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師三定律 作者:笑獅彈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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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gama 2014-1-20 19:51:56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9 384815
raymoon 發表於 2014-2-1 12:35
第十九章  殺人的後續

  沙坑下滑的速度猛然加快。沙子穿透地板掉到下面一層樓。璽克掉了下去,落在堅固的地面上,在薄薄的沙堆中站好。他現在身處於一間空的辦公室裡,天花板中間有個洞,沙子不停的從邊緣掉下來。

  諾皮格把沙子塑造成石頭階梯,兩手張開緩步走下來,聳肩說:「像你這麼幸運的人也會羨慕朕嗎?」

  「我不記得我有幸運過。」璽克滑下來的時候手肘擦破皮了,他用法術止血。他讓祭刀沾上一點他的血,有一道法術需要用敵我雙方的血來培養。

  「你是死靈師呢!這個天賦真是太美好了。朕只能玩弄那麼一下子,只能改造他們,讓他們變得更可愛。可是你可以永遠擁有他們。」諾皮格揮動手,作出擁抱某人的動作:「只要殺了他們,你就可以得到他們,可以讓他們愛你、親近你、保護你,作一切他們不肯作的事。多令人羨慕啊!朕最遺憾的就是轉換術太容易玩死人,那個賤女人也是,要不是她死得那麼快,朕還想多玩她幾次,聽她慢慢哀嚎!」

  「她只是口頭上侵犯到你,有必要殺她嗎?」璽克非常討厭諾皮格看待先天法師能力的方式,好像那是某種權柄,一種人上人的證明,讓他可以免除作為人應該遵守的社會規範。或者,依照闊啥和諾皮格的說法,他們這種人不算是社會的一部分。

  「她當然該死!」諾皮格咆哮起來:「她以為自己是什麼?她是人盡可夫的破布!她以為她有什麼權力拒絕我?她應該跪下來求人侵犯她!」

  「你不是死靈師,你連法師都不是,你只是大學不要的爛貨!」璽克不斷說話刺激諾皮格,刺他的痛處,讓他非常渴望殺死自己,這樣諾皮格就不會逃跑。

  「你會為這些你為了維持自己低劣自尊心所撒的謊而後悔!就算這是出自於你天生的平庸,也不可原諒!我會把你作成跪著的雕像,不,是五體投地的雕像,不,還是作成玩偶,跟在我後面朝我跪拜!」諾皮格暴怒起來,他的臉孔完全扭曲,看起來像蛇又像鯊魚。他舍棄了只有璽克在,能夠輕易逃跑的機會,對著璽克窮追猛打,放出大量束縛、凍結、燃燒的法術,璽克一一拆解。

  如果諾皮格維持冷靜,在這時候進行他拿手的逃跑行動,結局將會改寫。

  辦公室的門猛然打開,棄貓大哥帶著一整隊人出現,他們臉上顯露出必死的決心,用整齊劃一的動作群體施法。大到占滿房間的光之弓箭成型,宛如飛翔的鳳凰,帶著烈焰之尾攻向諾皮格。

  黛姊這時衝了進來。

  諾皮格對著光箭大吼,像是獅子的咆哮,光箭先是慢了下來,接著由箭尖開始,往後變成無害的水氣。轉換光箭是非常大的工程,諾皮格暫時無暇他顧,璽克趁機欺身上前,祭刀敲到諾皮格肩膀,血之詛咒附著上去!

  這不是物質法術,轉換術不能生效。諾皮格的肩膀上出現紅黑色內出血形成的圖騰,還發出紅黑色的詭異光芒,透到衣服外面。皮膚潰瀾冒出血泡。看起來像是黑色的荊棘在諾皮格皮膚下生長。圖騰一直擴大,爬過他的腰、爬上他的臉。

  「嘎——惡——」圖騰在諾皮格脖子上繞了一圈,諾皮格抓著喉嚨痛苦的彎腰。他轉身抓向璽克,璽克架起護壁,卻被諾皮格垂死放出的強大力量擊碎。璽克偏頭閃開諾皮格的手,轉換術吞噬了他左肩和頸側一層皮膚,化為空氣。一大堆血流了出來,璽克踉蹌退了兩步。

  諾皮格在空中亂抓,轉換術四處亂噴。棄貓大哥和部下群體施法造出堅固的護壁,他們舉高護身符,按照顯然經過多次練習的動作在房間裡散開,將魔法樁敲進牆壁裡,形成法陣,把諾皮格的法術限制在房間裡。

  天花板裂開,變成好幾塊大碎石掉下來;櫃子變成熔岩,剛開始還維持著櫃子的外型,接著就往下滴落,在地板上流淌;窗戶玻璃變成硫酸,發出可怕的味道。璽克想了結諾皮格,但他的手舉不起來。小灰忙著阻擋掉落的石頭,沒法幫他。

  「去死!通通去死吧!我給過你們機會了!你們有太多機會了!死光吧!」諾皮格嘶啞的叫喊。黑色圖騰蓋過他的眼睛,他已經看不到了,但他還是伸出手,憑瞎眼前的記憶抓向璽克。

  璽克握緊已經裂開的護身符。

  這時候奈莫穿過櫃子的熔岩,從諾皮格正後方現身。在璽克眼中,這個只發生在一秒內的過程,每個細節都特別清晰。奈莫走上前,祭刀從後面伸到諾皮格頸子前面,先伸往左邊,往奈莫自己的方向一收,再往右邊拉到底。接著奈莫就後退,和諾皮格拉開距離。

  血先是在諾皮格頸部圍上一個紅色的項圈,然後擴大成領巾,最後讓他穿上一身紅衣。

  「嘶吱——」諾皮格只能發出這樣的聲音。奈莫劃開了諾皮格的喉嚨,他已經無法說話了,手停在璽克前面五公分處,垂了下來。璽克勉力用雙手舉起祭刀,插進諾皮格的心髒。

  棄貓大哥拋過來一面護壁,擋下諾皮格最後一道轉換術,撞出好幾點火星。

  那就是諾皮格最後的生命之光。

  房間裡所有物質變化都停了下來,諾皮格癱倒在他自己的血泊裡。他的血噴了璽克一身。

  「止血!再生!」奈莫衝上來施展他不太擅長的治療術。棄貓大哥衝上來做同樣的事,不過他顯然高明多了。棄貓大哥的部下也都衝上來群體施法。璽克的傷口被一把祭刀和十三把法杖指著,瞬間就好到連紅腫都沒有,可能還比受傷前更光滑柔嫩。

  璽克看著這群人緊盯他的肩膀看,第一百零一次確定上面的血塊是先前戰鬥留下的,不是傷口又裂了,璽克忍不住笑了起來。

  奈莫捏緊帽子,帽子隨之碎成片片。他只架設了護壁保護,就從熔岩裡穿過去,人大致還好,帽子脆化完蛋了。

  莉絲娜從天花板上的洞跳下來,盯著諾皮格的死屍看,一手壓著嘴唇。諾皮格死狀極慘。脖子折到不可能的角度,血之詛咒把他全身每個地方都擠壓扭曲,整個人變成一團不停顫抖的爛肉。曾經讓無數人夜不安寢的邪惡法師,一旦落敗也不過就是具屍體。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棄貓大哥不斷重復這句話。過一陣子他才改說:「我發現那家伙動到陷阱,就馬上趕來了。還是太慢了點。」原來在附屬設備房裡設置爆炸符號的人就是他。

  「我老是忘記問你的名字。」璽克咧嘴笑說。要不是那些陷阱,他們還不會知道諾皮格路過。

  「奇茅、我叫奇茅。」棄貓大哥也咧嘴笑開來。

  黛姊站在門邊,手叉胸前,視線一直定在璽克身上。

  三分鐘後,他們正在討論慶功宴要怎麼辦的時候,闊啥走進這間房間。

  應該沒人去通知他才對,但他進來時很明顯已經知道現在狀況,也憤怒很久了。他咬著牙,臉上的表情恐怖到像是孩子被奸殺了一樣。璽克相信就算現場的人全都被諾皮格殺光,闊啥也不會這麼生氣。他眼周和嘴唇都繃緊到極限,頸子和肩膀連成一片,下巴收到幾乎抵著鎖骨。

  「是誰殺了這個可憐人?」闊啥揮舞著拳頭大吼。

  奇茅大哥看來是打算一個人扛下整件事,在大家都因為闊啥的威脅而退縮時,他身體卻往前傾了一些。璽克把他的動作看在眼裡,趕在他開口前先承認:「是我殺的。」

  闊啥瞪著璽克,像是想把璽克磨碎拿去喂豬。萊爾諾特女士也曾經狠瞪過闊啥,但璽克當時並不覺得萊爾諾特女士真會那麼作。

  闊啥就不一樣了。

  「我對他施了詛咒,把他變成這副模樣。我還刺穿他的心髒。」璽克把手收攏在袖子裡。微抬下巴,以傲慢的姿態面對闊啥。對於自己今天將諾皮格就地正法這件事,璽克心中只有驕傲。

  莉絲娜偷偷用腳踢奇茅大哥,把他和他的部下都趕到樓梯旁邊,趕他們上樓離開房間,去接線室看看有沒有別人受傷,順便躲避風暴。

  「這是謀殺!你這個殺人凶手!」闊啥大吼著往前一步。

  奈莫拿著祭刀站到璽克旁邊。璽克剛剛才大量失血,人還沒恢復過來。如果闊啥要找他打架,奈莫不會讓璽克一個人上。

  璽克瞪著闊啥說:「我殺過很多無辜的人,犯下的罪就算把我凌遲處死也還太便宜了。我曾經是個死刑犯,是皇室特赦,我才免於死亡。怎麼樣?結果活下來的我殺了另外一個死刑犯。堅持不該殺死刑犯、又堅持要赦免死刑犯的你——回答我,特赦我是對還是錯?他們給我機會執行諾皮格的誅殺令,是對還是錯?」

  闊啥張大了嘴站著,那副樣子就像是小學生遇到微積分,他根本不知道該從何解題。

  而璽克難忍憤怒的想著,假如璽克殺的是奇茅大哥,闊啥絕對不會這麼為難。

  他想起小碴說過的話,這些人如同璽克追求食物一樣的追求自我實現。這意味著他們會像人餓到極點時忍不住搶劫一樣,願意用不道德的手段讓自我實現。這就是闊啥絲毫不肯保護員工的理由,再也沒有比填飽肚子——滿足自我實現更重要的事情了。

  不管人所追求的是生理需求還是精神需求,只要沒有智慧,手段一樣卑劣。

  闊啥掙扎良久,他終於找到一個答案,能讓他覺得自己具有高度的精神修養:「我原諒你!」

  璽克瞇起眼睛說:「我從來沒有殺過你,你沒有資格原諒我。」

  牆上的鐘表面滿是裂痕,但指針還在動。時針跑到垂直的地方,十二點整了。

  奈莫笑笑說:「我們休息時間到了,下午再說吧,老板。」他一手攬著莉絲娜的腰,另一邊扶著璽克,帶著他們穿牆離開。
raymoon 發表於 2014-2-8 17:34
第十九章  殺人的後續

沙坑下滑的速度猛然加快。沙子穿透地板掉到下面一層樓。璽克掉了下去,落在堅固的地面上,在薄薄的沙堆中站好。他現在身處于一間空的辦公室里,天花板中間有個洞,沙子不停的從邊緣掉下來。

諾皮格把沙子塑造成石頭階梯,兩手張開緩步走下來,聳肩說︰「像你這麼幸運的人也會羨慕朕嗎?」

「我不記得我有幸運過。」璽克滑下來的時候手肘擦破皮了,他用法術止血。他讓祭刀沾上一點他的血,有一道法術需要用敵我雙方的血來培養。

「你是死靈師呢!這個天賦真是太美好了。朕只能玩弄那麼一下子,只能改造他們,讓他們變得更可愛。可是你可以永遠擁有他們。」諾皮格揮動手,作出擁抱某人的動作︰「只要殺了他們,你就可以得到他們,可以讓他們愛你、親近你、保護你,做一切他們不肯做的事。多令人羨慕啊!朕最遺憾的就是轉換術太容易玩死人,那個賤女人也是,要不是她死得那麼快,朕還想多玩她幾次,听她慢慢哀嚎!」

「她只是口頭上侵犯到你,有必要殺她嗎?」璽克非常討厭諾皮格看待先天法師能力的方式,好像那是某種權柄,一種人上人的證明,讓他可以免除作為人應該遵守的社會規範。或者,依照闊啥和諾皮格的說法,他們這種人不算是社會的一部分。

「她當然該死!」諾皮格咆哮起來︰「她以為自己是什麼?她是人盡可夫的破布!她以為她有什麼權力拒絕我?她應該跪下來求人侵犯她!」

「你不是死靈師,你連法師都不是,你只是大學不要的爛貨!」璽克不斷說話刺激諾皮格,刺他的痛處,讓他非常渴望殺死自己,這樣諾皮格就不會逃跑。

「你會為這些你為了維持自己低劣自尊心所撒的謊而後悔!就算這是出自于你天生的平庸,也不可原諒!我會把你做成跪著的雕像,不,是五體投地的雕像,不,還是做成玩偶,跟在我後面朝我跪拜!」諾皮格暴怒起來,他的臉孔完全扭曲,看起來像蛇又像鯊魚。他舍棄了只有璽克在,能夠輕易逃跑的機會,對著璽克窮追猛打,放出大量束縛、凍結、燃燒的法術,璽克一一拆解。

如果諾皮格維持冷靜,在這時候進行他拿手的逃跑行動,結局將會改寫。

辦公室的門猛然打開,棄貓大哥帶著一整隊人出現,他們臉上顯露出必死的決心,用整齊劃一的動作群體施法。大到佔滿房間的光之弓箭成型,宛如飛翔的鳳凰,帶著烈焰之尾攻向諾皮格。

黛姊這時沖了進來。

諾皮格對著光箭大吼,像是獅子的咆哮,光箭先是慢了下來,接著由箭尖開始,往後變成無害的水氣。轉換光箭是非常大的工程,諾皮格暫時無暇他顧,璽克趁機欺身上前,祭刀敲到諾皮格肩膀,血之詛咒附著上去!

這不是物質法術,轉換術不能生效。諾皮格的肩膀上出現紅黑色內出血形成的圖騰,還發出紅黑色的詭異光芒,透到衣服外面。皮膚潰瀾冒出血泡。看起來像是黑色的荊棘在諾皮格皮膚下生長。圖騰一直擴大,爬過他的腰、爬上他的臉。

「嘎——惡——」圖騰在諾皮格脖子上繞了一圈,諾皮格抓著喉嚨痛苦的彎腰。他轉身抓向璽克,璽克架起護壁,卻被諾皮格垂死放出的強大力量擊碎。璽克偏頭閃開諾皮格的手,轉換術吞噬了他左肩和頸側一層皮膚,化為空氣。一大堆血流了出來,璽克踉蹌退了兩步。

諾皮格在空中亂抓,轉換術四處亂噴。棄貓大哥和部下群體施法造出堅固的護壁,他們舉高護身符,按照顯然經過多次練習的動作在房間里散開,將魔法樁敲進牆壁里,形成法陣,把諾皮格的法術限制在房間里。

天花板裂開,變成好幾塊大碎石掉下來;櫃子變成熔岩,剛開始還維持著櫃子的外型,接著就往下滴落,在地板上流淌;窗戶玻璃變成硫酸,發出可怕的味道。璽克想了結諾皮格,但他的手舉不起來。小灰忙著阻擋掉落的石頭,沒法幫他。

「去死!通通去死吧!我給過你們機會了!你們有太多機會了!死光吧!」諾皮格嘶啞的叫喊。黑色圖騰蓋過他的眼楮,他已經看不到了,但他還是伸出手,憑瞎眼前的記憶抓向璽克。

璽克握緊已經裂開的護身符。

這時候奈莫穿過櫃子的熔岩,從諾皮格正後方現身。在璽克眼中,這個只發生在一秒內的過程,每個細節都特別清晰。奈莫走上前,祭刀從後面伸到諾皮格頸子前面,先伸往左邊,往奈莫自己的方向一收,再往右邊拉到底。接著奈莫就後退,和諾皮格拉開距離。

血先是在諾皮格頸部圍上一個紅色的項圈,然後擴大成領巾,最後讓他穿上一身紅衣。

「嘶吱——」諾皮格只能發出這樣的聲音。奈莫劃開了諾皮格的喉嚨,他已經無法說話了,手停在璽克前面五公分處,垂了下來。璽克勉力用雙手舉起祭刀,插進諾皮格的心髒。

棄貓大哥拋過來一面護壁,擋下諾皮格最後一道轉換術,撞出好幾點火星。

那就是諾皮格最後的生命之光。

房間里所有物質變化都停了下來,諾皮格癱倒在他自己的血泊里。他的血噴了璽克一身。

「止血!再生!」奈莫沖上來施展他不太擅長的治療術。棄貓大哥沖上來做同樣的事,不過他顯然高明多了。棄貓大哥的部下也都沖上來群體施法。璽克的傷口被一把祭刀和十三把法杖指著,瞬間就好到連紅腫都沒有,可能還比受傷前更光滑柔嫩。

璽克看著這群人緊盯他的肩膀看,第一百零一次確定上面的血塊是先前戰斗留下的,不是傷口又裂了,璽克忍不住笑了起來。

奈莫捏緊帽子,帽子隨之碎成片片。他只架設了護壁保護,就從熔岩里穿過去,人大致還好,帽子脆化完蛋了。

莉絲娜從天花板上的洞跳下來,盯著諾皮格的死尸看,一手壓著嘴唇。諾皮格死狀極慘。脖子折到不可能的角度,血之詛咒把他全身每個地方都擠壓扭曲,整個人變成一團不停顫抖的爛肉。曾經讓無數人夜不安寢的邪惡法師,一旦落敗也不過就是具尸體。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棄貓大哥不斷重復這句話。過一陣子他才改說︰「我發現那家伙動到陷阱,就馬上趕來了。還是太慢了點。」原來在附屬設備房里設置爆炸符號的人就是他。

「我老是忘記問你的名字。」璽克咧嘴笑說。要不是那些陷阱,他們還不會知道諾皮格路過。

「奇茅、我叫奇茅。」棄貓大哥也咧嘴笑開來。

黛姊站在門邊,手叉胸前,視線一直定在璽克身上。

三分鐘後,他們正在討論慶功宴要怎麼辦的時候,闊啥走進這間房間。

應該沒人去通知他才對,但他進來時很明顯已經知道現在狀況,也憤怒很久了。他咬著牙,臉上的表情恐怖到像是孩子被奸殺了一樣。璽克相信就算現場的人全都被諾皮格殺光,闊啥也不會這麼生氣。他眼周和嘴唇都繃緊到極限,頸子和肩膀連成一片,下巴收到幾乎抵著鎖骨。

「是誰殺了這個可憐人?」闊啥揮舞著拳頭大吼。

奇茅大哥看來是打算一個人扛下整件事,在大家都因為闊啥的威脅而退縮時,他身體卻往前傾了一些。璽克把他的動作看在眼里,趕在他開口前先承認︰「是我殺的。」

闊啥瞪著璽克,像是想把璽克磨碎拿去喂豬。萊爾諾特女士也曾經狠瞪過闊啥,但璽克當時並不覺得萊爾諾特女士真會那麼做。

闊啥就不一樣了。

「我對他施了詛咒,把他變成這副模樣。我還刺穿他的心髒。」璽克把手收攏在袖子里。微抬下巴,以傲慢的姿態面對闊啥。對于自己今天將諾皮格就地正法這件事,璽克心中只有驕傲。

莉絲娜偷偷用腳踢奇茅大哥,把他和他的部下都趕到樓梯旁邊,趕他們上樓離開房間,去接線室看看有沒有別人受傷,順便躲避風暴。

「這是謀殺!你這個殺人凶手!」闊啥大吼著往前一步。

奈莫拿著祭刀站到璽克旁邊。璽克剛剛才大量失血,人還沒恢復過來。如果闊啥要找他打架,奈莫不會讓璽克一個人上。

璽克瞪著闊啥說︰「我殺過很多無辜的人,犯下的罪就算把我凌遲處死也還太便宜了。我曾經是個死刑犯,是皇室特赦,我才免于死亡。怎麼樣?結果活下來的我殺了另外一個死刑犯。堅持不該殺死刑犯、又堅持要赦免死刑犯的你——回答我,特赦我是對還是錯?他們給我機會執行諾皮格的誅殺令,是對還是錯?」

闊啥張大了嘴站著,那副樣子就像是小學生遇到微積分,他根本不知道該從何解題。

而璽克難忍憤怒的想著,假如璽克殺的是奇茅大哥,闊啥絕對不會這麼為難。

他想起小碴說過的話,這些人如同璽克追求食物一樣的追求自我實現。這意味著他們會像人餓到極點時忍不住搶劫一樣,願意用不道德的手段讓自我實現。這就是闊啥絲毫不肯保護員工的理由,再也沒有比填飽肚子——滿足自我實現更重要的事情了。

不管人所追求的是生理需求還是精神需求,只要沒有智慧,手段一樣卑劣。

闊啥掙扎良久,他終于找到一個答案,能讓他覺得自己具有高度的精神修養︰「我原諒你!」

璽克起眼楮說︰「我從來沒有殺過你,你沒有資格原諒我。」

牆上的鐘表面滿是裂痕,但指針還在動。時針跑到垂直的地方,十二點整了。

奈莫笑笑說︰「我們休息時間到了,下午再說吧,老板。」他一手攬著莉絲娜的腰,另一邊扶著璽克,帶著他們穿牆離開。
raymoon 發表於 2014-2-8 17:36
第二十章  買午餐

離開艾太羅魔信以後,奈莫在街上找到一個長椅,璽克坐下,彎腰把上半身靠著大腿,頭也垂到膝蓋下。

「你有做好的貧血藥嗎?」奈莫拿璽克的藥材包起來翻,很快就發現一瓶藥上面貼著「補血藥」。璽克整理包包的習慣派上用場了。奈莫把補血藥遞給璽克,然後把燙傷藥拿出來,邊擦邊說︰「燙傷藥借一點喔。」用藥完畢,奈莫問璽克︰「這樣還要去買『午餐』嗎?還是我找地方讓你躺一下。」

「要。」璽克掩著嘴,發出壓抑過的音。補血藥味道很糟糕,下肚以後還會從喉嚨涌上來︰「還有問題沒解決。伊卡瑪為什麼沒出來救諾皮格?他真的是諾皮格的使魔嗎?諾皮格戰斗時他跑哪去了?就算諾皮格死了,沒解決伊卡瑪,我還是不能安心。」

「說得也是,我也不想看到伊蓮翠到處跑。」奈莫抓抓頭。沒有帽子他很不自在。

奈莫扶起璽克,走去找地方換掉那身染血的制服,還要買新帽子。

移動途中他們經過一處十字路口,綠燈亮了,但有救護車鳴笛要通過,所有車輛都停在原地,等救護車通過才開。

「這才是熱愛生命。」璽克心想。

之後璽克穿上新買的灰色基本款法師袍,奈莫戴著釘上四個帽徽的咖啡色貝雷帽,他也把丑制服換成淡黃色襯衫、西裝褲和毛料長外套。跟璽克的衣服不是同一間店買的。他們去法師商店買法師袍的時候,璽克那副樣子看起來像是該馬上報警,把店員都嚇得花容失色,好說歹說老半天才冷靜下來介紹商品。

換好後他們到住宅區去。這一帶抬起頭還可以看到百貨大樓群,是大樓陰影下的公寓群。公寓一樓多半改裝成店面,形成自己的小市場。賣吃的佔大多。

奈莫帶路一直走,走到一家叫作「隻果之夢」的茶館前面。璽克發現想吃東西的行人走過這條街時,目光是直接從上一家店跳到它的下一家。沒有人想走進店里,也沒有人停下來找菜單之類的東西,彷佛他們看不到這間店似的。

奈莫看璽克站在門口狐疑的觀察行人,說︰「這種型的魔法對你不容易生效呢。」他吐出一口氣,說︰「進去吧,肚子都餓了。」奈莫徑自推門進去,風鈴被門撞得叮當響。

明明是午餐時段,店里卻沒有看到客人。這家店很小,放了一個吧台和兩張雙人座,就沒剩什麼空間了。桌椅都是不銹鋼和塑膠制品,沒有窗戶。裝潢設計成地洞的樣子,深黑色凹凸不停的牆壁上一直有水流下來,流到牆角的溝渠里,再流往深處的排水孔。雖然外觀上這個地方應該高于地面,但璽克懷疑這可能不是裝潢,而是他們真的進到某個地洞里了。兩張桌子跟吧台上一共放著五盞油燈造型的魔燈,是店里僅有的光源。璽克看到燈里的火焰有眼楮跟嘴巴,還沖著他笑。

「蒙默,最近好嗎?」奈莫揮手往吧台走去。吧台上放著一排玻璃杯,後面站著一只妖精。三人在吧台邊坐下。

妖精蒙默的身高大約一百四十公分,看起來像個人類男孩。為了配合他的身高,這里的吧台並沒有加高,只跟普通桌子差不多。蒙默比一般人類孩子瘦一些,但又比璽克胖一些。一頭銀藍色的及肩頭發旁分剪齊,遮著右眼和兩邊耳朵,有明顯的尖下巴。他穿著高領襯衫和丹寧布材質的短褲,外面套著一件小圍裙,腳上穿著短皮靴。他的膚色很淺,缺乏血色,嘴唇是紫色的,橄欖型的眼眶里,銀白色眼球沒有瞳孔。他的脖子上戴著一個金屬環,上面刻著一串數字︰一一七二六。

「我們恭喜您。」蒙默開口說。他的聲音像是鸚鵡學人說話,語調透露出的感情不會和內容配合起伏。

「果然你們已經知道了呢。諾皮格死了。」奈莫趴在吧台上,下巴靠著桌面︰「先給我的朋友來點吃的。他剛剛流了很多血,給他補一補。」

蒙默問︰「他是什麼種族?」

「人類。」

「人類中餐一份,特別加料補血。我們為您準備。」蒙默打開身後的冰箱拿材料,弄好放進烤箱。

「莉絲娜也要。我是媚魔。」莉絲娜說。她兩手手肘靠在桌面上,手掌撐著臉頰。

「你還是人類嗎?」蒙默問奈莫。

「嗯,短時間內還沒有改變的打算。」

「兩個人類一個媚魔,其中一個人類加料補血。」蒙默去忙了。

等他把所有東西都放進烤箱里,回到吧台後站著的時候,奈莫問︰「我們想知道惡魔伊卡瑪的事情,你有相關的消息嗎?」

「你想知道哪方面的事情?我們想想看。」蒙默邊說邊從抽屜里拿出一本因為撕掉很多頁,而變得很薄的筆記本。又拿出一只原子筆靠在本子上。蒙默的手指比人類多一個關節,每一根都比人類長很多,每只手也比人類多一根手指。指甲剪得很干淨。雖然手部構造不同,卻不妨礙他擺出和人類一樣的持筆手勢。

莉絲娜拿了一個玻璃杯,跳下椅子跑到店內深處的鐘乳石下方。那里一直流下來閃著多彩光點的水,莉絲娜用杯子接來喝。

「伊卡瑪的主人是誰,能說嗎?」奈莫提問。

蒙默一面回答,一面把答案寫在紙上︰「我們不能說。」

璽克坐在旁邊想︰惡魔伊卡瑪來到艾太羅的時間可能還不久。惡魔語里沒有「我」這個詞。因此第一次接觸異界的惡魔不會使用「我」這個字眼,而是用自己的名字代替。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伊卡瑪說的惡魔語就是這樣。

「那你們知道伊蓮翠嗎?她還活著嗎?」奈莫問。

「我們記得她已經死了。沒有任何關于她還沒死的情報。」

「伊卡瑪知道一些只有伊蓮翠知道的事情。」

「我們知道一些能夠解釋這種情況的情報。不過——」蒙默放下筆。

奈莫說︰「我買一瓶血糧酒加上老鼠烤餅。」

蒙默再次拿起筆寫字︰「我們知道有個非正式的法術學派。他們專精奇形惡魔學。他們有個很重要的假說,是說每當一個人類誕生的時候,在魔界就會有一個惡魔誕生。這兩個生命會互相呼應,不過不會互相影響,是對方的對應存在。」

「伊卡瑪是惡魔版本的伊蓮翠?」

「我們認為有可能。這個假說在艾太羅沒有驗證過,不過在魔界有很多人把它視為常識。我們把學派名稱給你,你可以自己去查。」

「我可不太敢信賴惡魔的常識,他們對常識的看法和人類不太一樣。」奈莫挑眉看了一眼莉絲娜。後者還盯著杯子和鐘乳石看,期待杯子裝滿的時候。

烤箱發出時間到的「叮」一聲,蒙默轉身把食物拿出來。先包一層防油紙,再把剛剛寫的筆記撕下來包在外頭,最後交給奈莫。

奈莫付了錢。璽克接過自己那一份。打開來邊吃邊讀那張筆記。食物很正常可口,是牛肉卷和肝髒作的醬料,附一杯奶茶。

莉絲娜也回來吃她那一份。打開包裝的時候,里面的東西好像動了一下,璽克本能的別開目光。

奈莫咬著他那份肉卷,蒙默把一瓶巧克力色的酒和老鼠烤餅包好給他。這時候有一個通體紅色發光,頭上不時冒出火舌的精靈走進店里,他們就把吧台讓出來,去坐桌子。莉絲娜也拖了一把椅子過來,三人擠一桌。

「想不到真的是賣吃的店。」璽克說。他把最後一口卷餅塞進嘴里。他一直以為奈莫買「午餐」的地方是情報專賣店。

「這里賣各種族的食物,附贈小道消息。蒙默的經營手法很成功喔。黑市里人人都來過蒙默的店,好吃又有收獲。」奈莫說。他把血糧酒拿給莉絲娜,莉絲娜開心的抱著用臉頰磨蹭瓶身。奈莫看了一下莉絲娜,轉回來說︰「還有一個好處,這是連鎖店,全國均一價!」

考慮到本國國土大到治理起來很麻煩的程度,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璽克邊喝奶茶邊思考。難怪奈莫花了兩頓飯的時間才搜集齊諾皮格的資料,他吃不了那麼多東西,贈品當然也少。

「你這個餓鬼,老鼠烤餅你也吃一點吧。」奈莫把老鼠烤餅外面的筆記紙抽走。

「我不想再吃那種生物了。」璽克的嘴角都壓下來了。

「想到哪去了你。這是紅豆和奶油餡。老鼠只是個造型。」奈莫拿出來的烤餅是放在老鼠形狀的模子里烤出來的。跟鯛魚燒一樣,名稱和內容物沒有關系。

吧台最尾端放著一台十虷LC贍 卻蚩 旎 宓拇竽普樟潦夷冢 侔訓縭喲蚩  運欽庾勒UQ邸p>

電視播放午間新聞。緊急插播特報,兩年來造成民眾恐慌的一級通緝要犯諾皮格.史桑,已于稍早被艾太羅魔信的安全人員擊斃。

璽克眼楮看小說,耳朵听新聞。

闊啥上電視忙著哭訴,說他絕對沒有叫員工擊斃諾皮格。他說廢除死刑是普世價值,是安全部門沒有作好和諾皮格溝通的工作。都是因為這個社會剝奪了諾皮格所有向善的機會,才導致這種結果……

還冒出一個不知是議員還是名嘴,總之有教授頭餃而且很習慣上電視的家伙,在旁邊幫腔,說如果他的孩子被殺了,他會原諒那個人,說他的孩子不可能希望犯人死。他那真誠、愉悅,在腦中毫無恐懼的迎接想象實現那一刻的模樣,以及帶有些許期盼的語氣,居然讓璽克聯想到一個根本不能相提並論的狀況︰很像別人去買彩卷的時候,說如果他中頭獎,一定會捐錢作公益的樣子。

璽克不想懂為什麼在那個人心里,孩子被殺怎麼會跟彩卷中獎是一樣的感覺。

魔法院的發言人表示,將會送給盡忠職守的安全人員一人一面獎牌,也會盡快將賞金發放出去。

吃飽後,三人一起回艾太羅魔信大樓。奈莫邊走邊斟酌辭呈該怎麼寫。
raymoon 發表於 2014-2-8 17:37
第二十一章  另一種意義上的決戰

他們到了艾太羅魔信大樓大門前,發現門口變成一片花海。到處都是提倡廢除死刑團體送來的花圈,祝福諾皮格一路好走、祈禱他下輩子能誕生在一個把人當人看的世界。還有巨大的紅字海報寫著︰「你是因為政府想轉移人民注意力的戲劇性演出而死。未來總有一天當人們想起你的犧牲,他們將會為自己感到慚愧。」

璽克想起之前死在路邊的夜班警衛,他過世的地點只有同事放了一束最便宜的花,花瓶還是裁成一半的保特瓶。

他想快點拿到薪水,然後馬上閃人,這種地方他一刻都待不下去。

雖然外面的景像這麼可厭,他進到大門內後,氣氛卻是一片和樂。沒了諾皮格威脅,大家終于可以安心了,做起事來也特別帶勁。

看到璽克進來,整群員工湊上來包圍他,急切的七嘴八舌︰「闊霍蓋姆凱惹勒大人叫你一回來就去員工關懷室等他。」「他今天一直瘋狂罵人,超可怕!」「要不要我們跟你一起去?」

璽克長長的吐出一口氣,該來的躲不掉︰「不用,我一個人去就好。」

※※※※※※※※※※※※※※※※※※※※※

璽克按照傳話內容到員工關懷室里等著。他等了大約半小時,闊啥才跟黛姊一起過來。他身上穿著上電視時那套禮服,身上的獎章撞擊聲大老遠就能听見。

闊啥和黛姊這次選擇坐璽克對面。

璽克本來準備好來一番唇槍舌劍,怪的是,闊啥臉上居然帶著友善的笑容。這讓璽克警覺起來,他偷偷打開他藏在袖子里,小碴給的收音機。

「喝茶吧。」闊啥帶來了兩杯茶。身為前邪惡法師,本身就是個下毒高手,璽克當然不會喝。他假裝調整領口,把銀匣挑開一個縫,小灰鑽出來藏在他的手掌心。然後他假裝掩嘴咳嗽,把霧妖吸進嘴里,讓充斥在口腔里。

像含著不會化的冰塊一樣,璽克的喉嚨和鼻腔都感到針刺般的痛。但他沒有表現出來,他拿起闊啥給的茶一飲而盡,其實一入口就被小灰吞掉了,沒有任何一滴抵達喉嚨位置。

璽克放下空茶杯,闊啥的表情立刻改變,嘴角的勾起從友善變得邪惡︰「我們來談談薪水的事情吧。」

「嗯。」璽克故意讓自己的雙眼失焦。

「我看過你的薪資單了,你的工作是接線生,卻拿那麼高的薪水,這說不過去吧?」闊啥說。

璽克兩眼無神的回答︰「不會啊。」

闊啥明顯嚇了一跳︰「接線生拿那麼高的薪水,怎麼會說得過去?」

「我又不是來當接線生的。我有聘用契約書,上面載明了我的薪水,該多少就是多少。」璽克說。闊啥給他的茶煮的時候加了勿喃花的嫩芽,聞起來像是普通香包,但它會讓人腦袋失控,別人說什麼就同意什麼。

「魔話接線生沒有那麼多錢!」闊啥的聲音越來越尖銳。

「契約怎麼寫,你就要怎麼履行。何況我的確是做了接線生工作,又做了保鑣工作,我的付出絕對超過那個價!」璽克說。他和同事聊天時就知道接線生的薪水多少了。闊啥上任後所有人大幅減薪,大家都過得苦哈哈,還不如去端盤子。

「我要怎麼跟股東交待?」

「那是你的事。」

「再喝點吧。你大概是口干舌燥才火氣這麼大,潤潤喉。」闊啥從他隨身攜帶的水壺里倒了第二杯同樣的茶,璽克用相同的手法喂給小灰。

璽克的空茶杯一在桌面上敲出聲音,闊啥眼楮一轉,用嚴厲的聲音問︰「你根本沒有在工作,對不對?你都翹班出去玩!」

「錯。我每天都非常努力工作,從未翹班過。」璽克快玩膩這個假裝自己有中毒的游戲了。

闊啥本來還自顧自的一直說下去︰「所以你被開除是當然的,你也覺得自己活該,你認為自己沒有資格拿遣散費——啥?你說、啥?」

「我說那份薪水是我應得的。」

闊啥盯著璽克,猛吞口水,不知道事情是哪里出了問題。他不知道跟璽克來陰的,他還沒動手就已經輸了。

「我保護了你的命,我保護你的員工,你給我的回報卻是告訴我,你薪水一毛都不打算給我?」璽克手叉胸前,雙眼聚焦在闊啥身上說︰「好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老板。」

「你是做了那些事,但是你作為本公司的一員,應當共體時艱——」

闊啥還沒說完,璽克就打斷他的話︰「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闊啥咬牙瞪了璽克一眼,大力站起,領著戴姊走出去。璽克看到他轉身的時候,按了一下藏在手掌里的錄音機,停止錄音。

假如璽克把茶喝下去,然後口頭同意闊啥說的話,闊啥就會用錄音紀錄證明璽克沒有資格領薪水,順理成章不給錢。

璽克默默的把自己的錄音機也按停,張嘴吐出一團灰霧。

※※※※※※※※※※※※※※※※※※※※※

璽克回到接線室繼續幫忙魔話接線生的工作。他邊弄邊想要找誰來幫忙,迫使闊啥支付薪水。奈莫這次行動主要收入是黑市給的賞金,他比較不像璽克那麼需要闊啥的錢,雖然他也表明他一定會設法拿到手。誰都別想欠黑市法師錢。

他和奈莫坐同一個小平台到處跑,奈莫邊擦銅盤邊問莉絲娜︰「那個『對應惡魔』的假說,在魔界真的是常識嗎?」

「算是吧,這里不是也有類似的說法?『每個人在世界上會有兩個長得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人。』」莉絲娜兩腿並攏,腳踝交迭坐著,用一根手指輕按臉頰。

「那不算常識吧。」奈莫說。

莉絲娜轉而戳奈莫的臉︰「長得一樣多上幾個,不是別有情趣嗎?細部總會有不同的感覺吧。」

惡魔對常識的認定果然和人類差很多,奈莫決定換個切入點︰「�相信那種說法嗎?」

「相信啊。」莉絲娜笑得十分燦爛。

「�該不會——�就有對應人類?是誰?」奈莫嘴唇往上掀,露出牙齒說。

莉絲娜只是抿嘴笑,不回答。

璽克聳肩插嘴︰「她不會告訴你的。她是你的媚魔耶,告訴你,結果你跑去找那個人類結婚怎麼辦?」

「左擁右抱!嗚喔!」

璽克徹底無視奈莫被莉絲娜毆打。奈莫喊著︰「這不對啊,媚魔不是喜歡多一點嗎!」

測試用魔話鈴鐺響了很久都沒人去接。璽克蹲下來操縱面板,讓小平台移動過去。

「不用管啦,那都無聲魔話。」

「啊?那些鈴鐺都是內部打的吧,還要開鎖才能打。」璽克說。因為闊啥的關系,外面根本不可能和這里相連。

「我哪知道是哪個員工開的玩笑,已經打了四天了。」小平台移動時奈莫也蹲下,流過的空氣把他的頭發吹起。

璽克還是把小平台降到最底層,跑過去一拉鈴鐺接通魔話。

「喂喂喂!有人在嗎?拜托一定要有人在啊!不管誰都好,听我說!」鈴鐺里傳出來的聲音不大,但確實是有。那是成年女性的聲音,帶有哭腔,好像發生了什麼嚴重的事情,迫使她急著找人幫忙。

「看吧。無聲魔話。」奈莫皺眉鄙夷的說。

「有聲音啊。」璽克把鈴鐺拉起來靠近奈莫。

奈莫皺眉,把耳朵湊過去︰「哪有聲音啊?」

「听我說,誰來听我說?」那個女聲一直苦苦哀求,璽克听得一清二楚。

「怎麼了?」璽克問鈴鐺。

女人哭叫著︰「終于有人听到了!听我說,我是黛瑞絲.墨益!闊霍蓋姆凱惹勒是殺人犯!他殺了我!他也殺了會計部那些人!」

「黛瑞絲.墨益是誰?」璽克把鈴鐺放下,讓它自然垂著,轉頭問奈莫。

「黛姊的本名,怎麼了?」奈莫說。

「我剛剛才看過�的,怎麼會死了?」璽克對著鈴鐺大叫。

听到璽克說的話,奈莫也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了。打魔話的不是人,是幽靈。一般人平時很難听到幽靈說話,因此以為是惡作劇無聲魔話。璽克不需要施法也可以听見幽靈的聲音,所以他听見了魔話鈴鐺傳出的女人聲音。那個女人是黛姊。

「我死了四天了!」黛姊說︰「你看到的人不是我,那是披著我的皮的惡魔。我在會計室焚毀之前就被殺了!我不準他殺人,我想阻止他,我威脅他說我要去報警,他就殺了我!

「他已經不是我當初認識的那個人了!阻止他!」

「她說什麼?」奈莫邊說邊把手伸向腰間的祭刀。

「是闊霍蓋姆凱惹勒殺了她。闊霍蓋姆凱惹勒才是會計室火災的犯人,是他殺了我們想救的兩個會計。我們看到的黛姊是披著人皮的伊卡瑪!」經過黛姊哭訴自己被殺的事情,璽克終于記住闊啥全名是啥了。不過「不是我當初認識的那個人」又是怎麼回事?闊略被什麼東西操縱了嗎?

黛姊彷佛听不到璽克和奈莫交談,她一直在說話︰「他本來是非常善良、正義感強烈的人!還在讀大學的時候我們就經常為弱勢奔走。那真的很辛苦,我們要對抗地方角頭、政府官員、還有冷漠的大眾。但是那時候的他還比較有勇氣,還比較有良知!」

在早期的時候,闊略曾經是一個不畏強權、不向具有操控媒體能力的一方靠攏,能夠貫徹自己選擇的議題的人。

璽克向奈莫轉述這段故事,奈莫告訴他︰「闊大本身是有法律背景的法師,還是去異大陸留學過的超級菁英。他曾經出過一本教科書等級的言論自由探討書,在書里強調言論自由是如何的不可侵犯。在上層社會里他的形象是人民權益的守護者,社會的良心。」

「靠那堆獎牌堆起來的形象嗎?」

「在有那堆獎牌以前是靠實際行動,開始有獎牌以後就靠嘴炮了。」
raymoon 發表於 2014-2-8 17:39
第二十二章  拖全國下水的自我實現

黛姊的聲音說︰「我們總是要費很大很大的力氣,才能有一點點進展,我們也經常被有錢、有權有勢的人威脅。可是這不會擊倒我們,我們知道我們做的是對的——直到我們踫到了廢除死刑!

「那些人拿司法誤判的案例給他,世界各國人類有司法到現在的一切失誤,我們認同了他們說的,法官不是神,只要有死刑就會有人被誤殺,所以我們必須廢除死刑。」

璽克實在難以把這個理由和現在的闊略連結在一起。現在的闊略不管怎麼看都是「總之我就是要廢除死刑,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準使用死刑。」

黛姊的聲音說︰「我們開始提倡廢除死刑,我們發現這是一個國際級的活動。好多國家的領導人都支持廢除死刑。我們踫到的上流人士不再像以前那樣一看到我們就擺臭臉,他們都滿臉笑容,把我們當成同志。

「他以為這是他多年來的努力終于被看見的證明,以為這是他應得的,他拒絕承認這只是因為他支持那些人支持的東西。他跟越過大洋過來的世界專家握手,他認識在全世界範圍工作的社運人士,他加入了一個對全世界都有巨大影響力的組織!」

他不再屬于沒有記者想報導的小人物。他成了對世界來說具有重大意義的運動的一部分。

「他辦講座、開影展、翻譯能為廢除死刑佐證的書、拿那些人的經費到處辦活動,卻故意不看,以前最感激我們的平民,現在討厭我們了。以前他對著吃香喝辣的政府官員說︰『你們都是利益燻心的垃圾。』現在他對著家人被殺,哀慟的人說︰『你們都是充滿仇恨的暴力狂。』

「每一次他被民眾罵,他就說自己是無私的,所以是對的,但他卻無法放棄自己『世界級運動社運人士』的身分,想要被認同難道不算是一種欲望?認為自己很重要難道不算一種滿足?」

黛姊接著講到對本國而言堪稱廢除死刑運動關鍵的案件,對他們造成什麼影響。

雖然本國也跟許多國家一樣訴求司法獨立,不過那只意味著不管民眾怎麼游行抗議,都無法改變法官的判決。至于那些跟法官平常就是好朋友的人,要在吃飯聊天的時候改變法官整個人的價值觀,進而影響他的判決,並沒有關系。更進一步直接控制整個法律系的教學內容,讓每一個法律人的價值觀都被操弄,完全與社會脫節,就更沒有關系了。先讓支持廢除死刑的人坐上司法界高位,再讓他施壓要求底下的人不得求處或判決死刑,更是絕對的沒有關系。

有法官就跟國外廢除死刑團體的超級大人物開心合影,沒有人能質疑他的判決是否會因此受影響——非常明顯,完全被影響透徹了。

由于一般來說不分哪個國家,法官通常都屬于上流社會,從社會底層爬上去的法官要不是少數,就是爬上去以後就忘了自己的出身。上流階層只跟上流階層來往,不會跟老百姓一起吃飯聊天,所以司法獨立的結果就是人民的意見在司法系統里消失,由上流社會的專斷取代。

有著「世界級社會運動」這面好看招牌的廢除死刑運動,在各國大人物的「保證夠上流」加持下,滲透了法院。由于上流人士也會努力只讓跟自己一樣愛吃飯聊天的上流人士往上升遷,把堅持站在老百姓那一邊的人壓在司法系統底層,所以越是高等的法院被滲透得越徹底,抽簽抽到支持廢除死刑法官的機率也越高。

于是有一連串殘忍的殺人犯,依照提倡廢除死刑者所推廣的「無罪推定」、「罪疑惟輕」原則,以有點理智就無法認同的理由免于死刑。

像是入室竊盜殺死屋主少婦,不但數度折返掠奪財物、意圖盜領存款,還性侵尸體並烹煮毀尸,最高法院法官判免死的理由是他的奸尸行為證明他愛著被害人……不禁讓人懷疑,要是沒有奸尸,犯罪過程不那麼非人一點,法官是否反而會判得比較重?

對于「犯人深具悔意所以給其自新機會」的標準,從原本的「取得被害者家屬原諒」,變成「取得法官原諒」。只要在法官面前有道歉,就算一出法院大門就立刻羞辱死者,也沒有關系。這樣法官還認為太嚴格,已經變成了只要是活人,就算當庭恐嚇要殺光幸存者也無所謂,一律都有悔意。法官認為他可能會在未來突然懊悔,所以要預設他懊悔了。至于法官是否要負責保證他未來絕對沒有機會實現他的恐嚇?那是社會的責任,不是法官要負責的事。

由于蓄意殺人是本國判死刑的要件之一,所以法官改變了能認定是蓄意殺人的基準。只要有理由,不管那個理由是什麼,都算成是非蓄意殺人。比方說因為不想被警察抓到所以拿射擊倒地警察的頭,這是為了拒捕才殺人,不是為了殺人。比方說因為強奸被害者時被害者掙扎,于是勒死被害人棄尸荒郊,這是因為怕被發現才殺人,不是為了殺人。比方說……可以想見,就算是因為想試試殺人的感覺所以殺人,也不是蓄意殺人,而是為了想體驗刺激才殺人。

由于情節重大也是判死刑的要件之一,所以雖然犯罪率沒有下降,國民夜不安寢,各種慘無人道的事情一再發生,本國在判決書上被稱為「情節重大」的刑案件數還是大量減少。

由于智能障礙是減輕刑度的可行理由之一,所以雖然眾多殺人犯即使事前有作出規劃,能夠正確使用工具,誘騙被害人到無法求援的地點動手,事後能和警方斗智脫罪,準確評估風險損益選擇要犯的法條,本國在判決書上被肯定為「有智能障礙」的刑案件數還是大量增加。精神失常同上。

假如以上方法全都不管用,還是判死了,最高法院還可以想法設法挑檢察官的毛病,借口有「足以影響量刑的瑕疵」,讓案件更審。比方說,要求檢察官查清楚,這個犯人是在拿走財物之前就想殺死被害人呢?還是之後?要是又判死了,下次就要求檢察官查清楚,這個犯人用了啞鈴和電磁爐砸被害者的頭,到底是哪一個砸死人的呢?要是又判死了,再來要求檢察官查,偷走的財物里有沒有身分證和提款卡呢?再來要求檢察官查清楚,竊盜和殺人之間的「法律關系」如何……

民間出現了各種打油詩。「一審死刑,二審減半,三審豬腳面線。」豬腳面線通常是大難過後,毫發無傷時在吃的。

即使成功闖過重重難關死刑定讞,由于世界各大「先進」國都要求廢除死刑,一面說絕對不會施壓干涉他國內政,一面說不廢除死刑就要在外交經濟等各方面加以打壓,所以死刑犯都好好的以納稅人的錢養在牢房里。政府技術性廢除死刑。

那是廢除死刑運動在本國最為成功的時光。國內雖然存在著反對者,且多數民意站在反對那邊,不過對政策的影響力遠遠不及支持廢除死刑方。

然後就發生了那起案件。

一個男子因為找不到工作,想說去吃牢飯好了,決定犯罪。

這在本國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經常有人想吃牢飯所以故意犯罪,過年前這種情況尤其多。他們會跑去搶劫商店,手上拿刀,看起來卻只像是打算切水果,毫無殺氣。因為目的是吃牢飯,也不會搶多少錢。有人搶到香煙跟零嘴就滿足了。有人搶劫時先向店員道歉,店員看他如此和善,根本不覺得有必要報警,于是他只能自己去警察局自首。過去這些案件都不會有人因此流血。

而在那起案件里,犯人用玩具引誘十歲男童到無人的地方,然後一刀割斷孩子的喉嚨。一個無辜的孩子就這麼死了。

那只是個普通老百姓家里普通的孩子,家長需要為了養活孩子努力工作,而他還需要更多時間長大。像這樣的孩子,不可能需要為這個犯人曾經經歷過的任何痛苦負責,也不可能需要為這個社會任何不公不義的一面負責。

犯人被捕時說︰「反正現在殺一、二個人不會判死刑,我吃一輩子牢飯就好。」這種殺人理由,在本國廢死運動興盛之前,不止聞所未聞,根本無法想象。

後來一審判決出來,法官認定他是弱勢的一方,他沒有工作是社會害的,他殺害孩子是有理由的。于是他連死刑都沒有,法官判處無期徒刑。比民間打油詩的內容還得意。

本國老百姓認為,這個一面倒保護加害者的社會,應該要為這條人命負責。而要對這種社會負責的,就是一手打造出這種社會的廢除死刑運動。由于整個量刑基準都為了不判死刑而扭曲,于是所有犯罪者同受恩澤。

有一案,四個男人集體凌虐才兩歲五個月大的男童。孩子鼻梁被鐵錘打斷、手指碎裂、指甲脫落、滿身煙疤。尸體除了胸口還有點肉色,全是黑的、紫的、紅的,連腳底都是刺穿和燙傷的傷口。凶嫌把孩子抓去撞牆阻止哭鬧,用燒紅的鐵釘烙傷口稱作治療,又施打和喂食連成人都無法承受的毒品,最後導致孩子死亡。

最高法院法官說︰孩子是因為犯人喂食毒品才會死,前面足以致死的凌虐沒有導致死亡所以不算數。因為目的是希望孩子安靜,所以施打毒品導致休克死亡不算蓄意殺人。在孩子死亡六小時後犯人將死者拋棄在醫院急診室,可見其有意救活孩子,良心未泯。這不過是怕孩子哭鬧的大人一時失手了,而且深具悔意,就算是領頭的主犯有期徒刑三十年已經很重了,不必判無期徒刑。照本國常態,實際坐個十五年就會假釋出來了。

殺幼兒都如此了,性騷擾、性侵害的縱放情況更是層出不窮。摸胸部十秒可以說被害人來不及感覺不舒服所以沒有犯罪。強抱強吻可以說是因為犯人對國際禮儀的見解不同,無犯意所以不是犯罪。強暴時被害者「不」說得不夠大聲,所以算是兩情相悅……難怪老是有人干脆自行把犯人拖去打。

被害者遭毆傷而失去嗅覺,無法繼續擔任所開設餐飲店的廚師,但是還可以上菜收桌子,所以不算損失工作能力,加害者不用賠償。

在國家建設部門任職的高級官員收了廠商兩萬歐幣,因為沒有證據證明他之後有采取圖利廠商的實際行動,所以不算收賄。

廢除死刑運動發展到這個地步,得利的早已不止殺人犯了。

在發生一起殺人、入獄三年半、出來又公然殺人,這次還是怎樣都不讓死刑定讞的案子時,最高法院說明新聞稿里為加害者說的話,和為被害者說的話,所用字數比例為兩百二十六比一。而那兩百二十七分之一的內容是這麼一句話︰被害者的權益由檢察官負責保障。

在人民的憤怒沖破總理府大門之前,本國法務部有兩個萬年不處理的老問題。

一是被告有政府補助的基金會補助,和人權律師免費服務,而被害者往往因為被告不斷嫌判太重而上訴,最後沒錢支付司法服務了只好「選擇原諒」。這種資源不平衡的情況,法務部一直沒有加以改善。直到政府為了安撫民眾,讓公然用宗教理由支持廢除死刑,還宣稱被害者已經有照顧到的法務部長下台,後來上台的、不搞廢死的部長,才給予被害者司法費用的經濟支援,按照案件進行一路補助到底。

二是在換部長之前,殺人案的審理過程,已經習慣把被害者家屬排除在外。法官甚至認為听取被害者家屬的發言,不過是給他們在法**宣泄情緒,擾亂法庭秩序的機會罷了。眾多案件被害者家屬只能透過檢察官發言、自動到庭旁听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加害者說謊傷害被害者名譽,而沒有機會反駁。甚至有人從來沒收過開庭通知,法官連一眼都沒看過他們,判決就下來了。也是在換部長之後,才要求法官如果不打算听取家屬意見,必須在判決書中說明理由。

對于這樣的情況只能理解為,本國的被害者權益這麼多年來,之所以和持續進步的被告權益相比,呈現落差極大的冷凍狀態,是因為廢死團體控制了相關單位,他們決定了「先後次序」的關系。

按照本國那些廢死團體的說法,國家只有在廢死以後才會去想要如何照護被害者的問題。實際情況卻是,一把廢死團體的人趕出政府,被害者權利立刻就進步了。

廢死團體不會說、直接做的準則是︰為了保護加害者,所有被害者必須一直為此二次犧牲。為了不讓他們「迫害」加害者,被害者除了可以「自主」原諒之外,不能擁有任何權利。

到了割喉案之後,人民暴怒到政府必須回應了。不回應的話,不管誰都別想選上總理。敢廢除死刑的話,建國至今從沒成功過的總理罷免案這次恐怕會成功。在排山倒海的民間壓力下,政府開始一波波的依法處決先前死刑定讞的死刑犯。

支持廢除死刑的不食人間煙火上流社會人士、想加入上流社會所以追隨上流社會價值觀的人,和反對廢除死刑的老百姓、明白老百姓苦楚的菁英之間,一邊有司法獨立保護和國際奧援,一邊是團結起來的國之根本,雙方對政策的影響力終于拉近了,真正的對抗于此開始。

闊略也受到沖擊,無數本國廢死同志因為無辜兒童流血大為動搖,拿割喉案問他︰「我們還要廢死嗎?」

闊略看著他收到的一大迭跟世界各地同志來往的信件,看著他那一大串「神聖赦免組織」等等頒給他的獎牌,看著書架上一大堆他都有參與的活動紀錄,看著標有他名字或有他推薦序的書擺在書店里顯眼的位子上。他想到當世界上又有一個國家廢除死刑時,無數他沒見過的面的人宛如一家子般的互相道賀,他想到他印在名片上的世界知名組織的干部頭餃,他想到即使是不認識的異國上流人士,只要告訴對方他支持廢死,他們一下子就會如同兄弟般,接下來什麼話都好說了。他想到國外作者畫的,溫暖可愛的廢除死刑,連監獄都廢除了的童書繪本。他彷佛回到總理府前面,暗夜里圍著他們為死刑犯所受的苦而點亮的白蠟燭,如此美麗的畫面,他知道一定有媒體在采訪、這一定會被刊登在報紙上。

然後他想到民眾對他的鄙視,想到他走在街上被人指著罵的事情。

不,他不能以錯誤的身分活下去。

于是他走出去,對媒體發表演說︰「因此,我只能更努力廢除死刑……」

黛姊的聲音哭著說︰「當那些人告訴他,『終身監禁不得假釋』也違反人權,也必須廢除的時候,他連掙扎一下都沒有,就反對終身監禁了。我告訴他我們是為了防止有人被司法誤殺才支持廢死的,終身監禁必須作為死刑的替代方案列入法律里,但他已經不在乎了。

「當那些人說誅殺令只是政府鏟除異己的工具,也該廢除的時候,他第一時間跳出來支持,直到諾皮格出現。

「他非常的害怕,他說諾皮格跟他看過那些坐牢的殺人犯不一樣,他說諾皮格是真正的魔鬼,諾皮格不可能放棄殺人!但是他不能幫忙法師第一情報部執行誅殺令,反對誅殺令已經是他一生的事業,不能斷在這里!

「所以他想要找個強力而且絕對會听從命令的保鑣,他去黑市找仲介人,招喚了一只惡魔!我勸過他、我告訴過他,惡魔的思想邪惡,他們會不斷勸誘主人犯罪!

「可是他不听我的,我勸過他太多次,他罵我是叛徒。那個叫伊卡瑪的惡魔把他玩弄在手掌心,他對惡魔言听計從!

「因為他是言論自由的守護者,光明之杖才派他管魔話系統,以為他不會濫用這份權力。但他早已不是當年的他了!他絕對不會讓自己的人生倒退一步,他不能失去董事長寶座!那個惡魔告訴他,只要把所有賬簿燒掉,會計也殺掉,光明之杖就不會知道艾太羅魔信的虧損狀況。這麼愚蠢邪惡的計畫!那個惡魔才不在乎他的事業怎麼樣,只是想看人殺人而已!他相信自己可以改變世界,卻是世界改變了他。他、他留下了我的皮膚,給、給——」

黛姊發出最後一聲尖叫︰「阻止他!」她就此沉默,魔話從另一頭切斷了。
raymoon 發表於 2014-2-8 17:39
第二十三章  行動

璽克告訴奈莫黛姊說的話。

奈莫搖頭晃腦的挑毛病︰「防止誤殺所以要廢死?誤殺案件還是個案,犯罪出獄再殺人的被害者數量是司法誤殺的幾十幾百倍,都成常態了,怎麼沒看他們推動廢除假釋、廢除出獄?啊,我知道了,所謂『死一個人是悲劇,死百萬人就只是個數字。』所以司法誤殺的情況越少,就越有必要廢除死刑,因為那越悲劇;重大刑案越頻繁就越不該保留死刑,因為那除了是個數字之外越沒意義。當司法罕有誤殺,而天天都有大批大批的人拿殺人當生意作,那死刑就絕對的要從地球上消失!」

璽克沒在听奈莫說話,他在想另一件事︰「她要我阻止闊霍蓋姆凱惹勒,可是我能做什麼?只有我一個人听到她的話啊!這說出去誰會信?說聲明卓著的大廢死主義者殺人?說熱愛生命連殺人犯的命都愛的他為個人利益殺了三個人?他拿獎狀就可以砸死我們!

「就算警察查出來是他干的好了。要是沒判成死刑,假釋對他這種人來說手到擒來,在獄中操弄媒體也是,不必等到出獄他就能找我報復,世界各先進國都很樂意幫忙他抹黑我!」

奈莫拿下帽子,臉上不再帶著慣有的嘲諷笑容,偏頭呼出一口氣︰「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看待廢除死刑運動的。我認為他們之所以支持這個運動,是因為他們潛意識里知道自己和那些死刑犯是同一種人,他們在保護自己的同類。

「他們最喜歡的一段話你還記得嗎?『我們誰沒犯過罪,誰有資格審判他人?』言下之意是他們通過自己內心的黑暗,判斷這個世界上沒有純潔之人,所以誰都不可以說別人有罪,否則一旦審判所有人都得一起下地獄。但你的道理不一樣。你的道理是即使有罪也可以審判他人,只要法官和罪犯都能得到恰當的懲罰,就沒有關系。

「為什麼你和他們會有這種差別?因為你的罪惡是可以清償的。就算要花上很長時間,就算可能要用性命作代價,總有一天會還清。所以對你來說,審判是算清所犯錯誤的必要過程,跟交通規則一樣必要,你不怕審判。

「他們不一樣,他們會不停不停累積新的邪惡,永不停歇,于是他們的罪惡就算用靈魂去還也不夠。所以他們才反對審判,審判對他們來說就是消滅。他們的罪孽深重到不能站上被告席,一上去就完了。如果審判跟警察開紅單一樣頻繁,他們會滅絕。

「既然自己鐵定有罪到不行,他們就為了在審判臨頭前降低犯罪會得到的懲罰而努力,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代表他一定會再殺人。」璽克說。這就是黛姊不惜鬧鬼也要傳達的,必須有人去阻止闊略再殺人。雖然奈莫的邏輯還是很異乎尋常,不過璽克能听懂這部分。

有兩種行為不能原諒。一種是為了自身的利益而殺人,一種是為了讓自己快樂而殺人。

為了自身利益而殺人的人,由于人對物質欲望的追求永不滿足,一定還會再殺人。

為了感到快樂而殺人的人,由于人永遠會追求更高一層的刺激,一定還會再殺人。

這兩種人之所以不能原諒,不是因為這種目的讓他們罪孽更深重,是因為他們一定會再殺人。原諒他們、不予斷絕一切機會,就等同支援他們繼續殺人。這是非常現實的問題,無關乎價值觀、理想、以及任何形式的罪惡意識。

不可原諒的是會再殺人的人。

闊霍蓋姆凱惹勒為利益殺人,諾皮格為快樂殺人。

諾皮格是如此,闊略必定也是如此,會一直殺人下去。

「去找奇茅大哥,看能怎麼處理。」璽克抬頭看向接線室出口,他不能放著不管︰「有必要的話我去捏伊卡瑪的屁股,當眾把他那身皮扯下來!」雇用無照惡魔是違法的,還會引來騎士調查。

「我喜歡積極的想法!」奈莫大笑說。

「人家也喜歡積極的喔。」莉絲娜臉頰微紅說。

※※※※※※※※※※※※※※※※※※※※※

他們前往安全部門,其他員工告訴璽克,奇茅大哥被闊略叫去單獨談話了。趁奈莫和員工說話的時候,璽克走向奇茅大哥的桌子,他看到上面有一迭三百多頁的報告,封面蓋著「退回重寫」的紅字印章。

璽克拿起報告翻閱。那是所有諾皮格對艾太羅魔信攻擊事件的總整理,看來是之後要交給光明之杖,交待事情始末用的報告。里面連諾皮格每天在門上作什麼裝飾都寫得清清楚楚,原來奇茅大哥每天都有拍照紀錄。璽克挺想知道諾皮格在這里的事情曝光後,闊略要如何為之前的說詞圓謊。他翻到會計室火災的部分,看到那部分寫著︰「諾皮格.史桑的行動中具有強烈的展示欲。他熱愛夸張的手法,而且總會故意引起騷動。會計室火災不但沒有在第一時間引起警報、沒有快速聚集觀眾,現場也沒有找到炫耀性的布置。殺害兩名會計時還特別選在無人的時候。這一切都不符合諾皮格慣常的表現。會計室火災的犯人很可能另有其人。」

奇茅大哥發現會計室火災不是諾皮格做的,這會讓他惹來殺身之禍!

璽克緊張了。他問其他人闊略和奇茅大哥到底在哪見面,當三人沖到那間員工關懷室時,里面一個人也沒有。璽克發現椅子上放著一件灰色外套,是奇茅大哥穿來上班那件。

「去密室了嗎?」奈莫問。他沿著牆壁檢查,沒有打斗過的跡象,這里也沒有假牆壁。考慮到闊略是大法師,他可能用傳送門把人傳到沒人的地方去了。

「我猜得到密室在哪里,快走!」璽克說。他之前有用消去法找到最後一塊不明閑置空間。

他們沖向密室,氣勢洶洶讓看到他們的員工都急忙閃避。

奇茅大哥是安全部門總管,光看前面對諾皮格的幾場戰斗就知道,他的戰斗資歷比闊略多很多。但是闊略是大法師,他懂很多特殊法術,隨便一擊如果有成功打出來,威力又比一般戰斗法師強大太多,加上偷襲,勝負難料。就算奇茅大哥打贏了,要是他傷到闊略,在沒有多人圍觀的情況下,很難證明是正當防衛。奇茅大哥肯定沒有錢找二十個律師幫他打官司!闊略擁有支持廢除死刑賺到的司法界人脈網,法院里那麼多他們精心指點出來的恐龍法官,這些人為了自由的廢除死刑,為了使用他們不受人民監督的獨立權力,早已養成脫軌判案的習慣,就算要判奇茅大哥吃牢飯,也是很有可能的!

璽克憑本能察覺的這份擔憂,絕對不是他想太多。雖然他不知道這件事,但之前那個因為發宗教癲而下台的廢死法務部長,當年一上任就全無解釋的阻撓前任部長取得退休金,打算讓對方在政府里工作三十余年的年資全部歸零。被阻撓的那個人怎麼也想不出來是哪里惹到他了。雖然當時也有很多其他猜測,多年後回頭看,根據宗教癲部長後來的表現,真正的原因應該是因為前任部長「不夠廢死」——雖然他也和後任一樣支持廢除死刑並采取各種阻止死刑的行動,卻在出現一對都送上法庭了,還很想殺掉幸存者的兄弟檔死刑犯時,松手讓他們執行了——這些人完全不介意迫害不同立場的人,哪怕一直都是同伴,只離開過一次也一樣。連全國都在看的卸任法務部長都可以這樣對付了,整個司法體系里,因逮到殺人犯、找到關鍵罪證而受到迫害的基層員警不知有多少。

一直都是敵人,還算在殺死諾皮格的「犯人」里頭的奇茅大哥,他們絕不會放過。

璽克他們抵達一條走廊,左邊牆壁後面就是密室,右邊牆上貼著精神標語「退一步海闊天空」。

兩人檢查左側牆壁,沒有設置防御法術,于是決定用老方法。奈莫一手抱使魔一手牽人類,直接用穿牆術通過。可是在他們穿入牆面,身邊景物快速後退遠離之後,他們穿出牆面,「退一步海闊天空」的書法卻在他們眼前。

「再一次!」奈莫轉身再試一次。就在璽克眼前,奈莫面朝牆壁穿進去,再面朝璽克穿出來。

璽克摸著牆壁,他連一點法術波動都感覺不到︰「這也太過——完美的防御法術!」

「快點找瑕疵,要找到著力點才能破壞!」奈莫張開手全身貼在牆壁上,用全身去感受,還是什麼都感覺不到。

「小鬼,讓開!」璽克背後傳來一聲沉穩而充滿威脅意味的女性聲音。璽克轉頭,看到穿著全套騎士服的萊爾諾特女士,胸前的聖潔之盾徽章閃閃發光,右手持聖劍指著他。璽克嚇得往旁邊閃,小灰居然沒有警告他!

如果說祭刀是所尼語法師力量的一部分,聖劍就是騎士靈魂的延伸。每個騎士的聖劍外型和材質都不同。萊爾諾特女士的聖劍是形狀接近長劍的紅珊瑚,上面貼著各種貝類。紡錘形、塔形、扇形……紫色、黑褐色、淡黃色……各種不同的外殼。劍環上趴著一顆大法螺。每個殼表面都光滑明亮。璽克確定他看到有貝類偷偷打開一條縫,伸出錨型或釜型的足部。

「這里之前出現無照惡魔警報,所以我過來正式搜查,是你們干的嗎?」萊爾諾特女士問。她的聖劍沒有隨著璽克移動而轉向,仍舊直指牆面。

璽克和奈莫不停搖頭,莉絲娜雙手拿出工作證準備奉上。

「那就不要妨礙我工作!」萊爾諾特女士手肘一甩,帶動劍尖在牆上畫圓。聖劍力量同時切開牆壁物質和附在上面的法術,一塊完整的圓形壁面朝內轟然倒下,露出隱藏的空間。

萊爾諾特女士邁開大步走進去,璽克看見牆壁斷面扭動著要長回來,趕緊和奈莫、莉絲娜一起通過。

牆壁在他們身後密合起來。
raymoon 發表於 2014-2-8 17:41
第二十四章  國家需要的

「騎士臨檢!待在原地不要移動,把工作證拿出來!」萊爾諾特女士非常熟練的站定喊出這句話。

他們進到完全由法術控制的空間。用看的無法判斷它有多大。房內上下左右看過去都是藍色的光帶,像是透光的絲層層迭迭,越遠的地方藍色越深,直到視線的極限,整片藍色看不到後頭。腳下也是只能看到光帶,看不到地板,但是確實能踩到某種硬硬的平面。

光帶很慢很慢的,像波浪一樣的上下擺動,又緩緩朝頭上最高點的地方盤旋聚集,讓璽克想到他在書上看過的星雲圖片。

奇茅大哥背對他們,跪在他們前面,璽克沖上去在他旁邊蹲下。

奇茅大哥還有意識,他轉動眼珠看了璽克一眼。地上有一片他的血,雙手通紅,有處傷口深可見骨。璽克馬上施展止血術。憑他身上現有的施法材料,要讓這樣的傷口重生,對璽克來說是不可能的。

「你來干嘛——危險——」奇茅大哥打起精神罵璽克。

「放心,我把萊爾諾特女士帶來了。她很強。」璽克稍稍扭曲了事情經過。

「是他傷害你的?」萊爾諾特女士從奇茅大哥旁邊走過,站到他可以看見她的位置,瞪著更前方飄在高處的闊略。

闊略面對他們,飄浮的位置比他們站的高度更高三公尺。他背後長出一雙純白色的光之羽翼,以對滯空幫不上忙的速度緩緩拍動,翼展達到六公尺寬。看起來像是鶴之類大型鳥類的翅膀。那對翅膀只是裝飾用,真的讓他停在半空中的是別的法術。他雙手張開,像是要擁抱天空一樣,居高臨下睥睨眾人。黛姊站在闊略左手邊,高度比闊略矮一個頭,面無表情看著萊爾諾特女士。

「哇,想不到肥雞也能飛。」奈莫說。憑闊略那個身材,翅膀再加大兩倍還是飛不起來。

「就是他。」奇茅大哥明確的回答萊爾諾特女士。

「請你跟我去警察局一趟。」萊爾諾特女士對著闊略微笑。

「不。」闊略說。

「你打算拒捕?」

「我不是故意的。」闊略的說話聲被這個空間放大數倍︰「他企圖殺我,我只好反擊。所有人都知道他討厭我,我哪有理由攻擊他呢?當然是正當防衛啊,你應該把他上銬才對。」

「你——」璽克氣得要破口大罵,也打算站上前,奇茅大哥卻用受傷的手按住璽克。

奇茅大哥用顫抖的手,從袖子里拿出一個很小很小,看起來像牛奶糖的盒子。赫然是一台國家情治單位使用的精密錄音機。這東西不但可以錄音,還會同步把錄到的東西傳送給外面的接收器。做出這種東西的是本國最頂尖的法師團隊,闊略不可能擋住傳送。

奇茅大哥按了幾下,錄音機開始播放之前錄到的東西,聲音同樣被這個空間放大。錄音紀錄顯示當時闊略和奇茅大哥在員工關懷室踫面,沒多久就起了爭執。闊略說奇茅那份關于諾皮格行動紀錄的報告「有一點點不符合事實」,要他寫得「更正確一些」。

「我不可能照你說的方向寫!」奇茅大哥的聲音說︰「明明這些人全是諾皮格害死的,我不能把它都推到別人頭上!只是來洽公,就背上一輩子都還不起的損害名譽賠償的上班族;明明作好了完善規劃,卻背上兩條人命,職業生涯就此斷送的建築師;被誣賴殺人的晨跑族;心愛的人死了還遭求償的遺孀……為了一個殺人犯毀掉這麼多人的人生,你不會良心不安嗎?」

闊略怒罵︰「就算真是這樣,那又怎麼樣?諾皮格在這棟樓里沒有殺死半個人,一切都是其他人做出來的!我已經對外面這麼說過了,不可能改口!反正他們沒前科,才一兩條人命不會判死刑。要不是這個社會這麼殘忍,不肯放棄以暴制暴,逼迫我用這種手段拯救死刑犯,我也不必做出這種事!」

「對你來說,只有殺人犯值得原諒嗎?」

「支持死刑的人才是『最惡劣』的殺人犯!」

闊略發現他無法說服奇茅大哥,聲音變得低沉,語帶威脅︰「你女兒才正要上國中不是嗎?她想學音樂對吧?那要花很多錢吧?還有你丈母娘,身體不太好是吧?你不會想失去這份薪水的,對吧?」

「我是需要錢。」奇茅大哥的聲音說︰「但是我不要髒錢。你不要小看蟲子的自尊!會計不肯幫你作假帳,你就殺了他們,對不對?」

「那是他們逼迫我做的!」闊略的聲音低吼。

轉換術的嘶嘶聲從錄音機里傳出來,闊略的攻擊性法術念咒聲先響起,然後才換奇茅大哥念咒。一連串戰斗的聲音。

惡魔伊卡瑪的聲音也被錄在里面,他不斷鼓勵著闊略︰「做得好啊!尊崇高貴親愛的闊霍蓋姆凱惹勒.聖……」他成功念完闊略的全名,至少花了十秒的時間︰「……您實在是太厲害了!隨便出手就把他打得毫無招架之力!您是百年難得一見,不,說得更實在些,百萬年難得一見的天才啊!誰不折服于您那公正無私的領導之下、誰不敬愛您呢?能成為您偉大事業的墊腳石是他的榮耀!」

「這些內容全都傳送給法師第一情報部了!」奇茅大哥開口說︰「昨天半夜他們到我家來,說他們收到線報,知道諾皮格早就在艾太羅魔信肆虐很久了。」在璽克和法師執業管理局局長大人通話後不久,等待已久的法師第一情報部獲得局長大人的情報,馬上采取行動。奇茅大哥說︰「我什麼都跟他們說了,你幫諾皮格掩飾的事情、我懷疑是你殺害會計的事情。然後我自願進行這個計畫,我會把我早就寫好的『真實』計畫書交上去審核,刺激你行動。他們給了我這個和很多護身符,要不是這樣我已經被你殺了!這些護身符有記憶功能,你對我施過的法術全都紀錄下來了,你逃不過審判!」

「你竟然出賣我!你女兒和丈母娘怎麼辦?醫藥費呢?你想讓家人流落街頭嗎?」闊略的翅膀顫抖,部分羽毛開始脫落,變成漂亮的羽型光球往下掉︰「我會叫地方政府拆掉你的房子。我會告訴所有基金會你散播仇恨思想。我會對每所學校說,不準你女兒入學。你家人去哪間醫院,我都會叫他們把你趕出去。就算你自殺謝罪我也不會放過你任何一個家人!听到沒有,你要怎麼辦?」

「我不知道,但是,他們告訴我不管怎麼樣,都會以我為榮!」奇茅大哥咬牙回答。

「我也以你為榮,你是國家需要的人,在飛的那個不是。」萊爾諾特女士往前站了一步,手中聖劍指向闊略︰「戴著偽善面具的惡人,你們誰要當我的對手?」

「伊卡瑪,保護我!」闊略大喊。

有著黛姊外表的伊卡瑪往前走。突然這個房間里的重力變強了很多,璽克直接往下趴,手腳並用才免于撞上地板,沒法再站起來。

奇茅大哥要璽克、奈莫和莉絲娜都靠近他。在他旁邊那股力量減弱很多。璽克看到他的衣服里有護身符在發光。

萊爾諾特女士絲毫不受影響,她站著不移動、不出手,和伊卡瑪對峙。

「你在等什麼?快殺了她!」闊略催促伊卡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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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敬愛我,你不能這樣對我說話!」闊略說著,手上開始施法,房間里燃起熊熊烈火。惡魔不怕火燒,騎士卻怕。要是整個房間都被烈焰吞噬,他們就完了。

璽克完成抵抗重力的法術,沖出去,跳起來飛撲向闊略,抓住闊略的腳。闊略搖搖晃晃的邊拍翅膀邊在房間里繞圈飛行。抱在他腿上的璽克不斷撞上光帶。沒有撞到東西的實感,但是每撞一次他就听到一段對話。

「明天把貨送到那個——」

「突然很想你,所以——」

「你到底去哪打混了?我——」

「之前我跟你說過——」

每一段話的口音、性別、年齡都不一樣。

闊略從袖子里抽出法杖指著璽克︰「就是你這渾帳跟第一情報部串通!」

璽克搶在他念咒之前就把祭刀插進他腿里。闊略尖叫起來,滿房間亂飛的速度更快了。

璽克通魔話的對象是法師執業管理局,就算闊略違法查他的通聯紀錄,不知道通話內容,也不會知道璽克有間接提供情報給第一情報部。

「你居然破壞保密法陣,蓋了這個竊听室!」璽克用力拉祭刀,切斷闊略腳上的筋肉。闊略準備飛過火焰上方,璽克會撞上火舌,只好放手,在看不到的地面上滾了三圈。

璽克在光帶里听到的聲音是人們的魔話通話內容。闊略為了監听別人的通話內容,弄壞了保密法陣。避免通話內容外泄的保密法陣,和防止魔話系統傳輸法術的過濾法陣是同一個,于是法術傳輸也一並開放。于是諾皮格透過魔話系統,他的法術要在哪生效都沒問題,這就是諾皮格不在場也能轉換物體的原因。闊略自己也曾經利用這個漏洞,炸掉了璽克使用的魔話亭。

闊略停在一片火海上說話︰「這是我的公司,我當然可以听這些內容!」

「才怪。」璽克說︰「憲法規定人民有秘密通訊之自由,還有生存權、工作權和財產權。你非常喜歡剝奪別人這些權利啊?听說你很熟憲法,經常在談喔?」與諾皮格戰斗的經驗,讓璽克覺得在打斗中花時間刺激對方痛處好處多多。

「政府不能帶頭剝奪人民的生存權,死刑違反憲法!」闊略本來在施法,被璽克挑撥,因而放棄施法,選擇先用嘴反駁璽克。他不是專業的戰斗法師,要吵架就沒法放法術。

璽克繼續反駁闊略的話。奈莫一定會趁機做些什麼。
raymoon 發表於 2014-2-8 17:43
第二十五章  魔話系統

璽克說︰「如果死刑侵犯生存權,那麼關起來同樣侵犯到居住和遷徙自由,罰款侵犯財產權。你干脆把法院關起來,警察都遣散,開個良心呼吁院就算了!

「自由是以不侵犯他人的自由為限!侵犯他人生存權者沒有生存權,侵犯他人財產權者沒有財產權!無視于個人作為有無損害大眾性命,無條件都給予保護,這種做法已經無關法條怎麼寫了,這違反了保護良民,從惡人手中拯救國家的立國精神!」

闊略的回答並未反駁關于關閉法院的部分,听起來反而像是他贊成的樣子,只是直接說出來一定會被反對,只好繞個圈子說︰「因為有刑罰才有暴力,只要這個世界上沒有這種合法傷人的途徑,一定能成為祥和安樂的理想國!刑罰真正的功能是教育,以傷害犯人為目的的法律應該廢棄!」

「你以為人類一開始就有法律嗎?」璽克反問闊略︰「在『合法』這種概念出現之前,人類就已經會行使暴力了。法律從來不是暴力的必要條件,也從來不是保證暴力不會發生的關鍵。法律是道德的『最低標準』,刑罰是治安最後一道防線,最後防線是不能舍棄的!」

璽克不懂,無論是「自由是以不侵犯他人的自由為限」,還是「法律是道德的『最低標準』」,都是本國國小課本上就有的句子,為什麼闊略看起來像是根本沒听過這種句子似的?他在很久以後才知道,闊略那種看法是洋人的產物。而且因為那是洋人的產物,所以在上流社會里比本國國小課本更受重視。對他們來說,那甚至「先進」到足以用來否決產自本國的一切思想。

「你這個沒有讀過書,什麼都不懂的鄉民,只憑你原始的暴力本能去胡亂解釋法律!」

「如果蹲在書店和圖書館里看的不叫書,那我不知道什麼才叫書了。」

對闊略來說,大概作者不是外國人的就不算書。

「你以為你可以對抗我嗎?」闊略打算威脅璽克。

璽克看著闊略,自從他走進艾太羅魔信,第一次看到員工關懷室的勵志標語、收到那一大本生活規約後,就一直郁結在心的那個團塊突然解開了。他心想︰有時候,像現在這種時候,我會覺得我和你根本就不是同一種物種。討厭別人受苦的人,和只要對自己有利就樂意促使悲傷發生的人。希望大家平安健康過日子的我,和給自己塞了滿腦子偏頗思想還據此采取行動的你,不可能共處在一片天空底下。

璽克堅定的說︰「這不是能不能對抗的問題,而是生為一個善良的人,一輩子對抗沒有良心的人,是我們的宿命。不管有沒有機會贏,正邪不兩立!」這段話璽克這輩子恐怕不會再說第二次了。他接著繼續刺激闊略︰「你提倡愛與原諒的價值,是因為你要別人愛你、要別人原諒你,你想要傷人卻不被報復的特權。死刑犯只是你滿足自己需求的犧牲品,你才不愛他們!」

璽克終于戳到了闊略最看重的點,他無法自制的指著璽克大喊起來︰「我沒有那種自私的想法,我是為了全人類的利益奮斗的大善人!像我這麼完美、這麼徹底為他人著想的靈魂非常稀有!不像你,你只是數不盡的爛肉塊之一,你只能庸庸碌碌一輩子!像你這種滿腦子邪惡思想的人,看到好人就想抹黑他們!」

闊略的身體不斷擺動,說得口沫橫飛。璽克已經不需要再開口了,闊略自己都停不下來。

「我能包容人殺人,這是你們這些販夫走卒做不到的!你們這些賤民只懂些小情小愛,只能愛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偶爾幫一下陌生人就大驚小怪,還當成什麼偉大的情操。這大錯特錯!人類應該往更偉大的方向發展!為家人和朋友付出不算什麼,不值得贊許!協助陌生人更是可恥的小事,不應該浪費報紙篇幅!

「所謂的偉大,就是去做別人做不到的事;所謂的成功,就是做到別人不能做的事!這就是我地位這麼高的理由,我就是這麼特別!

「你們這些人豆子般的目光就只能想到那些微不足道的事情。真正的愛是無條件的,是和仇恨對抗的!愛那些懂得知恩圖報的人太簡單了,誰都願意這樣做,就不值得去做!因為別人幫助你、保護你,你就愛他保護他,又算什麼?這種有理由的愛一點也不純潔!

「愛的價值是不證自明的,它不能有理由,有理由就是玷污它的神聖性!只有去愛這世界上最垃圾的人,才是無條件的愛!只有在那些人不斷毀滅自己,在世間散播痛苦,對自己和他人都極盡蹂躪之能事之後,我仍然愛著丑惡卑鄙的人,這才是愛!偉大的人就是要不停的原諒過,要連殺人犯都原諒過,他的原諒才圓滿!他必須為了惡人的幸福努力,這才是高尚!」

說到激昂處,闊略眼眶閃著淚光,十足感性的大喊︰「我,願意替殺人犯下地獄!」

璽克只是听。闊略仍然沒有發現他的行為哪里有問題,璽克也不覺得他能自己發現。他永遠不會承認,他努力去做的並不是讓世間充滿愛,而是奪取「定義什麼是愛」的權力。他的行為只是強行在別人的字典里涂改「愛」這個字的解釋,把愛的定義變成他的版本。

他只是希望人們會稱他是「愛的發揚人」、「原諒的啟發者」……他要的只是虛名。

所有能讓世間增加愛的作為,那些幫助別人、關懷別人的實際行動,都不是他要的。

因此,他從未讓這個世間增加一絲一毫的愛。

「你有下地獄的自由,我們有拒絕奉陪的權利。你要去就現在去,沒人攔著你。殺人犯『大概』會記得幫你上香的!」蹲著的奈莫大喊。趁著璽克和闊略舌戰的期間,奈莫一直在施法。借著長篇大論掩飾,他完成了相當復雜的法術。

地底下的光帶中浮現出一張人臉。那張圓滑無骨的人臉有四公尺寬,把四周的光帶都絞了過來,形成它的樣貌。就像水母一樣漂在地底。那張臉的眼楮睜大成圓形,眼珠沒有瞳孔,只有一個零點五公分寬的小黑點。鼻子是兩個洞,沒有鼻梁跟鼻翼。它張開沒有牙齒的嘴,吸了一陣子火,接著打了一個嗝,寒風刮過房內,火海頓時熄滅。

闊略念出一大串璽克听不懂的語言,遠方出現一尾魚,從虛空中游了過來。速度極快,轉眼就到了璽克跟前。身長十公尺,全身包著骨板,嘴里有上下各五排獠牙,張嘴咬向璽克。

被咬到會只剩半個人!璽克往地上一滾躲開,祭刀順勢剖開魚肚,魚腸噴滿地。奈莫叫出來的人臉水母伸出青白色的舌頭,把魚腸都卷進它嘴里。

魚像沒有受傷一樣活動。轉了一圈又回頭,再次張開大口撲向璽克。這次璽克對準放出冰箭。冰箭穿過魚嘴、穿透魚身,把釘到看不見的牆壁上。

這段時間里闊略又完成一道法術,毒蜂聚集形成烏雲,蓋向璽克,螫到一下就會喪命。幸好他動作快,已經完成無接縫的球體護壁。但是他又要抵抗重力術,又要保持這個致密的護壁,闊略要是再多放一道運作中的攻擊法術,璽克就擋不住了。

地底下的人臉又打了個嗝,這次是猛烈的火焰燒過全場。沒人受傷,只有毒蜂全部變成灰燼。人臉閉起眼楮,嘴唇左右嚅動。

「要唱歌了,大家注意!」奈莫大喊。

人臉眼楮睜大,變成上下拉長的橢圓形,同時臉往上方沖,隆起突出地面,高聲唱著︰「沒有骨頭的孩子——不曾出生過的孩子啊——沒有得到祝福的孩子啊——埋葬在地里我的血肉啊——是蛆蟲的糧食——」它的聲音稚嫩如同幼兒,曲調高亢卻帶有悲傷︰「我的血肉啊——那無人知曉的葬禮——」空氣中響起像是木珠撞擊的笑聲,光帶一下子混亂起來,變成像碎玻璃的形狀不停顫動,地面也在搖動。

萊爾諾特女士裝作回頭看狀況,伊卡瑪立刻脫掉偽裝,六只手臂從黛姊的皮里穿出來,抓向萊爾諾特女士。萊爾諾特女士早有防備,回身一劍斬掉他一條手臂。斷臂冒出黑煙,伊卡瑪全身也燒起來,黛姊的皮燒焦脫落,露出本來面貌。他接著又繼續變形,皮膚上冒出許多小型尖刺,嘴一路裂開直到耳際,里頭冒出森森利牙。伊卡瑪往地上一撲,變成一只像蜥蜴的猛獸,往萊爾諾特女士撞過去。萊爾諾特女士閃開的同時用聖劍刺他,卻只造成很淺的傷口。雙方陷入纏斗。

幼兒的笑聲逼近闊略,他一臉恐懼,在雙手纏上火焰揮舞,但無法趕走笑聲。他大喊︰「不要過來!」

在一次大震動之後,光帶構成的景色中間出現一道縫,縫里能夠看到牆壁的切面,和外面走廊的景像。莉絲娜背起奇茅大哥穿過裂縫,沖出房間,回到貼著「退一步海闊天空」標語的走廊上。

人臉一直往上隆起,終于像是把膠帶撕起來一樣,牽著細絲脫離地面。這只巨大的人臉水母在房內游蕩,吸食光帶,繼續唱歌︰「看那站在旁邊的鏟子,就是為我吊喪的身影——讓樹根作我的棺木,蘑菇是我的鮮花——有誰在嚶嚶哭泣啊——」看不見的牆壁被人臉水母的力量震蕩,強化重力法術消失了,房間牆面和地板完全崩潰,所有人都往下掉。惡魔警報大響起來。

他們掉進接線室的其中一個垂直通道。闊略叫出來的怪魚連冰箭一起往下掉,始終沒有撞到底部的聲音傳上來。

璽克跳到一個小平台上,立刻拔掉速限裝置的線。奈莫站在人臉水母的鼻子上,飄在通道中間。萊爾諾特女士和伊卡瑪不知道去了哪里。

闊略振翅,持續飛在空中。他被璽克割斷筋肉的腿已經完全愈合了。

璽克施展法術,他的左手出現一只身長五十公分,尾短頭大的蜥蜴,用四只腳緊抱璽克的手臂,頭朝著璽克的指尖。身上長滿綠色肉瘤,眼楮是閃亮的鮮紅色,嘴沒有分上下顎,是一整個圓筒形的骨架,牙齒往外刺出,嘴里冒出黑煙。璽克把蜥蜴頭對準闊略,從蜥蜴嘴里噴出幾十公尺長的火柱。

闊略用完美的護壁阻擋,並朝璽克投出一道紫色的風刃。璽克操作小平台急速下移二十公尺,閃開這記攻擊。紫色風刃不是物理攻擊法術,似乎是影響身體狀態的法術,打在牆壁上就消失了。

「裝我的袋子只需要十五公分——紫色是我的顏色——」人臉水母像是在海里被波浪推動一樣,慢慢的、忽左忽右的往下飄。奈莫一跺腳,讓人臉水母的中間凹下去,邊緣往上掀了一下,很快又恢復原狀。奈莫說︰「把那個人打得半死就好。」一直沒有表情的人臉水母聞言笑了,看起來相當陰森。

「不自量力的東西。」闊略說著,雙手交握開始施展下一道法術。連同他背上的翅膀,除了人本身怎麼看都不像之外,整個姿態都像是某個外來宗教的神聖象征。

空氣中出現持續不斷的微小劈啪聲,範圍極廣。隨便哪個小法師都知道這表示事情不妙。璽克、奈莫和人臉水母用他們所有的手段攻擊闊略,但怎麼也打不穿那個完美的護壁。法術能量一直往闊略這里聚集,照這個規模看來,艾太羅魔信大樓恐怕會夷為平地。

「直接撞上去!」奈莫對人臉水母下令。

在人臉水母執行命令之前,從很多方向傳來小平台移動的嬰嬰聲。上百位穿著黑底金邊法師袍的法師,乘著小平台從不同的通道趕過來,四面八方包圍住闊略。他們是法師第一情報部的法師部隊!

他們設置好的魔法樁壓制法術能量流動,從根源處阻止闊略的法術。闊略驚訝的張望,發現他不管往哪走都會栽進大批法師部隊里。

其中一個部隊法師拿著擴音器對闊略說︰「闊霍蓋姆凱惹勒大人,法師第一情報部要求您立即停手,跟我們走一趟。我們已經取得許可,將調查您殺人、殺人未遂之嫌疑,以及您作為諾皮格共犯,為他滅證的嫌疑!」

闊略嘶聲大吼︰「伊卡瑪、過來!」

遠方的垂直牆面上有一個身影,拖著一條黑煙往這里靠近。那是萊爾諾特女士。她乘著火焰,維持一腳在前,一腳跪著的蹲姿,劍插入牆面,貼著牆壁往這里急速接近。更靠近後璽克看清楚了,伊卡瑪變成的猛獸正在牆壁里往前沖,萊爾諾特女士在他背上,把劍插在他身上。

伊卡瑪快速沖過法師的包圍網,背著萊爾諾特女士沖出牆面。在空中變回人形的同時也甩開萊爾諾特女士。萊爾諾特女士把聖劍伸長頂住牆壁,把自己推往璽克所在的小平台上落腳。她在喘氣,衣服也燒焦了,幾處割傷流出些許紅色血液。

惡魔伊卡瑪展翅飛到闊略上方。他身上全是噴出火焰的傷口。六只手臂只剩下一只,Ru房少了兩只,眼珠少了一顆,頭也缺了一塊。
raymoon 發表於 2014-2-8 17:44
第二十六章  惡魔以及惡魔般的思考

「把這些人都殺了!」闊略下令。法師部隊里有人扛著攝影機對準他搜證。

「你是白痴嗎?你是白痴吧!我在飯店幫你擋住諾皮格,救了你多少次了,你能不能稍微用點腦袋保命?」伊卡瑪用他剩下的那只眼楮瞪闊略,說︰「你是安逸太久忘記生命危險是什麼感覺了嗎?」光萊爾諾特女士就夠棘手了,還要他對付這麼多戰斗法師!

「那是你的責任!我不要死!」闊略面目猙獰的對伊卡瑪咆哮。

伊卡瑪不再和闊略說話,他直接伸出僅剩的手,穿過闊略的胸口,收回來時手里握著他的心髒。

光明之杖禁止代馴使魔,因為和主人能力不符的使魔非常危險。靠仲介人取得使魔的人通常功課都作得不夠,都不了解自己的使魔有什麼品種特性。惡魔普遍說謊、夸大事實。他們舌粲蓮花,又擅長察覺主人想听些什麼話,常會藉此煽動主人作出無益的血腥行為,好取悅他們自己。闊略不知道這些事情,或是沒有認真了解,而被自己的使魔牽著走。

交易來的使魔和主人之間既無尊重或互信的基礎,很多人甚至根本不承認主人有資格對自己下指令,只靠著契約書上的力量,強制使魔遵守主人的每一道命令。但是這個世界上沒有完美的法術,駕馭使魔是一門學問,還關系到主人的為人如何、使魔性格特質的契合度,那些靠交易取得使魔的人從來就不懂這些事。

只要主人死去,契約書就會失效。所以很多人都被自己的使魔殺死,闊略也成為其中之一。

闊略在空中又停留了兩秒,臉上最後的憤怒隨著生命消逝轉為茫然。他的翅膀斷裂飛散,羽毛炸裂消失。他的軀體往下墜,落入黑暗中。

伊卡瑪把闊略的心髒往嘴里一塞,趁著法師部隊不知道該不該沖下去救闊略的瞬間,重獲自由的伊卡瑪振翅往上沖。法師部隊趕緊伸長並收緊束縛網,只來得及勾住他的腳踝。伊卡瑪切斷膝蓋繼續沖,拐進水平通道。

兩個接線生看到他紛紛尖叫閃開。只有一個女孩手持鮮紅皮鞭站在那里,不躲不避。

「明明就罵人家是髒東西,說尾巴露在外面很難看,硬要人家把尾巴藏起來,自己卻養了一只更不像人的惡魔。男人喔,果然嘴上說惡心,其實就是超想要的意思啦。」莉絲娜站在水平通道里,兩腳站開,腳尖朝內,黑色尾巴纏在腳踝上。她手一伸,皮鞭一甩,在伊卡瑪和她錯身而過的瞬間,纏住伊卡瑪的脖子。莉絲娜往前跨出一步穩定身型,皮鞭繃緊再扯斷,一勒之下讓伊卡瑪瞬間頓住,才繼續前進。

這麼頓一下就夠了。璽克操縱小平台全力加速,以百公里的時速載著萊爾諾特女士趕來。萊爾諾特女士將聖劍插在小平台上,自己站上劍柄,聖劍朝前急速延伸。雙重加速讓她一腳踩到了伊卡瑪背上。接著她瞬間將聖劍收到針般大,收入掌中,再放大成長劍的尺寸,揮劍將伊卡瑪的頭斬了下來。

萊爾諾特女士收起聖劍,用力一踹伊卡瑪的身體,抱住莉絲娜往後跳,和按照慣性往前沖的伊卡瑪殘軀拉開距離。

伊卡瑪的身體在通道底端爆炸,化作一團火球。

璽克一時間煞不住小平台,直接從萊爾諾特和莉絲娜旁邊飆過去。他直到撞上另一個上面沒人的小平台才停下來。他摔出去在地上滾了好幾圈,覺得身上肯定充滿了瘀青,一抬頭就看到惡魔伊卡瑪的頭在他眼前。

那顆頭還活著。他用僅剩單個的紅色眼楮,和噴出火焰的眼眶凝視璽克。

「我愛你。」伊卡瑪說。這個聲音小而沙啞,由于喉嚨斷了,充滿空氣流動的嘶嘶聲。

※※※※※※※※※※※※※※※※※※※※※

多年前的一個冬季,璽克十五歲。他站在東方學院古堡的高牆上遠眺。當時是白天,高年級生全都在睡覺,只有一些趁這時候跑去搜集法術材料的低年級生在活動。最高年級的伊蓮翠卻散步到了璽克在的這個地方。如今回想,她應該是特別來看璽克的。

那時候大雪紛飛,璽克往學院外面看,包圍住這個地方的森林變成一片銀白色,只露出少許深綠。那片廣大而充滿魔獸的森林就是學生的枷鎖。除非當上教師,否則誰都出不去。

進到這個地方的人,只有拼命獲取教團認同一條路可走。

「我宣誓,我願將我的全部獻給黑夜王者。所喜悅的就是我喜悅的,所仇恨的就是我仇恨的。」璽克抓住一片雪花,在心里回憶著成為四首的誓詞。以璽克當時的成績,他已經篤定會升上七年級了,也就是成為爭奪未來教師資格的人之一。而且,他也有可能會成為四首,和伊蓮翠一樣。屆時他也會念出這樣的誓詞。

他已經是黑夜王者手中一顆有價值的棋子,所以他不需要害怕伊蓮翠。

璽克穿著連帽斗篷,內襯毛皮。雪落在他的肩上、帽子上、鼻子上。璽克是在雪中離家,因此每當他看到這樣的雪,當雪大到讓他看不穿的時候,就會懷疑另一邊是不是有他出生的村莊。

伊蓮翠向來不怕冷,可能是她的惡魔們分給她火焰。她在這種天候下只穿一件草綠色的低胸棉質連身長裙,裙垂到蓋住腳踝。高處的風吹得長裙貼身飛舞,畫出快滿二十歲的她那副縴合度的身材。她緩步走到璽克旁邊,風吹到連兩腿之間的形狀都看得一清二楚。她伸手把臉上的發絲撥到後面。

「你總是站在這里,看什麼?」伊蓮翠的眼楮在銀白色的世界里閃耀更明亮的光芒︰「你想離開這里?」

「如果不想離開,杰拉何必死?」璽克勾起嘴角。杰拉是一個擋到他的學生。璽克在他的早餐里下藥,當著全學院學生的面前讓他死。璽克說︰「誰不想當上教師?」

「不是指當上教師,離開東方學院。你想離開黑夜教團。」伊蓮翠凝視著璽克,平時那副挑釁的微笑難得沒有出現。她的嘴輕抿,卻沒有使力;她的眼楮微睜,卻沒有張大;她微微低頭,卻沒有收下頷。

璽克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感覺自己在這瞬間,一閃即逝的看見伊蓮翠的真心。他看見了,她那雙眼楮總是看著權力和地位,除此之外的目光只分給璽克。

所有人類里,只看著璽克。直視著、專注的,仔仔細細的接收每一道從璽克身上上反射出來的光輝,好捕捉璽克的身影。使她那雙像是紅色石榴石的雙眼有了人的感覺。

伊蓮翠的眼楮最早不是紅色的。她因為太常和惡魔共處導致眼楮顏色改變。最早是什麼顏色,璽克已經記不得了。或許,伊蓮翠自己也記不得了。

「這里有什麼不好?為什麼你想走?」伊蓮翠問。她用帶著些許憾恨的語氣說話。璽克隱約明白是什麼事情讓能夠呼風喚雨的她感到怨恨,但是他不想說出來。伊蓮翠繼續說下去︰「這里什麼都有。力量、金錢、地位!只要你願意,都是你的。」

這是伊蓮翠第二次對璽克提出邀約,璽克隱約明白這應該也是最後一次了。璽克說︰「對我來說這里什麼都沒有。」璽克說︰「所有東西都在外面。」璽克不擔心伊蓮翠把他說的話轉述出去,他知道她不會說。而且,以他倆如今這麼接近的地位,彼此指控已經沒有意義。依照璽克的選擇,他們只能以真本事決勝負的時刻,離現在或許不會太遠。「我在這里什麼都沒有。」璽克又說了一遍。

伊蓮翠已經不記得在來到這里之前,自己是什麼樣子了,可是璽克還記得。這就是他們之間的差異,也是決定性的差異。

伊蓮翠問︰「不管有什麼理由,你都不會留下來?」

「不管有什麼理由,我要當上教師,離開這里。」璽克把話題拉回正常範圍,對著伊蓮翠微笑。

伊蓮翠只是直愣愣的看著他,好像想把璽克的笑容永遠留在眼楮里。

把璽克永遠留下來,陪著她。

她的嘴動了動,但什麼都沒有說。

他們之間差距如此的大,以至于不管說什麼,都沒有用。在這世上有些事情是絕對不可能的,這就是其中一件。

就算有真心,就算有祈求,一切于事無補,真實無法改變。

不愛就是不愛。

在那之後,新學生舒伊洛奴來到東方學院。再之後,東方學院毀滅。

※※※※※※※※※※※※※※※※※※※※※

「我愛你。」伊卡瑪對著二十歲的璽克說︰「我的半身沒有說出口的話,一直保存在我心里。」

伊卡瑪的頭顱化作一團火焰。莉絲娜跑過來,抓住璽克的腳踝把他拖走。

因為倒著拖的關系,璽克插在包包邊緣掉了出來,他伸手抓住。

之後這個地方鬧哄哄的,法師部隊跑來跑去,討論著各種事情,像是︰「奇茅已經抵達醫院了,沒有大礙,醫生說傷口都可以再生。」「太好了。」

「闊霍蓋姆凱惹勒的尸體和一條魚的尸體一起砸得爛爛,恐怕沒辦法分開干淨,連魚一起整個送去驗尸可以嗎?」「火葬大概也要一起燒了吧。」

「上面剛過來通知,要求即刻恢復有照法師的光明之杖單位免費通話優惠,不然就炸了艾太羅魔信。」「我們要順道執行嗎?」「請不要當真。不過免費優惠恢復定了。」

「人臉水母好像沒辦法解除招喚,現在還在接線室里游蕩唱歌。」「不會變成企業吉祥物吧?」「不要沿著魔話系統跑出去就好,快點把替代法陣換上去!」

「大廳那里來了一堆要在諾皮格葬禮上演講的人,要不要請他們先回去,等闊霍蓋姆凱惹勒的葬禮再來?」

璽克坐在一邊,背靠著牆壁看小說。他來這里第一天撿到,總算是把它看完了。

小說的最後一頁寫著︰「我走出屋子,它已經燒到只剩下焦黑的骨架了。我無法分辨出我所踩過的焦炭究竟是什麼。屋外有一大群圍觀的人,他們看到我從燒個精光的火場里走出來,都驚訝的看著我。

「我無法告訴他們我來自哪里,我曾走過的地方似乎和他們所處的不在同一個世界里。我明白,我所經歷的一切寫在小說里似乎還能讓人接受,但要告訴別人這些都是真的,誰會信?我讓自己成了一只不可能存在的怪物,只能出書驚嚇世界,卻不能真的在他們日常生活里現身。

「我看著人群,在其中看到了他。他看了我一眼,就離去了……」

還以為事情終于結束了,已經解決的人居然還在,臉上還帶有主角造成的火傷,露面完後就消失無蹤。這是個已經用到爛的驚嚇讀者手法。

璽克舉目四顧,惡魔伊卡瑪的頭顱燃起的火焰已經熄滅,那個地方被法師部隊用黃繩圈了起來。

幸好,這次不會再像小說一樣了。
raymoon 發表於 2014-2-8 17:45
第二十七章  我人生中的媚魔吾愛

少年奈莫,正值血氣方剛的十四歲。那一年,他的室友璽克出遠門去找他的第一使魔,留在東方學院的奈莫決定也要找到自己的第一使魔。他和璽克的友情是建立在共同戰斗上,如果實力相差太多,這樣的組合就無法維持下去,所以奈莫不能落後他。

有本書上是這麼說的︰「媚魔,或許是所有使魔中最理想的,甚至可以說是夢想的實現。他們會用全部時間致力于滿足主人私密的要求。不管是脫衣舞、扮裝秀還是雜交派對,都樂于配合。

「媚魔絕對是服從性最高的使魔。」那本書的作者斬釘截鐵的說。

表面上奈莫是因為媚魔服從性高,就算學藝不精如他也能控制得了,才選擇媚魔當使魔,不過實際上到底是為什麼,他也不知道。

總之他作好所有準備,借到一間空教室,開始呼喚媚魔。

照書上說的,招喚使魔的時候不只要做好儀式,還要在心里想著自己想要什麼樣的使魔,和符合條件的對象產生聯結,進而呼喚對方過來。

奈莫咒語念完就開始用力的想,想他要什麼樣的使魔,願望要夠強烈才能傳達出去。

要很強嗎?不對,要很強他一開始就不該選媚魔。他打算自己變強,不依賴使魔。

要有很好的頭腦?不對,他听過很多慘烈案例,主人被自己的使魔耍得團團轉。使魔頭腦好不一定會用來服務主人。奈莫要自己把自己的頭腦變好。

要會說多種語言?這跟前項一樣啊!萬一騙自己怎麼辦?

要有當成藥材的價值?他對魔藥學沒興趣,這種還是送璽克啦!

說到璽克,奈莫冒出許多回憶。璽克是個非常有趣的室友,沒事就跟人起沖突,擅長潑冷水勝過炒熱氣氛,在奇怪的場合發呆,別人腦袋停擺時他卻還能轉。擅長一些詭異的學科,上次還把一顆骷顱頂在頭上奔跑,一臉高興的說那顆頭要教他古代魔藥配方,跟這個人住在一起一點都不無聊。

既然第一使魔會陪自己很久,那當然是要不無聊的吧。

不過「不無聊」這種目的也太好笑了,奈莫決定把這個念頭拋諸腦後,專心想新的條件。過沒多久,他還沒有想到下一個條件,法陣中間冒出一陣煙霧,他和某個媚魔聯結上了,對方同意了,即將現身!

煙霧散去之後,法陣中心出現一名外表看起來像是十六歲少女的惡魔。她身上只裹著一件破舊而滿是塵土的亞麻床單,跪在地上抱著胸口。奈莫對她的第一印象,是她有一雙非常明亮的紫色眼楮,濃密且又長又翹的眼睫毛將雙眼裝飾得華麗無比。她白皙的皮膚和黑檀木色的長發形成強烈對比,出塵脫俗的氣質讓奈莫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一根長長的,長著發亮短毛的尾巴從床單底下伸出來。

「就是你需要莉絲娜嗎?」媚魔用惡魔語說。她的聲音非常好听,很甜很柔軟,又十分清爽。奈莫思考了一下,才搞清楚「莉絲娜」是這個媚魔的名字。大部分媚魔都懂多種語言,以便應付「各種情況」。

奈莫用艾太羅標準語說︰「是我招喚了�。」

莉絲娜看著奈莫,偏了一下頭,沒有回應。

奈莫改用索尼語說︰「是奈莫招喚�。」

「奈莫大人!」莉絲娜兩手指尖互觸,露出笑容。

奈莫雙手別在背後,左右踱步,皺眉上下打量莉絲娜,說︰「看起來是還不錯,可是跟我想的不太一樣——」

莉絲娜的眼楮里一下子就充滿淚水,雙手握拳靠在臉頰旁邊說︰「莉絲娜會努力服侍主人,請主人不要嫌棄莉絲娜!」

奈莫心想,媚魔的服從性果真很高。他听過不少前輩招喚使魔的故事,簽約前往往要先來一場腥風血雨,打一場決定誰有資格當主人。

奈莫在莉絲娜前面停步,裝出勉強的表情,爽快答應︰「好吧。我就跟�簽約吧。」

「那麼——」莉絲娜用單手按住胸前被單,站了起來。

奈莫稍微抬頭才能和莉絲娜四目相對,他驚訝的發現莉絲娜比他高大約五公分。

「等一下等一下——這樣不行啊!哪有比主人高的媚魔啊?」少年奈莫退了一步。在這個年紀,奈莫的身高是非常怨天尤人的一百五十公分。在未來五年還會再長二十五公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莉絲娜馬上抱著頭蹲下。

奈莫對媚魔的服從性滿意的不得了。他清清喉嚨,說︰「�看起來也還不錯啦。不過�有什麼特別的呢?我可不要一只普通的使魔喔。」

莉絲娜偏頭笑了一下,兩手圈住嘴,附耳小聲的對奈莫說了很多很多、一說再說。

奈莫的嘴合不起來。

他滿臉通紅的後退,和莉絲娜拉開三步的距離,聲音有些結巴︰「那、那種事— 」

「嗯?」莉絲娜兩手手指並攏,手掌貼合,放在臉頰旁邊,偏頭笑看奈莫。

「節制一點!」奈莫好不容易才把這幾個字吐出來。雖然看不出來,不過他出身書香門第,就是所謂的衛道人士,對邪淫之事有天生的抗拒感。

莉絲娜回以燦爛的笑容︰「是,主人!」

奈莫開始有點不妙的預感,不過這個媚魔目前看起來還是非常服從的。總之先給個下馬威。

奈莫說︰「�要听從我說的每句話!」

「是,主人!」

「我說什麼�就做什麼,不準苟且拖延!」

「是,主人!」

「也不準討價還價!」

「是,主人!」

「不準擅自作決定!」

「是,主人!」

奈莫滿意了︰「那我就跟�簽約吧。」

莉絲娜貼近奈莫,奈莫嗅到她身上的硫磺味,里頭又透出一種特殊的氣味,一種鮮甜的味道。莉絲娜潭似的眼楮里映出奈莫緊張的臉孔。奈莫感覺到莉絲娜身體散發出的熱力,比人類女孩更高一些的體溫,在觸踫之前就能感覺到。柔軟的雙唇貼了上來。這種特異的柔軟度只有它要魅惑的對象才能辨識出來,更硬一分或是更軟一分,就不會產生此刻讓人渾身酥麻的愉悅。

莉絲娜先輕觸奈莫的唇,再來個深吻,讓兩人的生命、法力,通通轉變成愛情的魔力。

在兩人唇瓣終于分開的瞬間,突然莉絲娜單腳踩到奈莫腳後面,往前一絆,讓奈莫仰面朝天摔倒。

「把你的衣服脫下來給莉絲娜!」莉絲娜用標準到可以開班授課的艾太羅標準語說。

她的臉上已經沒有絲毫順從和畏怯了,用那雙華麗的眼楮自上而下瞪視奈莫。

「慢著,�怎麼可以對主人施暴?」奈莫手往地上抓,打算爬起來。莉絲娜單腳伸直高高抬起,幾乎和地面垂直,重重落下用腳跟擊中奈莫的胸口。

「咳!」

「叫你脫你就脫,哪有男人讓女人沒衣服穿的啊?」莉絲娜露出一點微笑,雖然仍然是溫馴的笑容,奈莫卻已經不再覺得那看起來服從性很高了。莉絲娜用尾巴尖端搔奈莫的臉,說︰「還不快脫,主人?」

奈莫只好躺在地上,慢慢把袍子從底下往頭上拉扯。莉絲娜彎腰抓住他袍子的帽子,「刷」一下就整件抽走,往自己身上套。套好衣服之後,她把亞麻床單扭啊扭的,扭成繩子的形狀。床單居然也維持著那樣子,她手放開也沒散開。

她雙手抓住亞麻繩子各一頭,往兩邊扯緊,臉泛紅暈說︰「主、人、啊。什麼事不可以做啊?」

奈莫立刻感覺到嚴重的性命威脅,他跳起來往門口沖刺。莉絲娜把亞麻繩子當鞭子甩出去。繩子靈活的纏住奈莫雙腿,讓他往前撲倒。接著莉絲娜上前一腳踩在奈莫背上。

「主人不可以把使魔拋下,主人應該和使魔待在一塊。」莉絲娜用唱歌似的語調,輕巧而有節奏的說︰「主人和使魔是休戚與共的伙伴。」她單膝跪下,膝蓋頂在奈莫背上,順勢伏在奈莫背上,貼著奈莫的耳邊說︰「一起躺下吧?」

奈莫大叫︰「救命啊!」

在門外守候的老師听到奈莫呼救,打開門,看到奈莫光著身體趴在地上,莉絲娜穿著他的衣服趴在他背上。老師搖搖頭說︰「不打擾你們了。」

「不是那樣的!你誤會了!」奈莫絕望的伸長手,眼睜睜的看著老師把門關上。

「誤會什麼啊?」莉絲娜開始熟練的把奈莫綁起來︰「你是莉絲娜的主人,莉絲娜是你的使魔,沒有誤會啊。」她用指甲戳奈莫的臉,嘴在笑,眼楮卻沒在笑,只是起,說︰「一家和樂。」

把奈莫扎扎實實的綁好後,莉絲娜一腳踢得奈莫連滾五圈。

「快說莉絲娜是好孩子,說你會好好照顧莉絲娜,說莉絲娜是你惟一的使魔!」莉絲娜的眼楮變成血紅色了,養過惡魔的人都知道這是個非常危險的征兆。

奈莫哀號︰「是,使魔大人!」

莉絲娜又踢了一腳,奈莫面朝下趴著听到自己的骨頭發出不太妙的聲音。

「太小聲了!」莉絲娜跨坐到奈莫背上,抓住他的肩膀往上扳。

三小時後,奈莫從招喚場直送進了治療室。

※※※※※※※※※※※※※※※※※※※※※

「喔喔——初體驗啊——」每個知道他是因為招喚媚魔才進治療室的人都用詭異的笑容對著奈莫,讓他很想跳起來把這些家伙都宰了,遺憾的是沒有辦法。

他躺在病床上忍受眾人自以為很懂的訕笑,還有接骨蟲在他身上爬來爬去,吸他的淤血。這些黑色,十公分長的軟黏蟲類據說是傷患的好朋友,不過除了像奈莫這種傷到連蟲子都殺不了的傷患之外,沒有人能忍受和這種東西聯絡感情。奈莫也不是因為和他們之間有著友情才沒把他們都打爛。

打從簽約之後,那只媚魔就再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服從性了。

那只媚魔現在坐在奈莫旁邊,臉上帶笑說︰「莉絲娜不是故意的,主人不要逃就不會這樣了。」

奈莫不想理會她。他把臉轉到一邊去不看她,不管莉絲娜怎麼掀他被子角,拉他頭發,輕拍他的枕頭吸引他的注意,奈莫都繼續裝睡。他忍受那些黑蟲子用黏黏的嘴親他臉頰,想著要是有璽克調的接骨藥,他就可以少忍受這些蟲子的精神摧殘很多。他做的接骨藥據說是後院一根腳骨的主人教他的,威力驚人,遠勝老師們做的藥,而且听說里面還不需要用到人體材料。多虧了這東西,每當他們跟同學打到兩敗俱傷,總是能比對方早一步恢復行動能力,去暗算還不能動的對手。

莉絲娜長時間得不到回應,好像發出了一點哭聲,過沒多久奈莫就听到椅子拖動的聲音,莉絲娜起身走出房間。

奈莫覺得她的腳步聲听起來十分悲涼,但他努力否認自己在同情她。

大約半小時後,莉絲娜回來了。她坐回床邊,「喀拉」一聲,打開了什麼東西。奈莫聞到熟悉的草木香氣飄了過來。

莉絲娜掀起奈莫的被子,開始往他身上抹涼涼的東西。

奈莫轉頭,看到莉絲娜手上拿著一個木盒,盒里裝著乳白色的藥膏。那個盒子正面雕著一個女人把毒草加進負心情郎餐點里的圖案。奈莫沒記錯的話,左邊雕的是那個負心漢外遇時,那個女人躲在暗處偷看的場面。右邊是負心漢在女人面前把毒餐吃下肚的樣子。背面是結果,那個女人抱著死掉的情郎痛哭。

奈莫驚訝得像是嘴唇被黏住了一樣。那個盒子是璽克裝接骨藥的盒子!

奈莫看向莉絲娜,說不出話來。莉絲娜沒看奈莫的眼楮,她繼續用兩根指頭涂藥,一面快樂的輕輕搖晃身體一面說︰「莉絲娜是媚魔,媚魔永遠都知道主人想要什麼。比主人自己還清楚。」

奈莫不知道他應該要否認、承認,還是破口大罵。莉絲娜抹完上半身,跑到床尾去掀起奈莫下半身的被子,抹沒兩下就發出一聲︰「哎呀!」

「給我蓋起來!」奈莫怒吼。

「主人不用害羞,男孩子都是這樣的。」莉絲娜說著,手還在被子底下動個不停︰「主人只管放輕松,莉絲娜幫您。」

「住手!不是說要听我命令嗎?�這個不听話的使魔!」

折騰許久,莉絲娜終于把接骨藥盒子蓋上。奈莫已經精疲力盡了。莉絲娜把原先綁住盒子的紅繩系回去。但她沒法照原樣系,那個綁法只有璽克知道。總之她打了個復雜的結。

莉絲娜把奈莫被子的每個角落都塞好,把床頭桌上放著的,里面關著發光蟲的燈籠蓋上紗罩,降低亮度。她對奈莫微笑說︰「那麼莉絲娜去外面守門,主人安心睡覺。」

「等一下。」奈莫開口說。他皺眉看著莉絲娜︰「�不是說�知道主人想要什麼嗎?」

「主人請說,莉絲娜照辦。」莉絲娜笑得十分開心。那個笑臉像是發現不懂事的小孩長大了,也像是看到期待實現,又像是惡作劇得逞。奈莫實在不懂她到底了解他到什麼程度。

奈莫咧嘴露出牙齒︰「晚安吻啦!」

莉絲娜輕輕的撥開奈莫的頭發,彎身在奈莫額頭上親了一下︰「晚安。」她踩著彷佛漫步于雲端上的步伐,走出房間。

奈莫留在昏暗的房間里休息。不知道怎麼搞的,他真的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沉沉睡去。

※※※※※※※※※※※※※※※※※※※※※

在那之後過了很久很久,奈莫才在一本浪漫派法師的書上看到記載︰「媚魔是一種完美的使魔。他們以高度的服從性和美麗的外貌為人所稱道。每個人都贊成他們是完美的男/女人。然而,這僅限于他們作為情人的情況。一個完美的男/女人只有在作為情人的時候還是男/女人。一旦和他們結婚,他們就會成為丈夫/妻子。與媚魔簽約將其作為第一使魔的時候,身為法師使魔群中的正室,他們就不再只是玩物,而是終身伴侶。就像很多男/女人在婚後露出真面目一樣,他們將會在『婚後』展現出完全不同的面貌。」

在那之後過了八年,如今奈莫才听說人類有對應惡魔、惡魔是有對應人類的。也就是說,這個世界上應該存在著一個人類版本的莉絲娜。

這一天,奈莫帶著璽克和莉絲娜去蒙默的店用餐,慶祝璽克拿到薪水。過程經歷許多波折,驚動了包含瑟連在內的騎士團成員,幾乎演變到跑去闊略葬禮上搶奠儀的地步。

正當他們忙著灌酒吃老鼠咸糕的時候,走進來一個法師,領著個媚魔。那個女媚魔的胸前波濤洶涌,身上穿的根本不能算是衣服。上衣是在胸部綁上黑色皮繩,中間一道橫的寬度剛好遮住兩個**,上下再各捆一道,中間再用一道垂直的釘在一起,捆住Ru房的樣子讓雙乳的飽滿更加凸顯出來,下身則穿著專門給有尾巴的生物穿的有洞丁字褲。十分暴露的打扮。

奈莫低頭看旁邊莉絲娜的穿著︰她上身穿著一層薄如蠶翼的長袖高領襯衣,外面套一件貼身皮背心。腰上穿著一條短片裙。頭發放下來,戴上一個綴有亮片的發箍。腿上是蓋到大腿一半的皮長靴。

「為什麼�穿得這麼保守啊?」奈莫第一百零一次為此嘆氣。

「因為主人是笨蛋啊。」莉絲娜笑得十分開心。她若無其事的用手指把一個從她食物里探頭出來的東西壓回去。

「因為你覺得吃不到的肯定最美味。」璽克按照以前在學院里的慣例,第一百零一次吐槽他。

奈莫的嘴角往下壓。他總覺得別人都一副比他了解自己的樣子,怎麼搞的啊?跟莉絲娜在一起這麼多年,莉絲娜真的幫了他很多忙,他也不得不承認︰跟莉絲娜在一起一點都不無聊。

他思索莉絲娜的對應人類會是怎樣的人,想著不知道是怎樣冰雪聰明的女性。

莉絲娜大口咬下媚魔口味的夾心面包,抬眼和奈莫四目相對。她那濃密的眼睫毛微微顫動,轉動眼珠看了一眼璽克。後者正弓著背,低頭貼近餐盤,努力辨識老鼠咸糕里放了什麼香草。

她向著奈莫,笑到眼楮成為一雙彎月。

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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