪不需要照顧,不過璽克也沒有阻止安帕特的意思。

  於是璽克一個人朝老魔藥店前進。

  ※※※※※※※※※※※※※※※※※※※※※

  他找到清單上其中一間店。在店門口抬頭就看到掛著一個葫蘆。

  古代有個藥到病除的魔藥師,他賣藥時總是掛著個葫蘆。後來艾太羅的魔藥師就模仿他,也掛個葫蘆,表示代代傳承懸壺濟世的精神。

  站在店外就可以聞到藥材的氣味。傳統醫學用的魔藥分成很多大類,氣味也是,交織成一幅深刻的氣味圖樣,印在每個艾太羅人靈魂裏。他們幾千年來都能認出這種味道。

  璽克從走進店裏就開始清點藥材,從氣味、架上魔藥、還有櫃台後方一整麵,可說是魔藥店招牌裝潢的小格子抽屜上推敲。這種涼爽感覺的是仁根草,隻做過簡單的日曬處理……沼泥大蛇的膽,這個藥材市麵上沒有,要跟獵人攀關係才買得到……老板本來沒理他,等璽克逛完一排櫃子以後,老板開口朗聲問:「你是魔藥師?」

  璽克嚇到了,脖子縮了一下,他還沒想過要以魔藥師自稱,隻好說:「我想開魔藥店。」

  「啊,好年輕啊。」老板是個中年男子,說話聲音爽朗、氣很足:「你有跟著哪個老師父學嗎?」

  「我師父是條龍,他有教我龍的魔藥。」璽克從櫃子後麵走到櫃台前。這個人看他的樣子很特別。璽克以前沒看過這種人。這個人不帶敵意、也不帶好奇心的打量璽克。這個人好像看穿了璽克身上的某種特質,但他不是打算利用這種特質,甚至也不是想要評價璽克。笑臉對璽克釋出善意,挑起的眉毛似乎是想把璽克看得更清楚一點。

  老板拿出一片仁根草,直接放進嘴裏嚼。璽克吃了一驚。那東西很苦,一般都是熬湯加糖在喝的。璽克還以為除了他之外,沒人會直接把這東西放進嘴裏嚼。於是他也開始用那個人看他的眼神看回去。

  碰到同好了。

  璽克這輩子還沒這麼健談過,他們整整聊了兩個多小時。話題裏充滿了隻有魔藥師才懂的一切。從特殊地點適用不同的淨水方法、到罕見材料的栽培計劃、失傳配方的重現研究、跟垛醫搭配的合並療法……璽克隻覺得越聊越有精神,根本不覺得累。

  離開時,老板給了璽克一本艾太羅魔藥學會的期刊,裏麵有一份入會申請書。璽克填好,找到郵局把申請書寄了出去。這是他參加的第一個學會。

  之後璽克又逛了好幾間老魔藥店,發生了好幾次類似的情況。

  當他回到旅館時,神清氣爽到容光煥發的樣子,讓安帕特嚇了一跳。

  ※※※※※※※※※※※※※※※※※※※※※

  隔天他們一大早就起來準備。祭埃文薩爾大典別名「觀星祭」。參與者多半都是屋頂升空協會會員,眾多室內觀星家會在這個大典上齊聚一堂,說起來也挺貼切的。

  古人有雲:「祭如在。」祭祀要彷佛祭祀的對象就在場一樣。參加祭埃文薩爾大典要好像去見埃文薩爾本人一樣。大夥都把自己打理幹淨,穿上正式的法袍。

  璽克有點緊張。他在擔心自己在大典上會不會有什麼不得體的表現。但是他知道,現在參加祭埃文薩爾大典已經不像過去那麼嚴格了。一般法師隻要乖乖站好,偶爾聽口令做動作到結束就行了。他實在不太可能做出任何破壞大典的行為。但他還是緊張,為什麼呢?他想了一下總算找到結論了:因為他把這當成是去見埃文薩爾本人一般。

  他尊敬埃文薩爾,所以不想在他的大典上失禮。

  吉祿瑪在安帕特的協助下把衣服一層層弄平整。凱巳也穿上了艾太羅本地的傳統法袍,他看起來非常高興,一直在研究上麵的紋樣。

  安帕特為他們三個準備的法袍都相當貴重。每一層都繡滿了吉祥的動植物紋樣。布料在窗外射進來的微光下泛出光暈。璽克穿的這一件是藍黑色的底上麵用靛藍色的絲線刺繡,金色的邊上則用白色線繡出雲紋。

  他走到鏡子前麵看,恍然有種現在不是薩拉法邑朵一百二十九年,而是埃文薩爾那個時代的感覺。這些服裝樣式從那個時候就一直傳承到現在。

  還有更多更重要的無形東西,也一起傳承到現在。

  他們下樓。安帕特恢複龍形,先載凱巳和吉祿瑪過去,璽克暫時站在旅館門口等。他把法杖插在腰際的法杖專用袋裏。旁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個準備參加大典的法師。

  這時候,有個看起非常和善的婦人朝他走過來,塞了一張傳單給他。璽克看了一眼,傳單上鬥大的字樣寫著「埃文薩爾是假神!」

  璽克眉頭皺起。埃文薩爾是以祖師爺的身分接受祭祀,要說不是神嘛,就某些人的定義上是可以這麼說,但這張傳單的寫法就是給他一種非常惡劣的感覺。這些人絕對不是僅僅想要阻止學生向埃文薩爾祈求好成績而已。

  璽克再往下看,底下寫著「達尼薩是惟一的真神!」他把傳單塞回給那個人:「不需要。」

  那個人露出一種璽克一定很期待她要說的話,而且絕對會讚同她的說法的得意笑臉。璽克在他眼中消失了一瞬間,變成隻是一個用來陪襯她的配件。她對璽克說:「我知道你們的力量來自哪裏,那是魔鬼的力量。」

  「不是。我們是利用大自然的力量。」璽克皺眉說。所有法術能量都原本就存在於這個世界上,法師就是能夠使用這些能量的人們。

  「你們應該拋棄假神埃文薩爾。回到真神達尼薩的懷抱。」

  璽克懶得和她討論第一句,直接針對第二句說:「我從來不在他懷抱裏,沒有回去這回事。」

  「你知道自己是祂創造出來的嗎?」

  還有一個家夥也說璽克是祂創造出來的,那家夥叫黑夜王者。

  璽克扭頭不再管她,正好這時候安帕特回來了。璽克看著那女人對著安帕特畫出驅魔的符號,頓時有種很想對她放點詛咒的衝動,但他們趕時間,所以璽克就沒有整她了。

  那個人還在到處對路人發傳單,璽克從天上看到,她居然有一大群都穿著同樣背心的同伴。

  到了埃文薩爾廟附近,璽克下了龍背,安帕特化成人形,四人會合。許多義工正在引導參加者。

  凱巳大受歡迎,一堆人想跟這個穿著艾太羅傳統服飾的老外合照。花了一點時間才把他拉出來。

  他們先在大門旁邊的長桌那裏拿簡介,還有登記參加,取得施放在手背上的光明之杖印記,準許入場。 以前是沒有這麼麻煩的。以前參加這個大典,直接走去排隊就好了。璽克聽到另一個帶學生過來的老師說:「前幾年有真神信徒鬧場,故意在大典肅靜時高聲唱達尼薩的聖歌。之後就都需要驗身分了。」

  那個學生很驚訝:「神輔不會阻止他們嗎?」神輔是真神教的神職人員名稱,他們的宗教團體和場所則稱作教會。

  老師說:「光明之杖向教會抗議,結果那些人得到其他真神信徒的稱讚,說他們有勇氣挑戰魔鬼。教會裏一堆人自告奮勇要在來年模仿他,神輔說這是真神的啟示,不能阻止。隻好以後都出入管製了。」

  那幾個人聊起來了:「之前有真神信徒拒絕對國旗行禮,說是他們隻拜達尼薩。那時神輔也是這麼說的。」「佛覺教的佛祖誕辰遊行他們也去鬧場過。」「他們動員信徒到處幹擾別人立神像。」

  璽克發現道路兩邊有警衛性質的義工,大概也是來擋真神信徒的。所以那些家夥才跑到外地法師可能入住的旅館門口,堵那些要參加大典的人。

  這種行為讓璽克覺得很不舒服。他們很不尊重其他人。不尊重其他人到這種地步,表示他們不想和別人和平共存。他們也會想利用和平讓自己存在下去,但並不想把存在的機會也讓別人享有。

  「進場囉。」安派特拉拉璽克的袖子。這裏遲到就不能進場了。

b654321 發表於 2014-12-27 00:35
第4章  大典


埃文薩爾廟是古式宮廷建築。格局方正,外牆是高聳的紅牆圍繞。眾人從開在左右靠前位置,牌樓樣式的側門進入。正前方的位置沒有門,是一個半圓形的湖。湖邊維著一圈白色石欄杆,頭尾各站著一隻石獅子,隔著小湖相視而笑。

  工作人員拿著繡有光明之杖標誌,黃色長條底下掛流蘇的錦旗引導參加者,這些隊伍從鋪著大塊灰白色石磚的道路走過,來到有著雙層飛簷的內牆入口前。背對小湖進到內牆裏。

  眼前的鋪石廣場中間立著正紅色大殿,裏頭有埃文薩爾的牌位。大殿前麵有個形狀像亭子的大香爐。香爐周圍圍著四條龍的雕像。大殿的門用大鎖鎖著。人們跟著旗子到廣場兩邊的階梯式站台上就位。不方便站立的人有特別準備的座椅。大部分人都穿著華美,也有人穿的是素麵法袍,隻是弄得幹幹淨淨的。看他的皮膚狀況,他大概是沒有預算租禮服。並沒有人因此就把他們趕到後排去。人群彼此禮讓,自發的在階梯上排好。璽克發現有不少上了年紀的老人家帶著拐杖,堅持要站著。如果璽克剛好在幾天前摔斷腳,他應該會和他們做出同樣的決定。

  這時候都還可以聽到說話聲。有些好久不見的人忙著敘舊。璽克看到奈莫也在參加者隊伍裏,穿著極為正式的法師袍。身上一個奇怪的配件也沒有。神情極其嚴肅,站得筆直,目光一直放在大殿上,沒有絲毫偏移。

  然後是很多來參加大典的達官貴人也進場了。

  鼓聲響起,由慢而快,最後用一聲鍾鳴結束,儀隊用低沉的語調齊聲喊:「肅靜!」大典正式開始,坐著的高官們站了起來,現在開始不準說話。現場安靜到連葉子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見。雖然法師可以用法術強製現場所有人沉默,但他們不會這麼做。

  璽克盯著場內看。

  「典禮開始!」主祭官一甩袖子,發出「啪」的一聲清響。平常在埃文薩爾廟裏是不能施放法術的,以免在埃文薩爾麵丟臉,但今天可以在禮法的範圍內施法。

  主祭官拿出一根翠綠的玉石法杖。法杖頭做成了雲環的樣子,杖身則刻成串著外圓內方銅錢的絲帶。他用法杖輕點大殿門前的地板。地上出現樹根圖案的青藍色光芒,慢慢往外延伸。天還沒全亮,樹根看起來就像是和天色呼應。樹根蓋過全場地麵,也蓋滿大殿的台階。主祭官再用法杖輕點門上的銀色大鎖。璽克現在才發現那個鎖不是附魔鎖,竟然整個都是用魔法形成的。鎖變成光,接在樹根上往外長,穿過主祭官頭上,長出枝幹和樹葉。

  法師執照上那棵樹。

  大殿緩緩分解,從屋頂開始,慢慢往下延伸到地板,每一塊磚瓦都卷進了發光的樹裏。化成了樹的一部分。樹往上伸展,最後整座大殿都變成了大樹,枝葉繁茂蓋過每個參加者頭上,青藍色光芒照亮了雲朵。在這個時刻,整座王都裏的人抬起頭,都能看到它發出的光。在樹底下,樹根分開的地方有個洞,埃文薩爾的牌位就在那裏。樣式極為簡單的黑色木板,上麵用金漆寫著埃文薩爾的全名,放在同樣是黑色的木桌上。

  主祭官宣布:「行鞠躬禮!一鞠躬!」

  所有人對著埃文薩爾牌位的方向鞠躬。

  然後儀隊奏樂,獻上牲禮和酒。與會的達官貴人開始唱名輪流上香。

  第一組上香的是現任的魔法院院長、魔法院行政部部長、法師第一情報部部長。璽克認出了行政部部長,他看起來老了一些,但行動還是很便捷。

  光明之杖內部的人上香後,再上來的是聖潔之盾的人。璽克看到一個年長的男騎士,帶著班納圖和一個名叫雅莫薩蘭恩諾的女騎士上香。聖潔之盾祭安塔蓮和厄海時,光明之杖也會派代表參加。

  全部的顯要都上完香以後,再次全場一鞠躬。主祭官出麵念誦祝文。全場靜默,隻有他的聲音回蕩。接著是三鞠躬禮。

  主祭官轉身麵對眾人,宣布:「舉起法杖!」

  每個人都拿出法杖,杖尖指著天空。騎士們放出聖劍,雙手持劍立於胸前,劍尖垂直朝天。

  「吾輩之道,一以貫之。沉雲蓋地之日,重影隱月之夜,蒙昧舍靈之時,吾輩獻光予世!」主祭官宣布:「光明之杖!」

  所有人都施展出對法師而言,最簡單、最初的法術。在法杖的尖端點起一顆小小的光球。對現代的法師而言這麼簡單的法術,在很久以前曾經是非常困難的。就是這個小小的法術,在照明還不發達,燃料取得困難的時代,帶著艾太羅人在敵物環伺的大地上,一點一點的建立起自己的家園。

  每一把光明之杖,都是埃文薩爾精神的傳承。

  閃亮的大樹葉子紛紛落下,枝幹化為光點,落在樹根上,被樹根吸收回去。然後又從樹根上長出了新的樹。小樹糾纏出大殿的雛形,一閃之後化成了一座嶄新的大殿。埃文薩爾的牌位仍舊在裏麵,同樣的位子。這是自然的循環,也就是世道的循環。

  這一年,是埃文薩爾七百三十九歲冥誕。光明之杖由舊人傳給新人,已經進行這樣的循環七百多年了。

  儀隊朗聲喊:「禮成!」地上樹根的光漸暗,消失。

  鼓聲再次響起,最後用一聲鑼響結束。

  ※※※※※※※※※※※※※※※※※※※※※

  大典結束以後還有一些人在現場逗留,有的去幫忙收拾器具,有的是趁機參觀埃文薩爾廟。有些法師學生拿學生證去香爐上過火,祈求好成績。

  大殿的門平常都是關的,今天會開一整天,有些人在這時候去上香。也有人雙手合十敬拜。

  晚上會有一場比較簡單的封門儀式。

  安帕特把吉祿瑪帶去參拜後殿和偏殿,那裏供奉著光明之杖的曆代先賢,他去給吉祿瑪上曆史課。凱巳緊跟著去聽課了。

  璽克逮到奈莫,兩人邊聊邊走,最後到了小湖邊。據說湖裏住著一尾比薩國還老的鯉魚精,挑對時辰過來扔魚飼料的話,就可以和他聊天。現在湖麵看起來挺平靜的。

  「你居然也來了。」璽克說。

  「黑市法師才尊敬埃文薩爾呢。」奈莫掀了掀嘴唇,露出牙齒說:「你在黑市裏找不到一個沒參加過觀星祭的法師。正派法師要是不好好教育下一代,埃文薩爾廟我們很樂意接手照料。」

  「獻光予世。」璽克彎腰把額頭靠在欄杆頭上。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他能像個光明之杖一樣的活下去嗎?而他沒想到,在他想著自己能做到多少的此刻,他已經是光明之杖的一員了。

  ※※※※※※※※※※※※※※※※※※※※※

  早上是祭埃文薩爾大典,下午還有埃文薩爾大學祭,正如其名,是在埃文薩爾大學舉辦。

  早上這場大典是莊嚴肅穆的,而下午這場則是歡樂活潑的。早上這場隻有法師會參加,下午這場則是一般人也會來同樂。

  璽克等四人先回旅館換上輕便的現代法師袍,然後坐交通車到埃文薩爾大學。璽克和舒伊洛奴約好,在進去不遠處的埃文薩爾像底下見。

  到那裏以後,舒伊洛奴笑著迎上來:「璽克,才幾分鍾而已,我聽到三次爆炸聲!」

  「我想今天爆炸的頻率應該已經低於平常了。」璽克搖頭晃腦的說。平常一般人進埃大是需要申請的,好讓校方派人保護。今天的埃大已經比平常安全很多了。法師界可是都開玩笑說:「埃大的土地,除了埃文薩爾(雕像)腳下那一塊之外,都已經炸翻過了。」

  舒伊洛奴向安帕特等人打招呼:「安帕特大人、凱巳先生、吉祿瑪先生,好久不見。」

  安帕特點點頭:「你們兩個去玩吧,我還要照顧兩個弟子。」

  於是璽克揮揮手,跟舒伊洛奴一起走。

  埃文薩爾法師大學建築物經常要重蓋,因此都很新,但是他們維持當初的建築風格,一次次重建起同樣的大樓,隻是會順便更新內部。通常重建的原因有兩種,一種是炸掉了,一種是學生在裏麵蓋太多違章建築,密室、傳送陣之類的,拆不勝拆幹脆鏟平重來。

  埃大是建國時建校的,反映出的是那個時代,艾太羅和垛洲羔恩地文化碰撞融合的成果。洋式有點盒子感覺的塔樓,本國常用色調的灰藍瓦片和玄黑鑲邊。支撐建築的是長排並列的整齊方柱。路邊欄杆頭上則站著本國的扁臉獅子神獸。

  石磚上飄著閃爍的路標,告訴參觀者哪裏有什麼活動。快要開始的活動旁邊還會出現「距離這裏還有……公尺。」的字樣。有些石磚特別新,可能才被炸毀換新過。

  樹的形狀全都很奇怪。大概常被拿來練塑型術。看起來就是那些模仿狂風高山上樹形的盆景放大,長在這個風不大的平原上。

  還有些樹用繩子圍了起來,上麵掛著紅字牌子:「妖精孵蛋中。請勿打擾,以免被變成咕咕雞。」璽克不知道強調咕咕兩個字是為什麼。

  煙火竄上天空,炸出一堆鮮豔的紫煙,構成一個埃文薩爾法師大學的蘭花校徽,久久不散。

  舒伊洛奴兩手交握笑了起來:「今天可以看到法師的真麵目嗎?」

  璽克舉起手握拳說:「我要先警告妳,不管看到什麼都別轉身逃跑。」

  埃大是本國法師界第一學府,每年這一天,都會有希望孩子成為法師的家長帶孩子來參觀,參觀後決定還是別鼓勵孩子當法師好了的家長也為數不少。

  舒伊洛奴握住璽克的手:「不會有很多白蟻吧?」

  「今天應該都藏好了吧。之前聽說有用來練習放大術的白蟻逃走了。」

  「抓到了沒?」舒伊洛奴有點緊張的眨眼。

  「那麼顯眼,馬上就抓回去了。」璽克也握住舒伊洛奴的手,兩人牽著手往前走。
b654321 發表於 2014-12-27 00:36
第5章  外行和內行愛看的


 他們經過走廊,看到牆上貼著蓋有埃大學生會戳記的海報,寫著:「平日須注意:一、預防學生把自己炸了。二、避免學生把自己炸了。三、阻止學生把自己炸了。」越後麵的項目字體越大。璽克看到最後還寫著一行字:「通常發現時隻來得及進行項目三。」感覺上項目三已經很緊急了的樣子。

  很多學生沿著路邊擺攤賣東西,璽克看他們裝飾攤位的風格,總覺得跟惡魔市集有點類似。馬上就看到有隻惡魔在攤位後麵教學生怎樣叫賣。

  璽克遊目四顧,在穿著各色各樣法師袍的人群裏,惡魔、妖精、妖魔、精靈自在穿行。一隻長得像大象,但有四根象牙的魔獸,駝著貨物和兩個學生走過。路人紛紛讓開。

  舒伊洛奴拿起攤位上的一麵鏡子照了一下自己,突然用手遮住鏡麵。璽克問:「怎麼了?」

  「不要問!」舒伊洛奴嘟嘴把鏡子麵朝下蓋在攤位上。

  「到底怎麼了?」璽克說著就伸手拿鏡子。舒伊洛奴抓住他的手往旁邊拉。

  攤位主人是個年輕的女孩,她那種不在乎姿色的態度讓璽克想到葉茲:「客人,那麵鏡子可以看到女朋友的真麵目喔!」

  「哪種真麵目?」璽克問。

  「不要問啊!」舒伊洛奴咧嘴邊笑邊拍打璽克。

  「素顏!」攤位主人指著放在後麵的全身鏡:「這個還可以看到整容前喔!」她對舒伊洛奴挑挑眉:「然後這裏的手煉可以防禦這種魔法。」

  「用不上啦!」舒伊洛奴大笑。她跟攤位主人都超喜歡這種魔法。

  「嗯,她不怕。」璽克異常認真的說。

  攤位主人拉著舒伊洛奴的袖子,塞了名片給她,貼近她低聲說:「改天妳如果要報複哪個女人,需要這種支持的話,來找我,我給妳算便宜一點。」

  舒伊洛奴掩嘴點頭。

  他們離開攤位的時候,璽克對舒伊洛奴說:「我看她遲早會上報的。」

  「怎樣上報?」舒伊洛奴問。

  「被憤怒的女性同胞報複之類的。」

  「你覺得有必要提醒她這種風險嗎?」

  璽克想了一下,說:「不需要,會擔這種心就不是法師了。」

  舒伊洛奴盯著璽克說:「你該不會也想做類似的事情吧?」

  「這個嘛。」璽克咧嘴笑,沒有回答。

  「你一副覺得很好玩的樣子!」舒伊洛奴兩手抓住璽克的手臂,繼續往前走。

  ※※※※※※※※※※※※※※※※※※※※※

  大操場有表演活動。

  最受歡迎的果然還是幻術社團的表演。他們的攤位還提供一日幻影變身服務,可以把人變成各種奇形怪狀的模樣。璽克看到有人變成一頭會走路的熊,或是鹿。也有人把自己變成蛇發女妖之類的魔物。變出那麼多條蛇頭,還要自然甩動,不能互相卡到,這是個大工程,完成時棚子裏發出一陣歡呼。

  操場上有一大片發出藍光的雲,雲上有個戴皇冠、滿身肌肉的巨人,裝模作樣的拿著令牌到處點。所指的地方就出現幻術的閃電。

  「肌肉配置有點不自然啊——而且比較小的肌肉沒有隨著動作收縮。」璽克打量著巨人說。畢竟是學生作品。如果是那些在國際舞台上表演的幻術專家,當然不會有這種問題。不過在這裏幻術隻要夠大夠炫就行了。

  「幻術研究社社長上台了!」廣播的同學大喊:「大家快來看啊!」

  巨人對渺小的人群一鞠躬,瞬間消失。本來所在的地方隻剩一小團雲,旋轉一下就什麼都沒了。

  一個頭發染成彩虹顏色,穿著銀色法師袍的學生——幻術研究社的社長——站上表演台。他抬起手,大聲說:「想參加天外旅行的人,請看著我。」

  璽克和舒伊洛奴都看著他。

  社長發出了電子音,說:「警告!有心髒病、高血壓、最近動過手術的人,可能不能適應宇宙的環境,請轉移視線,免得一起飛上天。

  「準備好了嗎?看看我們的地球!」

  璽克眨了一下眼睛,發現他看到自己正抬頭看著自己。那個看著自己的自己,腳是穩穩踏在埃大的土地上的。他低頭,發現自己腳朝天,而且正離地麵越來越遠。他一路升空,鳥瞰埃文薩爾大學,然後是整座王都。鳥就在他旁邊飛,他又穿過鳥群繼續往天上飛。他看到薩拉法邑朵的整個國土,兩個鄰國映入眼簾、因華亞緣洲的海岸線、最後,他飄在宇宙中,望著地球和遠方繁星。途中看到的每個細節、每個地標都毫不含糊,他甚至看到了他和安帕特他們住的那間旅館,完全就是他如果真的頭下腳上的朝天上飛的話,會看到的景色。

  地球上的雲緩緩流動,組成了社長的名字和經紀人的連絡方式。璽克大笑起來,沒有忘記拉生意啊。

  璽克以前也表演過幻術,但他和社長完全不能比。這個人絕對會成名的。

  幻術表演結束,回到地球上以後,舒伊洛奴碰到一群打算進美容魔器業的學生,些許勾起了璽克的心理創傷,還好這一攤賣的東西似乎還算正常。舒伊洛奴看上了一顆可以把水暫時變成人造仆人,聚集成娃娃型為主人按摩臉、肩頸、腳等等的魔法核。附有把水加熱並控製溫度的功能,還有試用期,不滿意可以退貨。

  這是高價品,她用信用卡付賬。璽克跟他們討論,他能不能開發搭配的魔藥,跟這些人跨領域一起賺錢?

  有魔獸保育社團帶著通人話的魔獸開座談會,聽他們說他們的家園遭遇的各種困難。還有現在世界各地的魔獸生活情形、垛洲迫害魔獸情況蔓延到蓋洲的問題。許多受蓋洲人尊敬的古老魔獸,在垛洲文化傳入後突然被稱作是魔鬼、變成攻擊的對象。

  舒伊洛奴走著走著,聽到一個男學生大喊:「學長!」她往那邊看過去,卻發現那個人叫的對象毫無疑問是女的。

  璽克注意到她疑惑的眼神,說:「法師內部稱謂都是這樣,不分男女。隻有學長、學弟,沒有學姊、學妹。這是承襲以前古人的習慣。那些一般大學就學洋人的習慣,都在喊學姊、學妹了吧。」

  舒伊洛奴說:「羔恩地語的陰性和陽性用法就分得很清楚。」羔恩地語男人用陽性字,女人用陰性字。女人是不可以用陽性字的。

  「以前我國不分男女的字還更多呢。」璽克聳聳肩。

  「真奇妙,為什麼呢?」

  「因為在『道』之中,是沒有區別的。」璽克說。

  校內廣播說:「活動中心即將進行皮薩魯塔拆除術表演。欲參觀的遊客請加緊腳步。」

  璽克脖子伸長,說:「這個我要看!」

  他們趕到現場。活動中心裏擠滿了人,全都是法師。表演皮薩魯塔拆除術的不是學生,而是一個在學術界相當知名的有照法師。

  那個人非常嚴肅的,從一個盒子裏拿了一顆直徑隻有三公分大的黑色小球,放在桌子的一端,然後在另一端畫上法陣。

  「什麼是皮薩魯塔拆除術?」舒伊洛奴問璽克。

  「失敗的話,埃大要整個重建的法術。」璽克說。有十幾位也都很強大的法師在表演場地周圍檢查防護法術。整個活動中心一周前就封鎖起來,專門為了今天的表演架設重重防護。

  皮薩魯塔是有完善防護設施的法術研究室,也就是最能抵抗法術失誤爆炸的場域。皮薩魯塔拆除術指的是非常危險又非常困難,理論上很可能,或是曾經真的把皮薩魯塔給夷平了的法術。由於法術研究一直在進步,有些過去的皮薩魯塔拆除術後來變得簡單安全了,就不再被人這麼稱呼了。每個時代的皮薩魯塔拆除術清單都不太一樣。

  主持人報出今天要表演的皮薩魯塔拆除術名稱,現場多人深吸一口氣。璽克也嚴肅的抿嘴。

  表演開始,防護法術發動了,護罩隔開觀眾和表演者,也擋住所有可能影響到法術的細微能量波動。然後場內又花了很多時間重整法術能量,那個人才開始施法。

  沒有任何聲光表演,但是在場觀看的法師包括璽克在內全都聚精會神。那個人把手放在黑色小球旁邊,看起來相當辛苦,臉整個繃緊,身體也繃緊。他維持這個姿勢過了三分鍾,突然,黑色小球消失了,另一顆黑色小球出現在另一端的法陣裏。他拿起新出現的黑色小球,舉起來給觀眾看。防護法術解除了。

  現場觀眾的歡呼聲幾乎可以掀翻活動中心的天花板。璽克高興到跳了起來,兩手握拳搖動:「太厲害了!太強大了!神乎其技啊!」

  舒伊洛奴完全看不懂。

  表演者大口喘氣,抬高雙手接受歡呼。

  走出活動中心時,看璽克還沉浸在剛剛的表演裏,臉上笑容不曾退去,舒伊洛奴試探性的問璽克:「你以後會拆皮薩魯塔嗎?」

  「疑?皮蛋怎麼了?」璽克花了兩秒才回神,趕緊回答:「不會啦,魔藥和別的法術比起來算安全的。通常都隻是弄壞鍋子。」

  「喔——通常啊。」舒伊洛奴拉長音:「那不通常的時候呢?」

  「不通常的時候,隻好請妳多包涵了。」璽克說完,低下了頭,不敢看舒伊洛奴。

  舒伊洛奴隻花了零點一秒就讀懂璽克在說什麼。璽克弄出的爆炸會需要她包涵,就代表她是在璽克身邊的人。於是她的臉也紅了起來,兩手用手臂纏住璽克的手,把頭靠了上去。

  校內廣播說:「各位遊客,光明之杖中央研究院的獻禮。中央研究院的屋頂即將通過本校上空!」

  「啊?成功了嗎?」璽克抬頭看著藍天。葉茲的確說過要讓中央研究院的屋頂飛起來。

  十分鍾後,一個巨大的白色蛋形屋頂浩浩蕩蕩的從埃大頭上飄過。內部的鋼鐵支架上綁著長條彩旗,上麵寫著:「祝各位埃文薩爾誕辰紀念日快樂。中央法術研究院全體同仁敬上。」

  地麵上的埃大學生紛紛朝天上放校徽圖案的煙火,天空開滿了蘭花。

  「這就是法師的世界吧?」舒伊洛奴看著天空說。

  「怎麼了嗎?」璽克問。

  舒伊洛奴張開雙手,轉了一圈:「你們的世界真大!」

  璽克笑說:「因為世界本來就很大。」

  他們再次牽起手,並肩走。
b654321 發表於 2014-12-27 00:37
第6章  文化衝突


兩個月後,進入夏天。

  早晨,璽克坐在龍窩的客廳裏看《翻譯謬誤:看不到的文化異形》。這本書幾乎可以說是艾太羅語和羔恩地語,翻譯大戰曆史解說書。

  光明之杖是由眾多學派組成的入世學術團體,真神教卻一口咬定他們是眾多教派組成的政教合一宗教團體,視之為在薩國傳教的最大阻礙。於是就成了光明之杖的「埃文薩爾教」(並沒有這個宗教)和教廷的達尼薩真神教對抗的局麵。

  書中提到,傳教士當年翻譯神諭經時,將羔恩地語「卓梗」的艾太羅語對應字直接決定為「龍」。因為垛洲文化是現在的強勢文化,羔恩地語是現在的強勢語言,這種翻譯法就這樣直接散播到全世界去了。「卓梗」是垛洲魔鬼的老大,邪惡之王。

  璽克把書闔上,伸了個懶腰。

  這個世界潛藏著很多危險,如果沒有提早意識到,就會演變成一場大災難。不過「如果沒有提早意識到」這點也就意味著,在大災難還沒降臨前的此刻,這個世界看起來是非常安全的。

  彷佛就算什麼都不做,這樣的生活也可以繼續下去。

  璽克等到凱巳下樓,抬頭對他說:「凱巳,下午師父要教吉祿瑪寫達莫拉咒文,我們先去練習室地上畫能量鎮壓法陣。」能量鎮壓法陣是練習寫容易爆炸的咒文時必備的防護措施,因為需要技術,所以通常會由前輩先畫好,給後輩使用。

  凱巳愣了一下,才說:「好。」

  璽克對那個停頓感興趣的挑眉:「歐米迪拿沒有幫學弟妹作防護法術的習慣?」

  凱巳走到一把椅子旁邊,手撐在椅背上:「歐米迪拿是學生花錢找人畫。」他站著說完這句話,才轉到前麵坐下,伸手拿桌上的水壺和杯子:「我喜歡艾太羅這樣。」

  「沒什麼好或不好吧。」璽克說。同樣的問題,歐米迪拿用資本主義的方式解決,艾太羅是用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解決。這樣的文化差異連璽克這種沒出過國的人都聽聞過。璽克說:「以後吉祿瑪也要幫別人畫法陣。當然總有些笨蛋得到幫助卻不幫別人,就像有些人拿了商品不付錢一樣,那時候就狠狠的教訓他吧。」

  「我喜歡艾太羅這樣。」凱巳咧嘴說。

  連續聽到「喜歡」兩個字,雖然是對著艾太羅文化說的,璽克還是覺得有點害羞。他說:「反正,就當成吃早餐以前的準備,我們先去把法陣畫一畫吧。」

  凱巳點點頭。

  ※※※※※※※※※※※※※※※※※※※※※

  他們進到練習室去。練習室是在土山龍窩後麵加蓋的房間,地麵是壓硬了的土壤,可以直接把法陣刻在上麵,不要時把表麵鏟起來弄平就好。今天因為要用顏料,所以上麵鋪了大張的厚紙。

  璽克打算畫一個國際通用的雙環法陣。這東西是有國際標準版的法術,想來他畫的和凱巳畫的不會差太多。璽克畫一邊,凱巳畫一邊,最後再接起來。

  璽克拿出有紅點標記的棉繩跟釘子當成圓規,算好長度在地上畫出範圍,再分成十二等分。他接著要按照記憶把文字寫上去,最後再來檢查。

  房間另一頭,凱巳拿出一個像蛋一樣的東西插在圓心上,那東西就投影出一個完整的彩色法陣圖案,他照著把線描上去。

  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的,總之他們兩個都對對方的作法不滿意。

  璽克說:「那樣雖然比較輕鬆,可是在畫法陣的時候不隻是把圖案畫上去而已,還要注意整體的平衡性和場地的共鳴感,這必須一麵畫一麵調整。照描做不到這些事情。」

  凱巳說:「法陣的形狀如果有歪斜,就算隻有一點點,能量的流動也不會平均。全部用儀器定位才能避免這個問題,也能確保文字的大小一致。用背的是比較厲害,可是那樣能量會亂流。」

  等到雙方拿筆出來的時候,又爆發第二次摩擦。璽克拿出一支毛筆跟一罐普通書店賣的墨水,就打算畫完他負責的區域。凱巳拿出跟工具箱沒兩樣的畫筆盒,裏麵裝滿五顏六色各種成份不同粗細的法術專用筆。

  凱巳說:「全都用相同的顏料不作區隔,能量無法分類。又使用這種粗細不固定的筆,能量流肯定會亂掉。法術通道要暢通寬度一定要經過精密計算,你這樣隨便畫會出問題。」

  璽克說:「利用筆觸進行引導才是最幹淨利落的。那麼多種成份隻是增加出現非預期中效應的機率而已。搞得那麼花俏擾亂感官反而沒辦法統合起來。」

  兩邊固執己見,在練習室裏吵了起來。吉祿瑪起床以後循聲進到練習室裏,發現兩個他還以為都是穩健型的師兄爆發爭執,嚇得逃回客廳去。直到安帕特回來,把兩個人都拖到客廳去。

  兩個人同一側一人坐一張椅子,安帕特坐在他們對麵。吉祿瑪坐另一邊。安帕特十分頭大的把臉埋在手裏。

  凱巳那是歐米迪拿行之有年的作法,儀器定位跟專用筆也算是工業大國的法師風範。璽克則是薩拉法邑朵的文明古國法師風骨,就算什麼工具都沒有,拿根樹枝在沙子上照樣把魔法完美的弄出來,是本地法師的驕傲。

  兩個人都覺得自己這套才是對的。

  安帕特想了一陣子,把他帶回來的早餐材料推向兩個弟子,說:「你們一起做早餐吧。」

  兩個人暫時放下工作,一起進廚房去。

  在廚房裏又發生了同樣的文化衝擊,隻是作菜不是他們的專業項目,就放任對方用自己的方法去做,沒吵起來。

  璽克驚訝的看凱巳拿出整組量杯跟有標記容量的湯匙,照著食譜,精準測量各種調味料的份量才扔下去。中間還一度拿出碼表計算加熱時間。

  凱巳詫異的看著璽克直接抓起整瓶醬油,在鍋子上麵歪一下瓶身就倒進去了,鹽巴也是用筷子沾個大概就下鍋,鹹度居然是用聞的。

  全部弄好以後,他們帶著成品回客廳。兩人各吃了一口對方作的菜。

  凱巳抬起頭說:「好吃。」

  璽克臉上傳達出的也是同樣的意思。

  兩位師兄法術上的歧見就這麼解決了。

  安帕特啥也沒說,他顧著給吉祿瑪塞肉。

  ※※※※※※※※※※※※※※※※※※※※※

  他們從王都回來以後,吉祿瑪有振作起來用功一陣子,但好像還是哪裏不對勁,時不時又會突然像泄了氣一樣,又沒有動力了。

  餐後,璽克逮到吉祿瑪說:「吉祿瑪,你真的有想要當法師嗎?」

  吉祿瑪有點縮著脖子回答:「有啊。」

  璽克看他回答的語氣,應該算是認真的,但是他的學習態度不夠認真。璽克說:「師父都配合你的學習速度排課程,配合得太過了。你這家夥沒有個必須準時達成的目標就會偷懶。」

  吉祿瑪不說話,他很清楚對璽克耍嘴皮子沒有用。

  「我覺得他已經很努力了。」安帕特說。

  「師父,就是你把他寵壞了。」璽克瞇眼說:「這個人過慣了被服侍的生活,你把他照顧的這麼好,他隻會把以前在教團的壞習慣通通養回來。有必要把他趕出去一陣子,讓他複習自己照顧自己。」

  「疑?不要啦!」吉祿瑪哀求。

  「是要把你放生到山裏去呢?還是幹脆把你送上鮪魚船出海呢?」璽克用低沉的聲音說:「放心吧,在你掛掉以前我會允許師父去救你的。」

  「魔法鮪魚船的話我可以一起上船。」安帕特說。

  「師父你別插手。你是老師不是保母。」璽克說:「還是放你去惡魔的店打工呢?」

  璽克本來隻是打算嚇嚇吉祿瑪,讓他有點危機意識,想不到吉祿瑪其實比璽克想的更認真。

  吉祿瑪說:「我想考法師大學。」

  璽克停下來等吉祿瑪解釋。

  吉祿瑪用指尖抓抓頭:「我的問題大概不是多用點功就能解決的。我需要個環境——我想我不是很適合一對一的師徒製。」

  璽克問:「你適合去讀大學,被課程表追著跑,一整群老師蠶食鯨吞你的時間?」聽奈莫說,他就被摧殘過,隻不過不是在大學裏。

  讀過法師大學的安帕特說:「啊,這個,讀法師大學比較會有預料之外的收獲,因為每個老師專長都不一樣。吉祿瑪不是很清楚自己的弱點在哪裏,去法師大學給多幾個老師看看比較好。法師大學的教學還是比較全麵的。吉祿瑪可能比較適合這個學習管道。」

  璽克想了一下,問:「所以要怎麼辦?」

  「我出錢讓他去讀吧。」安帕特說。他的跑船分紅都沒有使用。

  璽克看著吉祿瑪說:「你知道報名費也要錢吧?」雖然因為是聯合招考的關係,報名費交一份就夠了,不貴。

  吉祿瑪縮著脖子。他不是因為那筆錢而緊張,是因為璽克看他的眼神而緊張。吉祿瑪如果讓安帕特出了錢,卻沒有好好準備考試,璽克很可能真的把他送上鮪魚船。吉祿瑪說:「我知道。」

  事情就這樣決定了。

  和平的時光繼續下去。
b654321 發表於 2014-12-27 00:38
第7章  神奇的邏輯


 早上剩下的時間,璽克看似發呆的在腦袋整理了妖精文化的信息。他稍微了解了部分「人」的判斷標準。在智慧生物範圍裏,能夠自行對外界作出反應的是人,無法靠自己對外界作出反應,必須依賴別的東西去告訴他「對某某應該作出某種反應」的不是人。他總算也知道那些黏糊糊的黑東西是什麼了。

  璽克還是不知道在妖精文化裏,那個大到沒有名字的大人是什麼。他隻確定了一件事,已經有很多學者確認過了,妖精不認為那是一個創世神。對妖精來說石頭也有人和非人之分,也就是說妖精對「具有智慧」的定義也跟人類不一樣。他們口稱的各種大人,未必是同一物種,甚至連有機或無機都沒有一定規律。

  璽克隱約了解到,他必須先明白妖精認為智慧是什麼,才能明白那個大人是什麼。

  ※※※※※※※※※※※※※※※※※※※※※

  下午吉祿瑪跟著安帕特上課,凱巳出去散步。璽克坐在客廳開著電視,邊看邊寫他要采購的材料清單。

  原本在看的節目結束了,璽克拿起遙控器轉台。他看到電視播出一場艾太羅的真神教見證大會。璽克一看會場裝潢,發現就在附近,而且似乎是直播。他想弄清楚那些真神信徒到底在想什麼,所以就看下去了。

  電視上的人們找了一大堆聲稱自己原本信佛覺教,現在改信真神教的人上台,輪流發表他是如何在改信真神之後得到幸福,並且數落佛覺教一頓。這個場麵看起來很像是直銷公司的勵誌大會(自從我這麼做之後,我的人生就變好了!你們也應該這樣),也像是一群跟有疑心病的對象再婚的人,急切的想向新伴侶證明自己的忠誠,任何話語隻要是負麵的就往前夫前妻身上堆。

  雖然氣氛是如此的溫馨和樂,就像個大家庭一樣,璽克卻在這些感言中見識到很多不可思議的邏輯,差不多可以歸類為幾種典型:因為奶酪焗肉醬通心粉是幹的,而牛肉麵是湯的,所以奶酪焗肉醬通心粉才是真正的食物,牛肉麵是假貨;因為蘋果派裏放蘋果,紅豆餅裏放紅豆,所以蘋果派是對的,紅豆餅是錯的;因為咖啡的材料是咖啡豆,而豆漿的材料是黃豆,所以喝咖啡對全人類有益,喝豆漿全人類的靈魂會受損;因為香檳的產地是香檳,米酒哪裏都可以生產,所以香檳裏才有酒精,米酒裏沒有……

  璽克覺得如果新伴侶想聽的話,他們應該連「因為馬鈴薯泥是白色的,而番薯塊是黃色的,所以馬鈴薯比番薯優秀。」這種邏輯都會毫不猶豫的說出口。番薯還有橘色的品種,差別是一個比較香,一個比較甜,但璽克不認為他們在乎。

  電視上的真神信徒以充滿鼓勵與愛的眼神,看著那些新入信徒罵佛覺教,頻頻表態認同。他們努力創造佛覺教徒正爭先恐後改信達尼薩的假象,彷佛佛覺教這個世界級宗教會在二十年內因為信徒全部改信而從地球上消失,但璽克知道其實反過來的人數相當龐大,隻是佛覺教沒像這樣宣傳而已。

  過一陣子,突然上來一個垛洲人傳教士,聽介紹應該是個跟教廷關係深厚的大人物,因為聽說這裏有人正在進行偉大的事業,所以特地來看看。

  他一臉光明和善,說:「現在世界充滿戰爭,都是因為人們不能有共同目標的關係,全世界的人們應該一起在真神之下團結起來,隻有這樣才能創造真正和諧的……我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的時候,看到這個地方的人民樸實、善良、單純,這是一塊還沒受到物質主義汙染的土地,於是我決定我要在這裏傳遞真神的福音。這是真神的未得之地,充滿了神的未得之民……艾太羅文化最大的缺點就是缺乏信仰,如同金字塔缺少了最頂端的那一塊。而那一塊就是真神。他們不完整,我們要為其補上……」

  這時候,到場采訪的記者似乎收到什麼訊息,高高興興的把鏡頭轉到室外。

  璽克看到凱巳和另一個老外在場外,非常有外國人架勢,勇猛的舉著以工整艾太羅文字寫上「停止文化侵略」、「停止詛咒異教徒和無神論者」字樣的紙牌抗議。

  凱巳比跟璽克在練習室裏吵架時更激動一百倍,大吼:「看到好地方,應該是希望那裏永遠不要變!你們隻想改變別人的生活來滿足你們的信仰!」真神信徒衝上去架住他,把他拖走。記者高興到不行的全程跟拍。

  璽克把電視關掉。如果是幾年前的他,可能會嚇到連電視都沒關就衝出去,如今這麼點事已經嚇不到他了。他先去練習室問安帕特有沒有什麼東西要買,悠哉的列好順道購物的清單以後,才出門去找凱巳。

  ※※※※※※※※※※※※※※※※※※※※※

  璽克買完東西抵達會場的時候,凱巳正好被一個垛洲人推出大門。紙牌已經不見了。

  即使他們的行徑很適合作為邪教模板,真神教起碼還是世界級正派宗教,別的地方信徒暴力傾向如何不知道,至少在薩國,璽克並不擔心凱巳會被打。

  璽克提著塑料袋,在三公尺外的地方看到那個推凱巳的垛洲人。他看起來年紀跟璽克差不多,但璽克猜他應該比自己年輕。他的身材結實,穿著上衣下襬蓋住膝蓋的教廷騎士服,背上繡有白色翅膀圖樣。長到肩胛骨的頭發往後梳成低馬尾,整整齊齊。

  他看著凱巳的表情,那其中的責難之意,跟凱巳做的事根本不成比例。

  薩國國會有人對議長扔過高跟鞋,台下對著台上用低級修辭開罵是常有的事,連潑奇怪東西的事情都發生過。議員肯定不屬於修養好的族群,但也沒有人氣到出現這種表情。

  那個真神騎士臉的下半部在他的控製下放鬆,似乎是因為不放鬆的話,就一定會失控漏出非常強烈的恨惡情緒。上半部眼睛瞪大,眉頭稍微抬起,擠出一種淡然的不屑神情。他眼裏燃燒著地獄火湖的烈焰,整個眼周都扭曲了。他看凱巳的眼神,就好像凱巳是將死亡加在全人類身上的家夥;好像是凱巳在地球上散播了所有的瘟疫、饑荒跟暴政;好像凱巳是不停噴出罪惡的汙穢噴泉;好像就算把凱巳挫骨揚灰,也彌補不了凱巳惡行的億萬分之一。

  似乎不該說「好像」,因為他確信凱巳就是那樣的東西。

  凱巳被他粗魯的往前推,差點在人行道上跌倒。

  璽克繼續往前走,那個真神騎士跟璽克視線對上,表情立刻轉換,瞬間他臉上的每一寸都覆滿了笑意,整個人彷佛發出了神聖無瑕的光芒。「正直、友善、聖潔之光」的笑臉雖然也是聖潔之盾騎士的拿手好戲,卻沒有人像他這樣做到連一絲人性都不剩的地步,彷佛一尊幹幹淨淨的美好雕像。這應該是垛洲文化的所謂「神性」氣質。

  垛洲並沒有把聖騎士的奇跡和先天法師的法術分開,而是依照施術者是不是教會的成員,分為真神的神跡和魔鬼的巫術。所以這個真神騎士不會有聖潔之盾定義的聖劍,卻可能會使用垛洲人所說的神跡力量。

  雖然標準不一樣但還是都叫騎士,是因為羔恩地語的這個字跟艾太羅語的這個字,都同樣跟騎兵有關,社會地位也都偏高,傳教士就這麼翻了。聖潔之盾每屆都會參加的國際騎士雙年大會,真神騎士是不參加的。

  真神騎士並不為自己的正義而戰,他們是為了真神的旨意而戰——依照他們的說法,真神的旨意就是正義。他們是教廷的武裝部隊,曾經是殺害異教徒的主力。近年來因為教廷主打愛與包容,他們也跟著轉型,現在隻做普通的護衛和傳教工作而已,還常常當義工。

  他對璽克笑,璽克也禮貌的報以微笑,走到他麵前說:「我是他師兄,我來帶他回家。」

  那個真神騎士突然露出極度友善的表情,笑意在臉上泛濫。「朋友。」真神騎士用艾太羅語笑說:「上帝愛你。」

  聽到「上帝」這兩個字,璽克的眉毛一跳。

  本來在艾太羅,「上帝」指的是他們傳統文化裏的老天爺。幾千年前,真神教在垛洲都還沒出現以前,古籍就已經有這個字了。是傳教士來了以後,把這個詞當成達尼薩尊稱的翻譯對應字廣為宣傳,意圖使艾太羅人誤以為他們平常尊敬的老天爺就是達尼薩。等到真神教站穩腳步,他們就說老天爺不是上帝,上帝是達尼薩專用的尊稱,拜老天爺是拜邪靈了。像這樣被傳教士偷走的字彙很多,地球上遭遇這種事情的文化也不是隻有艾太羅。

  璽克禮貌性的笑笑,走向凱巳說:「回去吧。」

  璽克走一步,那個真神騎士也動一步,擋在璽克的動在線。

  璽克停步看他打算做什麼。

  那個真神騎士笑著說:「你有時間聽聽一些好消息嗎?」

  璽克回答:「沒時間。我很忙。」

  真神騎士笑說:「沒有什麼事情比聽上帝的福音更重要了。」

  「這關係到我的生計。」璽克在規劃作小生意的事情。

  「在人間的時光哪有在神之中的時光來得重要呢?」

  璽克覺得厭煩了,他走一步,那個真神騎士就挪一步,擋在他前麵。

  真神騎士說:「你應該來聽聽好消息,真神的福音到艾太羅了。」

  璽克使出絕招,有常識的傳教士這樣就會放棄了:「其實我信的是仙道教。我有明達爺照顧,不需要麻煩達尼薩大神。」璽克相信明達爺慈悲為懷不會介意的。他的確挺喜歡明達爺的,以艾太羅標準這樣就可以算是明達爺信徒了。

  真神騎士說:「喔,仙道教不認識人類的罪,不知道救恩的重要性,仙道教都是假的。你應該來聽真神的福音。」

  救恩本來就是真神教特有的教義,他卻因為仙道教另有一套自己的教義而否定仙道教。這個真神騎士示範「奶酪焗肉醬通心粉是幹的,而牛肉麵是湯的,所以奶酪焗肉醬通心粉才是真正的食物,牛肉麵是假貨。」的邏輯該如何應用。

  看來這個傳教士沒有常識。他屬於那種會硬塞神諭經給和尚的真神信徒。璽克說:「我對真神沒興趣。」

  「但你是真神創造出來的,你就是為了祂的美意才出生的。」

  璽克不理他,兜了很大的圈子走到凱巳旁邊:「走吧。」

  凱巳站起來,卻不是跟著璽克離開,他跳向真神騎士說:「你應該尊重別人的宗教信仰!」

  璽克不想節外生枝,抓住凱巳的手臂硬把他拖走。另一個老外也跟著他們走。那個真神騎士站在原地目送他們離開,看璽克的眼神就像是看被前夫以武力帶走的孩子一樣。明明被用武力帶走的人是凱巳才對。
b654321 發表於 2014-12-27 00:39
第8章  遊俠


另一個外國人跟凱巳道別離開。璽克拖著凱巳繼續往龍窩前進,邊走邊說:「那種想讓全世界都加入他們的人,你到底是怎麼讓他們討厭你的?」傳教士大多都很友善,就像一心一意要賣掉商品的商人一樣熱情。像真神騎士這種核心份子,要惹毛他們還不是件容易的事,就算在他們麵前大談演化論,他們大概也隻會笑著說:「你應該來聽真神的福音。」

  「很簡單,我本來是裏麵的,然後我出來了。」凱巳說。

  璽克停下腳步,對著凱巳問:「你受洗過?」

  「出生就受洗了。」

  「喔。」在垛洲這樣的人很多,本國很多孩子也都是從小受仙道或佛覺神保護。璽克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問:「那他們不會想把你拉回去?」要把他拉回去,第一件事當然是熱情友善的對待他。

  「呃,我加入了會下地獄的組織,所以我是達尼薩的敵人。」

  璽克說:「除了真神教哪個組織不會下地獄?」真神教的教義有:一、隻有信真神達尼薩才能上天堂。二、沒上天堂的人通通都會下地獄。也因此,真神教認為幽靈不存在,因為死者必定上了天堂或下了地獄。當然了,異教徒和無神論者全都在地獄裏。

  這個教義也可以輕易改成任何邪教的教義,把真神改成「布理培格」之類就行了,一點衝突都沒有。

  凱巳把衣服奪回來,跟璽克一起走:「有等待拯救跟已經和魔鬼簽約的差別。我對他們來說已經跟魔鬼簽約了。」

  「所以你是巫師?」

  「不,我是遊俠。」

  「沒聽過。」

  「我們前往世界各地,守護當地文化,對抗蔓延全世界的文化侵略,創造多元文化共存共榮的未來。」凱巳頓了一下,又說:「艾太羅文化對這個世界來說太重要了,守護艾太羅文化的工作不能全交給艾太羅人!」

  璽克的腦袋一下子轉不過來。所以凱巳是某個大組織的一員,而那個組織聽起來跟真神教傳教士一樣在世界各地都有活動,隻是目的完全相反。一方想將世界全麵真神教化;另一方要世界維持多元化。一方看到一群幸福滿足的人,會采取行動改變這些人;另一方看到一群幸福滿足的人,會采取行動讓他們維持下去。

  璽克連自己是薩拉法邑朵公民這件事都才剛習慣,突然聽到這種世界公民的思想,他完全無法理解。

  凱巳本來相當激昂的抬起頭,接著又低了下來:「我們裏麵有些人本來是傳教士,接觸到異國文化以後,發現自己其實不信達尼薩。」

  璽克說:「所以你們不是有待拯救的神的羊兒,你們是叛徒。」

  「對。」凱巳驕傲的昂起頭。

  「所以你是認真的要拜安帕特當師父嗎?」璽克問。他真的覺得凱巳沒有很認真要學法術,他本來就擁有能通過國考的實力了。

  「我也想保護龍。」

  「一半學法術一半保護文化的意思?」

  「對。」

  璽克還是覺得不能理解。凱巳真不愧是個怪胎,古怪到超乎璽克的理解範圍了。不過璽克也想保護安帕特,所以他們至少還有個共通點。「你們保護的地方是自己選的嗎?還是像傳教士一樣是分配的?」

  「自己選的。我喜歡艾太羅。」

  這些洋人說喜歡和愛的頻率實在太高了,璽克不太習慣。

  凱巳繼續說下去:「這裏沒有種族歧視和宗教戰爭,我希望這裏可以一直保持下去。」

  「種族歧視啊——」對薩國人來說,那種會血濺街頭的種族歧視是遙遠異國的傳說。至於宗教戰爭,由於本地兩大宗教仙道教和佛覺教,都把信徒兼信兩教、或是有「不信鬼神之說」的人,當成稀鬆平常的事情,在外國人來以前,這裏根本沒有宗教戰爭,也根本無法想象宗教這東西可以成為仇恨之源。直到真神教來了以後,本地才開始出現神輔聚眾搗毀寺廟、朝神像潑穢物和破壞、硬闖進佛覺教徒的聚會大聲讚頌達尼薩等等,宗教仇恨行為。

  璽克說:「宗教戰爭我還可以理解你為什麼會討厭,可是你是垛洲人也會碰到種族歧視?」

  一般來說,這個世界是垛洲民族在歧視蓋洲民族和因洲民族。垛洲民族除非被另一個垛洲民族歧視,否則不太會成為種族歧視的受害者。就因為薩國的種族歧視很罕見,所以璽克無法想象,那種事可以嚴重到連沒受害的人也對此感到厭惡。

  「我在蓋洲的時候,碰到有人一看到我,就認為我一定是種族歧視份子,找我麻煩。」

  「啊。」璽克苦笑。

  「不過還是有人選擇留在那裏作事。」

  「你們全是一群怪人。」

  「哈哈。」凱巳笑了。

  璽克低頭想了一陣子,然後說:「我實在很擔心你待久了會對這個地方失望。」

  璽克發現他對凱巳喜歡艾太羅這件事還是有點高興的。他希望凱巳不會受到太大的打擊。

  「認識你、安帕特師父還有吉祿瑪,就已經值得了。我愛你們!」凱巳笑說。

  「不要說了啊——」璽克大叫著衝向家門。他真的無法適應這麼常說愛的洋人文化,對保守的薩國人來說太刺激了!

  ※※※※※※※※※※※※※※※※※※※※※

  為了恐嚇凱巳不要那麼愛艾太羅、治治這個人的艾太羅熱,璽克努力的告訴他,自己碰過多少惡劣的艾太羅人。並且告訴凱巳,艾太羅人基本人性還是一樣的。凱巳在本地得到的友善待遇跟他來自艾太羅人極為憧憬的歐米迪拿國,他屬於這個世界金錢與權力擁有者的經典形象進恒民族有關,換句話說,凱巳有被看成全世界國家同盟會使者的光環。假如是來自艾太羅人非常不憧憬的國家,有著蓋洲民族的外表,那就很可能被無知的家夥用看乞丐的眼神看。

  「你記不記得上次有個女孩子找你攀談的時候,我突然就針對她說:『任何國家都有窮人。』」璽克說:「因為艾太羅人真的會以為歐米迪拿沒有窮人。」他們也經常不知道蓋洲也有富人。

  凱巳很認真的聽完璽克的慘烈艾太羅求職史。最後他說:「但你還找得到求助的地方。你還能判斷自己是時運不濟、說自己是在上流社會裏格格不入,在某些國家,你得不到任何幫助,隻好判斷自己是被整個世界排擠了。你在街上走的時候,還能預設跟你不熟的人沒有已經打著害你的算盤。你們有貨車倒的時候全鄉的人都來幫忙收拾貨物打包上車,不是自己占走。天災時大家互相幫助而不是互相搶劫。你碰到困難還可以找警察幫忙,有些地方警察根本就被殺光了,毒梟統治當地……」

  「是沒錯。」這些事情璽克略有耳聞。艾太羅沒有全是好人,但還有一定數量的好人,而且還沒被惡人用數量優勢全部擠出一般人的行列。目前艾太羅的「一般人」這個字眼,指的還是那些沒有整天想著害人,覺得要跟別人互相幫助才對的人們。

  雖然他一直碰到惡劣的事,可是在當法師助理時,那一家的仆人後來都對他很好;在焚化爐工作時,其實抗議民眾也有人想要為他說話;在魔話公司裏,全公司除了掌權的那幾個都是好人;跑船時就更不用說了;魔書館的婆婆媽媽肯定沒有打算害他;飯店那次工作是真的很慘,那個單位裏的好人大概已經被逼走光了;旅行時雖然也有碰到壞人,但也有碰到好人。

  其實璽克真的碰到很多好人。

  「艾太羅人是很努力、很熱情的民族……」

  「等一下,我本來是想叫你不要那麼愛艾太羅的,怎麼變成你在勸我不要對艾太羅那麼失望啊?」

  「因為我說的都是事實。」凱巳非常認真的說。他看起來好像是打算破除璽克的某種歧視,可能是國家歧視。

  「好吧。我國的確是不錯的,至少沒有人在煽動我們打仗。政府雖然很爛,至少還是我們的,不是某間外國企業的。也還有很多人在社會的各個位子上努力作事。雖然不滿意,還是值得為他努力。」為什麼他會覺得自己不愛艾太羅的話,會對不起凱巳啊?

  「是啊。」凱巳總算笑了。

  他們又聊了一陣子,後來璽克把他過去碰到那麼多壞人的經曆,用民間常用的句子總結:「我碰到太多不講理的事,太多不講理的人。」

  ※※※※※※※※※※※※※※※※※※※※※

  晚上,璽克占用家中魔話和舒伊洛奴情話綿綿。 其實講的都是一些對別人來說會很無聊的生活小事,但是因為是發生在彼此身上的,所以就變得好玩了。

  「你給我寫信吧。」舒伊洛奴說。

  「怎麼了嗎?」

  「魔話是很方便,可是掛斷以後就沒有了。我想要你寫的信!」

  「喔,好啊。」雖然還不知道要寫什麼,不過他總會想到的。

  在掛斷魔話之後半小時,有人打魔話來找璽克。

  「喂?」

  「璽克嗎?我是瑟連。」

  「我是。怎麼了?」

  「你那邊沒發生什麼事吧?」瑟連的聲音聽起來有點過度鎮定,好像是刻意保持冷靜。

  「沒有,平靜到連寫成小說的價值都沒有。」他今天就是看了無聊枯燥的硬書,還有遭遇一點也不有趣的傳教士,這些情節寫成小說肯定賣不掉。

  「咦?你在寫小說嗎?」

  「怎麼可能。我的文筆能寫流水賬就不錯了。」

  「我看你投稿的地方妖魔觀察誌,寫得很不錯啊,可以把孩子們嚇到晚上乖乖睡覺。」

  「我隻是看到什麼就寫什麼而已。」

  「有些小說家也是這樣的。你那邊真的沒有任何可疑的情況嗎?像是跟蹤之類的,門上有奇怪的塗鴉嗎?」
b654321 發表於 2014-12-27 00:40
第9章  連續警報


「都沒有。你在擔心什麼?這裏是龍窩耶,誰那麼大膽敢騷擾這地方?」

  「呃,外國人不知道我國龍的恐怖之處。在這裏騷擾龍會被全城居民圍捕,這種事他們無法想象。」

  「凱巳對這裏惟一的威脅,就是害我們全家的國語都出現歐米迪拿腔。」因為凱巳需要快點學會艾太羅語,而璽克可以慢慢學羔恩地語,所以他們都用艾太羅標準語溝通,一個不小心就被傳染了。

  「我不是說他。總之你小心一點。」

  然後瑟連就掛斷了。

  作為小說賣不掉的生活才是璽克想要的生活,所有威脅都沒超過嘴炮的範圍是最理想的,他可不希望碰到任何會讓讀者看到入迷的狀況。

  他寫了一陣子配方表,又有魔話。他走去接,對方說:「請找璽克。」聽起來是奈莫的聲音。

  「我就是。怎麼了?」

  「最近小心點。」

  「剛瑟連也打來說這件事,怎麼搞的?」

  「死靈師活動異常。也許跟你無關,夏天死靈師本來就會比較活躍,但是魔法之手那些人也神經兮兮的,有問題。」

  「謝謝你的通知。龍窩應該是安全的。」

  「但願如此。之前那個倒黴法師小說出續集了,你看了嗎?」

  「最近沒空看。」

  「快去看吧。我還以為那是單元式的,原來還是有主線的,隻是埋到根本看不出來。這個作者都沒想過他會在公開有主線以前就腰斬嗎?還是他根本就是擔心會腰斬才不讓讀者發現有主線?」

  「意思是說主線出來就可以腰斬了是吧?」璽克說。

  「可能吧,這集賣不掉要素數量創新高啊,這個作者非要這樣把銷售量往外推不可嗎?還是他覺得本來就賣不掉所以幹脆愛怎麼寫就怎麼寫?」

  「怎樣都好。搞不好主線隻是你的錯覺,其實他一直都是亂寫一通,湊起來剛好可以看罷了。」

  奈莫沉默了一下,說:「你把小說家當成什麼了?」

  「純屬機率性湊出可讀字符串的打字猴子。」璽克故意這麼說。照科學家的說法,就機率上來說,把一堆字板拿給猴子玩,讓他們隨便拚成字符串,由於他們可能拚出任何長度的任何組合,不限時間的情況下,總有一天會拚出整部傳世巨作。

  奈莫大笑。

  通話完畢,璽克回去寫配方表。魔話又響了,這次吉祿瑪剛好在附近,所以先接了。

  「凱巳,找你的!」吉祿瑪大喊。

  璽克坐在客廳,距離魔話隻隔半個房間。他聽到凱巳跟魔話另一端的男人用羔恩地語說話,語氣聽起來挺緊張。璽克隻聽懂一個什麼什麼「家」的字眼一直重複出現,還有「別讓他們抓到你」、「狩獵巫師」。

  掛斷魔話以後,凱巳好像有點心神不寧,但也沒找璽克說話,就坐在客廳的另一個角落看書。

  璽克繼續寫他的配方表,貫徹無趣的人生。

  他差不多寫掉半本筆記,魔話又響了。他走過去一拉鈴鐺接通。

  魔話另一頭傳來碳酸飲料開瓶的滋滋聲,還有法師執業管理局局長大人的說話聲:「請找璽克。」

  「我就是。」

  「璽克,要不要工作啊?」局長大人用開懷的聲音說。

  「你給的工作就不要!」璽克在一秒內回答。

  璽克聽到魔話裏傳來另一個女人的聲音,聽起來這個女人距離魔話比較遠:「不要讓他去,他會跟那些人連手殺死我們!他們一定私下都有連絡!」

  「難得我跟妳意見相同,妳也幫忙勸勸局長吧。」璽克說。

  「璽克,就當成是幫我個忙,這個工作你就接下吧。」局長大人轉而用低沉的聲音說。

  「什麼工作?」局長大人的語調打動了璽克,他想隻是聽聽看應該沒關係。

  「在墓場守夜。」

  璽克眨了一下眼,然後說:「雖然你每次都邊吃吃喝喝邊跟我說話,但我還是努力相信你至少有分一部分的腦袋用在吞咽以外的地方——」

  「璽克,我不是在開玩笑。」

  「那是腦筋燒了?」讓先天死靈師看守墓園?這誰出的餿主意啊?

  鈴鐺發出砰乓聲,另一頭的魔話籠被搶了,那個女人對著鈴鐺大吼:「你不用假惺惺,你早就知道會有這種情況了對吧?反正你最後一定會答應的,現在隻是希望我們以為你不知情而已!」

  「可以請妳把魔話籠還給局長大人嗎?」

  「我跟你還沒完呢!」

  「在跟我沒完之前,請問我們幾時開始的?」

  「從你第一次打魔話過來我就知道了,聽聲音就知道這絕對不是個好東西……」

  凱巳走過來,狐疑的看著璽克。

  璽克指指魔話鈴鐺,對凱巳說:「用羔恩地語跟她聊。」

  凱巳狐疑的走過來,用真正老外口音的羔恩地語打招呼:「哈囉?」

  魔話對麵安靜了。凱巳繼續用羔恩地語說了一段話。

  魔話鈴鐺傳出小小的喀喀聲,被遞回局長大人手上。

  「局長大人,公務員的外語能力這麼差好嗎?」璽克回到魔話前問。

  「反正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局長大人說。

  「羔恩地語不是必考的嗎?」

  「必考跟考過的都會說是兩回事啊。結果你要做嗎?」

  「有什麼狀況嗎?幹嘛非要我來做?」

  「現在是夏天啊,這是死靈師活躍的季節。」

  「據說跟體溫有關係吧。」璽克說。謠傳死靈師都是些容易失溫的家夥,根本就是冷血變溫動物,所以一到冬天活動力就下降。這個傳說也很適合讓人想象出一個手跟屍體一樣冰的死靈師形象。

  「那是謠言啦。天知道是什麼原因,一到夏天墳場就跟死靈師廟會一樣。」每年夏天民眾都會聽到魔法之手相關新聞提到一個名詞:夏焱專案。有時也找騎士團一起來,就是集中火力掃蕩死靈師的意思。現在死靈師危害已經比以前少很多了,不過想讓他們永遠消失是不可能的事。

  「然後你要把我扔進那個廟會中間?」

  「唉,這陣子幫忙看墳場的人手不足啊,光明之杖借走了一堆人。安心啦,絕大部分死靈師都是些妄想自己可以操縱屍體的大外行,連顆火球也放不出來。像你這種專業的,一人打跑二十個不成問題。」

  專業的什麼?璽克可以認為局長大人在暗示些什麼嗎?

  「真正危險的死靈師也就那幾個而已,全國那麼多墳場,你運氣絕對不可能這麼差的!」局長大人強調。

  「我覺得『我以外的人』才是運氣不可能那麼差的!」全國那麼多墳場,其他守墓人運氣絕對不可能比他差的!

  「碰到特別危險的就逃走吧。屍體給他們沒關係。」

  「啊?我不是要負責看墳場嗎?」

  「不對,我要你去做的事,首先是自己別變成屍體,然後才是別讓屍體被帶走。你以為我會讓一個平民負責對付要犯嗎?你隻要打跑大外行就好,真正的死靈師如果出現,你總該逃得掉吧?」

  璽克想了一下。這似乎是他太高估自己造成的誤會。墳場裏隻有死人,應該也不會發生波及活人的大爆炸之類,他難以坐視不管的狀況。

  「我有透沙柏給我的蜜蜂盒子。」璽克說。這個東西可以用來聯係魔法之手,通知他們璽克遭遇危險。

  「那就更沒問題了。」

  「真的很缺人嗎?」

  「非常、非常的缺人。」局長大人用悲苦的聲音說。

  璽克有點動搖。局長大人照顧他這麼久,基於人情他似乎非答應不可了。他經曆了總機小姐的無理打擊,和戰士與平民的身分轉換衝擊,加上局長大人的碳酸飲料冒泡噪音分心攻勢,差點忘了,他是先天死靈師,哪有人放狼去看羊的!

  璽克說:「還是不行!」凱巳在旁邊聽,他不能提起先天法師的事情。

  「唉,璽克啊,我派你去的地方,雖然也有死靈師騷擾的紀錄,不過那裏也傳說有守護神。」

  「什麼?」

  「守護神。會騷擾死靈師,有死靈師去那裏挖墳,結果嚇到立刻下山去警局自首。」

  「搞不好隻是傳說而已。」

  局長頓了一下,又說:「那裏是瓏達漠亞最可能出現的地方。我們認為瓏達漠亞在你當班時出現在那裏的機率超過九成。」

  璽克僵住了,這個名字他聽過。他指指凱巳,指指樓上,再擺擺手,叫凱巳上樓去。凱巳看了一眼璽克,轉身拿起書照做了。

  璽克又看看四周,確定安帕特跟吉祿瑪一起出門還沒回來,才繼續說話:「你們不會派人來抓他嗎?」

  「別的地方有更危險的死靈師出沒警報。真的沒人手了。瓏達漠亞現在還不是個威脅,其他的死靈師比較要緊。你好歹算是他師弟,也許你能叫他空手離開?」

  瓏達漠亞是璽克從沒見過麵的師兄之一。在璽克拜入安帕特門下之前,他和其他人就因為研究死靈術被發現而離開了。安帕特提起這些事的時候總是很悲傷的樣子。

  璽克覺得安帕特還是——像個老外一樣直接用那個字去形容:他還是愛這些孩子的。

  璽克咬咬牙,說:「好吧,這個工作我接了。」
b654321 發表於 2014-12-27 00:41
第10章  入夜

於是兩天後,璽克全副武裝,帶上祭刀前往工作地點。

  在上工前,他先照傳統,去當地知名的城隍廟拜拜。民俗傳說中城隍廟是陰界政府的地方單位,較大的人類聚居地通常都會有。璽克覺得既然他要在陰界住宅區擔任警備員,還是依習俗向相關單位報備一下好了。

  在垛洲化嚴重的薩國大城市,幾乎隻有碰到廟宇的時候才看得到傳統建築,所以非常好認。看到彎彎的飛簷上麵站著大群神獸和神仙十之八九就是廟了。

  城隍廟的地位跟廟宇的外觀宏偉程度沒有直接關係。這座城隍廟並不大也不高,四周那些水泥方塊建築可以輕易的把它隱藏起來,天色昏暗時幾乎不會注意到它,但它是全薩知名的古跡,作為信仰中心也實力雄厚。俗話說:「廟不在大,有神則靈。」蓋大廟並不是艾太羅人信仰的優先事項。

  現在這裏沒有活動,幾乎沒人,很安靜。璽克走過牌坊,兩隻長得像扁臉長毛狗的神獸獅子雕像,一隻踩著彩球,一隻踩著幼獸,在兩旁笑看他走過。大門上掛著有幾百年曆史,古代君主贈送的匾額。走進廟裏,一排排文武神明雕像端坐堂上。頭上的藻井層層迭迭,繁複中隱含著天地的概念。他合掌拜拜,默念他要告訴神明的事情,並扔了一枚銀幣到功德箱。

  這個過程裏沒有任何人來打擾他。廟裏的人員就在附近閑著,但既不來招呼,也不問璽克是否有什麼困擾。除非璽克主動去找他們,不然他們什麼也不會做。璽克進來他們不會歡迎,璽克要走他們也不會留。

  城隍廟是本土宗教仙道教的廟宇,但是廟裏的架子上卻也放著佛覺教的刊物,都以善本書的身分理所當然的待在一塊。

  拜完之後,璽克走出廟門,再一次經過牌坊下。他看到牌坊上寫著:「作事奸邪,盡汝燒香何益;居心正直,見我不拜無妨。」

  城隍廟都有這兩句對聯。大概就是這兩句,總括了艾太羅文化裏人和神的所有關係。

  ※※※※※※※※※※※※※※※※※※※※※

  之後,璽克抵達他要看守的地方。這裏不是個小小的墓園,而是分布在好幾座小山上的大型公墓。因為場地實在太大了,璽克覺得搞不好會有人溜進來挖了屍體就跑,而他從頭到尾不知情。隻能盡力而為了,反正也沒人期待他能完美守住防線。

  就常識來說新墳比較危險。他報到的時候管理人有告訴他新墳的位置,不過舊墳也可能碰到想偷陪葬品的盜墓者。墳場的威脅不是隻有死靈師而已。

  現在時間是晚上十一點三十五分。

  他蹲在山丘上遠望。城市方向傳來的噪音已經消失,路燈的光多過家家戶戶的光。他沒有使用燈具,也沒有叫出光球,今晚月光夠亮了。

  山丘上滿布著水泥墳墓。活人的居住區裏已經很難看到艾太羅傳統建築了,但死者的居住區卻仍舊保持著以往的風格,隻是材質和工法有變化。即使活著的時候穿西服、住洋房,死時還是會回到老祖宗的世界。艾太羅人就是這樣的。

  兩隻小小獅子神獸雕像守門,水泥矮牆墓手在墓碑前畫出圓形的墓埕範圍,墓碑後麵一座土丘,就是死者所在的地方。小小的香爐擺在墓碑前,香已經燒完了。

  從裝飾可以找到大量仙道教、佛覺教的痕跡,仙人跟蓮花等等。

  他邊吃零食邊在小徑上散步。雖然是夏天,這裏的空氣卻非常冰涼,溫度低到應該套上外套的程度。據說有幽靈的地方溫度會比較低。他總覺得「死靈師怕冷」這種說法犯了某種錯誤,不過他一時間也想不到是哪裏有問題。

  大約十二點,璽克發現首批入侵者。

  兩個看起來十四歲上下,一身黑色的小鬼頭。他們穿著有兜帽的汗衫,沒拉上帽子,拿著鏟子正要對墓丘下手。璽克安靜的走到他們背後,一手抓住一個的後領口。兩個小鬼發出淒厲的慘叫。

  「不要啊!救命啊!」「饒了我吧!」

  「你們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裏?我要叫警察了喔。」璽克厲聲說。

  兩個小鬼發現璽克是活人,不是鬼,突然就不怕了。對璽克大喊:「放開我們,不然我們就跟爸爸告狀!」

  「就算你們老爸是哪裏的真神,你們現在還是在我手裏。」璽克寒著臉說,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傳說中的冥府官吏。他現在覺得應該變個鬼的幻影騙騙小孩才對。璽克接著說:「而且我懷疑有任何一個老爸能接受自家兒子盜墓。幹這種事會遭報應、會家道中落、會莫名其妙生病出意外,這比招惹警察可怕多了,你家老爸權位越重就越怕這種事。小孩子真好,都以為能看到明天的日出是理所當然的。」

  璽克已經錯過假裝自己是鬼的機會了,不過鬼故事什麼時候開始說都可以:「是你們家祖宗保佑,才能在下手以前就被我抓到。你想知道之前那些挖墳的人有什麼下場嗎?之前有個一組五人的盜墓集團,他們好可憐啊。在現場看到一個女人站在半空中瞪著他們,回去就通通出事。車禍、急病,什麼事情都發生了,連親人都過世了好幾位。等警方逮到他們的時候隻剩一個還活著,整個人因為重病瘦到隻剩一副骨架,要不是警察麵前不鬧鬼,看他也活不了多久了。」璽克可沒說謊,新聞是這樣寫的沒錯。

  兩個小孩嚇到臉色慘白。

  「還有啊,之前有個呆子在墳場小便,回去以後每天晚上睡覺脖子都被人掐住,一直夢到有青色的臉盯著他看,工作也出問題,放在高處的東西突然掉下來,差點砸到他,隻好又哭著回來道歉。」這也是本地新聞。

  看小孩們嚇得差不多了,璽克用謊言補上最後一擊:「你們的同伴呢?我剛明明看到還有個大人站在你們旁邊啊,怎麼沒看到他?」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兩個孩子慘叫起來。

  ※※※※※※※※※※※※※※※※※※※※※

  十二點二十分,兩個嚇到發抖的孩子蹲在小徑上喝璽克裝在水壺裏的熱茶。

  「你叫什麼名字?家在哪?」璽克也蹲著問。看這兩個孩子的外表,應該都出身自中產以上的家庭。從發型推測兩人都有在上學。

  「奎恩。」「瑠塞比。」

  奎恩的個子比瑠塞比大一點,但兩人在同年齡的人裏應該都算瘦小的。璽克看他們的手臂跟站姿就知道,他們跟人打架大概沒啥機會打贏。奎恩的臉線條比較硬,顯出一種不把大人忠告放在眼裏的神情。他站的時候會故意站的歪歪的。大概是模仿電視上的男星,想假造狂放不羈的氣質,但他連賺錢養活自己都沒辦法,欠缺本事當後盾的結果是一看就知道是紙老虎。

  瑠塞比頭總是低低的,不太會和璽克四目相對。他站在璽克麵前的樣子像是想把自己藏起來。

  璽克問:「家裏有魔話嗎?號碼是?」

  「不要,求求你不要告訴他們!我跟他們說我去住同學家了!」瑠塞比哀求璽克。

  「不然打給警察更好嗎?你們為什麼要挖墳墓?」

  兩個孩子繃緊臉,露出一種知道說了一定會被罵,所以不肯講的表情。

  「給我說!」璽克一手一個抓住他們的腦袋,放出殺氣用前邪惡法師的魄力逼供。

  兩個孩子打從出生到現在,還沒見過針對人類而來的殺氣,嚇到什麼都說了。

  「我想要一個使魔。這樣就沒人可以看不起我們了。」奎恩說。他的臉繃得更緊了。

  「我、我們想說可以試試看讓殭屍幫我們做事,這樣子其他人一定會覺得我們很酷、很厲害!」瑠塞比哭喪著臉說。

  「憧憬死靈術啊。簡單說就是大人說什麼事不可以幹,你們就偏要去幹是吧?」

  璽克放開手,仔細盯著兩個孩子的臉,看他們的神情。瑠塞比應該沒問題,他非常後悔,他就隻會犯這一次錯而已,不會再犯了。危險的是奎恩,他看起來像是會一直嚐試到吃到苦頭為止。大部分死靈師在這條路上第一次吃到的苦頭就是喪命。因為啟動錯誤的法術被炸死、被失控的殭屍吃掉、被其他死靈師殺害,真能熬到變成高度危險的死靈師,被國家處決的人極其罕見。

  璽克先沒收他們包包裏的死靈術書,然後從管理員的亭子裏拿了掃除用具給他們:「去打掃環境,表示你們的歉意。」

  瑠塞比乖乖接過,奎恩看起來則有點不高興,但還是聽話了。

  出於好奇,璽克隨便翻了一下那本死靈術書。 這本書很新,是大量印刷製品。封麵煞有介事的畫著繁複的魔法陣,內文看起來則挺像食譜的,咒文跟虛構小說裏寫的差不多。這是專門賣給對死靈術有憧憬的小鬼頭,大量偽造的死靈術玩具書。裏頭沒有半點對真正的死靈師來說有用的信息,倒是很適合在演話劇時拿上台當道具。

  之後璽克拿出木板跟紙筆寫信。

  璽克寫下開頭:「此致舒伊:我就著十五號的滿月光輝寫這封信給你。我人在一個很涼爽的地方,蟬叫聲十分悅耳,隻是可能會讓都市人睡不著。幸好這個地方的居民都已經睡了。你能想象一個叫我去作守墓人的人腦袋在想什麼嗎?我不行。

  「草海中滿山遍野的墳頭,也許會嚇到心裏有鬼的人。對我來說倒不成問題,依我看這樣的景象是很和平的。死屍遍地無人安葬,鬼哭啾啾的時代畢竟是有過的。

  「對社會大眾來說死靈師到底是什麼呢?叛逆和自由的記號?破壞人民生命財產安全的害蟲?還是他是什麼根本就無所謂,他作為小說家熱愛的題材,虛構的形象早就超越了本尊,成為人類集體潛意識裏的一個象征?

  「很久以前死靈術隻不過是眾多法術的其中一種,沒有人想到要禁他。君王甚至因為他優秀的作戰效益而積極想要他。是在死國帝王耶薩華帶來慘痛教訓後,人們才明白到就算他能帶來利益,那卻遠遠不及他所帶來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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