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道果 作者:戰袍沒洗(戰袍染血) (已完成)

 
Skanda.Wei.Tuo 2014-4-9 11:08:0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06 1142897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1-24 09:29
第一千三十章 法人道而雷霆相
       
    「嗯?」

    五人聞言一愣,他們顯然是沒有料到邱言會這般回答。

    「這次,是你們讓人埋伏在外面,想來是要算計邱某,而從之前的話語中,也能夠聽出來,在這之前,你們只是以為邱某修為盡失,在這種局面中,派出八名堪稱巨頭的高手,稱得上是獅子搏兔亦用全力了……」

    直視五人,邱言嘴中說著,同時調動人道珠的力量,探查周圍,並推算前因後果,要將那迷濛中的真相探查清楚。

    實際上,現在出現在這裡的,其實是人道珠所化的一點光影。

    邱言將人道珠祭出,等於是肉身沒了防備,半點都疏忽不得,之所以這樣兵行險著,也是意識到這次出手的人背景深厚,如果不能平息並加以震懾,那血肉所鑄的人道身縱然留著,也會失去很多意義。

    「對付一個修為盡失之人,出動了八名第三境的修士,更在京城這樣的神通禁地動手,其中必然是有著諸多算計的,所謀甚大,從那八人的口吻中就可以得知,他們的目的並非是要滅殺邱某,而是要將我生擒,如此一來,諸位的目的也就呼之慾出了。」

    西邊,太陽漸漸落山,光線逐漸暗淡。

    在這種光影交替的變化中,更能顯化出神&長&風&}.{cf}{wx}.通光澤,就見對面五人身上,淡淡的明黃色光華隱隱閃爍,順著雙腳入了大地,跟著循著一條脈絡,直入皇宮之中,深入地底。

    看到了這條脈絡,邱言對幾人的身份越發有數了。

    「這次的事,是你們覬覦邱某背後之物,過來突襲,想要將我擒拿,然後拷問隱秘。現在偷襲不成,又搬出大瑞王朝的說辭,讓我不准對大瑞真龍血脈動手,簡直就是笑話,邱某現在佔據優勢,哪有可能與你們簽訂城下之盟?莫非日後皇族血脈欺上門來,也不反抗?你們以為邱某是皇家奴僕不成?」

    「你這是大逆不道之語!難道有謀反之心?」五人裡面,就有人怒氣勃發,作勢要一下撲過去!

    邱言伸手一揮,週遭頓時多出一股渾厚壓力。壓的五人眉頭直皺,卻不在做出多餘動作。

    邱言便道:「大逆不道?邱某剛撲滅白蓮之亂,這是實打實的功勞,不是對於皇家,而是對於江山社稷、億萬黎民,就算是皇帝,也是順天應人,你們怕功勞化作氣運,才會提前動手。難道以為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就能將我如何?當今皇帝待我以誠,雖有私心,但人生在世各有所司。有私心的才是人道,是以邱某回以國士之禮,若無這層關係,大瑞王朝在我眼中也只是漫長歷史中的一家王朝。沒什麼特殊。」

    說著這些,邱言抬手一抓,身上龍影衝擊出去。那篇約文直接就被撕裂,有龍氣從破碎的約文裡爆發出來,就要朝邱言撲去,卻被龍影一卷,融入其中,跟著這四周的濃烈龍氣和城池意志居然匯聚過去,再次朝著五人撲了過去,而後那天上居然還有一道星光直落下來,罩住他們!

    「讓我日後不向真龍血脈出手,難道生生世世都不能出手?而且,這李家坐鎮龍脈,鎮壓王朝氣運,也是氣運使然,是萬民將意念寄託過來,並非證明你李家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正像每艘船都要有掌舵之人一樣,李家與萬民,只是分工不同罷了,我能對其他人出手,自然也能對李家出手,你李家打我的主意,可曾有這等覺悟?」

    隨著邱言這番話落下,伴隨而來的是股龐大意志,徑直從皇宮深處蔓延過來,籠罩在他的身上,要將他整個鎮壓!

    「哦?這是要震懾邱某?」邱言並未意外,同時也察覺到,自己調動的龍氣和城池意志,有要脫離掌控的跡象,跳動不休。

    「在竺坨蘭傳道,要先震懾諸神,然後方能不受掣肘,沒想到要安心在大瑞王朝中感悟官場權勢,還要先將這王朝祖靈壓服了,才能省去諸多煩惱,不過這樣也好,不妨借此機會,讓這東華的修行界心裡有數,日後見到我便退避三舍,方能不被打擾。」

    念頭在心中劃過,邱言也不多做什麼,心念連轉,文網憑空浮現,垂落下來,與龍影相合,頓時無數道身影浮現出來,一人挨著一人,無數文思湧動,近萬道秩序之力顯形,排山倒海的龐大氣浪呼嘯而來,帶來的狂暴氣流甚至讓這京城的夜色也恍惚起來,像是落入了誰人夢中。

    「這……」

    被困住的五人瞪大眼睛,倒吸一口涼氣。

    「這是文網?」

    他們對文網並不陌生,所以才想從邱言手中得到介入契機,作為皇族的構成部分,他們對於文網這般事物十分敏感,輕易從中看出了重要意義,知道文網對未來輿論和天下人思想的重要影響。

    這樣的東西,一旦掌握在王朝的真龍血脈手中,效用能有多大的,根本不必多說,說不定能掙塑造萬年皇朝,不落帝國!

    有這樣的誘惑,他們又怎能放過機會?

    不過,文網此時展現出來的姿態,遠遠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就見澎湃文思與秩序之力牽引下,周圍龍氣與城池意志受到波及與影響,其中人道成分被調動著融入文網,不復鎮壓邱言,倒如浪潮一樣,將邱言的那道龍影托舉起來,隨後那龍影蜿蜒變化,朝皇宮衝擊過去!宛如閃電!

    「不對!不是像閃電,而是雷霆閃電的雛形!」為首老人的眼睛越瞪越大,心裡生出猜測,「如此看來,這邱言的法相此刻雖然還未完全成型,但亦可看出一點雛形,莫非會變成……」

    呼!

    在他的震驚中,忽有疾風從宮中吹出,自皇宮深處吹出的宏大意志倏地消散,不復鎮壓在邱言身上,而後強烈的波動散發出去,瞬間掠過京城範圍,輻射整個京畿地區。

    在這範圍內,但凡感官靈敏之人,都有所察覺。

    「未來一段時間,在這範疇內的修士,就會有所察覺,到時候打聽之下,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消息傳播出去,反能威懾他們,算是掃清了日後的隱患。」

    待得一切散去,龍影回邱言身上,他凝神朝那五人看去,入目的卻是五道半透明的身影,好似泡沫一樣,隨時可能消失。

    「你……」為首的老人張口欲言,話還沒有說完,身形幾乎完全消失,身軀則漸漸散落成一道道瑣碎念頭。

    「幾位既是皇族血脈的意念聚集而成,與皇宮地下的祖龍真靈相連,就該做好本職之事,當初部洲外有超凡力量加害皇帝,那時你們就該出手,反過來,朝廷權力鬥爭也好、變法的利益劃分也罷,甚至連世家對邱某的敵意,都是人道範疇,以人道手段處理,邱某甘之如飴,如果都似你們這班胡亂插手,世道早晚崩塌,這邊是逆勢而為,終究不得長久。」

    說話間,他伸手一抓,五道人影徹底崩潰,散落成團團意念,飄忽不定,被邱言攝取過去,化作絲絲縷縷的信息吸收。

    「記載王朝過往的意念,確實非同尋常,可也只是如此罷了,皇室內部的人道變遷,終究是圍繞著那一個位子,萬變不離其宗,遠不如官場和民間來的複雜,但多少算是補全了人道一環。」

    這樣想著,天上文網漸隱,邱言的這道身影隨之消散,留下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微微一晃,疾飛出去,轉眼回歸邱府,落入肉身的口中。

    跟著,邱言從地上起身,看了一眼在旁護法邱安,吩咐兩句,就轉身回了書房。

    書房中,居然坐著一人,渾身貴氣,氣態雍容。

    邱言目光一掃,就知道這人看似常人,其實是萬民意念結合了龍脈氣息,以一道王朝血脈為引,凝結而成的景象,近似於神靈,卻比神靈受到更多制約。

    這人見邱言入門,衝他點了點頭道:「本王乃大瑞賢王,算是這王朝的護衛之神,你剛才說的話,我都已經聽到,本來本王還要與你分說一番,現在看來是沒有必要了,這李家作為如何,本王看在眼裡,若是真的違逆了民意,就算是覆滅,也是天道循環。」話落,他起身就走,踏出兩步,人已不見了蹤影,只留下裊裊青煙。

    看著青煙散去,邱言陷入了沉思。

    「這王朝氣運、龍脈的背後,看來也隱藏著不少奧秘,我這次回京,怕是要接觸不少……」

    沒過多久,邱府就安靜下來,與夜晚的寂靜融為一體。

    但與之相對的,是這整個京城,乃至大半個京畿地區卻沸騰起來,稍有修為手段的修士、武者,即便被那龍氣、城池意志鎮壓,也知道京城發生了不得了的事,都焦急的探尋,注定了是一個不眠之夜。

    無法感知到異變的官員、將領們,同樣睡不踏實,因為他們要考慮的,則是明日邱言上朝時會發生的事情,這邱言在外幾年,不光沒有消停下來,反倒是憑藉幾事,鬧出偌大聲勢,雖然在官場上沒有多大人脈,可無論是新黨還是舊黨,卻都不敢小視於他。

    在這紛亂的人心中,東邊的天際,那陽光再次降臨。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1-24 09:30
第一千三十一章 朝天子
       
    天還未真的大量,這上朝的群臣就已經列好了隊伍,在金鑾殿上進行著早朝。

    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那朝臣中,一名名大臣出列,進行著簡單的言語,這朝會的時候,自然不會真的就是治理國政的時機,更不要說制定政策了,那是兩府的事情,可很多時候,朝會上的話語和表態,卻有著風向標一般的作用,更是諸多軒然大波的源頭。

    所以,每一次的朝會,都不能等閒對待,無論是想要發起某些大事件的眾臣,還是權力有限、卻想要探得朝廷風向的普通朝臣,每次朝會都會凝神去聽、去看、去想。

    從前或許還沒有什麼,但隨著這兩年,皇帝性子越發高深莫測,對朝政的處理也越來越有鐵腕風格,甚至隱隱有獨斷之勢,每一次的朝會,都有可能發生意外的翻轉,也就逼得這滿朝文武不得不更加留神。

    不過,大瑞的政治架構,並不足以讓皇帝乾綱獨斷,還有諸多制約,取得是一個士大夫與皇帝共治天下的格局,所以一般而言,皇帝是很難做到鐵腕與獨斷的。

    只是,那士大夫的群體,本就不是鐵板一塊,內裡還有眾多矛盾,再加上還有隨著科舉而起的寒門勢力不斷擴張,天生與那世家官僚有著隔閡與矛盾,這些個因素結合在一(長—風起,被皇帝利用,異論相攪,自然能夠相互制約。

    那舊黨要依靠皇帝的判斷,拚命想要影響皇帝,而新黨則要依靠皇帝擴張勢力,至於那各個世家,也有各自的利益,被皇帝巧妙的跳動,彼此爭鬥,為了最終達成目的。又不得不來尋找皇帝仲裁、平衡,最終在妥協中,反而是遂了皇帝之願。

    這種在各個勢力見維持平衡,成為每一個勢力的靠山和最終仲裁,其手法格外精妙,方能因勢利導,成就自己的想法,做到近似於獨斷的效果。

    而皇帝的這種手段,也使得朝中大臣對他越發感到敬畏,知道皇帝的成長越發驚人了這種成長。其實還是源自於他從血獄回來之後。

    血獄的一番經歷,雖然是魂體,可經歷真實不虛,那種痛苦、解餓、恐懼和無助,使得李坤的心境產生了巨大的變化,甚至有了扭曲的跡象,而後卻有邱言伸出援手,令李坤的靈魂與心靈都從血獄中逃脫出來,隨後產生了蛻變。令皇帝的意志和目標,都有了很大的變化,這才使得他在後面的四年中,對操控官吏越發得心應手。

    這治國其實還是官吏的事情。皇帝如果能將官吏指揮的如臂使指,能在官吏彼此爭鬥中,開闢出一條曲折道路,來達成自身的目標。那麼必定能夠青史留名!

    處於對皇帝的敬畏,今日的早朝也滿是一種壓抑、凝重的氣息,一如往常。只是在場的文武百官都很清楚,這次朝會的重點,並不是他們,也不是這猶如往事的奏對,而是一個正候在殿外的人。

    大的文臣奏對之後,皇帝又召武將詢問戰況。

    這戰況可就不似前幾年國戰時的凝重,也不如半個多月前,白蓮教橫掃南方時那般緊急,無論是問話的皇帝,還是答話的將軍,都顯得從容不迫,言語間有種大勢抵定的氣度。

    這也難怪,隨著諸事平息,那北疆只有零星紛爭,又或者是哪家部族時而反叛,而南方更是格外平靜,白蓮教的上層被一網打盡,那中層與下層也隨之崩潰,已然沒了戰事,不過那白蓮教還有兩路大軍在外,雖然群龍無首,但終究是個威脅,便又有那立功心切之人,請纓而去。

    這君與將說了一會,便將事情理清,李坤就道:「如今戰事幾乎平息,四海承平,實乃萬民之福。」

    那殿中群臣則道:「皆賴陛下洪福齊天,德行深厚。」

    「這是前線將士用命的結果,朕也不能竊功,」李坤搖了搖頭,話鋒一轉,「不過,說道功勞,有個人卻不能不提,無論是北疆平定,還是南疆平禍亂,皆是賴他之力,但因種種緣故,這功勞卻一直沒有將之算齊,如果繼續拖延下去,世人難免要說朕吝惜官位錢財,長此以往,誰人還會用心辦事?」

    聽到這裡,這在場的文臣武將都是心頭一動,暗道一聲「來了」。

    果然,隨後就聽李坤吩咐道:「讓邱言進來吧。」

    這話一說,很快就從幾人口中傳遞出去,就聽一聲響亮的「宣邱言進殿」後,邱言就在萬眾矚目中,緩緩踏入了這金鑾殿中。

    轟!

    在他踏入大殿的瞬間,在場眾人隱約間,似乎是五感轟鳴了一下,彷彿眼前的大殿,在頃刻間崩塌了似的。

    只是,這般景象只是一瞬,便隨之閃過,等群臣再次凝神看過去,入目的只是邱言那看似單薄的身軀。

    其中一些有心人,注意到了邱言的精氣神有著明顯的衰敗痕跡,心裡登時就明白,前些日子得到的情報,應該是真的,可也有幾人昨夜又收到了緊急情報,一時半會居然糊塗起來。

    「看這邱言的精神和模樣,應該是真的自廢修為了,只是昨夜聽聞邱府光影大盛,那邱言親自出手,將許多高手拿下,傳聞中,他似乎是成了第五境的巨頭大能,這到底哪個才是真的?」

    虛虛實實間,就算是這朝中消息靈通、勢力廣大之輩,也是感到難以行事了,畢竟若是情報清楚,他們才能制定具體的策略,情報都模糊不清,就貿然行動的話,不是對自身實力太過自信,就是盲目而為,其下場往往不盡人意。

    與著心思各異的文臣武將不同,邱言在步入這金鑾殿後,能明顯的感受到,正有一股宏大的意志在打量著自己,甚至隱隱要將他給鎮壓在當場。

    他頓時就明白了,這是自己昨日出手,與這皇室李家的祖脈意志對抗了片刻,甚至借助文網引來人道之力,化作法相雛形,將之逼退,這樣無疑是得罪了這祖脈,現在卻來到了皇宮核心的金鑾殿上,又怎麼能不被鎮壓?

    只不過,這種鎮壓,並非是直接運用神通力量去鎮壓,而是在氣運上和精神上的壓制,所以剛才那滿朝文武,才會生出如此錯覺,以為是大殿崩塌,而實際上卻是那皇室祖脈壓制過來所產生的錯覺,是被波及所致。

    但這殿中其他人尚且如此,首當其衝的邱言,自是要承受更大的壓力,不過他卻是堅定著自身之念,並不受到太多影響,與此同時,殿中龍氣與那冥冥之中民願,也匯聚過來,支撐著邱言的意志,與那祖脈分庭抗衡。

    只是,這裡終究是祖脈的源頭之地,佔據優勢,這才使得邱言的精氣神又低落了幾分。

    如今在金鑾殿上,邱言自是不能調動人道珠,是以只能用意志去抵抗,這種壓力,就好像時時刻刻有高山壓在身上,行動一步都需要莫大的意志支撐,可邱言卻是面色如常,一步一步往前,來到陛前。

    這個時候,坐於龍椅之上的李坤開口了:「邱卿,今日你回到朝中,朕自是要與你從前的功勞一個交代,想當初,出使三水部時,朕剛剛給你送過賀禮,一晃多年過去,你都是操勞國事,那劍南道地處邊疆,又有沼人風險,不適合攜帶家人,是以這第二次賀禮卻是沒能送去,現在你回到京城,能常在家中,想來第二次、第三次賀禮是不遠了。」

    他的話,似乎是在於好友敘舊,卻是讓那皇族祖靈的意志有所削減,同時有龍氣垂落,落在邱言身上,彷彿帷幕一樣將他罩住,滾滾氣運從一處傳來。

    邱言循著氣運的脈絡看了過去,入目的卻是一名捧著明黃色聖旨的小太監,那氣運正是從裡面噴湧而出的。

    只是一眼,邱言就明白了這其中的緣故。

    「這聖旨裡面,應該就是對我的封賞了,從氣運上來判斷,其中承載的內容並不簡單,」受了皇帝一言,又有聖旨氣運加持,那皇室祖靈縱然歷史久遠,但終究代表過去,這鎮壓之勢消減許多,也讓邱言能夠去觀察這殿上的景象了他修為鎖入人道珠中,又來到了王朝核心,肯定不能輕易動用感知、神識,只能用五感去觀察。

    「我的功勞,在世人看來,主要就是北疆起戰與南疆平禍,而在軍方看來,還要包括帶出、操練出兩支精兵,在兩府那邊,則要加上北疆決戰最後的運籌與謀劃,這些功勞是不會被抹殺的,都會清楚的呈現在聖旨上,而在皇帝中,肯定還要算上劍南道的兵製革新之舉,只是這個涉及太多,一旦放到聖旨上言明,就等於是表明態度,必然是要有一番鬥爭的。」

    皇帝與宰執,決策層與百官之間,始終都在進行著博弈,而對邱言的這張封賞的聖旨,上面的內容,有一部分是毫無爭議的,而有一部分則是皇帝與宰執們的分歧點。

    是功是過,就看王朝下一步的風向。

    「外患醞釀,星空各方落子攝運,而王朝內部則在保守與變革中交鋒,這也是人道的一大精彩!」

    收回目光,邱言的心裡生出這麼一個念頭。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1-26 09:28
第一千三十二章 相!
       
    兵制的變遷,涉及眾多,比尋常的變法還要來的艱難,因為關係到王朝的暴力機關——軍隊。

    這是真正掌握著推翻王朝力量的群體,也是鎮壓天下氣運的重要工具之一。

    李坤派邱言去往劍南,其中一個很大的目的,就是為了兵制改革之事做準備,要將劍南道當做一個實驗的地方,體現的是皇帝的決心和意志。

    當初,邱言離京一事,也是皇帝對邱言仕途的保護,防止他在名聲未成、羽翼未滿之時,就和掌權之官、豪門世家發生直接的衝突。

    而在白蓮教之亂前面,邱言平息了沼地禍患,更用農家之法輔之以兵家手段,令沼人的威脅幾乎消除,餘下的不過就是等待世代傳承,這沼人的生活慢慢提高,耕種逐漸替代漁獵,那各個部族的口糧逐漸增多,必然也會改變原來的一些習慣,使之社會結構發生根本性的變化。

    不過,在這個過程中,中原書生也會發揮重要的作用,對此邱言早就有所準備,在軍中也有部署,將書生與兵馬配合一起,以衛所為單位,展開教化佈局,並在那統領之側,設立了文置使一職,上書朝廷,就等封賞之後,他的氣運和官職落實之後,他的那些設置的舉措,才有可能真正落實下來,成為定製,傳於後世。

    只是,這看似簡單的一步,其實並不簡單,其中關鍵還在今日的聖旨上。

    聖旨如將邱言在劍南蜀地,對兵制的些許調整,都算作功勞與政績,也就說明皇帝與那世家、既得利益的團體間。通過博弈得到了進一步革新兵制的權力。

    這也是邱言在看李坤的能耐了,如果皇帝沒本事得到這個機會,他不可能主動為對方火中取栗,反之,若是能夠成功。邱言也不介意在人道的感悟上,能更深入其中,體會制度變遷多帶來的變化。

    當然了,這也只是個突破口,就算皇帝能夠成功,讓兩府的宰執和六部眾臣都有所妥協。可等到真個改制的過程裡,必然還是充斥著諸多鬥爭的,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不同的利益,事情便是在博弈中、在各方共同用力中前行的。

    在這種情形下。李坤坐於龍椅上,稱讚邱言,話語很快就過渡到了正題,就讓人宣讀聖旨。

    立於此處的文武百官,都聽慣了旨制諭誥,可也不禁凝神,因為他們知道這一道旨意背後,凝結著的何等意義。

    「……定北疆國戰之根基。安沼人之患,掃白蓮妖教……」

    聖旨自然不能如同評書話本那樣,把事情事無鉅細的都說上一遍。多數隻是提一提關鍵的地方,然後附上些許辭藻,和古人偉業做一下對比,表明封賞的正當性,那在場的文臣武將自能清楚的分辨出關鍵信息來——

    「北疆戰功、平息沼人的功勞,以及無法抹殺的平蓮之功……」

    他們注意到聖旨中最為重要的幾點。同樣也知道,還有一處關鍵點沒有說出來。而那部分,正是關係到日後的朝政風向。

    「到底這革新兵制的事。算不算得功勞?會不會被褒獎?」

    正當所有人都在心裡念叨著此事的時候,宣讀聖旨之人終於讀到一句:「……南疆軍屯衛所之法,可得安寧,又有轉置使可定軍中糧餉、器械,並監管沼人播種,又有文置使用以統籌,教化以聖人之道,開太平之世……」

    「來了!來了!終究還是有的!皇上這是下定決心了,要開兵之改!」

    聽到這,朝中文武的心思反倒都安定下來,哪裡還不知道皇帝的態度?這也說明了,在這個問題上,兩府對皇帝是有妥協了,只是不知皇帝是用哪裡的利益作為交換。

    事已至此,他們還是免不了盤算起來。

    「咦?」立於大殿中央的邱言精神一振,腦袋裡忽的多了諸多意念,赫然是氣運相連之後,從殿上的文臣武將心中流轉出來的——

    「兵製革新的事情一定下來,少不了又有一陣風波了,但想來還是比不上變法的,那變法一派開始的時候人數不多,但黑面相公到底是有幾名親信的,加上自身名聲,又有皇帝支持,苦心經營多年,而今新黨已是煥然一新,論勢力絲毫也不弱於舊黨,這邱言雖然現在名頭無雙,可終究沒有多少可用之人。」

    「邱言在京城為官的時候,頗為清高,並不與人結交,縱有些許人脈,這些年在外任職,這名聲和資歷有了,但可用之人未必就有多少,兵製革新的事情,可不是那麼容易就施行得了的。」

    「那幾位宰執看樣子對這事都是忍著的,應該是以這一步為退,先讓皇帝拿到名頭,然後施行的時候在拖後腿,給予阻礙,最後目的達成了,還能得了額外好處。」

    「如今四夷皆平,正是要步入太平盛世的時候,鬧什麼變法、兵改,著實是亂世之源啊。」

    「也不知皇上會給這邱言什麼樣的職位,來方便他行事。」

    「邱言此人平日裡並不結黨,也不攀附,或許正是機會,若我能投靠於他,說不定能夠順勢而起,也如那岑帛、張厚一般崛起!」

    「這邱言所為,正合定過興邦之法,越是在這種兵強馬壯之時,越不能放鬆警惕,若不能趁著此時,一鼓作氣的定下兵制新法,日後軍隊的意志就會固化下來,輕易難以動搖了。」

    「這次北疆國戰,其實就有很多問題表現出來,只是因戰局順利,決策幾乎沒有錯誤,才會最終取勝,但這並不能掩蓋其中問題,兵製革新確實是該有的,只是此舉畢竟傷我兵家根基,著實矛盾……」

    ……

    「人心之繁雜,果然難以盡算。」

    凡此種種心思,都順著是氣運流轉,在文臣武將、聖旨與邱言之間來迴游蕩。

    「怪哉,我這人道身如今不動用人道珠的時候,只是肉身凡胎,而金鑾殿更是龍氣濃厚之地,居然會有意志共鳴發生,只是這裡面的內容,還是與眼下相關的事情,超出這個範疇的信息並不會反饋過來,這麼說來,也是一種人道牽引……」

    就在邱言思索的時候,忽然渾身一震,跟著感到有澎湃氣運呼嘯而來,灌注在身!

    卻是宣旨之人終於說出了具體的官職來——

    「……通悉兵事,進為兵部尚書,主管兵部事宜,原尚書周顯勞苦功高,調任……」

    這話一說,儘管殿中之人早就有所準備,還是免不了一陣驚訝。

    「正二品的兵部尚書啊,這般陞遷之速,著實驚煞旁人,換一個人來,朝中文武沒有人會服氣,可落在這邱言的身上,就比較有趣了。」

    「國戰之時,兵部尚書雖不主戰,但到底沾了光,於是陞遷上去,隨後上來的這新一任尚書,還未來得及建功立業,卻就正好趕上了白蓮教之亂,也算冤枉,現在邱言坐上了這個位置,日後也算是有好戲看了。」

    「五品四品一躍而為二品,前後不過四年,更非在京城為官,這個速度當真是驚人至極,就算朝中之人都知道,以邱言這幾年的功勞,這個位置是綽綽有餘了,肯定還是會有人跳出來的,畢竟官場就講究一個循序漸進,走得太快,沒有經營足夠的人脈和勢力,根基不夠牢固,就算走上高位,也站不穩,最多聚集些許投機之人,還會被他人拉扯……」

    眾人聽著聖旨的宣讀,便就在各自思量,但人群裡還是有人見識不凡,意識到了問題。

    「以皇帝時常提起的邱言功勞而言,一個兵部尚書的職位還不足以體現他的功勞全部,怕是這聖旨還有後續!」

    對這些人而言,在這四年中,大致摸清了皇帝的行事風格,知道若不能一口氣給予適當的官職,就代表著皇帝是想要讓邱言的手,能伸到多個領域!

    上次的封官就是如此,一口氣讓邱言的影響力抵達了翰林院、國子監等地方,可謂一舉多得,但如此一來,帶來的權力疊加優勢,卻不是單獨一個官職能夠比擬的。

    果然,這些人的擔心,隨後就得到了證實——

    「……許邱言入政事堂議事。」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讓整個大殿為之一靜。

    「入政事堂議事?好傢伙!這還得了!這哪是給邱言兵部尚書的頭銜,而是讓他預備著入兩府為相啊!這還得了?這邱言今年也不過壯年,何以能有這般待遇!」

    震驚之中,不少官員就朝最前列的幾位宰執看去,發現這幾位卻是不言不語,似乎是事不關己。

    見了這一幕,其他人如何還不知道,這個結果,幾位宰執早就從皇帝的口中事先得知了。

    「就算如此,但邱言甫一回京,就入政事堂議事,也太讓人驚訝了,那個地方的位置,是多少人多嚮往了,卻都不可得,壯年得入,又沒有世家撐腰,未必就是好事。」

    大瑞一朝,在職權在兩府中的官員,都可以稱為宰相,所以皇帝的這道旨意,其實就是給予了邱言一個相位!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1-26 09:29
第一千三十三章 定國侯
       
    政事堂中的平章事、平章軍國事等,與那樞密院的樞密使,便是民間一般意義上的宰相,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

    不過,由於兩府的格局,宰執並非只有一人,具體誰高誰低,就要看加銜了,也算是頗為複雜,但官場之人卻可以從蛛絲馬跡中看出端倪。

    便如皇帝有心提拔一人入那政事堂為相,一般會安排其中的一個官職、位置,讓那人提前進入裡面,先熟悉流程而和工作,等條件合適的時候,也就水到渠成了。

    只是,但凡新入政事堂中,沒有的平章事之類的職位,只能說是准相,那新黨的新任魁首岑帛,就是這樣的地位,他頂替王甫入了政事堂,但沒有合適的位置,最初的時候便先在裡面聽事。

    這個「聽」字,就體現了權利範圍,只能聽,能洞察先機,但不能儀事,也就不能參與直接的政策制定,最多在皇帝問詢時,有建議權,直到近期,他才漸漸有了議事權。

    這種安排,考慮的主要是資歷和陞遷速度的問題,若不能四平八穩,入了政事堂也拿不住權力。

    反觀今日之邱言,同樣沒有得到真正的政事堂官職,但入了政事堂不說,還能參與議事,裡面的問題可就很大了,與之相比,兵部尚書的職位根本算不上什麼了,想來就算有御史要彈劾、參奏,也不會盯著兵部尚書來說事,而是要聚集在這個政事堂議事上。

    「沒有直接封相,可這態度已經表現的很明顯了,主掌兵部,又給了政事堂議事之權,皇帝的打算很明顯,但是這件事情,終究不會這麼簡單……」

    有人這樣想著。同時拿眼去看邱言,可邱言卻立於殿中,並不言語。

    此刻的邱言,正在感受著垂落下來的汩汩氣運,在身上一轉,於毛孔中穿梭,似靈氣一樣,讓他產生了一種洗毛伐髓的感受。

    「政事堂之於文臣,就似第三境之於修士,是次跨越。也是憧憬所在,氣運匯聚過來、凝聚之後,所產生的官氣,神識有脫胎換骨的跡象,這邊是用官位和官氣來養望,最終形成氣場。」

    這樣想著,邱言抬眼去看龍椅,意識靈覺升騰,好似前進一步就是鯉魚化龍!

    「看似簡單的一步。實際上卻是咫尺天涯!」

    在他的思索中,氣運不斷攀升,聚集在首,化作一方印證。蘊藏著的是權勢的精華。

    「官職背後,還有不少的氣運,堪稱博大,但要等正式上任後。才能將之調動,隨著施政,緩緩融入自身。算是有了穩定的氣運來源,等正式得了宰相之實位,相信還有飛躍,由此看來,之前的功勞能獲得這樣的幫助,也算值得……」

    邱言有諸多功勞,必然要回報在身上,但除此之外,身後的家族也會有所收穫,更有其他方面的賞賜,不會在朝會上說出來,這裡所涉及的就是位格的提升。

    眼下的收穫,已讓邱言感到不虛此行了,但跟著那意外還是來了,冥冥中,一股龐大氣運降臨,而宣旨之人話鋒一轉——

    「若有賢良,於國有益,朕不吝封賞,邱言北定邊疆,南安社稷,文逞宇內,又有農事可澤蒼生,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當表之以位,彰之以爵,賜封定國侯,欽此!」

    聖旨的最後一句話,以皇帝的口吻,將前後事情作為了總結,但最終的結果卻讓殿中群臣震驚不已。

    「封了爵位?」

    「文臣封爵!」

    文臣封爵,這種事並不常見,也不算罕見,在大瑞建國後,也有先例,與武將勳貴的爵位相比,文臣的爵位若無一句世襲罔替,或世襲的說法,其實就是一個終身榮譽罷了。

    世襲罔替自是不必多說,後世子孫不斷繼承,而世襲則是每繼承一次,爵位便削爵一等,這兩種繼承方式,是前朝與兵家勳貴的方式,對文臣而言幾乎沒有可能,邱言的這個定國侯,便是這專屬於文臣的終身榮譽,雖享有勳貴所有的一切特權,但後世子孫沒有辦法承襲下去。

    不過,即便如此,殿上群臣也是炸開了鍋了。

    「陛下,還請三思!」

    「陛下,此事非同小可,望能與有司探討之後,再做決定。」

    「皇上,邱尚書為官勤勉,又屢立大功,便是破格提拔也是正常,只是貿然封爵,難免引人非議,反為不美。」

    「便是封爵,『定國』二字也需斟酌,其中關係甚大,不可輕易與之啊皇上!」

    「是啊,茲事體大,豈能這般突兀就提出來?三公九卿可曾有過議論?」

    一時之間,幾名資格較老的老臣紛紛出列,又有幾名御史出言,都對冊封提出異議。

    其實,冊封文臣的事情,從來就不是皇帝一人說的算,這朝臣中有人提出反對也是正常現象,若是無人出面,那才應該擔心。

    按著正常的情況,這種事肯定是事先要放出風聲,只是白蓮教肆虐的事情還沒過多久,又有周圍幾國的使者到來,事情一件接著一件,令文臣武將目不暇接,與邱言有關的消息,又好似雨後春筍一樣紛沓而至,信息之多有如洪流,虛虛實實、真真假假,早把真正的消息給沖淡了。

    另一方面,就算是皇帝,也是在臨近的時候,才真正做出了決定——

    按著李坤原來的想法,一個兵部尚書的名頭,以及入政事堂議政的資格,都不足以與邱言立下的功勞相提並論,畢竟他李坤的命能被救回來,也是邱言引薦的緣故——他雖不知人道身與神靈身的關係,卻知道若無邱言在旁看守,自己決計是難以碰上那位神人的。

    從李坤的角度看來,連神人都封了王,邱言怎麼著也要當個相國才是,實際上,馬陽的位置就是李坤為邱言準備的。

    可事到臨頭,卻不是那麼容易如願的,首先要面對的,就是兩府宰執的反對和壓力,迫不得已,雙方只好各退一步,才有了如今的安排,皇帝也得到了對邱言封爵的默認。

    只是,這個「定國」的稱呼,還是非常的出乎他們的意料!

    定,安定、平定、穩定;國,國朝、王朝、江山!

    安定江山的侯爺!

    這個名頭所代表的含義,遠超一個侯爵所能凝結的氣運,在宣旨聲落下的同時,邱言就感到滾滾氣運直落下來,融入自身,與那官氣相合,爆發出澎湃氣浪。

    這股氣浪,常人是感受不到的,可自他來到金鑾殿中,就始終壓制和鎮壓的皇室祖靈,卻是一下子就被推了開去。

    「呼~」這重壓一去,便以邱言的心志,也本能的長舒一口氣,隨即隨著氣運流轉過來的朝臣意念,也是不復再現。

    「果然是福之禍之所依,禍兮福之所倚,那祖靈壓迫與我,也讓我和承載當今大瑞人道的萬民意念有了直觀接觸,因而才能在這金鑾殿中感受到群臣之念,這世間之事,果是沒有絕對的對錯。」

    這邊,邱言還在感悟,對群臣的反駁不發一語,倒是專心凝聚剛剛匯聚過來的氣運,搬運起來,傳遞出去,增加第三根毫毛的進境。

    因功而得的官氣、官職、爵位,源頭直接從王朝龍脈中分撥出來,都是被反覆凝練、沉澱了多年的,極為純正,這般傳遞過去,對第三根毫毛的幫助極大。

    另一邊,皇帝面對群臣的質詢,卻侃侃而談,曆數邱言之功,然後又是一番誇讚,最後反問眾臣,倒也在表面上將這群臣說的啞口無言。

    只是朝政之事,從不是對錯為主,更沒有道理可言,朝臣嘴上不說,心裡卻不可能服氣,反而是醞釀出了一股暗流。

    「這也是如虹氣運所帶來副作用,既然承了這般官職和爵位,享了氣運之便利,自然也要面對隨之而來的諸多瑣碎。」

    帶著這樣的念頭,邱言在朝會散去的聲音中離去。

    這路上,免不了要有人過來道賀,也有諸多官員只是側目,禮節上稍有表示,但並不上來攀交情,顯是並不看好他的前路。

    可以說,朝會之後,到了邱言的這個位置,前面幾乎沒有路了,因為他已接近了文臣的盡頭,但卻不是一步一個腳印走來的,而是走了捷徑。

    對邱言的本事,群臣不可能不佩服,可邱言還未真正展現過在權勢操控上的手段,是以不少人敬而遠之——

    讓他們與邱言為敵,他們不會去做,但聖旨過後,邱言儼然是權力鬥爭的中心了,沒有足夠的信心,誰人敢輕易踏入?到時邱言有名望與爵位庇護,即便不能成功,也可全身而退,其他人可就沒有這樣的好事了。

    於是,觀望也就成了大部分人的選擇,他們要先看一看,邱言這位新科兵部尚書,能交出一分怎樣的答卷,是否也如同當年的會試那樣,讓人驚豔,殺出重圍。

    「論行兵打仗、安定地方,這邱言有些本領,可說到底都是衝鋒陷陣的樣子,事必躬親之下才能成事,可入了政事堂後,可就不再是將了,而是要統領百官,署理朝政,執掌神器,調節陰陽!」

    看著邱言遠去的背影,許應一這般對蔡闕說道。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1-26 09:29
第一千三十四章 人成衙,衙生運,運裡乾坤
       
    不過,除此之外,也有對邱言表示友好的,如那孟青賓就在路上對邱言道賀。

    「邱賢弟這次能得此位,也是國之大幸,以老弟的才幹,必然能有一番作為的。」說著這些話,孟青賓注意到馬陽正往這裡走過來,便告辭離去,倒也沒有約定私下裡見面,到了他們這個級別的官員,時常私自見面,尤其是剛剛陞官,便彼此相交,很受忌諱,若是有人想要打擊和彈劾,只要用這個為目標即可。

    當然,對於朝廷重臣而言,這樣的事情其實不算大,就算是拿出來也不會致命,可朝臣在朝堂上立足的根基之一,其實是皇帝的信任,而這樣的消息被反饋的多了,無疑就會影響這種感情,進而影響前程。

    從這一個細節中,邱言自是看出來,這位新興利益派別的世家代表,對自己確實是有心結交的。

    這邊孟青賓剛走,那邊馬陽就走了過來,看了一眼打量了幾下,然後點了點頭道:「既然你有這等決心,無論是出於什麼目的,都是了不得的毅力和決心,這修為離身的感受絕不少受,更會產生不少危險,所以這一條路走的人才會少,那幾人也才會常駐京城而不離,這一點你也當緊急。」

    聽得這番言語,邱言心裡已經有數,點頭稱是,然後便要請教一二。

    馬陽搖頭道:「我年齡大了,精力也比不得當年了,皇上留我在朝,一來是穩定人心,二來也是留個位置給你,等你真正根基穩固,也就是我告老之時,那個時候就能安心編撰史鑑了。」

    說話間,其人身上有一種蒼老氣息流轉。更有諸多人道氣息變遷,邱言默默感應,隨後便就點頭。

    馬陽又道:「慎之你在外奔波這些年,換來了天下禍亂初平,勞苦功高,現在回來掌權也是天經地義,有些人被權勢矇蔽了雙眼,看不到這些,以為你也是那官場上步步為營,鑽營上來的人。難免會用一些上不得檯面的伎倆,到時候能留一條路,就給他們留一條,切莫斬盡殺絕。」

    他的這話,並沒有刻意的壓低聲音,這周圍的不少官員都能聽到,配合著其人身上散發出來的人道氣息,居然讓這些官員朝臣的心裡,生出絲絲縷縷的明悟——

    他們在震驚於馬陽言語的同時。也意識到邱言的地位根基,恐怕比他們所想的,還要來的堅固和深厚。

    而就在這些人的思索中,馬陽繼續道:「好了。你還是先回家吧,好生修養,多陪陪家眷,我記得你當初出使北塞的時候。皇上才給你送過賀禮不久,這兩年又處處奔波,委實冷落了家人。應當有所補償才是。」

    說著說著,他話鋒一轉:「另外,這最近的朝政都是有關白蓮之亂的善後,這個部分不管是六部,還是政事堂,都不會輕易讓你插手的,畢竟你在這方面已經有了不小的功勞,現在換了一個位置,如果再伸手的話,就要為人詬病,應該將這一團利益讓別人也享用一些,因為這並不是個人之間的爭奪,而是涉及到各個衙門,衙門中是一個個的人,人的背後則是世家與圈子,人脈參差,相互交纏。」

    說話間,這兩名沒有師生之名,卻有師生之實的當朝眾臣,已經離開了宮中大道,走上到了偏僻之處,周圍人在聽了馬陽的驚人之語後,也都紛紛離開,不再靠近——有的時候,聽到了一些事情,未必就是好事,很有可能要無奈中去做一些事情,經驗豐富的官員又怎麼會犯這種錯誤?

    「這個自然,」邱言點了點頭,「這件事情,學生心裡也有數,不過這也是按著人道的規則行事,畢竟這白蓮教平定靠的是軍隊,但要將戰亂所造成的損失彌合,卻要動用王朝之力,他們出力,總歸是要有回報的,只是如果有人虛報瞞報,到時候就怪不得我了。」

    「這些事情,都由你去看,我這一生的大部分任務都已經完成,餘下的就是那一部史鑑了。」

    說道這裡,馬陽便與邱言拜別,然後在自家管事的引領下,上了馬車。

    那管事也認識邱言,更知道今日朝會之後,此人便是大瑞最有權勢的幾人之一,與他們馬家關係緊密,所以也不敢怠慢,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這才離去。

    看著馬陽離開的背影,邱言心中的念頭慢慢舒展,那身上的氣運、氣息也緩緩凝聚,與頭上的那一方印章相合,跟著吐出了一口氣。

    這一口氣他吐得很久,約莫有十幾息的時間,然後其整個人的精氣神居然煥然一新!

    「這濃厚官氣纏繞在身,確實有近乎脫胎換骨的功效,若是再配以養生之方,足以延年益壽,不過我當年凝練七魄的時候,這人道身的血肉裡,不少雜質和隱患,就都已經被修補和排出,所以對這身子的影響並不明顯,換成其他人,立刻就會容光煥發了,這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由來之一。」

    邱言的人道身,現在雖然將修為剝離出去,存於人道珠裡,但他的肉身畢竟修煉過,雖然由於抽離,而跌落凡塵,但從前的諸多精煉、精粹確不會因此而不見,當然了,若是沒有人道珠坐鎮體內,那麼隨著日後人道身吞食五穀雜糧,也難免要再次生出雜質。

    不過,有人道珠時時錘煉,畢竟不會重蹈覆轍,甚至隨著時間的推移,當邱言從這剝離修為的影響中走出來之後,也會因為人道珠的關係,不斷強健體魄,其體力最終必定是要遠超常人的。

    體會了澎湃官氣的作用,邱言也不多言,就這樣緩緩的行走,他並沒有坐轎,而是如同常人般在內城轉悠,沿途倒也有些官吏認出他來,都是恭敬行禮,等邱言走過去了,又在猜測邱言這樣緩緩而行的目的何在。

    「此人今日才陞官,如今權力大增,想來明日就會有聖旨入宅,宣讀更多賞賜,何故會在城中漫步?」

    「莫非是要去那兵部衙門?」

    「我看不像,也不知緣故何在,該不會是給自己的親信物色衙門,準備安排一番吧。」

    「這邱言何時有了親信?他在朝中可是孤臣。」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邱言先後在北疆與南方征戰,隨行都有官僚,聽說相處融洽,再說了,那些跟隨其人打仗的將領,聽說也有封賞,不說別的,就說那奴隸軍,本來只是各個部族的奴隸,現在在北疆軍中灸手可熱,一個個都是陞官發財、封妻萌子。」

    「此事我也略有耳聞,聽聞如今北疆戰事平息,南疆也不見大戰,很多軍隊都是要馬放南山的,而那支奴隸軍更是要回師京城,其中的不少人怕是要在這裡得勢了。」

    「區區蠻夷奴隸,若不是站了邱學士的光,哪裡能有這等際遇……」

    眾人的話語並不能都落入邱言的耳中,因為他的修為都封存在人道珠裡面,可這些話語後的意志,卻在其人眼中恍惚變動,好似一縷一縷的青煙一樣,糾纏在一起,形成一個個聚合體。

    「京城成百上千的衙門,彼此相連,那衙門內部又有劃分,層層疊疊的構成一個整體,可細細分辨,其實能夠發現,這些衙門中人的意念與官氣相合,聯繫整個衙門,構成了一個個的復合意志,並呈現出各自的衙門氣運……」

    想著想著,邱言感受到自身官氣和那些衙門之間,赫然是有著聯繫的,但並不緊密,就像是大海上的兩艘船,用鐵鎖相連,看似牢固,但一個大浪打過來,就有可能斷裂開來。

    「看來,日後的日子裡,還有得我忙的。」

    帶著這樣的念頭,邱言回到邱府,還未入府,就看到府邸大門的外面,滿滿噹噹的停著馬車、轎子。

    見了這等情景,邱言哪裡還不知緣由,乾脆就多行兩步,從宅院的後門進了其中。

    未料這一進去,中就見到劉懷領著一大家子人迎了上來,滿臉的喜意:「言兒,我就猜到你要從這裡走的。」

    見了舅父,邱言上前拜見。

    劉懷卻滿面紅光的道:「我都聽說了,說是你現在當了一等一的大官,真是光宗耀祖啊,我等在那青昌縣的時候,如何能想到今日,只是可惜你那苦命的爹娘,卻是看不到這般光景了……」說著說著,劉懷臉上的喜意暗淡許多。

    邊上的劉越看了,趕緊就道:「姨父姨母泉下有知,知道表弟今日知成就,必然也是含笑九泉的,在這說來,今日食大喜的時候,父親還是先給表弟慶賀吧。」

    「對,對,我這是老糊塗了。」劉懷比之從前,確實是老了許多,但最近幾年養生得當,又是喜事連連,這精氣神其實也不算差,「言兒,你這次當了大官,肯定是不用到處跑了,可得好好陪陪家人……」

    話正說著,忽然傳來腳步聲,就見鄭云急急趕來,跟著就對邱言道:「老師,門外來了個人要見你,說是要與你論道!」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1-26 09:30
第一千三十五章 與師論道,先問弟子
       
    「來找言兒?」劉懷眉頭一皺,「不是已經吩咐過了,讓那門房告訴他們,言兒不在麼,怎麼還有人不走?」

    說完這些,他又轉頭對邱言道:「言兒,這些人過來,按著戲文中所寫,其實就是過來送禮的,這是敗壞你的名聲啊,切不可輕忽大意,要知道你現在這樣的高位,肯定有許多人心存妒忌,時刻想要挑你的錯,所以越是小心謹慎,如履薄冰。—].」

    劉懷對邱言名聲的看重,由此可見一斑。

    不過,邱言卻也知道,自己的這名學生,不會無緣無故的就過來通報,如果真的是一般的送禮之人,怕是根本不會引起其人注意,可現在一看,就能在鄭云的臉上,發現些許端倪。

    「舅父放心,言心中有數。」先是安撫了劉懷,跟著邱言又向鄭云問道,「是什麼人要來與我論道?」

    「這人有些來歷,也算是一名士林大師,叫做李蒙起,」鄭云聽了邱言的話語,心裡生出安定之念,焦急盡去,從容回道,「李蒙起是關中北邊的名家,在大界山有著一座書院,教授學生,世人都說他與世無爭,不過此人的老師卻不一般,如今在東宮教授太子。」

    「原來如此,你這是看出了背後的玄機,擔心為師與那太子因為這事,生出齟齬。」邱言點了點頭,他的這名弟子格外聰慧,有著宿慧不說,更是能舉一反三,凡是的關鍵,他一眼就能看穿,現在明顯是從那李蒙起的身份、後台中,看出了一些門道,這才會露出剛才那樣的表情。

    「原來是這樣,」邱言沉吟片刻,微微一笑。「此人背後隱藏著多少問題,以及具有何等意義,這些你都不必過多在乎,只需要安心為學就好,這李蒙起此來,其實也是個契機,你去叫三移過來,與那李蒙起約定一個時間,便去論道吧。」

    「好的。」鄭云點頭應下,正要離去。忽的反應過來,發覺邱言的話中,似乎有著歧義,就忍不住又過來詢問,「老師,您的意思是讓我叫上三移,去和那李蒙起約定一個時間,然後由您去與他論道麼?」

    邱言搖搖頭笑道:「我現在是兵部尚書、在政事堂議事,從今往後公務繁忙。就算是與人論道,也不可能隨便什麼人過來,都能應下,須得等我有了空閒。方能如此,到時候不要說是論道,就算這李蒙起有意過來求學,我也能教授。可現在若不是大儒、宗師層次的人出面,不好推辭,才會停下公務去與其論道。你們既然是我的學生弟子,那麼也該服其勞,正好也是一次難得的鍛鍊機會。」

    這話聽著普通,但就連劉懷都能明白,邱言是在暗言那李蒙起並不夠資格與自己論道,這並不是邱言孤高自傲,更不是清高,因為話中也說的很清楚了,他邱言的身份,畢竟不是坐於山中,每日與人論道的閒人,而是剛得官職,立於文臣巔峰的朝中重臣,不可能隨便來一個人要論道,自己就必須要展露出平易近人的態度,去遷就對方。

    只是那其中含義,卻讓鄭云心有所思。

    「這……」鄭云聞言,略有遲疑,他雖說天資聰慧,可終究還是年輕,所學已經堪稱淵博,也與一些儒生、士子、監生有過論道、辯論,相互學習的經歷,更曾在邱言的指導和要求下,去田中做農活,又或者去集市體驗,經歷堪稱豐富。

    不過,這些東西並不足以讓鄭云覺得,自己與孟三移兩人,可以去和一名成名許久之人論道,說到底,他還是一個少年而已,這心志並不見得多麼堅定。

    邱言看著正在沉吟的鄭云,說道:「這些事情,你總歸是要去經歷的,跟在為師身邊,為師始終能給你們遮風擋雨,但人生在世可不是為了依附他人,總歸要有自己的路去走,與這李蒙起的論道,或許能讓你們逐漸看清自己的道路。」

    話說到這一步,鄭云也從裡面感受到了自己老師的殷切期望,他跟隨邱言的時間不短,但隨侍左右的時間卻不長,可對於自己老師的一些個習慣還是瞭解的。

    待得邱言這麼一說,鄭云心裡也有不少明悟,再想起與那李蒙起論道的事情,居然有些躍躍欲試了。

    跟著便與眾人告辭,急不可耐的前去了,不過在這之前,他還要先將在後院讀書的孟三移給叫出來才行。

    另一邊,看著鄭云急切離去的背影,劉懷也是露出笑容道:「小云兒最是聰慧,今後應該可以繼承你的衣缽,我也挺旁人說了,說是言兒你現在的學問很是高深,世上少有人能及,這樣的學問可不能斷絕,應該要找好傳人,傳承下去。」

    說著說著,他話鋒一轉:「不過,這自家孩子的功課,你也不該疏忽,小云兒他們的學問我看也快出師了,你要是有時間,也該指點指點舉哥兒他們才是。」

    「是,邱言記住了。」邱言趕緊就點頭,跟著這一家子人便移步院中,這邱家剛才就有人過來報喜了,劉懷知道之後,趕緊就吩咐起來,讓備好一桌酒席,等邱言來了慶祝。

    這且不多說,卻說那鄭云急著叫上孟三移,跟著就徑直來到大門前,與那李蒙起照面。

    其他人過來拜訪的人,都被劉懷吩咐著用邱言不再打發走了,送來的禮物也都被一概擋了回去,劉懷生怕這些事情會壞了邱言的名聲。

    其實,現在過來拜訪的人,一般都是些小官和富戶,也算是知道進退的,他們這樣正大光明過來拜訪,送出來的也多是風雅之物,不會讓邱言落下口實,否則本是要過來攀交情,若是送禮不當,豈不就成了結仇了?

    再說了,真要送東西,也是要等上一陣子,等京城的幾個圈子,對邱言的喜好摸透了,這才好投其所好,並且用一些較為隱晦的送禮方法。

    不過,和其他人相比,這李蒙起明顯不同,首先就是他的身份,也算是聞名一處,不可等閒代指,其次就是此人的目的,不是要來討好奉承,而是說要論道,立足點就有不同,那門房當然不敢擅自做主,這才將離得近的鄭云叫來,讓他做出決定。

    這才有鄭云去找邱言的一幕。

    「什麼?邱學士讓你與李某論道?」李蒙起聽了鄭云之言,眉頭一皺,露出憤恨之色,「早就聽說邱學士學究天人,其知行之道為入文之匙,可今日一看,才知盛名之下其實不實,居然用這等手段羞辱在下!既然邱學士不願,那李某自是告辭,只是不知這日後天下人聽聞此事,要如何去看邱學士!告辭!」

    「慢著!」

    鄭云聽了這些話,叫住了李蒙起。

    「怎麼?還有何事要說?」李蒙起停下腳步,轉頭問道,他的話歲不客氣,可其人倒也相貌堂堂,言語一出,自有一股威勢,按著他的想法,自己說出來這話,必是要將邱言逼出來的,然後就能順勢完成原本的目的。

    鄭云就正色道:「李先生,我敬你是儒家名宿,所以以禮相待,你切莫要借此來辱鄭某老師的名聲。」

    「嗯?」這回話與所想不同,但李蒙起還是好整以暇的反問,「李某過來求取論道,與你師共參人道玄機,結果邱學士就派出你們兩個黃口小兒出來,難道不是欺我?」

    「甘羅十二可以為使,何以李先生卻小看於我等?」鄭云一板一眼的回應,「再說來,你來與我師論道,可我師政務繁忙,若是隨便什麼人都過來要論道,若不如願就回去污吾師之名,那這什麼事情都不用做了,更不用為學,日日辯論便行了。」

    「好個伶牙俐齒,也罷,也罷,這事就算是李某人自討沒趣,我也不會多說,但世人怎麼評價,也不是我能決定的。」那李蒙起說著,便要拂袖而去。

    這個時候,孟三移上前一步,笑道:「怎麼?論道論不過我師兄,便要落荒而逃了?這事倒好,真傳出去,旁人怎麼說我家老師,我是不知道,可怎麼說李先生你,我還是能料到的。」

    「嗯?」李蒙起眼皮子一跳,這才第一次正色打量孟三移。

    和鄭云這自幼就受邱言教誨,並且沒有經歷過多少磨難的相比,孟三移的身上,明顯帶著市井氣息,所以李蒙起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只以為是邱家的雜役,沒想到這人突然過來,口稱邱言為師,聯想到那市井傳聞,李蒙起知道此人是誰了。

    「你就是那孟三移?」

    「我是何人並不重要,倒是先生要如何應對才是關鍵,」孟三移露出笑容,「說起來,我就愛老師平時論道的,都是大儒、宗師,就算是先生你的老師,想要求教,應該也要托太子說項,今日聽聞先生過來,孟某還以為先生是為你的老師過來傳信的,沒想到居然是自己要與吾師論道,著實讓人吃驚。」

    此話說出,李蒙起倏地就臉色鐵青。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1-27 09:25
第一千三十六章 再入遺蛻地,又是三百年
       
    孟三移的這一句話,可謂尖刻,其實是暗指這李蒙起不夠資格與邱言論道,就算是李蒙起的老師,那位在東宮任教的老儒過來,也未必就能讓邱言正眼相看。

    當然,這其實是一種談話的策略,邱言是否會正眼去看,並不是孟三移話中的關鍵,其中的核心,其實是用激將法、逼宮法,令這李蒙起無法下台。

    按著李蒙起的說法,邱言是看不起他、侮辱他,然後要將此事傳揚開來,而按著孟三移的說法,所表現出來的,可就不是這麼簡單了,而是說他李蒙起懼怕邱言的兩名弟子,所以退避而去。

    看著李蒙起陰晴不定的面孔,孟三移又笑著繼續道:「我等論道,結果如何,到時候自然有你我的老師去點評,就是不知李先生你敢是不敢?」

    李蒙起冷笑連連,就道:「好好好!既然你等這麼大言不慚,那李某人就要看一看,你們到底有什麼本事!」

    「錯了,錯了,」孟三移趕緊搖頭道,「誰都可以這麼說,唯獨你李先生不能這麼說啊,今日的事情,你李先生找上門來,要與家師論道,你看著局勢,是不是與孟某人和師兄,要與李先生你論道的情景相似?若我等是大言不慚,那李先生你又是什麼?」

    李蒙起這時恢復平靜,搖搖頭道:「我也不與你做那口舌之爭,既然你堅持如此,那便定下日子,李某恭候大……」

    「既然是李先生過來挑戰,那日子自然是我們來定,也是我們恭候閣下。」孟三移說著,拱了拱手,「還請先生將臨時的住所說出來,我等商議之後。自然會令人去通知閣下。」

    「好好好!那李某就等著了!我住在什麼地方,你們找人一問就知!」

    又被孟三移這樣一句話給憋住了,李蒙起好不容易壓下的怒意,再次迸發出來,猛的一甩袖子,當即離開。

    「你這下子,可是徹底得罪了此人。」看著其人遠去的背影,鄭云轉身對孟三移說道。

    孟三移卻是一笑:「這有什麼區別?既然要與他論戰,他自是會拿出全部本領,如果有因為憤怒。而使心緒失衡,到時反倒是我們佔了便宜。」

    「既然是論道,那當然要讓對方拼盡全力,然後以理服之,些許盤外招,就算贏了,終究不能讓他心服,還有後患。」鄭云搖了搖頭,「即便此人這次過來。是有其他目的,可我等畢竟代表著邱學之則,當時時謹記。」

    「師兄教訓的是……」孟三移點點頭,並不分辨。「既然這樣,還是先定好時日,再邀請這李蒙起過來論道吧。」

    與此同時,李蒙起在離開了邱府之後。緩步前行,心裡則在思索著得失,眉頭慢慢皺了起來。

    「這邱言果然非同一般。連他教授的弟子,都不可等閒視之,一個看似平和,實則滴水不漏,另外一個看似隨性,但善於抓人心思,我這次過去的目的不僅未能如願,反而還落入了對方的算計裡面,不知要怎麼與老師交代,不過……」

    他想著想著,這念頭一變。

    「這次事情,雖然是打著太子的名號,但聽說又是那李英連慫恿所致,不過這人的本家,在昨日似乎沾惹了官司,不知會如何發展……」

    ………………

    時間流逝,未過多久,就有人去給李蒙起送了日子。

    這李蒙起與邱言的弟子論戰,著實是讓不少人生出興趣,有好奇之感,這其中主要的緣故,其實還是邱言。

    邱言剛剛被封侯拜相,又挾著大功入主兵部,正是立於風口浪尖之時,一舉一動都受人關注,他的弟子自然也不例外,同樣被看成是邱言名聲的一部分,很多人甚至希望能從其弟子的口中得到些許有價值的情報——

    那宰相的門房都被稱為七品官,更何況是准相的弟子?

    另一方面,也是那李蒙起成名許久,在關中有些名聲,而邱言弟子的名號卻不算響亮,之所以被人關注,還是由於他們的老師。

    這種種因素匯聚在一起,組成了令人關注的前提,但歸根結底,對於鄭云和孟三移本身的關注並不多,更不看好兩人,只是作為茶餘飯後的談資,所以在那論道的當日,並無太多人到場,真正過去捧場的,反而是國子監中的幾名監生。

    不過,這最後的結果,卻讓得知之人驚詫莫名——

    居然是那李蒙起在論道的時候,被說得昏了過去,如此一來,可就不得了了。

    按著常人所想,自是李蒙起會得勝,可即便是鄭云與孟三移勝了,眾人驚訝也罷,終究還會說一句名師高徒。

    只是一下子將那論道的人給辯的昏迷過去,事情宣揚開來,登時引爆全城,造成了不小的風波,也將鄭云與孟三移這兩人推上了前台,開始被人正視。

    更有好事之徒,將邱言當年崛起的過程拿出來,暗暗思量,邱言的這兩名弟子,是否也有這等本事。

    正好在這時候,名為《平蓮傳》的話本、評書也流傳到京城裡面,在不少的酒館、茶肆,都有說書人講得口若懸河。

    這話本說的是邱言領軍平定白蓮教的事情,但因為事情本身的傳奇性,再加上以訛傳訛,等傳到京城的時候,早就脫離了原本的事實,成了三分真七分假的演繹,其中當真是妖魔鬼怪無所不包,恰好就有邱言三名弟子的故事——

    所謂三名弟子,是民間好事者,將被邱言傳了活字印刷術的華舍給算到了裡面,而且,在那話本裡面,華舍傍身的寶貝,正是一方泥印,能隨心意變化字符,印水成江,印土成山,端得神通廣大,被稱為「活字仙」。

    正好碰上鄭云、孟三移將那李蒙起給說暈的事情,當真是一拍即合,相互促進之下,那《平蓮傳》越傳越玄乎,甚至有那心懷叵測之人,特意在裡面加了些違禁的東西,好在說書人也不傻,避實就虛,那些個犯忌諱的話,是不會說出來的,不然自己也吃不了兜著走。

    另一方面,《平蓮傳》的流傳,也使得鄭云與孟三移名聲大震,再加上李蒙起的事情,事後居然又有不少人過去挑戰,與他們兩人論戰,一時之間傳為京城一景。

    相比之下,兩人那位坐鎮風雲的老師,兵部尚書邱言,就相對安穩許多,在來到京城之後,反倒沒有多少驚人之事發生了,而是按部就班的在兵部忙碌。

    這也難怪,這為政一方也罷,坐鎮中樞也好,涉及到具體的政務,從來不是看那人表現的如何、是否善於演講和調動,而是要切切實實的去做事,否則的話,就是本末倒置了。

    是以,邱言這剛到一個新的位置,首先要做的,必然就是去瞭解情形,更何況,邱言心裡同樣清楚,這在六部之一的地方,執掌實權機要,乃是人道頂層的感悟之一,當然要沉下心去,切切實實的感悟。

    人道身雖是感悟人道,但並非淺嚐輒止,而是要深入其中,真正的參與,在這個過程中,自然而然的生出感悟。

    另一方面,邱言也明白,現在正有許多雙眼睛盯著自己,想要等待自己的下一步行動,這個行動……

    「涉及到一個王朝的兵制改革,其實並不容易,好在有了劍南蜀地的經驗,再加上王公變法後打造的根基,北疆、嶺南兩場大勝也創造了相對安穩的空間,並且有了相對長的時間,能讓大瑞用來自我糾錯,這種情形下,皇帝囑託我的事情,可以按部就班的開展,只是……」

    想著想著,坐於兵部衙門公案上的邱言屏息凝神,將最近一段時間的感悟盡數凝結起來,傳遞出去……

    「只是這終究是東華本地的情況,那外部的卻不能不考慮,這星空中的危險越發逼近,而我眼下的一個難關就是即將到來的亂尊之襲,若是不能挺過去,黑煞半身難以留存,血獄文網的根基也要斷裂,在即將到來的大變中,最多自保,所以另一邊要加快進度了,須得盡快聚集氣運……」

    在這個念頭中,諸多感悟凝結著,流轉到了心魔身之上,而後化作一絲人道雷霆,融入心魔身中,那心魔身整個震盪起來,隨後猛然膨脹,衝出了四周的屏障,再一次融入遺蛻之地!

    這遺蛻之地與從前相比,居然變大了近乎一倍,最邊緣的地方,十分接近這時空縫隙的邊緣。

    光影變幻,時空穿梭。

    在經過一片恐怖意志盤踞的地方後,再次進入那片天地,頓時就有無數信息湧動過來,之前離開遺蛻之地時留下的心魔種子,此刻大部分都有了反應,給予了心魔身以回饋,也讓邱言能在短短時間裡,就把握住整個遺蛻之地的變化脈絡。

    「嗯?又過去了三百年?大隕王朝?共和執政?北方蠻狼王?有點意思……」

    在梳理了大概的情形之後,邱言的心魔身立刻感到一股奇異的吸引力從北方爆發過來,因果彈動之下,略有所感。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1-27 09:26
第一千三十七章 有鴻一隕天子劍,村中小兒證祖龍
       
    「我上一次入此遺蛻之地的時候,起初的時候,心魔身不好獨立存在,是以須得依附在具體的生靈身上,當時就近選擇了一匹孤狼,但何況就轉移出去,未料無心插柳柳成蔭。」

    感受著其中的聯繫,邱言的心中依然明了,知道這般聯繫的緣由何在。

    原來,三百多年前,邱言在遺蛻之地異變發生之後入得其中,而其中已然度過五百年的時間,那個時候他附身孤狼,以此為跳板,接觸了人類社會。

    在離去之後,那孤狼便就離去,但事後回憶,居然無形中得了一點明悟,隨後在神戰之後,天地大變,居然讓他得了根基,從此發展起來,在那源河流域的北方建立了勢力,成為了蠻狼王。

    不過,這個蠻狼王得勢之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為至高天神樹立豐碑,然後號召麾下都去祭拜,虔心誠意寄託其上,這個時候邱言再次來到遺蛻之地,立時就有感應,這才能輕而易舉的就順藤摸瓜,明白蠻狼王的虛實。

    除此之外,更有不少的發現。

    時間過去三百年,很多事情都逐漸不同了,三百年前,邱言離去的時候,乃是神族大戰之後,代表著神族之主的有鴻氏先是被外來之人攻伐,跟著又被手下的長老背叛,最終隕落,身軀一分為十,落在世間。

    這神族,其實就是當年廉溪部的諸多附屬部族,因掌握了觀神在心之法,又有心魔種子埋藏,比之尋常人類更為強橫,能施展超凡之力,是以自封為神族。

    至於那背叛的長老們,則以為自己是守護天神轉世——這守護天神,其實是當年邱言引導廉溪部的時候。所鎮壓的三名修士、神靈,被他派去守護部族發展,以方便自己從中瞭解人道演化的奧秘。

    後來遺蛻之地異變,五百年過後,一切都成為傳說,那三大守護天神則是被困於外層的時空扭曲之地,用那投影灌注之法,讓後世所謂「神族」中的幾人承載自己的記憶。

    這種承載並不簡單,對身軀和意念的要求很高,需要特別的契合之人方可。是以漫長的歲月裡,三尊守護天神選擇了不少人進行灌輸,但真正覺醒的人很少,那第三人也是在神戰前才堪堪被迷惑。

    只是他們的計劃才剛剛成功,就被邱言所附身的雷影給一併滅殺,當真是壯志未酬身先死。

    那雷影也有來歷,同樣是神族中人,但卻屬於被放逐、排斥的部分,是一個以神族為主體。但卻去反對神族統治的組織,但他也因故從中離去,最終被邱言的心魔身附身,演繹出了一場傳奇。並且在世間留下了名聲。

    「那雷影當年被我激發了潛能,本身也有因果,所以壽元不多,本該身死了。但他的心裡留存著我當年領悟的一點人道之理,事後必然會有收穫,如今看來。分明是以另外一種方式傳承下來了,不過當年的事情,使他那一脈和此世氣運有所隔閡,並不會成為我這次的目標,應該也不會波及,就是不知又會演繹出怎樣的故事了。」

    邱言當初離開這遺蛻之地,乃是透過一處時空裂縫,他在其中尋得了當初的三尊守護天神,但尚未來得及獲得太多信息,就有一股宏大的、恐怖的意志出手,要將心魔身給鎮壓下去,若非邱言見機得快,這心魔身恐怕也要步那三尊守護天神的後塵。

    這次再次進入遺蛻之地,則是邱言綜合了文網中的諸多信息,又有人道身的新近經歷,並且灌注了些許氣運,這才能一口氣衝擊進來。

    「雖說如此,但我這次能夠滯留的時間依舊有限,必須要盡快行事才對,只是這次和上一次不同,至少不再是難以捉摸了,上次在離開的時候,我畢竟是留下了諸多種子,與許多人的血脈相合,足以作為支撐點,展開下一步行動,但在這之前,需要先把這三百年後的遺蛻之地氣運流動的特點搞清楚。」

    上一次離開遺蛻之地的時候,邱言的心魔身留下了諸多心魔碎片,落入天下各處,整個天下有近半數的人,都被埋下了心魔種子。

    而且這種子和最初的還有不同,能夠與血脈融合,賦予種子一些難以奇妙的能力。

    若是從前,縱然邱言神通廣大,神靈身晉級星君,想要在這遺蛻之地做到這一點也不容易,因為在這裡,超凡之力還是受到制約的,只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整個遺蛻之地的環境都在變化。

    其中最顯著的地方無疑就是當初神戰的時候,那幾位長老就曾經有凌空飛行的跡象——要知道,在邱言剛剛進入遺蛻之地的時候,這裡還是難以飛行的,只能短暫懸空,或者靠著跳躍等方法,形成短距離的挪移。

    而三百年後的今天,這樣的變化更多。

    帶著這樣的念頭,那心魔身凌空一轉,就來到一座城池,跟著急速擴張,轉眼就覆蓋了城池,跟著居然化身成為了城池意志!

    不過,如果仔細去看的話,就能發現這城池意志並不是憑空生成的,而是從城中近半數人的身上滲透出絲絲縷縷的零散念頭,被心魔凝結起來,擰成一股,這才能夠造成這般景象。

    這也是心魔身和當年相比,也有了巨大變化,當初的心魔身,必須依附在某個生靈的心中,然後存在,終究是要靠著情緒、意識、念頭來維持存在本身。

    可現在,在人道身體驗了諸多,而兩地文網融合,萬千秩序加持之後,邱言的眼界和感悟都有了急速提高,不光是神靈身,就算是心魔身也從中獲益匪淺,這裡面的一大變化,就是可以不再單純的依附於生靈的實體,而是可以將心魔直接寄託在復合意志之上——

    實際上,讓心魔身靠著自身的力量籠罩一城,雖然能夠做到,但消耗著實不小,眼下的邱言其實是將那城中之人的意念牽引出一縷,聚集起來,構成一個整體。

    這本來並不容易辦到,不過城中卻又不少人是存有心魔血脈——也就是當年心魔碎片所化種子,融合了血脈後傳承下來的,再加上還有不少本身意志並不堅定,或者情緒大起大落之人,匯聚過來,化作這城池意志,然後被心魔整個的依附在其中,這也是取巧省力的法門。

    而這被牽引過來的一縷意識,對那城中之人其實並無太大影響。

    邱言此舉的目的,則是要更進一步的瞭解清楚當初最後的佈局,有了多大的演變,同時這人世間的具體變化,更要借此探查此世的氣運流轉趨勢。

    跟著,就是日夜交替,城中演繹那人間的悲歡離合,諸多情緒不斷的蔓延出來,此消彼長,但人人都不能免俗,也漸漸的被心魔身借此滲入到更多人的心中,收集情報。

    「原來是這樣一個脈絡,那大辛王朝敗亡之後,取而代之的是大循王朝,這大循王朝的根基,乃是在源河流域的西邊,本身是西侯起兵,但神族在其中也發揮了不小的作用,但神島一戰,神族分崩離析,被神族支撐起來的大循王朝也就失去了倚仗,再加上當時正好有一隻兵馬,從南邊打過來,居然順勢就推翻了整個短命的王朝,然後建立了現在的大隕!」

    在邱言這一次剛剛步入遺蛻之地的時候,順著那心魔種子的血脈聯繫,無數信息湧動過來,讓他把握住了天下大勢的變遷,但三百年的時間並不算短,而遺蛻之地也在不斷擴張,其內的生靈數目,成幾何倍的增加著,一瞬間匯聚過來的信息,能讓他摸到脈絡,卻難以把握具體的細節,又或者說,因為信息太過豐富、深厚,必須要有引子,將相應的部分牽引出來。

    現在,邱言就靠著這城中之人的日常言行為引,將與這個時代最貼合的信息引導出來,同時也接著這些人的意念,去接觸整個大地上流淌著的氣運洪流!

    「大隕王朝的名字來歷,據說乃是一塊隕石,是當年創立王朝的太祖,在一次戰役的失利中,獲得的從天而降的隕石,從而轉敗為勝,戰後,那塊隕石則是被打造成了一把長劍,被稱為天子劍!」

    感悟著獲得的信息,邱言心中一跳,忽的生出一絲明悟。

    「原來如此,邊舒獲得隕石的時間,與有鴻氏隕落的時間,幾乎一致,當時有鴻氏一分為十,其中一份應該是落到了邊舒的手中。」

    邱言口中的邊舒,正是這大隕王朝的太祖,建立王朝皇者,但若無邱言的插手,其人的命運斷然不會有這般起伏。

    此人當年只是一村中難民,家破人亡,被邱言附身後加以點撥,最終衝出牢籠,並一飛衝天,最終竟是成了一國之主,打下了三百年基業!

    「不過,經過三百年的變遷,這大隕的國運也已經到了轉折之時,或者中興,或者分崩,但這些都是此地人道的發展,我並不需要過多干涉,只需要從中選擇一個節點,然後順勢而為,收攏氣運即可,只是當世之氣運的流動,倒是有離奇之處。」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1-28 09:29
第一千三十八章 天魔傳說
       
    大隕王朝的落雨城,在整個王朝看來,算不上什麼大城,但統領城池的城主擬崖卻是年青一代有數的高手,其父擬傑在王城也為大人物,乃是兩位執政公的幕僚,並在神廟中擔任職位,祭祀天地時能立於祭壇邊上。

    這樣一位人物的兒子坐鎮於此,自是讓城中之人安心,也少了許多顧忌,即便偶爾有蠻族和猛獸侵襲城池,也有城主帶著自家兄弟抵擋。

    此城,在當今之世,可稱之為安居樂業,甚至有不少城中民有閒暇之餘,在幾塊木頭搭成的簡陋酒館中相互交談,說些故事。

    這種時候,就有那見多識廣,甚至接受過祭祀教育的子弟,能夠脫穎而出,成為整個酒館的焦點——

    因為他們能夠完整的敘述整個故事,在這個物資相對匱乏,生產力水平也不算高,連冶煉技術都未完全普及的年代和世界,聽別人講故事,那可是最為重要的娛樂活動之一,對很多精力旺盛、嚮往外界的漢子而言,這聽故事,可以說僅次於夜裡的房中事了。

    今日也不例外,一大早就聚集了許多人,席地而坐,圍著兩人,正在追問——

    「後來怎麼樣了?天魔可是被消滅了?」

    「還有那盤狼大神,可曾再次化險為夷?」

    「劍聖他老人家難道真的死了?」

    諸如此類的詢問不絕於耳,但說出這種話的人,都是穿著粗布衣服,圍在四周,而被詢問的人,正是那坐於最裡面的兩人,一名青年、一名少年,被人團團圍住。身上穿著絲綢。

    單純的衣服之別,但來的是兩種工藝上的不同,更體現了各自背後的分配不同。

    實際上,坐在最裡面的兩人,正是這城中的貴族階級,那年歲稍小的少年正在給眾人講述故事,他的年齡稍小,但看得出來,所以被他目光掃過的人,都會低下頭。露出恭敬神態。

    此人身上的絲綢衣服,這樣式和在場眾人都不相同,就算是身邊穿著同樣材質衣服的青年,論樣式都和他相異,乍一看就好像是隨意的將一截絲綢給披在身上一樣,露出了不少的肌膚,裸露著半邊身子,肩膀上用一塊晶瑩剔透的結晶固定,那結晶周圍的景象。似乎有些許扭曲。

    只要是在大隕王朝生活著的人,無論是普通的城中民,還是城外的田中民,哪怕是被抓捕之後的降格為牲畜之流的欄中人。都能清楚的認出這塊結晶——

    時晶。

    傳說中,這是至高天神送給凡間的瑰寶,而具有執掌這種結晶能力的人,就會被接引到各地的神廟這種。成為祭祀者。

    而這少年看著年輕,但成就不凡,乃是這落雨城神廟的廟祝。可以說是除了那城主之外的第二號人物,在某種特定的時期,甚至連城主的威嚴,都難以壓下廟祝的權柄。

    另一方面,這神廟也記錄著從古至今的歷史,那些奇妙的神話、傳奇,都要從他們的口中才能得知。

    今日,這少年廟祝所說的,正是最為人津津樂道的神島之戰。

    所謂神島,在如今的時代,指的不是原本的那座島嶼,而是蒼穹之上,諸神所居住的地方,就被一代代的神廟祭祀者描繪成了極樂之地,受萬民嚮往。

    而神島之戰,講述的是三百年前,在大隕王朝建立的時候,那個風起云湧時期的故事。

    在這個故事裡面,主角是一名叫做盤狼的大神,其人年少之時就有大志,而且快意恩仇,說出了許多豪言壯語,也發誓要讓自己在乎的人過上安穩的日子,但因天魔作祟,使得這盤狼大神命途多舛,一生顛沛流離,雖然做了諸多好事,卻得不到好報,身邊的親友、戰友一個接一個的隕落。

    但即便如此,這位大神還是越挫越勇,在親友的死亡中不斷覺醒嶄新力量,最終成為當世大能,並統領了諸多神祇,在天魔襲擊神島之時,挺身而出,護衛眾神!

    這一戰打得天昏地暗,那蒼穹裂開,大地崩潰,甚至連凡間的王朝都受到影響——剛剛立足的大循王朝,還未來得及展開自己的雄圖大業,就被神島之戰的威能所波及,損失慘重,正好子啊那個時候,大隕太祖獲得了天降隕石,請鑄劍大師將之鑄造成劍,斬開荊棘,這才有了後世的大隕。

    不過,在少年廟祝的這個故事中,人們所關注的焦點,卻不是大隕的太祖,而是那位歷經傳奇的盤狼大神。

    可惜,按著這少年廟祝的說法,這位盤狼大神最終與那害死了神王的天魔交手,雖然集結了八方之力,可天魔還是太過強大,居然將盤狼大神一下子打翻在地!

    連帶著盤狼大神麾下的幾尊戰將,如那劍聖、嘗山承等神將,也先後戰敗,生死不明,讓聽故事的人牽腸掛肚。

    但聽到眾人詢問,那少年廟祝卻還是不緊不慢,笑道:「不要著急,那天魔自然是沒能成功的,否則我等今日如何安在?況且盤狼大神,乃是秉承至高天神的神諭降生,生來就是為瞭解困乾坤,自是不會那般輕易被殺,只是天魔乃是天地人流轉間,最為黑暗的部分凝結而成,縱然是神族在其面前,都難以抵擋,想要將之打敗,所要付出的代價,也是格外高昂的。」

    說到這裡,他又是頓了一頓,可謂吊足了胃口。

    這下子,連他身邊的那青年都坐不住了,就道:「廟祝還是將事情說清楚吧,也好將今日的事情給說完了。」

    立刻就有人附和道:「對啊,擬哥說的是啊。」

    原來,這名青年名為擬略,乃是這落雨城主最小的弟弟,半年前被送來城中錘煉,再過幾天就要返回王都,正是加入一支軍隊,為國效力了。

    也是由於他的到來,讓平日裡深居簡出的少年廟祝開始出現在民間,並且講起了故事——這兩人在半年的時間裡,已然成為莫逆之交。

    「好吧,時辰也不早了。」那少年廟祝笑著點頭,「那位盤狼大神在最後時刻,領悟了至高天神的無上真意,瞭解到了天地間真正的意義在於秩序之理,是以凝結了整個天下人心,化作一柄長劍,貫穿了天魔之後,將他拖入了無盡深淵,捨棄自身,將那天魔給封印起來。」

    「什麼?居然是這樣一個結局?」

    「盤狼大神這樣的人,最終竟是捨身封魔,那和死了又有什麼區別?」

    「原來我等如今能夠安居樂業,也是盤狼大神捨身的功績。」

    「這些都是神話傳說,切莫當真,聽聽就算。」

    「說起來,廟祝,你說盤狼大神所領悟的那個什麼『秩序之理』,到底是什麼意思?」

    ……

    少年廟祝的回應,顯然讓在場的很多人感到並不過癮,議論紛紛中,卻有人出聲問道。

    少年廟祝似乎早有準備,聞言直接就道:「問得好,這秩序之理正是我輩侍神之人的追求所在,也是維持天地運轉的根基,其含義,實際上是說萬事萬物都要有一定的規律才能運轉,與之相對的,就是混亂與隨性,那樣便會帶來毀滅!」

    這話一說,在場不少人都露出疑惑之色,顯然是想不明白話中深意。

    倒是那青年擬略搖搖頭道:「你這人,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傳播理念的機會,只是這世上能有幾人如你一般,有承受那時晶的機會,所以這些大道理根本沒必要瞭解,只要安穩過日子就夠了。」

    少年廟祝循聲看向擬略,搖搖頭道:「我亦是秩序一環,乃是至尊天神的安排,是為維持事件運轉的一處節點,旁人或許無法承受時晶之能,但和我也只是分工不同罷了,若能明白其中道理、規則,也能讓自家的事情越發順暢。」

    那擬略卻似乎來了興趣,反問道:「哦?那照你這麼說,我若是能夠明白你口中的秩序之理,是不是等回到王城,亦能有所作為?一帆風順?」

    少年廟祝聞言,笑道:「這是自然,不過你若是有心,不妨讓我為你佔上一卦,更能清楚前程。」

    擬略沉吟了一下,就道:「嗯,既然如此,那我就同意了,反正幾日之後就要離去,下次再見就不知是什麼時候了。」

    少年廟祝搖搖頭道:「這倒未必,我亦不會在落雨城的神廟中待上太長時間。」

    擬略笑道:「就算你日後會離開此城,也不代表就能碰上我,要知道咱大隕兒郎一旦過來成年禮,加入了一支軍隊,那就要隨軍征戰四方,那可是居無定所,一年修養時間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話音落下,邊上的少年廟祝不管身邊眾人,就從懷中取出龜殼與打磨過的骨頭片,口中唸唸有詞,接著抬手一撒,就聽「嘩啦啦」幾聲,骨片落在龜殼上,接著滑落在地,擺出一個圖案。

    「嗯?」少年廟祝凝神看去,眉頭舒展,「看來你此去並無……」

    話音未落,屋子外吹來一陣疾風,將其中兩片骨片吹得飛了起來,落在龜殼之上。

    見了這一幕,少年廟祝臉色陡變!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1-28 09:29
第一千三十九章 運分氣合聚一點
       
    「怎麼?」

    那擬略在旁邊頗為著緊,這畢竟是事關自己的前程,再豁達的人都免不了牽腸掛肚。

    遲疑了一下,他還是問了出來:「可是前程無光?」

    未料,少年廟祝卻搖了搖頭道:「並非如此,只是你的命數似乎有外力干涉,會發生改變!」

    「還有這等事情發生?這命數也能被人改變?」擬略一聽,感到驚奇,「這按照你的說法,有秩序之理存在,豈非一切都是注定?」

    少年廟祝則道:「秩序之理,並不是安排好世間的一切,更不是什麼飄忽玄虛的東西,而是一種把握住關鍵,然後維持萬世運轉的奧秘,至於我為你占卜,運用的乃是另外一種玄妙之力。」

    「那麼這占卜的結果,到底如何?難道是讓我不要按著我大隕的傳統,去參加軍隊?」擬略猛地搖搖頭,「這可不行,不說被別人恥笑,我亦不能接受,這從軍可是我從小的夢想,早晚要成為不輸給大哥他們的戰士!」

    少年廟祝就道:「命數的改變,並非就代表壞事,只是這外力能夠干擾這些,可見也不是尋常之事,所以我回去之後,便會稟報上面,希望能引起重視。」

    「得了吧,我一小人物,你也是個小人物,這整個大隕上下,不知道有多少相似之人,若是有以我等為主的故事,或許你一上報,立刻就會受到重視,然後層層遞進,驚動高層,最後防患於未然,可惜這終究只是幻想,兩個無名小卒,而且年齡也都不大。更沒有做出什麼真正的功績,就算略有薄名,在真正有所作為的人眼中算得了什麼?」

    擬略感慨著,接著無奈的笑了起來:「對於那群大人物而言,咱們這樣的後起之秀,那是每年都能見到幾個的,就算我有個還算有名氣的父親,但那畢竟不是我自己的本事,不可能真的有人因為父親好漢,就認定兒子會有出息。況且,若不能在從軍之後做出一番功績,怕是連父親都要看輕我。」

    「你能明白這些已經足夠,但萬世自有其理由,哪怕今日不能結果,也只是醞釀著,為日後做準備。」

    交談之中,兩人看了一眼棚子外面的日頭,算了算時間。知道是時候離開了。

    其他人也知道二人過來,不過是一時消遣,也就散開,至於兩人之前的談話。卻也引起了些許人的好奇,成了日後談資。

    這些且不多說。

    不過,從始至終,這棚子裡的人。以及城中的其他人,都不知道,正有一道意志。默默的關注著這裡。

    「這裡,就是一處氣運的節點了,那城主擬崖乃是氣運匯聚之人,好似一處低窪,相比之下,他的這個弟弟擬略就遜色許多,但也算是有運之人,只是這兩人身上都纏繞著死氣,想來是命不久矣的。」

    邱言的心魔身意志,在這幾天的時間裡,順著那氣運的流動趨勢,從最初依附的城池緩緩挪移,從大隕王朝的邊疆,來到這座落雨城。

    「這遺蛻之地現在氣運,是從萬千生靈的身上誕生,然後向著低窪之處流淌、匯聚,所以想要得到足夠的氣運,幫助黑煞半身打破更多阻礙,獲得更多力量,就需要尋找足夠多的、身居氣運低窪之處的人,又或者……」

    這樣想著,邱言的注意力集中到了那少年廟祝身上。

    以城池意志為根基,心魔的感悟擴張出去,能夠頗為清楚的察覺到氣運流動的脈絡,這就好像是流水中露出水面的岩石一樣,那水流在心魔身所在的地方分叉,但大體的流動方向並未改變。

    這裡的水流,指的正是氣運。

    「現在這遺蛻之地的氣運,就像是山坡上的水流,正在朝著一個方位流淌,就好像低窪之地,不需要刻意的牽引,水流就會匯聚過去,所不同的是,眼下的水流卻是氣運!不過,聚集水流的低窪之處,也不是死水,那坑窪裡面的氣運,同樣也在流淌。」

    被邱言關注的那名廟祝也算是有著氣運之人,算低窪之處,但明顯不及身邊的擬略,是以那身上匯聚的氣運,有好些都匯聚到了擬略的身上。

    同樣的,擬略的氣運,其實也在流淌,是朝著坐鎮在城池中央的城主擬崖匯聚過去的,這擬崖的氣運,也是在流淌著的,又是朝著這一片抵禦的郡公而去。

    如此一來,漸漸構成一個完整系統。

    「我若是要獲得氣運,卻不可以中途截取,不然對於整個氣運體系會造成影響,到時候說不定會影響此方世界的衍化,但卻可以另闢蹊徑,順勢而為,在整個系統之內獲取氣運,只是還需要選定一個目標……」

    這樣想著,邱言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擬略的身上,若有所思。

    「這擬略可以作為候選,只是還需思量一番,另外,他既然要依照這大隕的傳統,回去王都,倒是可以讓他順路將我也帶去,沿途正好探查這遺蛻之地的變化,我總覺得這一套氣運流轉的體系,誕生的頗為突兀,即便是這三百年來,整個遺蛻之地發展不小,但和大瑞所在的東華比起來,依舊顯得短暫,這麼短的時間,還衍生出了神廟這樣的神權阻止……」

    想到這一點,邱言的心魔身緩緩變化,將一顆種子直接種在了城池意志之中。

    「這次去往王都,或許可以尋找些許端倪,畢竟從那廟祝口中的神話傳說來看,明顯是被什麼人動過了手腳,而且神族在世間的痕跡,已經徹底成了傳說,似乎沒有遺族了,這也不符合常理,三百年的時間,不足以演化出這般變遷,應該是有什麼勢力插手了,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外來勢力。」

    想著想著,邱言又回憶起了當初在遺蛻之地佈局的外來神靈,說到底,遺蛻之地的變化,都和那些外來神靈有關,而根源正是那十二時辰日晷。

    「上次入得此處,未見日晷痕跡,但得了三名守護天神的記憶碎片,大概也明白是這遺蛻之地變化的時候,將不帶有其中印記的外來生靈、神靈都排斥出去,但因時空封閉,他們並未回歸東華、星空,而是陷入了時空縫隙,並且被其中的一個古老的意志抓住,產生了一連串的變化,無力對遺蛻之地做出干涉,可那外來的神靈,既然有日晷這樣的寶物,又經過了前五百年、後三百年的衍化,難保不生出變故,還是要小心留神的。」

    心裡明白了這些,邱言也知道自己的心魔身,現在雖然能力大增,但並未產生本質蛻變,不便於大張旗鼓的現世,省得被暗處之人發現、算計。

    「那麼,以著這擬略為突破口,順勢去往王都,然後從大隕的內部著手,或許是最為可行的辦法了,畢竟這大瑞的組織構成,有著可供插手的空間。」

    大隕的政治架構,和之前的大辛、大循不同,和那大瑞也有分別。

    大辛、大循的組合,近似於一種政治實體之間的聯盟,受困於通訊和交通條件,即便是那王朝的王也不能有效管理國土,所以只是名義上的共主,具體到王朝的各個地方,還是由一個個相對閉塞的諸侯所統領的。

    等到了大隕王朝,經過多年的發展,這天地間又有異變,再加上神廟的蔓延,種種玄奇之力在廣闊土地上擴張,使得這種難以統領整個國家的局面,在一定程度上有所改變。

    所以,那些個諸侯的力量被一定程度的壓制下去,使得他們的勢力衰退了許多,不過,如此一來,由於神廟的崛起,使得神權在一定程度上,和世俗的君權瓜分著統治之格。

    這些都是在大隕建國百年之內發生的事情,百年之中的四任天子,將這樣的局面塑造出來,使得那四方諸侯被分割、削弱,最終形成了近似於一個個城邦的政治實體。

    不過,隨著第五位皇帝的上位,以及北方蠻狼王的崛起,曠日長久的戰爭,令王朝對地方的約束力慢慢減弱,而被君權和神權共同壓制的貴族們,則在戰爭中建功立業,不斷壯大,並且意識到了自己的力量,從而聯合了起來,推舉出在那戰爭中立下大功的兩人出來,成為自己在王都的代言人。

    這本是臨時之舉,但因那兩人手段驚人,藉著戰功在王都左右逢源,竟是漸漸坐實了位置,並變成定製,最終衍化成左右執政的格局。

    這兩名執政的誕生,代表著的是四面八方的諸侯,所以職位本身不是世襲,而是諸侯推選出來,漸漸的就成了貴族利益的樞紐,在兩者背後,更是匯聚了諸多貴族力量,更有一個半公開的幕僚組織,其中匯聚了不少諸侯、勳貴的經營,給兩名執政公出謀劃策,同時幫助他們進行行政管理,推行政令,那擬崖、擬略的父親,正是其中之一。

    這個組織的影響力不斷擴大,甚至於私下裡都有人稱之為王朝的中樞,又或者乾脆就被叫做執政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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