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奇幻]星空王座 作者:朱邪多聞 (連載中)

 
siaxing 發表於 2014-5-26 23:36
第一卷 序曲:亂世的黎明  第89章 陌生的朋友(下)

  顧鐵說聲謝謝,向自己的茶裡加了兩塊糖,倒了一點牛奶。

  「奶?」他將小壺遞給長谷川,「謝謝。」日本人端起奶壺,加注入自己的杯中。

  「你不是……」顧鐵比劃一下不適嘔吐的動作。

  長谷川恍然丟下奶壺:「哦,對,乳糖不耐,又忘記了。一想事情,就總忘記。我在想……鐵先生,你有沒有建立『世界』的賬號?」

  「有啊!」顧鐵來了精神,「你也在玩『世界』?一直想找個人聊聊,終於逮著機會了。」

  長谷川崩阪笑道:「相信同鐵先生一樣,是第一批測試賬號。我出生在東方大陸,身份是一位親王的兒子。不得不說,那個世界,似乎比我們所處的這個破爛不堪的世界更加美麗。」

  顧鐵挑起眉毛:「親王的兒子?人品真好哎,要什麼有什麼,哪像我,一個命運悲催的蒼白少年,從記事以來就沒遇到過好事,現在還困在河邊一個又陰暗又潮濕的破地方。」

  「命運不同,沒有好壞之分。」日本人微笑道。

  「娜塔莎?」顧鐵呼喚女主人,「給『瘋子』老兄換一杯茶。」

  穿著綠色長裙的娜塔莉亞輕盈地走來,為客人重新倒一杯奶茶,「來來,親一個。」經過顧鐵身邊的時候,聽到這傢伙嘴歪歪地笑著說。

  女主人欣然俯下身子,在顧鐵臉頰上印了一吻,忽然間,聽到顧鐵以幾不可聞的微小音量說:「別說話,別停下,別露出任何表情,現在離開,從後門走,老巴一定有過安排,離開白俄羅斯,去找他。這個安全屋已經廢棄了,現在離開,不要回來。」

  娜塔莉亞的身子微微顫了一顫,她低下頭,在顧鐵的另一邊臉頰留下吻痕,然後起身向客人說聲抱歉,裙襬一旋,轉身走入臥室。

  「她去晾衣服。女人嘛,就該幹點女人該干的事。」顧鐵撇撇嘴,「對了,剛才在衛生間窗子外面的是你吧?差點打中你,多危險啊。」

  長谷川擺擺手:「是我的不對,鐵先生,我把車停在山腳下,徒步走上來,看到一隻小羊站在窗子旁邊,非常可愛,忍不住過去抱抱它,誰知道鐵先生你那麼警覺,居然開槍了。幸好沒有擊中我。」

  顧鐵驚訝地瞪大眼睛:「一隻可愛的小羊?沒想到你居然用這麼爛的藉口。」

  「什麼?」長谷川不解。

  顧鐵的表情忽然凝固了。

  長谷川崩阪搖搖頭:「鐵先生,TTDS是內閣情報調查室最新配備的神經性毒氣,發作時從肢端神經節開始麻痺,你藏在褲兜裡的右手手指已經失去知覺,根本不可能扣動扳機。」

  顧鐵雙腳猛然蹬地,連人帶椅子摔倒在地,他的肘部狠狠地磕在硬木地板上,反衝力使得手槍向前彈出,扳機被壓縮到底,「砰!」槍響了。

  硝煙散去,顧鐵無力地蜷縮在地上,長谷川掀開餐桌,站在他面前,顧鐵的視野只能看到他長長的風衣下襬,和一雙擦得錚亮的黑皮鞋。

  「做得好,鐵先生。」長谷川苦笑道,低頭看自己的腹部,黃色的風衣上,有一個小小的彈孔,血跡迅速暈染開來,像沙漠中盛開的玫瑰花。

  「我的槍法向來很好。」顧鐵發現自己雖然不能動彈一個小手指頭,但舌頭還算好用,「而你,瘋子長谷川,再次毀掉了日本人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我本來快要相信日本人中也有好人來著。」

  「承蒙誇獎,我不大想做特別的個例。」長谷川坐倒在餐椅上,把紅白格子的棉質餐巾塞進襯衣裡,用力按住傷口,急促地呼吸著。

  「……肝區。」顧鐵躺在地上唸唸叨叨。

  「什麼?」長谷川沒聽清楚。

  「肝區。我說希望射中了你的肝區。很樂於看到你死於出血性休克或者膽汁性腹膜炎,後者聽起來更疼一些。」顧鐵說。

  長谷川沉默了半晌,「抱歉,看來只是軟組織貫穿傷。」

  顧鐵的呼吸忽然一滯,胸口如同壓上一塊大石,肺部的空氣沉重得像融化的鉛,他艱難地吐出一口氣,問:「這個勞什子TTDS,還有什麼能耐?」

  長谷川哈哈笑了兩聲,抽了一口涼氣,咳嗽起來:「咳咳……還真疼。下一步,鐵先生,你的迷走神經功能會下降,呼吸困難,心跳紊亂,直至昏迷。」

  「好吧。」顧鐵用盡全身力氣吸進一口空氣,非常後悔剛才把衛星接收器放在臥室裡面,現在無法連接量子網絡。

  「我想問……鐵先生,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我的身份、經歷,甚至與巴爾文德拉先生的對話全部都是真實的,你不可能發現什麼破綻……咳咳……」長谷川崩阪按著腹部,虛弱地咳嗽著。

  顧鐵想大笑三聲以示豪邁,但沒能笑出來:「哈……我本來沒看出任何破綻……——如果你不是那麼多疑的話。你懷疑我和娜塔莉亞會在你的食物中下毒嗎?瘋子,你該偶爾學學怎麼去信任別人。」

  「請指教。」長谷川恭恭敬敬地說。

  「第一,你沒有喝牛奶。第二,你沒有吃早餐。第三,你幾乎推翻了你不喝牛奶的理由。如果你喝下娜塔莎倒的第二杯紅茶的話,起碼還有一點挽回的餘地,但你演砸了。可惜我發動的時間太晚,誰能想到,這種神經毒氣發作一點徵兆都沒有……是那根煙嗎?」顧鐵舔舔嘴唇。

  「煙灰盒。」長谷川誠實地回答道。他悶哼一聲,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用風衣的衣袖裹住手掌,掰開顧鐵的手指,拿起USP手槍。

  顧鐵張大嘴巴,用力呼吸,但視野開始因供氧不足而慢慢變黑。「……瘋子,最後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

  「鐵先生,還沒有到最後。還沒有……」長谷川左手按住腹部,右手握著手槍,說。他轉身拖著腳步,慢慢向臥室的方向走去。

  顧鐵神色驟變,用盡全身力氣大聲喊道:「瘋子!你敢!你敢動她一根手指,我要你的整個組織來陪葬!」

  長谷川沒有說話,步履蹣跚地走進臥室。

  「……瘋子……我要你和『一億玉碎』在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我說到做到!如果你敢,你敢……」顧鐵的叫聲逐漸微弱下去。TTDS剝奪了他最後的肌肉活動能力,他的全身上下,只有緩慢搏動的心臟還在奮力把血液送往其他器官,保留主人的最後一線生機。

  「砰!砰砰!」

  槍聲響起。

  顧鐵失去了知覺。
siaxing 發表於 2014-5-26 23:38
第一卷 序曲:亂世的黎明  第90章 黑暗的獨舞(上)

  噩夢像一個泥潭,拽著顧鐵不斷下沉,下沉,他拚命劃動手腳,但泥漿太過粘稠,纏住手腳,他離水面的陽光越來越遙遠,直到整個世界陷入漆黑。

  這是哪裡?

  他發不出聲音,朦朧中看到一個男人的背影在微光中一閃。那熟悉的背影,一次又一次在他的噩夢中出現,但顧鐵從來沒有機會看到他的正面,不知道那主宰自己潛意識的男人,到底是誰。

  一陣震動使顧鐵從昏迷中醒來。他**一聲,慢慢睜開眼睛。眼前依然是一片漆黑,有規律的震動使他明白自己處在某種交通工具中,但聽不到任何噪聲,四周靜謐得像一個墳墓。

  顧鐵試著動彈一下手指,TTDS毒氣的後遺症立刻出現了,來自身體任何部位的神經信號都被成百上千倍放大,指節敲打在牆壁上這微小碰撞產生的神經衝動,像一枚子彈一樣射穿顧鐵的尺神經、脊髓、延髓、丘腦,在大腦皮層上炸開絢爛的花火,顧鐵被毫無徵兆的劇痛擊中,狂叫一聲蜷縮起身體,渾身肌肉都因疼痛而劇烈抽搐。

  幾分鐘後,幾乎因劇痛而窒息的顧鐵長長吸進一口空氣,無力地攤開手腳,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右手中指指節因為過分放大的疼痛信號觸動自主防衛機能,正在迅速地充血腫脹起來。

  「……見鬼的日本人……」顧鐵咬著牙齒咒罵。緊閉嘴巴以防再次襲來的疼痛感讓他不自主咬斷舌頭,顧鐵微微撐起身子,四處張望。

  沒有一絲光亮。地面和牆壁是柔軟的材料製成,吸音效果極好。空氣比較清新,應該有空氣調節裝置。整個房間在有規律地震動,兩次震動為一組,一秒鐘大約有兩組震動發生。

  ——我在一輛行進的火車上。顧鐵思索了幾秒鐘,得出答案。

  他躺在黑暗裡,依次活動全身上下的每一塊肌肉,除了極其倦怠的無力感之外,沒有其他損傷,他儘量放慢動作,緩緩站了起來。

  「長谷川?聽到嗎?你已經是一個死人了。包括你的狗屁組織!」顧鐵大聲叫道。他不清楚是否有隱秘的紅外攝像頭與話筒監視著自己,但老老實實當一個囚犯,顯然不是他的風格。

  沒有回音。喊話聲的回波被柔軟的牆壁吸收了,只有微弱的混響,聽起來乾巴巴的。顧鐵舔舔嘴唇。嘴唇已經乾裂了,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身體已經開始出現脫水跡象。這不是個好兆頭。

  顧鐵扶住一面牆壁,慢慢移動腳步,心裡計算距離。幾分鐘後,他心中構建起了這個黑暗無聲房間的基本模型:長度12米左右,寬度約為3米,高度只有2米,除了他自己以外,沒有任何其他物體存在。

  這是一個空蕩蕩的火車車廂。

  顧鐵感覺渾身肌肉發出針扎一樣的刺痛,看來肌肉細胞生成的微量乳酸已經在向神經中樞輸送過量的疼痛信號,他必須休息。

  他靠著牆壁坐下來,做了幾個深呼吸,摸摸身上。

  自己還穿著娜塔莉亞準備的無領襯衣和背帶工裝褲,踏著硬底便鞋,褲兜空空的,沒有皮帶,自己隨身攜帶的和巴爾文德拉幫他準備的諸多實用小工具都不在身上,——但值得慶幸的是,沒有遭到性侵犯的痕跡。

  「瘋子!我總以為你是搞基的呢!」顧鐵咧嘴一笑,沖空氣說。

  他用指甲偷偷劃了一下地板,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這車廂內飾無論是什麼材質構成,都不是自己徒手可以破壞的。想到這裡,顧鐵乾脆用更舒服的姿勢半躺下來,撓撓頭髮,胡亂思索著。

  震動通過牆壁清晰地傳入他體內,顧鐵伸手按住另一隻手的腕脈,閉上眼睛,一邊計算脈搏,一邊統計振動發生的次數。

  「1、2、3……53,54。」為了保證計數準確,顧鐵強迫自己用報數方式計算心跳數,用大腦計算振動發生次數,兩種方式由於調用了大腦皮層不同的區域,基本保持了獨立性和準確性。

  心跳到達54次的時候,兩次為一組的震動共發生了74組。

  「74公里每小時?我還在白俄羅斯境內。」顧鐵立刻得出結論。

  這種簡單易行的計算方式是顧鐵10歲左右隨父親來到中國之時學到的,為了讓小顧鐵體驗歐亞大陸的壯觀景色,父親帶他乘坐歐亞之星號洲際列車從奧地利上車,一直坐到終點站北京。

  在橫跨雖然風光壯麗但已經看到乏味的俄羅斯大地時,大鬍子父親推推眼鏡對小顧鐵說:「想不想學一個戲法?」

  顧鐵無聊地丟下遊戲機,用比父親更標準的英語回答:「好吧。但你要保證不會像以前的那些戲法一樣老套又乏味。」

  父親笑道:「我保證。現在看著我的手錶。」

  顧鐵湊過去,盯著父親手腕上那隻銀色的寶璣5839陀飛輪腕錶。

  「統計一下在45秒鐘之內,車輪碾過鐵軌的噪聲共出現了多少組。與你聽到的一樣,『哐哐』兩聲為一組。」父親說。

  小顧鐵狐疑地望了父親一樣,低頭看表針指向一個整點,然後開始計數。一會兒,他抬起頭來:「45秒了。『哐哐』聲響了89次。」

  「那麼,現在列車的行進速度是89公里每小時。」父親收回手腕,微笑道。

  「為什麼?」顧鐵瞪大眼睛。

  父親豎起一個手指搖了搖。那是鼓勵他獨立思考的手勢。

  「……一條鐵軌的長度是多少?」顧鐵想了一會兒,問。

  「12.5米。你已經找到答案了,很好。」父親開懷大笑道,「我們可以找列車員先生核對一下算得是否正確。」

  包廂外面,正巧有一位列車員經過,小顧鐵探出頭去叫道:「喂,你好。現在我們的速度是多快?」

  列車員從懷裡掏出對講機說了幾句話,對講機裡傳出粗放的男性語聲和笑聲:「由於正在穿越丘陵地帶,處於爬升過程中,我們現在的速度只有90公里每小時,——對了,我們現在在俄羅斯,那麼,是85俄裡每小時,小小的先生。我是車長同志,——通話結束。」

  顧鐵回到坐席,抬手與父親擊掌,「酷!」

  父親笑道:「瞧,這個把戲不會那麼老套又乏味吧?」

  「這根本不是把戲,老爹,這是科學!」顧鐵撇嘴:「根本不算數啦!」

  「是啊,科學。科學……」父親聽到這個詞,不由愣了一愣,伸手摘下眼鏡,呵一口氣,取出麂皮擦拭起來。這是代表煩惱的身體語言,顧鐵知趣地閉上嘴巴。

  事實上,在決定把他送到中國定居之前,父親儘管極力掩飾,但一天中數次出現的動作顯示他處在極度的焦慮和煩躁之中。

  直到現在,顧鐵也沒找到他這樣做的真實理由。

  「我放鬆狀態的心跳是72次每分鐘,54次心跳代表45秒。74組震動,74公里每小時。多簡單的數學。多老的故事。多好的少年時光。」想到往事,顧鐵不禁有點唏噓。

  74公里每小時。現在東歐鐵路系統普遍將時速提升到200公里左右,堅持使用獨聯體時代鐵路運輸標準的,在顧鐵的記憶當中,只有政局不穩定、經濟增長緩慢的白俄羅斯了。

  他鬆了口氣。不管小日本的意圖是什麼,起碼自己還沒有被運到某個小島國去、成為某種神秘底下機構的試驗品。話說回來,自己的身份雖然特殊,但對大多數人來說是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長谷川崩阪有什麼理由綁架自己這樣一個與世無爭的宅男?切爾諾貝利事件?

  不不不。顧鐵搖搖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歷來對生理特徵保護很重視,『創世紀』上有一個保持運行的、佔用很多配時資源的過濾程序時刻採取無害的方式對自己所處位置周邊傳輸出的各種聲光信號加以判斷,保證自己平凡無奇的長相不出現在GTC的大人物們手中。除了IPU內部少數幾個非常親密的朋友之外,幾乎沒有人掌握到他的身份。

  而長谷川,算一個親密的朋友。

  鑑於日本人單槍匹馬地出現,採取隱秘的方式襲擊自己,還笨拙地挨了自己一槍,這不可能是GTC或其他任何組織的預謀,更像是長谷川崩阪個人自發行動。

  那長谷川有什麼理由這樣做?

  顧鐵胡思亂想著,但無論如何找不出對方行動的理由。 本帖最後由 siaxing 於 2014-5-26 23:39 編輯

siaxing 發表於 2014-5-26 23:40
第一卷 序曲:亂世的黎明  第91章 黑暗的獨舞(下)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規律地震動忽然停止了。

  「停車了?然後該幹什麼?提著槍的黑衣人走進來結果我的小命,還是出現一個電視屏幕,丑了吧唧的玩偶在上面說『我想玩一個遊戲』?」顧鐵撇撇嘴思忖著。沒有聲音。沒有光線。

  顧鐵屏住呼吸,調動所有感覺器官感受外界環境的變化。

  果然,重心改變了。自己所在的車廂在上升。

  短短幾秒鐘過後,上升停止了,接下來又是無休無止的靜止。

  顧鐵通過脈搏計算了十分鐘時間,然後就放棄了,「搞什麼鬼啊……」他疲憊地躺下來,舔舔嘴唇。口渴,疲乏,沒有尿意,身體在放出相當程度缺水的信號,如此判斷,自己在這個黑暗的牢籠裡已經呆了兩天左右了。

  「咳咳……日本鬼子!日內瓦第一公約明確指出,確認敵對雙方傷病員在任何情況下應該無區別地予以人道待遇的原則;禁止對傷病員的生命和人身施加任何危害或暴行,特別是禁止謀殺、酷刑、供生物學實驗或故意不給予醫療救助及照顧;醫療單位及其建築物、器材和人員不受侵犯……」明知說話會讓水分流失更快,顧鐵還是忍不住嚷道,「你聽到沒有?」

  仍然沒有回音。

  這時,車廂微微一震,重心下降了。很快,有規律的震動再次出現,頻率由慢而快,顧鐵簡單計算了一下,列車的速度已經提升到130公里每小時,還在持續上升中。

  「等等!」顧鐵忽然醒悟,「我知道了!」——剛才是在舉升車體更換轉向架,也就是說,這列火車正從獨聯體國家的寬軌轉為中西歐國家的窄軌。從地理上判斷,毫無疑問,火車已經駛出白俄羅斯國境,進入波蘭!

  搞清楚這個問題,顧鐵反而更糊塗了:「靠,搞什麼飛機?瘋子長谷川是個臭名昭著的激進派IPU組織首領,GTC的人頭懸賞額度高得讓人眼紅,他會自個兒送上門去?日本人啥時候起都這麼捨己為人了?」

  想了一會兒,毫無頭緒。乾渴一陣一陣打亂他的思考,顧鐵發覺自己分外想念娜塔莉亞美味的格瓦斯氣泡酒和紅菜湯。

  娜塔莎,娜塔莎怎麼樣了?這個問題顧鐵一直在迴避,強迫自己不去觸及。他用左手指甲輕輕地掐了右手背一下,尖銳的疼痛像電流竄過脊背,顧鐵慘叫一聲,暫時放棄思考,喘著粗氣躺在黑暗中。

  車體的震動讓他昏昏欲睡,顧鐵忽然警覺起來,撐起身體。這時候睡過去可不是個好主意,體力正在一點一滴流失,綁架者無意露面,也沒有為囚犯準備生活必需品,那麼活下來的唯一希望,就是自己逃脫這個牢房。

  一個房間,一定有一扇門。一個密封的房間,一定有一條通風管。本著這兩條基本常識,顧鐵勉力站起身來,沿著牆壁一寸一寸地摸索過去。

  經由TTDS神經毒氣放大的神經衝動成了他的眼睛和耳朵,顧鐵的指尖能夠摸出牆壁上每一處微小的縫隙和突觸,沒用多久,一扇嚴絲合縫卻仍有痕跡可循的大門出現了。

  沿著接縫處,顧鐵試著摳起表面的那層軟性塑膠材料,塑膠下是冰冷的鋼板,沒有門鎖和門閂,沒有鉸鏈。這是一扇從外部鎖止的滑動門,想徒手破壞這種大門,毫無可能。

  又花了十分鐘,顧鐵在車廂盡頭的角落裡找到通風口,僅有拳頭大小的通風口覆蓋著堅固的鐵絲網,根本不可能任人出入。

  「電影裡不是這樣演的啊……」顧鐵長嘆一聲,坐倒在地。半個多小時的探索一無所獲,唯一的好消息是他沒有發現任何攝像器材,顯然綁架者對鋼鐵牢籠非常放心,也不太在意車廂內貨物的生存狀態。

  黑暗車廂唯一的客人喘息了一會兒,試著用身體內的『世界』客戶端連接無線網絡,但隨即醒悟,這樣一個大金屬罐子完全隔絕了信號傳遞,是無線電波的死角。

  「別急別急別急,一定有辦法的。」顧鐵唸唸叨叨,閉上眼睛,——雖然睜著眼睛一樣看不到東西,但不知為何,閉上雙眼更有利於思考。

  「白俄羅斯的火車。白俄羅斯。火車。列車。列車車廂。這種車廂不可能是客車,是貨車。不是平車、敞車,是棚車。棚車製造業。機車製造廠。俄羅斯科洛姆納機車製造廠?不不,白俄羅斯因為執政黨態度,已經停用了所有的俄制重型設備。那麼這輛車是哪裡製造的?」

  顧鐵像使用搜索引擎一樣把種種關鍵詞塞進自己的大腦,極力把一個又一個要素與記憶中的些微細節聯繫起來。

  「列車……白俄羅斯……中國……當然,當然是中國製造,白俄羅斯怎麼能對價廉物美又沒有政治障礙的中國製造說不?那麼是哪家廠子製造的?……等等,有印象了,停!停下!」顧鐵使勁拍自己的腦門,想讓走馬燈一樣掠過腦海的雜亂記憶定格下來。

  一張俄文報紙出現在回憶裡。一張《人民軍隊報》,烏克蘭國防部的官方出版物,一段時間以前,在伊格里中將向『濕婆』巴爾文德拉展示的資料中出現過,美女間諜瓦斯佳的偽裝身份。

  報紙的內容早已模糊不清,在邊角裡,有一條新聞讓顧鐵稍微留意了一下,因為其中提到了中國。

  顧鐵面露喜色。記憶清晰起來,那是一張三年前的報紙,新聞的大意是鄰國白俄羅斯從中國北車股份有限公司進口的20輛HXD4型大功率交流傳動電力機車和1000輛P70-B型全密封載重型車廂等即將交付。

  「P70-B!一定要是這個型號!」想到這裡,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顧鐵猛地蹦了起來,結果腿一軟又坐了回去。

  P70-B是北車公司大連廠製造的棚車,巧合的是,顧鐵認識大連機車公司的黨委書記,這位姓馬的官員與肖李平關係不錯,為人豪爽,有股東北人的耿直勁兒,馬書記進京時經常找顧鐵喝喝酒聊聊天,只談風流事,對對方的過去一句話不提,深得顧鐵之心。

  有次顧鐵勉為其難地參加量子天使基金的某個活動,從煙台乘坐新型水翼快船到達大連,為避免冗繁的接待,他下船就偷偷溜掉,到大連廠去找馬書記玩。馬書記熱情地帶他參觀廠區,特別參觀了一批出口訂單車皮,其中包括這批P70-B型棚車。

  當時顧鐵問了一個問題:「老馬,為什麼這些貨車都有個天窗?我看其他那些沒有啊。」

  馬書記點了兩根中華煙,遞給顧鐵一根:「老弟,那個可不叫天窗。『天窗』在我們搞鐵路的人來說是火車運行間隙的意思。那是外國人特別要求的頂部出入口,據他們說,部分車皮是用於軍隊調遣的,有了這個設備方便一些。當然,還有些據說為軍隊領導設計的特別改裝,比如防彈裝甲和隔音共稱……我膽子再大也不敢跟你詳細說,你也別問。——我能說的是,這些『天窗』內部設計有緊急開啟裝置,一摁,能整個彈出去,可好玩了。——別看我,看我也不給你玩,一套裝置3萬塊,你就算賠得起,還耽誤我工期呢。」

  顧鐵打個哈哈,就把這篇揭過去了。

  誰能想到數年前的往事,居然在此一一對應?

  「一定要是P70-B,P70-B……」顧鐵搖搖晃晃站起來,憑著記憶摸向車廂前端。車廂只有2米高,伸出手臂輕鬆就能摸到天棚,在距離前端2米左右的地方,顧鐵活動活動手臂,手心有點微微發潮,「死還是活,就看這一回了。」

  他伸出手,指尖在頂棚的柔軟塑膠材料上來回掃動,「……P70-B……P70-B……」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顧鐵的信心在一點一點流失。終於,在幾乎要放棄的時候,他觸到一條若有若無的縫隙。——與他記憶中的方位有些偏差,但一平方米大小的頂部出入口確實嵌在塑膠板裡,若不是往事機巧,無論怎樣顧鐵都不會想到它的存在。

  「操你媽的老馬我回去請你喝酒!」顧鐵揮舞手臂大吼一聲。他發瘋似的用指甲摳起鋼板上的塑膠,求生慾望帶來的旺盛激素分泌使他暫時忘記疼痛,甚至不在意指甲折斷。

  表面材料被掀起一個角之後,剩下的事情變得簡單。顧鐵扯下了那塊軟墊,伸手一摸,逃生口鋼板中挖有一條深深的槽,鋼槽裡藏著一隻手柄,手柄頂端有一個按鈕。

  看不到使用說明,找不到安全提示。但這個時候,誰還在意操作規程?

  顧鐵用盡全身力氣向下一拉,手柄嘎吱一聲被扯出槽位,頭頂傳來高壓閥充氣的嗤嗤聲,這是漫長寂靜中顧鐵除了自己的話語聲之外聽到的第一種噪聲。代表生命的噪聲。

  「給老子開!」顧鐵叫道,拇指用力按下按鈕,立刻伏下身子,護住頭部。

  一秒。二秒。三十秒。一分鐘。充氣聲還在繼續。

  「搞什……」顧鐵剛直起身子,「轟!」

  震耳欲聾的爆破聲響起,化學裝藥和高壓氣泵雙重彈射啟動了,逃生口內藏的疊氮化鈉爆炸分解,化為氮氣的衝擊波,鋪天蓋地的白霧中鋼製頂蓋旋轉著飛上天空。

  炫目的陽光灑滿車廂,顧鐵來不及護住眼睛,一時間只覺得眼前紅彤彤的一片,什麼也看不見,風聲、撞擊聲、鐵道聲化為噪音的洪流充斥耳朵,「靠!又是這樣!每年過年放炮的時候都要來幾回!點了不著,走近了一看就炸!」

  顧鐵痛苦地屈起身子咒罵著,但嘴角泛起了邪邪的笑容。
siaxing 發表於 2014-5-26 23:41
第一卷 序曲:亂世的黎明  第92章 魔鬼的消息(上)

  天終於亮了。

  約納看到第一線陽光從狹長的窗射進A51房間,照亮隔壁床錫比恬美的睡臉,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失眠了,——這是一個漫長的無眠之夜。

  他側過頭,掃視四周。獨角獸站在屋子中央,低垂著頭,埃利奧特俯臥在鞍橇上,發出悠長的呼吸聲。耶空的床鋪空著,龍姬的床鋪也空著。

  悉悉索索的響聲傳來,是室長大人。托巴從他那張相較於體型太過嬌小的床上慢慢坐起,悄無聲息地把一雙大腳放在地上,穿好靴子,披上外套,躡手躡腳地弓著腰走向屋外。

  他刻意放輕的動作還是驚醒了玫瑰騎士。埃利奧特和他的獨角獸同時睜開眼睛,「室長大人,現在還早,離出發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他直起軀體,微微活動著全身關節,低聲說。

  「俺想去無權者那裡找找看有什麼好吃的。」托巴小聲回答,神色緊張地向約納的方向瞧了一眼,生怕打擾占星術師大人的睡眠。約納立刻閉上眼睛,假裝酣眠。「今天地下食物市集應該有早市的,俺去買點材料,再做一鍋肉粥給占星術師大人喝,他的身子骨太弱了。」

  埃利奧特微笑道:「半個小時以前,耶空閣下和龍姬小姐已經出發去採購了,為了讓室長大人多睡一會兒,他們偷偷拿走了你的錢袋,龍姬小姐讓我們替她說聲抱歉。」

  托巴向腰間一摸,瞪大眼睛:「為啥不叫上俺!」

  「龍姬小姐專門說過,室長大人你的鼾聲是天然的催眠藥劑,對一切缺乏休息的病人來說都是最好的輔助治療手段。」玫瑰騎士眨眨眼睛。

  托巴摸摸腦袋:「是嗎?俺倒是沒聽到過。」

  埃利奧特輕輕拍一下獨角獸的脖頸,騎獸用輕柔如羽毛般的步伐原地轉彎,向室外踱去,沒有發出一點聲響。「我們去八目先生那裡更新一下情報,這裡就麻煩你了。室長大人留在屋裡的作用很大呢。」他回頭對托巴說,微微低頭,獨角獸跨過門檻,離開了房間。

  托巴愣了半響,一拍腦門:「對啊!」

  他躡手躡腳地走回自己的床鋪,坐在床上,微微閉起眼睛,發出均勻而富有節奏感的鼾聲。

  錫比嘟噥了一句什麼夢話,甜甜一笑,翻了個身,抱緊枕頭,睡得深沉。

  約納緊閉雙眼佯裝睡眠,心裡泛起酸澀的漣漪。自己只是這亂世中微不足道的小角色,無力抗爭命運的洪流,主神為什麼要將如此優秀的夥伴賜予他,讓他獲得如此難以回報的愛護?

  聽著托巴的鼾聲,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約納打了一個盹兒。再次睜開眼,屋裡已經空無一人,透過空洞的大門看去,乾草叉的隊員們正在聚集在外面聊著什麼。

  約納慢慢起床,克服了虛弱和缺乏睡眠帶來的眩暈,穿戴整齊,走出門去,「占星術士大人!」托巴瞅見他,馬上取下小帽彎腰道:「早上好!睡得好麼?肉粥在後面的灶上煮著,馬上就好了!」

  「嘿老哥,瞧你的兩個黑眼圈!」錫比蹦過來摸摸約納的臉。

  獨角獸伸過腦袋來,把柔軟的鬃毛灑在約納肩膀上,占星術士學徒伸手親暱地撫摸騎獸的臉,對大夥笑道:「睡得不錯!現在還有些暈暈的,大約是睡多了吧。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龍姬衝他點點頭,並不搭話。耶空仍然竹竿一樣立在旁邊,灰眼睛裡卻有溫暖的光澤。

  「早餐後出發。……鑑於你的健康狀況,占星術士閣下,我們仍然建議你留在櫻桃渡。這不是一趟輕鬆的旅程。」玫瑰騎士行禮致意後,斟酌用詞道。

  「你很弱,會拖後腿的哦!」錫比拍拍新房客的肩膀,笑著說。

  約納在耀眼的陽光下眯起眼睛,拍拍身側的鹿皮包:「放心,我保證跟上大家的腳步,另外,我昏迷前製作了很多刻有儲能星陣『失敗的流光』的石塊,每一個都能成為極具威力的武器,相信我可以起到自己的作用的。」

  「對對,我知道我知道,很漂亮的焰火!」錫比拍手道,被龍姬一瞪,吐吐舌頭不敢說話了。

  托巴搓著手為難地看向埃利奧特,玫瑰騎士露出無奈的微笑,做了一個肯定的手勢。

  「那請占星術士大人一定要注意安全,俺怕到時候顧不上保護大人……呸!說什麼呢!咱們吃早飯吃早飯,俺們蘑菇農莊有句名言:吃好早餐是比吃好午餐和吃好晚餐更需要吃好的,不多吃點,哪來的力氣?」室長大人轉開話題,從屋後的灶台端來熱氣騰騰的肉粥和麥餅。

  櫻桃渡的每間客房都配有簡易行軍灶,但A級房客很少自己烹飪食物,一則高昂的住宿費使他們只能以速食度日,而來做飯和用餐是最容易遭到偷襲的時刻,沒人願意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不過目前接受櫻桃渡史無前例的VVVH級無固定目標任務的乾草叉小隊受到了櫻桃渡保護者史無前例的全面保護,因此托巴可以悠閒地放鍋子在灶上冒著誘人的蒸汽,毫不擔心四周眾多嚥著口水的窺探者。

  嘗過一次肉粥之後,約納對這種賣相恐怖的食物不再懷有戒心,他大大地吞下一勺,豎起大拇指:「好吃!」

  托巴臉紅了,摸著後腦勺:「占星術士大人的誇獎是俺最大的榮耀……」

  坐在他肩頭的錫比撇嘴道:「切,那是你沒嘗過地道的巴澤拉爾烹飪,等任務完成了,龍姬姐姐和埃利離開之後,我帶你去雅維利亞省嘗一嘗什麼叫巴澤拉爾美食,等你把舌頭吞下去之後再感謝我吧老哥!」

  「吃飯。」龍姬簡短道。不知為何,錫比總對龍姬的話言聽即從,嘴巴一嘟,乖乖低頭啃起麥餅來。

  約納向玫瑰騎士看了一眼,「另一個故事。」埃利奧特低聲回答。

  龍姬掃了他們一眼。東方女人今天的心情顯然不太好,眼神銳利得像泛著寒氣的刀子。兩個男人也老老實實對付起盤子裡的食物來。

  早餐很快結束,「那麼,都準備好了?那咱們出發?」托巴收拾好餐具,拍拍手,以一貫那種不具權威性的口吻宣佈。

  埃利奧特回頭看了看與他共乘的約納,約納雙腿夾緊獨角獸的脊背,點點頭。

  「出發。」玫瑰騎士確認道。

  陽光照耀聖河彼方西北方植被茂盛的沖積平原,晴空中掛著深藍色的太陽,灑下的依然是金色陽光。又是一個適合出遊的好天氣。

  托巴邁開長腿大踏步走在前面,錫比在他身前身後蹦跶著,龍姬在側面警戒,埃利奧特與約納處在隊伍中間,身後跟著耶空。穿著萬年不變鐵鏽色外套的南方人面無表情地盯著遠方,一頭紅發在風中飄揚。

  隊伍離開櫻桃渡範圍,踏入無權者區域,約納看那些低矮的窩棚從身邊掠過,忽然想,W先生會不會在某處注視著出征的女兒呢?高傲北方精靈對錫比的情感掩飾得並不好,如今回想,每次他與錫比碰面的時候,眼神中分明裝滿深深的眷戀和刻骨的悔恨,——那種情感,叫做「父親」。

  一頂綴著羽毛的寬邊禮帽在眼角餘光一閃而過,約納回頭去看,沒有發現W先生的身影。或許是看錯了,他想。

  這次行進的速度顯然比上次快得多,很快茂密植被就讓位給黑色岩石叢生的荒涼地貌,再次進入那條暗無天日的峽谷小道,約納覺得距離上次前往蘇卡薩峽谷的記憶,已經遠若隔世。

  「需要休息嗎?」托巴放慢腳步,回頭問。

  埃利奧特環視眾人的狀態,扭頭徵求約納的意見後回答:「不,我們繼續,室長大人。」

  「明白。」托巴的大靴子轟隆隆地碾過山岩,把道路大幅度落在身後。錫比一溜煙竄上他的肩膀,坐得穩穩當當,晃悠著雙腿:「埃利,你估計到哪裡能碰上女王和追兵?」

  玫瑰騎士答道:「早上八目先生的情報指出,由以丹先生為首的保皇黨僱傭的一隻隊伍已經於昨天夜間出發,沿峽谷去往巴澤拉爾方向,任務目標是幫助兩位女王順利到達櫻桃渡。這只隊伍是臨時組建的,是除了我們之外目前櫻桃渡最強的戰力了,成員包括言靈術士哈薩爾欽……」

  「破術士!麻煩死了!」錫比抱怨道。

  「墮落魔法師、月暈曼陀羅的持有者傑夫塔……」

  「破法師!麻煩死了!」錫比同樣抱怨道。

  「盜賊西格瑪•樹蛇和動力釋放者奧密克戎•洞馬……」

  「破盜賊破釋放者!麻煩死了!」錫比再次抱怨道。

  「戰士瓜達爾……」

  「破戰士!麻煩死了!」錫比一再抱怨道。

  「就這樣。」埃利奧特總結道。

  錫比倒抽一口涼氣:「這個組合應該比我們還要強吧?V2『碎屑』小隊被拆散了?『病犬』小隊也是?」

  玫瑰騎士表情嚴肅地點點頭:「丹先生找到了附加條款的一個漏洞,在老爹眼皮底下完成了這次操作,花了大價錢。V2小隊原本是舊貴族與富商的僱傭兵隊伍,但哈薩爾欽與瓜達爾被丹先生收買了,就此解散;至於『病犬』……實際上就是傑夫塔一個人的隊伍,當然就不存在了。」

  錫比瞪大眼睛不知該說點什麼好。

  「埃利,你的看法呢?」約納在身後問。

  「我們認為這只隊伍雖然無法與扎維軍隊正面抗衡,但起碼可以保證女王行伍不被敵人纏住,畢竟還有巴澤拉爾的高級騎士們在女王身邊保護;因此,按照之前的眾多情報分析,我們最遲今天黃昏前能夠與他們遭遇,作戰地點,估計在蘇卡薩峽谷。占星術士閣下。」玫瑰騎士回答。
siaxing 發表於 2014-5-26 23:42
第一卷 序曲:亂世的黎明  第93章 魔鬼的消息(下)

  約納按捺住怦怦亂跳的心臟。預言顯示災難在櫻桃渡發生,如果事情按照埃利奧特分析的形勢發展,他們將在遠離櫻桃渡近百哩的地方與敵人作戰。

  從好的方面說,A51的房客們將逃過這場災難;而不好的方面,他將錯過這次預言的發生。——也許錯過預言,也是一件好事呢?自己究竟出於什麼原因要背負沉重的預言呢?想到這裡,約納不禁捫心自問,陷入深深的迷茫。

  他的思考並沒有持續太久。兩個小時後,灰色山岩退位給湛藍晴空,眼前豁然開朗,隊伍踏入綠草茵茵的奇蹟草原「席瓦的眼淚」。

  托巴看來沒有停下休整的意思,大腳踢起草葉和泥土,空氣中充滿新翻泥土的清香味。約納出神望著草地中盛開的野花,禁不住問:「埃利,我還沒問過,『席瓦的眼淚』到底是什麼意思?」

  埃利奧特微笑道:「席瓦傳說中是主神席拉的親妹妹,創世主與自己的造物——凡人所生下的半神女兒,在主神賦予她神格與不朽生命的那天,因為緬懷即將逝去的母親,她在云之宮殿流下一滴眼淚,墜落西陸,化為群山中的奇蹟草原。」

  「很動人。……而且,很熟悉。」約納望著前面錫比的綠色背影,喃喃道。

  「也許吧。」玫瑰騎士感嘆道。「神話傳說也許是真實的呢。」

  這時,錫比忽然大叫一聲:「等一下!看那邊!」

  托巴猛地剎住腳步,靴子在草地上犁出泥土翻飛的溝壑。獨角獸長嘶著人立而起,幾乎把約納掀下馬背,「怎麼了?」龍姬靈巧地打個轉來到托巴身邊,問。

  錫比跳下室長大人的肩膀,指著不遠處:「那裡有個人!」

  「敗兵、逃難者、獵人、流浪者,很常見吧。」龍姬也看到那個倒在野花叢中的身影。

  「不,龍姬姐姐你看他身上插著的那桿槍!」錫比跳著腳叫道。

  埃利奧特點點頭:「沒錯,是地行龍騎兵的制式騎槍。」

  沒等托巴提醒她當心,錫比幾個縱躍出現在倒地者身旁,俯下身子:「唷!大叔!這傢伙看起來很眼熟哦!」

  眾人圍攏過去,托巴只瞧了一眼,就摀住嘴巴:「瓜達爾!」

  地上躺著膚色黝黑的大鬍子,赫然是前最強小隊「碎屑」的主將、丹先生特別任務小隊的戰士瓜達爾。這個在櫻桃渡叱咤風雲多年的男人,如今被一柄長長的騎槍貫穿腹部,蜷縮在自己的血泊裡,任誰都從他逐漸失神的雙眼都可以看出,他的生命之火已經搖搖欲熄。

  托巴蹲下去,手足無措地扶起傑夫塔的頭顱,撫摸他的胸膛,按住他腹部的傷口,「瓜達爾!你說話啊!俺在旁邊!」他焦急地喊著。兩個男人之間雖沒有機會發展出真正的友情,但力量與力量之間不用語言來交流,只要一次握手,就惺惺相惜。

  龍姬搖搖頭。「他不行了。傷在胃部,現在他的胃液開始腐蝕其他器官,不可能挽救了。」

  約納跳下馬背,腳下一軟,差點摔倒。「埃利,真的沒辦法了嗎?他一定有重要的情報能告訴我們。」他蹲下身子幫助托巴按住貫穿傷口,抬頭說。

  玫瑰騎士沒有答話。

  托巴躊躇半響,下定決心似的站起來,平視埃利奧特。

  玫瑰騎士嘆了口氣,「你確認,室長大人?」

  托巴的表情有些羞愧,又帶著堅決:「是的,求你了,埃利。」

  「好吧,如果是室長大人的要求。」玫瑰騎士點頭應允,驅策獨角獸走到瓜達爾身邊,「大家麻煩讓開一點,謝謝。」

  約納不解地看著大夥,錫比拉住他的手,把他扯到一邊,「別說話。不要直視,眼睛會受傷。」

  「什麼?」約納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麼。

  這時,一道柔和的白光出現在瓜達爾身上,錫比伸出小手,遮住約納的眼睛,「這是埃利獨角獸的『生命祝福』,非常高階的治癒系法術,等一下光芒會很強,直視的話,能灼傷雙眼。」

  約納眼前本來是漆黑的,卻逐漸出現藍瑩瑩的色澤,直到整個視野被明亮的藍光充滿,他猛然醒悟,那是光線透過錫比的手掌射出的顏色,這個擁有悲傷過去的半精靈身上,果然流著與父親相同的血液。

  光芒很快黯淡下來。約納睜開眼睛,看到最後一絲白光收縮進獨角獸那根瑩白的角,埃利奧特疲憊地開口:「這是欺騙死神的舉動。他的生命,延長了一個小時,室長大人,這是我們能做到的極限了。」

  「對不起,埃利……」托巴眼中閃著什麼東西。

  玫瑰騎士擺擺手,退到一邊。

  托巴趴在草地上,扶著瓜達爾的上半身幫助他坐起來,僱傭兵戰士咳嗽幾聲,慢慢睜開眼睛,迷茫地看著眾人:「我……以為我已經死了。」

  「還沒有,沒有那麼容易。」托巴強笑道。

  約納低聲問身邊的錫比:「這是獨角獸的技能麼?治癒系法術?非常了不起。」

  錫比的綠眼睛中流露出沉痛的神色:「不,這是埃利用生命換來的。獨角獸是聖潔的動物,天生會使用簡單的魔法,與人類、小精靈形成三位一體的玫瑰騎士後,魔法能力會大大增強,但與此同時,因為其他個體的牽絆,再也得不到自然界賦予的魔法能量補充。每次施法,都是從三個個體公用的生命池中抽取能量,與我們不同的是,埃利的生命池是不會自動恢復的,每用一次法術,生命池的水面就降低一點,如果生命池被抽空……」

  「埃利會死?」約納不禁大聲說出來。

  托巴慚愧地低下頭。龍姬瞪了他一眼,玫瑰騎士本人在一旁露出寬容的笑容。

  錫比惡狠狠掐住約納的一塊嫩肉一擰:「別亂說話!……這就是在不危及生命的戰鬥中,埃利從不用盡全力的原因。」

  約納忍住疼痛摀住手臂,忍不住重新審視埃利奧特和座下的聖潔騎獸,穿著錚亮鎧甲、披著鮮紅披風的埃利奧特端坐在獨角獸背上,金發遮住了碧藍眼睛。

  ——身旁的每個夥伴都有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去。這就是占星術塔外面的世界嗎?這就是真實的世界嗎?世界就是如此殘酷?約納心思再度紛亂起來。

  這時瓜達爾腹部的貫穿傷已經不再流血,眼睛也恢復了神采,他低頭瞧了一眼那根騎槍,伸手抓住托巴的肩膀:「托巴!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你聽著!我和哈薩爾欽、傑夫塔,還有『門牙』小隊那兩個噁心的傢伙一起,昨天晚上出發……那兩個從埃比尼澤來的奇怪傢伙總有點什麼東西讓人感覺不對勁……」

  「俺知道俺知道。」托巴不得不打斷他的話,「然後呢?」

  瓜達爾臉上浮現出驚恐的神色。沒有人能想像到,這位神經與身體同樣驚人強韌的僱傭兵會露出如此無助的表情。

  「黎明之前,我們到達了蘇卡薩峽谷,……那裡已經成為了地獄!……魔鬼!……從摩帝馬要塞撤退的女王剛進入蘇卡薩峽谷,扎維的黃金鐵錘就追到了,峽谷的治安兵團一瞬間就被擊潰,蘇卡薩執政官不知所終……我們加上巴澤拉爾的高級騎士與黃金鐵錘糾纏了一個小時,女王才有機會逃離蘇卡薩繼續向東前進……我和哈薩爾欽他們被沖散了,中了一槍,不敢拔出來,想拚命先回到櫻桃渡向丹先生匯報這個消息……我在途中超越女王的隊伍,想儘量在天黑前回到櫻桃渡,讓丹先生做好準備,但走到這裡,實在支持不住了……魔鬼!是魔鬼……」他黝黑的臉上浮現病態的殷紅,有些語無倫次地說。

  「告訴俺,是誰傷了你?」托巴咬牙切齒道。

  「……我敲碎了十幾個龍騎兵的腦袋,打倒了兩名黃金地行龍騎士……這時他出現了……魔鬼!他是魔鬼……」瓜達爾驚慌地伸手亂著,托巴趕忙遞過自己的大手,讓對方牢牢抓住。「魔鬼?告訴俺,誰是魔鬼?」

  瓜達爾的眼神忽然僵直了,怔怔地盯著前方,「……是他……他來了……魔鬼來了……騎著巨大的龍象,穿著銀色盔甲,戴著有翼的頭盔,猩紅的披風,巨大的騎槍……他隨手抓起一個龍騎兵的騎槍擲了過來……我沒辦法躲閃,想用權杖擋住,沒想到,權杖斷了……他是魔鬼……」

  「是他!」埃利奧特愣住了。

  「誰?」約納看著他。

  「扎維帝國的最高戰力,整個大陸擁有『風暴騎士』稱號的四位大騎士之一,西大陸的噩夢,黃金鐵錘軍團的軍團長,——風暴騎士以撒基歐斯。」玫瑰騎士翕動嘴唇喃喃地念出這個讓無數人膽寒的名字,「他真的來了。」
siaxing 發表於 2014-5-26 23:43
第一卷 序曲:亂世的黎明  第94章 質樸的虔誠(上)

  欺騙死神的生命祝福在短短一個小時以後失去效果,七大主神之一冥界之主烏芒帶走了僱傭兵瓜達爾的靈魂。

  A51的房客們站在靜靜的草原,看托巴沉默地用手指扒開泥土,掘出坑洞,輕輕抱起僱傭兵的屍體,放進墓穴當中。約納清楚看到室長大人眼中的淚,但所能做的,只有幫助他捧起泥土,一點點掩蓋櫻桃渡最強戰士安詳的面容。

  一個簡單的墳墓出現在野花盛開的奇蹟草原。托巴想了想,拿起那根奪去他生命的鋼槍,雙手用力掰成新月形,插在墳塋上,作為主神席拉的信徒,這是最好的墓碑了。

  「室長大人。」埃利奧特走近悲傷的巴澤拉爾山民,表情肅穆:「已經沒有時間了。現在,你必須做出決定。兩種方案,一個選擇,從瓜達爾閣下拚死送出的情報來看,情勢已經分明了,扎維帝國派出了風暴騎士以撒基歐斯,這改變了天平兩邊的砝碼。」

  托巴背向眾人,用手臂抹抹臉:「對不起,俺的腦袋有點亂。埃利,你說怎麼辦?」

  玫瑰騎士伸手指向西方:「用不了多久,也許一個小時候,也許就是現在,——兩位女王就會穿過峽谷進入奇蹟草原,而黃金鐵錘的追兵也會隨之出現,無論我們選擇哪種方案,現在都必須做好準備。如果室長大人沒有異議的話,我們現在移動到峽谷入口,做好伏擊準備。」

  托巴點點頭。

  一路上,乾草叉的隊員們都沒有交談。

  奇蹟草原西側,延綿的灰色群山圍成半圓形圍牆,一條狹窄的峽穀道路出現在圍牆中央。沒有比這裡更適合的伏擊地點了。

  埃利奧特看了一眼,立刻開口:「占星術士閣下。」

  「是的,埃利。」約納應答道。

  「峽谷入口北側的山壁岩層比較鬆散,如果在裂隙處引發一場小型的爆炸,大量碎石會暫時堵塞整條通路。聽到指令,就發動。能做到嗎?」玫瑰騎士以目光指示。

  約納有一種特別的感覺,這實質上作為隊員的他第一次親身參加乾草叉小隊的戰鬥。他摸一摸鹿皮袋裡的半成品星陣,毫不猶豫地點頭:「沒問題。」

  「錫比小姐,龍姬小姐。你們在九點鐘那棵樹附近待命。」埃利奧特轉向兩位女士,「聽到指令的時候馬上全力開火,記住,用全力。」

  「收到!」錫比聲音響亮地叫道。

  「瞭解。」龍姬不知從何處取出一條黑色的鍛帶,反手將長長黑髮紮起,發線中的銀鈴互相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室長大人,你的位置就在道路中央,既是誘餌,也是盾牌。請注意安全。」埃利奧特指示道。

  托巴答應一聲,目光散亂,也不知道聽清楚沒有。

  「耶空閣下……暫時待命。」玫瑰騎士最後看向耶空。

  持劍伽藍沒有任何反應。

  埃利奧特的獨角獸左右移動幾步,踢起青青的草葉。「戰術很簡單。敵人來到後——無論是女王的行伍還是扎維的追兵——放過最初的五十人,擊垮岩壁,堵塞道路,用盡全力將第一股敵人擊潰,然後稍作休整,等後面的敵人來到以後,邊戰邊退,儘量拖延時間。……恕我們直言,在力量相差懸殊的敵人面前,戰術是沒有什麼意義的,我們要做的,就是儘可能地活下去,活得越久越好。這不是戰鬥,是一場戰爭。……室長大人,以上是今天的簡報,我們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托巴怔怔地望著遠山出神。

  「室長大人?」埃利奧特走近他,低聲提醒。

  「嗯?」托巴扭回頭,見每個人都望著自己,不由一摸後腦勺:「那個,埃利說的很對,就這樣辦吧。俺完全同意。」

  「你必須做出一個決定,室長大人,女王還是扎維?」玫瑰騎士再次追問。

  托巴怔了怔,「俺……」

  約納直至此時才想到這個問題:即將到來的兩位女王陛下,巴澤拉爾的阿比黛兒一世與聖博倫的溫格四世,同他們中的很多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巴澤拉爾的薩瑟蘭王室是托巴憎恨的對象,因為他們奪走了蘑菇農莊男人的母親和妻子;錫比本身是薩瑟蘭的後裔,無論情願與否;約納本身是聖博倫的子民;而玫瑰騎士在久遠的歷史中被流放之前的封地就是紅土平原,他們是聖博倫的古老王族。

  無論托巴做出哪種選擇,都有人被迫承擔痛苦,這是一種無人得利的博弈。

  「……俺不知道……再等一下,俺再想想,再想想。」托巴痛苦地摀住額頭。

  埃利奧特無奈道:「好吧,室長大人。無論什麼選擇,我們都將服從。」

  錫比走過去,輕巧地躥到托巴肩膀上坐下,拍拍托巴的大腦袋:「好啦好啦,大叔,換成我也會很頭疼的,根絕我以往的經驗,遇到這樣的問題,越想越不明白,乾脆就什麼都不要想,當事情到來的時候,你心裡自然就生出答案了。」

  「真的?」室長大人無助地望著她。

  「真的!騙你是小狗!安啦……」錫比摟住托巴的粗脖子親暱道。

  托巴又扭頭愁眉苦臉地瞅著約納:「那個,占星術士大人,給俺一萬個膽子俺也不敢把您拽到這個危險的地方來,可是,你瞧瞧……讓俺怎麼說呢?」

  占星術士學徒最受不了七尺大漢的羞怯表情,連忙擺擺手,走到一邊。等他發現的時候,約納已經無意識地走到龍姬身邊。

  東方女人嫻靜地立在樹下,頭髮紮成馬尾,露出一截修長白皙的脖頸。她一隻手握著匕首柄,另一隻手隨意撥弄樹葉,顯得很平靜。

  「我……」

  「我的過去,你想知道嗎?那不是什麼美妙的故事。是一道傷口。一個詛咒。一具腐爛的屍體。相信我,你沒有興趣瞭解的。」

  約納剛一開口,龍姬就打斷了他的話,像能閱讀內心一樣說出了約納埋藏心裡很久的問題。

  「呃,我不是……」約納張口結舌地擺手。

  這時旁邊亮起一道柔和的淡綠色光輝,大家的視線都被吸引過去,玫瑰騎士的獨角獸顯然剛釋放完一個法術,角尖上閃爍著七彩霓虹。埃利奧特抬起手臂,豎起四隻手指。

  「偵測到敵人了,大約還有二十分鐘到達。」龍姬看了一眼,解釋道,「這是預警魔法『大地道標』,通過植物之間的信息傳感來預測敵人的動向,屬於植物系魔法的一種。埃利能夠釋放治癒系、植物系和增幅系三系魔法,當然,都是以消耗生命為代價的。」

  「今天之前,我都不瞭解埃利的能力……」約納感嘆道。

  「是的,每個人都有不願別人知道的事情。」龍姬望著手中的樹葉,悠悠道。

  約納猶豫了半響,想自己是不是該轉身走開。

  這時龍姬又開口了:「有一個名字應當讓你知道。他叫西米昂•龍昶,前者是他的教名,後者是他尚在東大陸龍家時的族譜名,實際上知道他這兩個名字的人並不多,世人一般都稱呼他為……」

  「刺客之王!」約納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抓緊衣角,指節因過分用力而發白。

  就算再沒有常識的人,也知道整個世界的權力掌握在十二個人手中,——「十二議事主。」

  五大行會首腦中的四位都是十二議事主成員:魔法師協會、占星術士協會、數理學士協會、蒸汽傀儡師協會的四位會長。餘下的八席坐著什麼樣的神秘權力者,民間的說法並不統一,約納聽到的傳言說南大陸那位戰績彪炳的吐火羅帝國國王佔去一席,北方精靈眾王國的特派代表佔去一席,另外權力之座上還有一位特殊的人物,因為恐懼,人們總避免提起。那就是刺客之王、暗殺者的精神領袖:西米昂•龍昶。

  刺客是最古老的職業,也是最神秘的職業,隱忍不發,一擊而中,遠遁千里,人們往往只能從重要人物的死訊中聽到刺客的消息。

  傳說中的刺客集團是一個紀律鬆散但規則嚴苛的組織,機構分支像蜘蛛網一樣覆蓋整個大陸,沒人知道他們的樣子,只是當你需要殺掉一個人、又付得起昂貴的報酬時,刺客的代理人就會出現在你身旁,或許竟是街角咖啡館的女侍應、每日見面慈眉善目的老房東。

  《西大陸地理測算》中針對刺客組織僅提到如下一句:據聞大陸歷2254年溫格二世女王陛下的突然離世與刺客組織有關,聖博倫舉國調查未果。
siaxing 發表於 2014-5-26 23:45
第一卷 序曲:亂世的黎明  第95章 質樸的虔誠(下)

  「沒有殺不死的人。只有付不起的報酬。」這是刺客之王遺留在傳說中的隻言片語。沒人知道他的年齡、相貌,約納是在一本極其冷僻的書籍中偶爾見到他的名字,沒想到,多年後的今天,在東方女人的話語中重見。

  「他、他是你的……」約納不敢說出那個詞。

  「戀人。是的,他是我的戀人,也是我的仇人,龍家的仇人,東方大陸的仇人。」龍姬拈起一片樹葉,聲音平淡地說,「六年了。我一直在找他,通過一條一條的線索,從東方大陸,一直追到這裡。這幾年中唯一發生在我身上的好事,就是認識了埃利,如果沒有他,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持下去。來到西陸之後,我們很快得知他返回南陸的消息,但已經無法再次渡河。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必須取得船票的原因。錯過了這次機會,可能再也找不到他的足跡。」

  約納心裡泛起同情與苦澀交織的情緒,他不敢看龍姬黑得深邃的眼睛,低下頭:「我知道了,對不起,我不該問的。」

  龍姬手中的樹葉肉眼可見地泛黃、枯萎,在微風中一顫,化為若有若無的一縷飛灰。

  「不用道歉,你有權利知道這些,約納。」東方女人盯著他,「不是為了我愚蠢的過去,你本不用站在這危險的地方,賭上自己的生命。」

  「不!是我自願……」約納立刻高聲道,但龍姬用一根纖長的手指堵住了他接下來的自白。約納的心臟怦怦亂跳,他覺得那根手指傳來的熱度灼燒著他的嘴唇,點燃了他的血液,燒紅了他的臉龐。

  「我知道。」龍姬搖搖頭。「不用說出來。」

  她收回手指,掠一下散亂的幾根長發,望著遠方,不再說話。

  埃利奧特舉起手,伸出食指。

  「五分鐘!」錫比從托巴肩頭蹦下來,喊。

  乾草叉的夥伴們按照玫瑰騎士的安排各自就位。

  平復一下雜亂無章的心情,約納花了幾分鐘在地上刻出一個相當大的星陣,又從鹿皮包中取出鐫刻好的石塊,整齊地擺在旁邊。

  托巴站在道路中央,回頭環視身後的夥伴們,眼圈一紅:「俺想說,跟大夥打架、吃飯、睡覺,俺覺得很快樂。」

  「廢話!等把龍姬姐姐送走之後,以後還要接著打架吃飯睡覺呢!」錫比叫道。

  「室長大人。」埃利奧特用拳甲碰撞胸甲,發出響亮的鏗鏘鳴聲。

  「托巴,謝謝你。」龍姬說。

  耶空一如既往戳在那裡,並不說話。

  約納隨著眼圈也紅了:「托巴你幹什麼啊,搞得生離死別似的,打完這場仗,還要請你多照顧呢,不記得錫比說的話了?」

  錫比跳躍著笑道:「是啊是啊!我們還要陪著這倒霉的老哥去亞力維亞吃好吃的山區料理呢!」

  「對對,俺就是有點……不知道怎麼了。」托巴憨憨地一笑,用衣袖擦擦臉。

  這時,埃利奧特鏘地一聲拿起騎槍,伸出左拳,在空中頓了兩下。

  「二十秒!」錫比叫道。

  不用玫瑰騎士提醒,眾人也能感覺到地面的震顫,有極低沉的嗡嗡聲從大地深處泛起,峽谷出口的草葉無風自動。

  約納感覺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如山,他微微蹲伏身體,抓起一塊花崗岩星陣石,在腦海中抓到纖細如絲的星際線,做好戰鬥的準備。

  「四……三!二!一!」埃利奧特高聲宣佈。

  前一秒種還是死寂的谷口,下一刻,成為噴薄的火山。雜著碎石和勁風,戰鼓一樣的腳步聲裡,身形巨大的戰馬狂奔而出,馬鞍上坐著渾身血跡的巴澤拉爾騎士,代表巴澤拉爾女王和聖博倫女王的兩面旗幟飄揚在領頭的巨型戰蜥背上,手握旗杆的大騎士拔出配劍,劍上電光閃耀,蓋過了陽光。

  約納屏住呼吸,眼角餘光看到龍姬閉上眼睛,雙手交握在匕首上,錫比早已招出銀光繚繞的蛇弓,拉滿了弓弦,耶空不在視野裡,托巴端端正正站在道路當中,握緊雙拳。

  「聽指令!」玫瑰騎士舉起騎槍高喊著。

  約納手心滲出汗水。女王的行伍像疾風一樣馳近。托巴沒有動。

  「聽指令!」玫瑰騎士再次高喊。

  「這是阿比黛兒女王與溫格女王的部隊!我是王庭裁判所金盾騎士基拉赫!阻擋者視為叛國罪立即處斬!讓開!」騎著異型戰蜥的大騎士吼叫著揮舞佩劍。

  臉生鱗甲、張開血盆大口的戰蜥已距離托巴不足10碼,雷電在大騎士高舉的劍上扭曲炸響,照亮他血污的臉和箭孔密佈的王旗。

  這時,托巴動了。

  一見他的動作,約納幾乎立刻扔出「失敗的流光」,但狂跳的心臟並沒有損害他的聽力:室長大人沒有發出進攻指令。

  托巴動了。他左手一招,在空中捏住被風吹起的小帽,垂下頭顱。

  風一樣的大騎士呼地從他身側掠過,雷鳴般腳步聲裡,女王的騎兵流水一樣從托巴左右兩邊分流而過,揚起漫天濕漉漉的泥土與折斷的草莖。

  一頭足足有四個人高度的龐大戰蜥步伐沉重地奔來,戰蜥背著一頂飄著流蘇的白色傘蓋,傘蓋下,坐著兩位女王和兩國僅存的皇室成員。

  約納呆呆地看著,錫比、龍姬、耶空、埃利,誰都沒有動。

  托巴把軟帽握在手中,右手撫心,慢慢低下巨大的頭顱,像被風吹折的巨樹一樣,那麼緩慢,又那麼虔誠地,行了深深一禮。

  「是巴澤拉爾的臣民嗎?請問你姓什麼?」

  騎獸掠過身邊時,傘蓋下一個疲憊而溫柔的女聲詢問。

  「俺沒有姓,女王陛下。」

  托巴依然低垂頭顱。

  「巴澤拉爾不會忘記你,沒有姓氏的子民。他們很近了,請保重。願主神席拉照亮你與同伴們前進的道路。」

  戰蜥與騎士團如風遠去,留下塵土和碎草的滾滾長龍,女王的聲音留在渾濁的空氣中,久久不散。

  約納張大嘴巴,不知該說點什麼。

  托巴慢慢地直起腰,扣上小帽。

  錫比忽然咯咯笑了:「大叔,我就猜到會是這樣!你真的沒辦法學會怎麼去恨一個人呢!」

  托巴臉上露出有點落寞的神色:「俺,俺也不知道……女王陛下,畢竟是女王陛下……可俺的老婆,俺的蘑菇農莊……」

  龍姬微笑道:「我真羨慕你。有一顆這麼大的心。」

  約納走過去拍拍室長大人的胳膊,托巴受寵若驚地憨笑著。

  埃利奧特嘆口氣:「很明智的選擇,室長大人。忠誠是最重要的品德,很高興看到這種寶貴的品質,即使是在騎士當中,這種品德也快要絕跡了。……唯一的問題是,我們的敵人,從一百名巴澤拉爾的負傷騎士,變成了五千名扎維帝國的精兵,加上他們的軍團長、風暴騎士以撒基歐斯。」

  「安啦,埃利。」錫比安慰道,「車到山前必有路嘛。」

  托巴抖抖渾身肌肉,蹦了兩蹦,「呼,這下子不知道為什麼,心裡舒服多了。不知道那個叫喬普的小子在不在,俺還真想跟他打一架。」

  「軍團長在的話,他肯定在。」約納說,「不過我剛才好像聽到一個有點熟悉的名字?我想想……」

  「王庭裁判所的金盾騎士基拉赫。」玫瑰騎士說,「抱歉,錫比小姐。」

  「抱歉?為什麼抱歉?」錫比睜大綠眼睛,一頭霧水地望著埃利奧特。

  約納一下就想到這個名字的出處了,他跟埃利奧特對視一眼,苦笑道:「我聽說,四十年前,就是基拉赫率領王庭裁判所騎士團毀滅了杜威•蘭草莊園,當時,他還只是銀盾騎士。」

  錫比的眼神凝固了。

  約納懊惱地抽了自己一下:「說這些干什麼!真是的……」

  「嚇你的!」錫比哈哈大笑,吐出小舌頭做個鬼臉,「半個世紀以前的陳芝麻爛穀子,誰還在乎啊,再說我都沒見過傳說中的外公,這時候再替他難過,是不是太多餘了點?」

  約納長出一口氣,拍拍胸脯:「那就好,那就好。」

  這時候,站在一旁的耶空平伸右手,刀鞘裡的名刀佛牙劇烈地顫抖起來,發出一連串令人牙酸的金鐵交鳴聲。

  這次埃利奧特沒有再施放大地道標法術,他背後毛茸茸的小精靈迅速地降到地面打了個轉兒,回到他的斗篷後面。「二十。」玫瑰騎士舉起右手。

  「二十分鐘?」約納緊張到。

  「……十九……」埃利奧特目視前方,平靜地倒數。
siaxing 發表於 2014-5-26 23:46
第一卷 序曲:亂世的黎明  第96章 破碎的天空(上)

  幾乎在約納感覺到地面顫抖的同時,一道銀色的影子電一樣從谷**了出來,長到誇張的騎槍銀光一閃,刺向托巴的胸口。

  托巴怒吼一聲,頭頂冒出炙熱的蒸汽,肌肉表面出現猙獰的青色血管,他微微側身讓過槍鋒,鋼棍一樣的雙臂左右一攪,嘎吱吱的響聲中強大無匹的力量立刻把純鋼的長槍捲成蛇形。

  在即將擦身而過的時候,騎兵打了一個呼哨,全身覆蓋鋼甲的地行龍粗壯的後腿猛烈蹬地,硬生生剎住衝勢轉彎回來,騎士棄槍拔劍,一劍砍向托巴的頭部。

  室長大人的順勢半轉身一個肘拳砸在騎兵胸前,肉眼可見那銀色鋼甲像紙殼一樣癟了下去,騎士連地行龍一起被這力量可怖的砸得旋轉飛出,在草地上掀起長長的泥土波浪。

  「小心!」約納只來得及叫了一聲。

  又有兩道銀影衝出,雙足奔跑的地行龍速度快到在約納的視網膜上留下一溜殘影。其中一名騎兵衝出峽谷的第一瞬間就被電光般一支長箭貫穿了頭顱,脫離坐騎,轟然倒地,另一名騎兵大喝一聲,揮動右臂,將超長的騎槍用力擲出。

  「退五碼!」埃利奧特喊道。

  托巴向後連跳三步,那把槍斜刺裡扎入地面,猛烈的衝擊力在地面上犁出一道泥土翻滾的深溝,直到托巴的腳下才停住衝勢,槍桿仍在微微顫動。

  這時投出騎槍的騎兵已被一箭射倒,托巴順手拔起面前的騎槍向前投出,將失去主人仍在猛衝的兩頭地行龍一起釘在地面上,龍血噴出一個大大的扇面。

  一剎那功夫,就有十幾名地行龍騎兵踏著屍體衝出谷口,從他們的縫隙中看去,密密麻麻的騎兵隊伍延伸到峽谷轉彎處目力難及的地方,如同陽光下一條銀色的河流。

  托巴站在道路中央吸引騎兵的注意力,僅僅戰鬥了一分鐘,峽谷湧出的幾十名騎兵就擁塞了狹窄的出口,「約納閣下!現在!」玫瑰騎士的聲音響起。

  約納早已準備多時。

  「世上所有事是星辰於黃道的投影,我們生存、擁有、交流、遺傳、創造、管理、分擔、改變、超越、實現、交際與內省,都有星空高高俯視。心存敬畏,常常仰望。請星空借我力量。」

  占星術士學徒像彈琴一樣撥動星際線,第一宮三十號星「熊」與第七宮七號星「小船」那條能量磅礴的星際線發出美妙的共鳴音,點點游離的星光被他手中石頭上鐫刻的星陣吸收,旋轉聚合,猛烈壓縮,形成一個白熱的能量之核。

  失敗的流光!

  約納用盡全身力氣投出手中的黑云母,拳頭大的黑石畫著拋物線飛向岩壁上薄弱的地點,

  「給我炸啊!」他大喊道。

  脫離控制的黑石黯淡了一下,接著在岩壁上爆出一團巨大的紅云,震耳欲聾的巨響聲中,整個岩壁被震成了不規則的碎塊,大塊大塊的灰色岩石崩塌落下,將地行龍砸成肉泥,灰塵騰起在高空,落石聲與慘叫聲響了半分鐘還不曾停歇。

  沒有人停下來觀察戰果。被迫與大部隊分開的幾十名訓練有素的黃金鐵錘軍團騎兵立刻收束隊形、認清目標,像一隻巨大的鑿子一樣衝擊而來。

  「好了!都閃開!我先來!」錫比大叫一聲。

  約納愣了一下,耶空不知從什麼地方出現,拉住他的領口,帶他避開錫比可能波及的路線。

  「以冰雪之神薩笛的名義……秘箭•流波!」約納從沒見過小螞蚱臉上露出如此嚴肅的神色,她麥色的頭髮被無形的風吹起,綠眼睛中央泛起灰白的霧氣。

  弓弦一響,卻沒有箭射出。

  約納睜大眼睛,看到她身前虛空中流出淡淡青色的波紋,若有若無,輕風一樣無聲地吹進騎兵的隊伍。

  奔馳中的地行龍騎兵們像積木搭成的一樣斷裂、摔倒、成為血肉泥濘中的殘塊,流光吹過的地方,一切都悄然破碎,無論騎槍、鎧甲、肉體還是谷口的山岩。銀色鎧甲的河流瞬間矮了下去,跌落的大塊岩石在河中砸起血紅的浪花。

  射出這一箭以後,錫比明顯萎靡了下去,顯然耗去了大量生命池的能量。龍姬擋在她身前,舉起匕首,玫瑰騎士遠遠地指示道:「先不要消耗體力!餘下的敵人我們來解決!」

  僥倖在無形無聲的秘箭流波偷襲下生存的地行龍騎兵只有七八人,除了埃利奧特兩次衝鋒收割掉兩條生命外,全被托巴掄起大拳頭,一個一個砸落坐騎,踩碎腦袋。

  室長大人肌肉灌注力量時比金屬更加堅固,一頭無主的地行龍狂性大發,張口咬在托巴小腿上,巴澤拉爾農夫怒吼一聲,硬生生用腿部肌肉崩斷了地行龍滿口利齒,接著雙手箍住騎獸的頭顱用力扭轉,清脆的骨折聲中,半龍的頭部與身軀僅剩一層皮膚連接,撲通一聲栽倒在地,身體還在不斷抽搐。

  奇蹟草原暫時寧靜了。明亮的陽光裡,人與半龍的碎屍鋪成銀光點點的紅毯。被崩塌巨石堵塞的峽谷那邊響起叫喊聲與撞擊聲,用不了多久,扎維帝國的精兵就會破開障礙,乾草叉小隊將迎來一場真正的考驗。

  「大家靠近我們。」玫瑰騎士策馬站在托巴身邊,指揮道。

  龍姬扶著錫比,耶空拉著約納,人們圍攏在道路中央,「大家將會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不要排斥,放開心靈,接納它。」埃利奧特說。

  約納不懂得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剛想開口詢問,就看到獨角獸高高地昂起腦袋,雪白的鬃毛飄揚在風裡,角尖依次泛起三道光環:一道白色,一道綠色,一道紫色。

  「埃利,你瘋了?!」龍姬大喝一聲。

  一陣強烈的精神衝擊幾乎將約納擊倒,不知來自何方的神秘魔法力量強行灌注入他的身體,湧進他的大腦,填滿他的心臟,流向他的四肢百骸。

  占星術士學徒想起埃利奧特剛才的告誡,試著放鬆肌肉與精神,奇妙的事情發生了。

  他感覺渾身充滿未知的力量,身體輕得想要自己飄起來,而代表魔法師力量源泉的精神池居然擴大了三倍規模,精神能量得到源源不斷的補充,最重要的是,他的心靈變得異常堅定,戰鬥開始前的緊張、迷惑、悲傷和不自信像陽光下的冰塊一樣蒸發得無影無蹤,約納感覺他的靈魂像一塊堅硬無比的鋼板,縱使刀劍與雷電也不能動其分毫。

  白色的治癒系魔法:「篤信者祝福」。

  綠色的植物系魔法:「月光之泉」。

  紫色的增幅系魔法:「拉齊的力量之砧」。

  所謂魔法,是掌握使用方法並感受魔法元素存在的特定人群調動自然界力量的一種方式,只要滿足以上兩個要素,無論魔法師還是普通人,人類或者精靈,甚至高智慧的魔獸,都可以使用魔法力量。

  所謂「感受魔法元素存在」,是重中之重,魔法師協會在選撥魔法師學徒時會做一種簡單的測試,他們通過特定方式提高被試者的感受力,讓受選者自由感受空間中存在的魔法元素,規定時間能夠感應到魔法元素存在的人,即順利通過考核。

  能否與魔法元素建立聯繫取決於兩個方面,第一,個體本身對特定魔法元素的親和力,即元素是否願意聚集在個體周圍;第二,個體本身對特定魔法元素存在的信任,即個體是否篤信某種魔法元素的存在。這聽起來有點像個悖論,但由於某種未知的規則,兩個方面密不可分、缺一不可。

  如同約納這樣有其固有信仰的人(信仰星空),即使魔法元素親和力再高,也終身無法感知元素存在。而一個毫無天賦的普通人,再願意相信元素存在的事實,身邊的魔法元素也稀薄得讓人無法窺探。

  由於兩個條件的限制,魔法師通常只能掌握某一特定類別的魔法,與火系魔法元素親近的人,順理成章可以研習火系魔法,同時對其他所有類別的魔法元素絕緣。而魔法元素一共有多少種?沒有人說得清楚。

  假設魔法師學徒入門教材第一頁的引言是確鑿的真理:「每一種類的魔法是特定種類的魔法元素與施法者相互作用的結果,目前已知的魔法元素有204種,魔法即分為204類,但幾乎每年都有新的魔法元素被發現,魔法大發現的紀元,才剛剛開始。」

  在整個大陸的魔法史上,掌握雙系及以上類別魔法的人極其稀少,而且因魔法元素親和力被分散,很難發展至大魔法師乃至魔導士以上級別。完美掌握多系魔法的例子一般發生在受到主神眷顧的魔獸身上,但魔獸缺乏魔法修習的第一要素:掌握使用方法,因此即使天賦異稟,也終身不能進步。

  「埃利,你何苦這樣……」龍姬伸手撫摸獨角獸的鬃毛,垂下頭道。

  玫瑰騎士與坐騎身上出現一層灰暗的顏色,那不是光暗陰影,而是生命力大量消耗給觀察者帶來的錯覺。埃利奧特顯得很平靜,用藍眼睛掃視隊友:「持續時間只有三十分鐘,請多加利用。」

  玫瑰騎士這種特殊的共生體是魔法世界中不為人知的特例,獨角獸本身是幾種魔法元素的寵兒,再加上騎士聰慧的頭腦和小精靈出色的魔法感召力,幾乎每名玫瑰騎士都可以成為強大的魔法戰士。但造物主為他們鎖上了沉重的鎖鏈,詛咒他們施法時得不到任何能量補充,這讓玫瑰騎士每次施放魔法,都在消耗自己未來的生命。

  世事就是如此弄人。
siaxing 發表於 2014-5-26 23:46
第一卷 序曲:亂世的黎明  第97章 破碎的天空(下)

  不知道是不是「月光之泉」的力量,約納覺得頭腦異常清醒,迅速想清楚埃利奧特所作出的犧牲。三系高階增益魔法同時釋放,這看上去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如果在勢均力敵的正面戰場上,玫瑰騎士的舉動幾乎可以左右一場戰局。而他消耗了多少生命之力?除了表情平淡的騎士自己,沒有人說得出來。

  托巴驚詫地睜大眼睛。他試著捏起拳頭,繃緊肌肉,一股磅礴的壓力以他為中心四散開來,地面掀起嗡嗡作響的泥土波浪,連空氣的溫度似乎都升高了幾度。僅憑沒有正規訓練過的身體力量就能做到這個程度,連耶空都少見地視線一凝,退後兩步,把目光焦點放在托巴身上。

  「這……俺覺得俺強大了一萬倍!」室長大人有點不知所措地打量著自己的雙手,失神道。

  埃利奧特微笑道:「一萬倍是不符合自然規律的,室長大人。體力的增幅應該在百分之六十到百分之八十之間,最好的一點是增幅消失後,沒有太大的後遺症,最多有點肌肉痠軟,多喝牛奶可以緩解。」

  錫比跳起來,臉上明顯恢復了紅潤:「厲害耶!我也恢復得差不多了!可以跟扎維的混蛋們好好幹一仗!」

  耶空在旁邊若有所思地抽取名刀佛牙,揮舞兩下,鋸齒割裂空氣發出絲絲的厲嘯。

  這時,巨大的撞擊聲響起,接著傳來碎岩崩塌的雜亂響聲,顯然黃金鐵錘開始全力擊破障礙物。

  「指令只有一個:全力開火。室長大人,你要說點什麼嗎?」玫瑰騎士長劍還鞘,右手握緊長矛,左手舉起鋼盾。

  托巴脫掉灰外套,慢慢地挽起襯衣袖子,露出粗壯的雙臂。他露出一個輕鬆得近似愉快的笑容:「沒別的,咱們打一場好架!」

  「呼呀!」錫比高喊一聲,將蛇弓下端噗地插入地面,右手拉滿弓弦,五支鋒銳的長箭在手指尖凝結。

  約納扭頭看一眼龍姬,沒想到東方女人同時投來眼光,兩人視線在陽光裡交匯,這次約納沒有躲開。

  「謝謝。」龍姬的嘴唇輕輕開啟,像是在說這兩個字,但沒發出聲音。

  約納點點頭,心頭無喜無悲,平靜得像一塊透明的水晶。

  「呃,那個,要是俺萬一那啥了,小螞蚱,你一定要跟著占星術士大人啊,他是個好心的貴族老爺,跟著他準沒錯的……」托巴忽然摸摸腦袋,臉紅紅地說。

  「放什麼大屁啊大叔!不吉利!呸呸呸!」錫比豎起眉毛罵道,卻把臉轉向另一邊。

  「砰!」

  最大的一塊巨岩被從中央擊穿,化為千百塊碎石鋪滿天空,銀色的河流奔湧而出,地行龍釘著精鋼爪套的雙爪撕碎地面,前三排的騎兵同時投出手中的騎槍,槍尖充斥了每一寸空間,把碎石破為齏粉,就連陽光也被撕得支離破碎。

  托巴猛衝向前想保護眾人。

  約納卻越過他向前跑了兩步,蹲伏於地,閉上眼睛。

  被月光之泉加持的精神之池泛起深藍的波瀾,占星術士學徒伸出手,把炙熱而明亮的星際線攥在手中,用力振動,宏大的星辰之力被大量剝落,像亮晶晶的碎冰一樣掉進地面上的大型星陣,——那只是占星術士入門教科書《第一宮三十號星「熊」與第七宮七號對星「小船」之星際線初級實戰應用》上最簡單的攻擊星陣之一罷了,但約納重新審視親手畫下的線條,竟有了許多新的認識,事實上,他17年的生命裡從未像今天一樣精神如此集中,以至於星際線清晰得像眼前的實物,而玄妙的星陣中每一處細微的能量流轉都像放大千百倍一樣印在腦間。

  與以往不同,這次約納能夠精確計算中攻擊的威力和消耗的精神力量,他控制星陣不斷吸收星際線能量,把星辰之力壓縮再壓縮,直到簡單刻在泥地上的星陣開始發出不安定的電火花,約納的衣角向後飄起,周圍的草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焦枯。

  約納毫不懷疑這次攻擊的威力。他耗去了經過增益魔法加持之後的大部分精神力,以至於「灼熱射線」離手射出的時候,他被反作用力掀翻在地,重重砸在地面上,望著藍天白雲,久久不能動彈一下。

  這一系列動作,不過耗去了現實中的幾秒鐘。乾草叉的夥伴們剛剛做好防禦或閃避的準備,就看到一道粗如懷抱的白熱光芒從約納身前亮起,水平指向黃金鐵錘士兵最密集的地方。

  由於灼熱射線發出後立刻脫離了施術者的控制,因此並未發揮穿透的能力,而是在地行龍騎兵中央引發了一場爆炸。

  一個白亮的火球照亮了眾人的視野,火球急劇擴大,顏色不斷變換,由白炙而淡黃而橙紅,最後爆開一團鋪天蓋地的暗紅火焰,炙風和熱浪從頭頂翻捲而過,托巴一按錫比的腦袋,緊緊貼在地面。即使閉著眼睛也能看到騰空的火球翻滾擴大,隨後爆炸聲才傳來,悶悶地震撼大地,掀上高空的泥土雨樣紛紛落下。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的天空暗了下去,約納慢慢爬起來,抹一把臉上的血和泥,發現原本是峽谷入口的地方成為一個深陷的黝黑大坑,坑邊緣零落著地行龍和騎兵燒焦的碎塊,空氣中瀰漫著血與火的腥甜味道。

  「給力啊老哥!」錫比揮著小拳頭大叫一聲。

  托巴站在約納前方,手中攥著一桿投槍,回頭舉起大拇指。

  「令人印象深刻。不過,要來真的了各位。」玫瑰騎士提醒道。

  不畏死亡的扎維士兵再次湧出谷口,銀色海浪淹沒了爆炸的坑洞與屍骸,忽然響亮的振翅聲傳來,兩頭通體金黃色的黃金地行龍搧動短小的肉翅騰起於空,越過龍騎兵的頭頂,眨眼間就跨越了五十碼的距離。

  錫比彈動弓弦,五支銀箭封鎖了天空,兩名黃金地行龍騎士不約而同地沉下身體,金色半龍收束翅膀,急速俯衝而來。錫比再次開弓,又五支箭或左或右、或前或後地散開,一名龍騎士按下半龍的頭部,舉起大盾,「鐺鐺」兩聲附魔盾牌將長箭斜斜彈飛,另一名龍騎士用騎槍一攪,破壞了兩支箭的飛行軌跡,對最後一支箭不閃不避,箭頭噗地刺進黃金地行龍的胸膛,但只深入肌肉兩寸,除了更加激怒兇殘的半龍之外,沒有造成任何損傷。

  「咤!」

  兩名龍騎士沉重地落地,借勢衝鋒,這時耶空不知從何處出現,雙手持握名刀「佛牙」當頭劈下。

  第一名騎士立刻抬起巨盾去擋,佛牙在盾上咬出噼裡啪啦的鋼花。騎士左手的騎槍毒蛇一樣從盾底穿出,射向耶空的腹部,持劍伽藍鬆開刀柄,轉身擰腰避過這一槍,反手握住長刀向斜下方一拖,佛牙上密密麻麻的鋒利鋸齒不斷啃噬著盾牌的附魔保護層,發出鞭炮一樣的連串炸響,終於電光一閃,附魔層像個氣泡砰然破碎,南方古國的名刀切豆腐一樣將鋼盾斷為兩半,順勢切下了騎士的右手,斬開黃金地行龍鱗甲。

  刀刃深入半龍的脖頸,居然被堅韌的鱗甲和筋肉卡在當中,黃金地行龍狂吼一聲,血盆大口噴出鮮血和腥臭的氣息,張嘴咬向耶空的大腿。

  耶空視而不見,雙手內縛,中指相對,結地藏根本印,「玖光……六道炎……升!」他雙手間無端升起火焰,火焰由紅轉黑,霎時間在名刀佛牙表面鍍上一層流動的黑炎,這是古國玖光秘術自地獄深處召來的輪迴之焰,有焚滅靈魂之力。

  耶空輕輕揮手,拔出長刀,一縷黑火卻在傷口熊熊燃燒,黃金地行龍突然全身僵直,發出淒厲的尖嘯,翻身倒地把龍騎士壓在身下,任憑負傷的主人怎樣驅策都未曾恢復理智,只在地上痛苦地翻滾。龍騎士一時間未能掙脫,被沉重的半龍壓得氣息奄奄,鎧甲的縫隙都噴出鮮血來。

  另一頭黃金地行龍明顯感覺到六道炎的邪惡氣息,自行改變方向,朝龍姬衝去,龍騎士憤怒地大叫著,附魔騎槍帶起疾風。

  龍姬卻慢慢地跪了下去,跪在因血而泥濘的土地上,深情親吻匕首柄上的藍寶石,鋒利的匕首割破了她的雙掌,沒有一絲血液流出,鮮血如游絲纏繞著刀刃盤旋而上,滲入刀柄的寶石。藍寶石漸漸變為神秘的紫色,光華亮起,紫霧升騰。

  約納看著東方女人,不由連呼吸都停頓了。

  龍姬輕柔地呼喚冥界的戀人,聲音如此輕軟,像怕打擾對方安寧的睡眠。

  「吾愛……來。」
siaxing 發表於 2014-5-26 23:59
第一卷 序曲:亂世的黎明  第98章流火的草原(上)

   這是約納第二次看到龍姬從未知的空間招來隔世的戀人,他心中的震撼並未因此而稍減。

    粗壯的骨骼泛著金屬光澤,骷髏用骨刺猙獰的雙手撕開空間,跨進這個世界,以極不協調的礀勢懸掛在紫霧裡,傷痕纍纍的骨架上新添了上次與黃金地行龍騎士喬普作戰時留下的傷痕。骷髏的頸骨微微一響,燃燒著紫火的眼窩望向單膝跪地的龍姬。

    「……吾愛……」龍姬再次親吻紫色寶石。

    骷髏渾身一顫,約納看到它的每一個關節都出現了那種細而堅固的紫線,龍姬輕輕一動手指,骷髏伸出雙手,抽出自己的兩根肋骨,揮舞雙劍抵住了敵人的進攻。

    黃金地行龍騎士顯然對如此驚怖莫名的對手沒有準備,一個失神,騎槍被打落在地,他馬上抽出佩劍,擋開骷髏毫無徵兆礀勢詭異的攻勢,半龍用粗壯的後腿撐起身體,張嘴咬住骷髏的腿骨,用力撕扯,骷髏鋒利的骨刀連續斬在地行龍的背甲上,附魔鎧甲加上天然鱗甲發出破裂的脆響,但還是擋住了攻擊。

    借此機會,龍騎士揮舞手臂,冰系附魔長劍刺進骷髏的胸膛,冰寒氣息立刻散發開來,附近的骨骼掛滿白色霜花。

    龍姬的十個指尖像彈奏無絃琴一樣在空氣中撥弄,骷髏忽然以匪夷所思的礀勢向後倒去,上半身以腰椎為軸心摺疊至自己的腳跟,龍騎士的佩劍被堅固的肋骨卡在中間,一下子脫手飛出。

    「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阻擋扎維的軍隊?」這名龍騎士大叫著,驅動坐騎斜刺裡衝出戰圈,兜了一個圓周,遠遠與乾草叉的夥伴們對峙。

    「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阻擋我們的野餐?」錫比促狹地叫道,一邊沖約納擠擠眼睛。占星術士學徒無奈地聳聳肩,抓起一塊刻石星陣,準備發動。

    「軍團長的命令,不留活口!」龍騎士厲聲高叫,揮舞手臂,騎兵們從他周圍潮水一樣湧出,立刻充滿了約納的視野。

    「小心,第二發!」錫比立刻發了一聲喊,瞳孔中升起白色霧氣,「以冰雪之王薩笛的名義……秘箭?群蜂!」

    她再次開了空弦,蛇弓前的空間肉眼可見地扭曲了,啪的一聲輕響,爆出成百支微小如草莖的淡青色箭枝,每一支箭都畫出扭曲不定的飛行軌跡,像活物一樣避開障礙物,準確找到敵人鎧甲的縫隙射入身體,或者直接穿透眼睛。

    龍騎兵們慘叫著滾下坐騎,下一瞬間就被地行龍的滾滾洪流淹沒,幾名騎兵被前面栽倒的坐騎絆倒,立刻誘發了連鎖反應,一時間人仰龍翻,煙塵滾滾,也不知道造成了多大的殺傷。

    「第一師團變為兩路隊列!編號為單數的從我右方迂迴,雙數的在我左方!投槍營用三輪換陣型自由射擊!」混亂中,聽到黃金龍騎士高聲叫喊。

    「殺掉他!」埃利奧特一槍刺倒對面的騎兵,用帶血的槍尖指著這位軍官。

    錫比正處於釋放秘箭之後的虛弱期,龍姬的骷髏攻擊範圍較窄,托巴在保護約納,這時耶空將長刀拖在身後,低低俯下身體緊貼地面衝向敵陣,從兩頭地行龍的胯下穿過,騎槍在他身後帶著呼嘯刺進地面,持劍伽藍根本未曾回頭。

    迎面三四名龍騎兵蹄聲隆隆地向他衝來,騎槍組成一個毫無死角的槍陣,耶空反而雙腿用力加速衝去,黑光一閃,騎兵們抬頭望去,看到燃燒著黑焰的名刀佛牙在高空旋轉,「玖光……琉璃光……穿!」耶空雙手拇指相拄,結藥師如來法界定印,虛影硬生生撞碎在敵人的槍鋒上,真人卻從他們背後出現,腳一點地奮力躍起,凌空接住佛牙,向著那名黃金地行龍騎士當頭劈下。

    騎士從鞍橇上抄起大盾,雙手迎上去,這次耶空卻沒有硬拚,手按在盾牌上微微借力,身影在黃金地行龍旁邊一閃,斜向衝出騎兵隊伍。

    「搞什麼……」龍騎士放下盾牌,剛說了三個字,忽然一聲痛叫,咕咚一聲從坐騎背上滾下。他痛苦地蜷縮身體,瞳孔因劇烈的疼痛而放大,無力做出任何規避動作,眼睜睜看著鋪天蓋地的龍騎兵奔馳而來,鑲著鋼製爪套的腳掌在眼前不斷放大。

    他的肘部,腕甲與肩甲的接合部位有一個微小得幾乎可以忽略的傷口,一滴鮮血正緩緩流下,血滴上燃燒著一朵小小的黑色火苗。

    倒下的指揮官絲毫沒有阻擋騎兵的腳步,膂力強勁的投槍營士兵紛紛擲出騎槍,嗡嗡作響的鋼鐵槍尖高速旋轉著劃破空氣,約納驚恐地抬頭望天,看到一群致命的黑色飛蝗正由小而大,飛速墜下。

    「室長大人!用那招!」獨角獸像條白色的閃電在敵軍的洪流中左衝右突,玫瑰騎士的盾牌下起一場金屬與金屬碰撞聲的豪雨,他的槍毒蛇一樣從盾底鑽出,刺穿敵人的甲冑。看到投槍飛出,埃利奧特抹一把面甲上的血液,高喊道。

    「收到!」

    托巴向前半步,將約納、龍姬與錫比護在身後,左腳在前,右腳在後,腰部半轉,右臂上的肌肉劇烈地顫動起來,發出火爐樣的熱氣和沸騰蒸汽的嗤嗤響聲。

    「托巴!小心!」約納不自主地叫出聲來,劃過天際的飛蝗已經近在咫尺,他甚至能看到槍尖的螺旋狀空氣渦流,聽到飛矛不詳的尖利嘯叫。

    「……打!」眼角餘光看到耶空已經撤退到安全位置,埃利奧特斷喝一聲。

    「嘿!」托巴用盡全身力氣揮起右拳,一拳打出。

    約納張大嘴巴。

    整個大陸的歷史已經有兩萬到三萬年,文明史超過兩千兩百年,相比之下,魔法、占星術、蒸汽傀儡等新鮮玩意兒的出現要晚得多,就連念術士這種通過家族血脈傳承的神秘超自然力量也是在近百年之內才走入大陸的視野,這喧嘩燦爛的幾百年時間裡,人們可以通過各種方法提升自己的精神能力,借用神靈與自然的力量,對**本源的探知趨於停滯。

    **力量的巔峰在哪裡?這個問題似乎沒有人再關注,約納從《西大陸地理測算》中關於「強大」一詞的詞條解釋中瞭解到,即使是騎士劍士等近戰職業,也需要恰當的精神修煉方法,僅僅鍛鍊肌肉與戰鬥技巧能夠成為合格的戰士,卻永遠無法觸及大騎士或大劍士的光輝頭銜。

    今天,約納見識到從未接受過任何系統訓練、在狩獵與戰鬥中磨練出來的巴澤拉爾農民憑藉鋼鐵一樣的肌肉發出的極限之力。超乎想像的**力量。

    「咚!」

    那隻拳頭沒有擊中任何人,而是擊中虛空。托巴帶著蒸汽與高溫的鐵拳看似緩慢實則迅猛地打在一堵不存在的牆壁上,約納清楚看見拳鋒與空氣的接觸面發生了空間的震盪,眼前的一切事物都隨之混沌,彷彿整個世界都在扭曲變形。

    接著一圈波紋從爆炸點蕩漾而出,帶著沉重雄渾爆破聲的勁風撲面而來,約納幾乎無法呼吸,眯起眼睛,驚詫地發現前方天空中的飛矛似乎停滯了一瞬間,隨後凝固在扭曲空間中的力量爆發了,衝擊波像一個巨大的圓柱體鋼柱橫掃草原,飛矛、騎兵、地行龍像玩具一樣被折斷、撕碎、擠癟,氣浪夾著泥砂草木騰起巨大的蘑菇云,嘩啦啦混雜著殘軀和鮮血的泥土冰雹一樣落下。

    「大叔!有你的!」錫比還沒從虛弱中恢復,小臉蒼白地笑了,轉頭對約納說:「第二次。這是我認識大叔以來第二次見他用這招。酷斃了不是嗎?」

    約納拂去頭頂的泥土,目瞪口呆看著托巴身前空無一人的長長溝壑,一時間,除了遮蔽天空的煙塵和斷續落下的金屬和碎肉,再沒有任何移動的物體。

    「這……這是什麼招式?」占星術士學徒咳嗽兩聲,戴上法袍的兜帽,問道。

    巴澤拉爾農民把右腳從地面上的深坑裡拔出來,甩甩手,因為與空氣的高速摩擦,整個手背都呈現焦黑的顏色。

    「俺沒起名字,就是用多大力氣使多大力氣打出去唄。」他摸摸腦袋,「俺是個沒有姓氏的小民,起不出什麼好聽的名字,反正是打架嘛,打贏就行了。不過這招只能用一次,用完手就不行了,疼得很哩。話說回來,以前俺用這招打架的時候可沒有這麼厲害,嚇了俺自己一跳!準是埃利的那個什麼拉齊的鐵砧什麼的魔法的功勞。……嘿,埃利老兄,謝謝啊!」

    玫瑰騎士從煙霧中走來,伸手推開面甲,露出明亮的藍眼睛:「室長大人,我們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怎麼了,埃利?」約納問。

    「黃金鐵錘的戰鬥隊形向來是非常完整的,從偵察騎、先導騎,到奴隸敢死師團,到騎兵隊、投矛騎兵隊、憲兵團,再到親衛團、軍團長,最後是輜重團、後勤師團、後衛師團。即使是追趕女王的隊伍必須全速前進,以撒基歐斯也不會放任黃金鐵錘成為一攤散沙。」埃利奧特甩一甩騎槍槍尖的鮮血,有點憂慮地說。

    「啥?」托巴迷茫道。

    玫瑰騎士搖搖頭:「我們是說,明擺著女王會從摩帝馬要塞向東撤退,卻沒有派人提前在必經之路埋伏堵截,這不是身經百戰的指揮官的作風。即使放權給軍團裡的高級軍官,黃金鐵錘也不會如此不濟,更何況以撒基歐斯本人就在隊伍當中。這一切只有一個可能的解釋。」

    龍姬從地上緩緩站起來,雙手還交握著那柄匕首,吊在空中的骷髏靜靜注視著她,眼眶中的紫火忽明忽暗。「現在黃金鐵錘的指揮權不在風暴騎士手中?」她敏銳地拋出答案。

    「我知道了!」約納啊的一聲叫出來,「聽埃利說過,扎維帝國的第一中央軍也參與了巴澤拉爾王城圍攻戰,一定是第一中央軍接管了黃金鐵錘的指揮權。」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nightcloud37

LV:5 騎士

追蹤
  • 1

    主題

  • 126

    回文

  • 1

    粉絲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