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道果 作者:戰袍沒洗(戰袍染血) (已完成)

 
Skanda.Wei.Tuo 2014-4-9 11:08:0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06 1142880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6-25 11:07
第四百六十章 走眼,陰陽塔動!


    隨著氣運的跌落,種種因素開始朝著不利於呂良的方向運轉.

    那被呂良所掌控的無盡威勢,本就牽扯了他的全部心神和力量,是透支之舉,沒能一舉拿下邱言,反而被拖入消耗,消耗巨大,其血肉身更被陰風所毀,就算能以觀想復原,但恢復的速度,卻比不上腐骨蝕皮的速度。

    剛才那些變化,看似繁雜,其實時間不長,短短時間,呂良的身軀就只剩下薄薄一層白骨,眼看也要消融。

    他身上的血肉白骨,可不是憑空生成,每一塊血肉,每一根骨骼,都是神力轉化過來的,每損失一點,都等於是在消耗神力和香火心念的根基。

    終於,在氣運書頁的作用下,所有的不利因素都聚集在了一起。

    陰風、血肉腐蝕、神力消耗、冥魂的恐懼、信民願念的枯竭,以及道術和武道意志所構成的洪流,越發不穩,已經很難繼續掌控。

    這些因素,乍看之下,只是一時運道,但細細思索,會發現都與邱言作為有關,沒有之前的佈局,就算有氣運之書轉運,也不可能立竿見影。

    終於,一聲狂吼之後,呂良的血肉之軀顯露出徹底潰散的跡象,他心中那根弦,繃緊到了極點!他嘆息一聲,將神念、神力收攏回來,身軀一轉,重新泛光,再次化身神軀。

    嘩!

    如此一來,那無盡威勢立刻潰散,道術、武道意志不復存在,化為狂風四散開去,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

    微微頓筆,邱言的血肉身停下了動作。

    在他面前,桌上的畫作接近完成,粗略一看,整幅畫渾然一體。篝火、部落民作為主體,與自然、野獸拚鬥,略顯層次,那種不屈不撓的意境噴薄而出。

    這股意境,早在出現之始,就將周圍的壓抑氣氛一掃而空,連帶著屋外諸多書生也舒了口氣,心裡生出一種撥開雲霧見青天的感覺,不少人的心境甚至因為大起大落,而有了蛻變的跡象。

    「剛才周圍似乎有某種意境。變幻莫測!」

    「一起一落,一緊一舒,張弛有道,讓我心裡生出一點感悟。」

    「不錯,我當年曾聽過大儒講學,經歷過類似景象,那位大儒遠道而來,人還沒到,浩然之氣就先過來。改變人心,能啟迪心靈。」

    「你說的,是將學問學到了骨子裡的大儒,他們的一舉一動。都符合人道秩序,才能有那等能耐,可這裡深處密林,哪裡來的大儒?」

    「如此說來。剛才那番變化是從哪裡來的?我們既然都感受到了,那就不可能是幻覺,難道說……」

    隨著這股不去意境的擴散。屋外、院外的書生們,也從壓抑的心情中解脫出來,回想種種,感慨萬千,不禁議論起來,但說著說著,他們的視線,又不約而同的落到了邱言所在的那間屋子裡。

    就連過來取畫的幾人也不例外,他們之前幾日也曾過來,多少都有類似感受,但都不如今日強烈。

    「聽說邱言書法造詣極高,下筆就有神韻,如今看來,他的畫技也是一日高過一日,今日更是極起前所未有的氣勢,雖比不上我等的老師、院主,但已然比院中風雲人物強上不少。」

    這寫取畫人,縱然不是書院中的頂尖人物,但見識不少,比尋常書生要見多識廣,本身也多是好學之輩,善於抓住機會學習,自然能從這些意境中,得出不少結論。

    他們的話,被不遠處的陳才、蘇偃聽到了兩者面色各異,但看向屋舍的目光裡,都多了一些情緒。

    不過,屋中的邱言,卻沒有受到外面話語議論的影響,一切如故,按部就班。

    「風雨之後,才見天日,上古之景如此,今日的事也是一般無二,一旦頂過風雨,多少能看到前路,呂良的這一招無盡道術、意志,單論神通,很有可能超出了三品範疇,他既然是轉世之神,當有底蘊,這個施展神通,透支了自身,受此挫折,難免虛弱,而且底牌已經不多了,眼下需要防備的,其實還是那座陰陽塔……」

    窗外微風吹來,落在臉上,帶來陣陣清涼。

    邱言心中念轉,分析戰局.

    自古對戰,越級挑戰並不少見,但多是低等階的人,發揮出遠超自身的力量,去和更高境界的強者交戰,可如呂良這樣,發揮出遠超現階段的力量,卻去和同等級的對手拚鬥,並不常見。

    更離奇的是,他並未因此獲勝。

    衣袖一甩,邱言手中筆輕點、勾勒,把畫作的邊角之處微微處理——這已經是掃尾工作,與此同時,他亦開口喚人,讓戴國將名章拿來。

    一切有條不紊。

    農田如陣,將這片屋舍農田與外隔絕,借書生之情、之念,積蓄了蓬勃大勢,蠢蠢欲動,只缺一點引子。

    林中,黃彥的臉上陰晴不定,在他懷中,那塊藏有聖賢精神的玉牌不住震動!

    「對這邱言,我可能看走眼了!」

    ………………

    「對這個抿元,我真的看走眼了!」

    冥土法域,呂良面色陰沉,身上氣息起伏不定,氣勢更是一落千丈,不要說和駕馭道術、意志時相比,連開始時的威勢都達不到了。

    由此可見,那無盡威勢,消耗了他多少力量。

    地上一片狼藉,處處龜裂,卻三道身影並立。

    那是邱言的神靈身、心魔身和挾著血肉身文思、意境的心猿。

    三身三目,同時看著天上呂良。

    「不愧是一道城隍,果然非同凡響,為表達對神位的敬意,當以驚天神通,送你一程!」

    邱言話落,三身皆動!

    三道身影,一個本源,在這一刻重疊在一起!

    心魔身與神軀雙腳相連,延伸出去,化為影子!

    巨猿跳動,挾著文思和萬民精神,撞在神靈身上,灌注其中,凝聚符篆周圍,化為一顆金光閃閃的心臟!

    膨脹!

    神軀陡然膨脹,神力急速凝結,其渾身上下的微觀層面正生出變化,肌肉纖維慢慢浮現,骨髓骨質翻滾出來,血肉和骨骼結合在一起,向全身蔓延。

    噼啪!

    骨肉深處生出一點閃電,來到在體表跳動,越來越多,一道一道,好像靈巧的蛇兒,不住流竄,每轉一圈,形體便粗大一圈,內裡積蓄了複雜繁多的力量!

    這股力量裡有著神力,有著香火心念,蘊含信民心願,也有心猿的雜念,有心魔的魔念,有書生的痴念,有對上古的執著,亦有感悟人道的滄桑,隱約還能感受聖賢精神的跳動!

    邱言的心神,隨著一道道閃電,越發恍惚,記憶翻滾,今生景象,三身記憶,匯聚在一起,跨越了時間和空間,回到了那個鋼鐵和水泥構成的森林。

    他的目光好像能看透這片森林的表面,直達深處。

    前世今生,神仙凡人,雜念魔性。

    在這一刻,以他的身軀為載體,聚合、靠攏,隨著一道道閃電流轉開來,最後聚集到了一雙手上。

    啪!啪!

    雙手破碎,邱言的神軀,此時竟是自發的轉化成了血肉之軀,這雙血肉之手,白皙、稚嫩,未經打磨和錘煉,怎麼可能承受得住閃電肆虐?

    登時便破碎成血花。

    隨著血肉崩解,皮膚和骨骼退去,閃爍著光芒的閃電凝聚成雙手形狀,好像替代了雙手。

    天上,氣息大衰的呂良緩個勁來,看著邱言異狀,臉色連變,一句話都不多收,直接就是抬手一指!

    轟隆!

    大地震動,陰陽塔拔地而起!

    聚集塔中的一尊尊神靈,立刻慌慌張張的離開,他們已然意識到,接下來的戰局,已經沒有他們容身的空間了。

    「呂良果然動用了陰陽塔,同為三品,呂良要一口氣將我鎮壓,自然要施展越階神通,先前的道術、意志洪流,出乎意料,但已經式微,眼下以陰陽塔這個外物對敵,才算是回歸正軌。」

    陰陽塔逼近,邱言反而越發平靜,心如止水。

    「我對陰陽塔亦有瞭解,當初接觸,曾在四層七門參悟,這呂良縱是三品,但要驅動這等龐然大物,憑藉自身之力,是絕對做不到的,他經過剛才的一番拚鬥,現在極度衰弱,借 助外力乃是首選,但其掌控力絕對不高……」

    就在邱言轉念之時,陰陽塔已經到了呂良身後,就見後者冷笑一聲:「我知你算計什麼,你曾潛入此塔,徘徊許久,定是在塔中留了什麼後手,但我勸你,不要妄想能借此偷襲!」

    話落,神力一動,他身後的塔身震盪起來,玄奧之力從塔尖兒落下,繞塔一轉,其中的種種雜質就被排斥出來!

    說是雜質,其實包羅萬象,其中就包括了邱言的一點神力。

    除此之外,以通判神為首的眾神,也是各自色變,顯然也曾在塔中藏了些隱蔽,被一併排斥出來了。

    緊跟著,陰陽塔通體震顫,爆發出渾然威勢,週遭諸多神靈身軀一震,體內的虛擬符篆竟是飛了出去,這一下突如其來,他們連飛行懸空都難以維持,一個個跌落冥土。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6-25 11:08
第四百六十一章 手執雷,意動城
  

    那一枚枚虛擬符篆離了眾神,卻是一枚連著一枚,迅速飛馳,匯聚著融入陰陽塔內,塔身震動,釋放光輝,照亮天空。

    頓時,風捲云舒,天上顯露出一道道、一枚枚詭異的、巨大的符號,線條蜿蜒起伏,化作陣圖一般的圖形,放出光輝,釋放氣息,每一個都體現出一種神道,密密麻麻的,遮蔽了大半個天空,數不勝數!

    見到這一幕,邱言眯起眼睛,眼縫中爆發出一道精芒。

    緊跟著,那陰陽塔二層一震,洶湧神力滾滾而出,竟與呂良氣息相連。

    「哦?呂良竟在塔內累積了神力,若是被他補充,又要生出變數!」

    看到天上一幕,邱言腳下一蹬,連綿五里的土地轟然炸裂,其身已經來到半空,將左手往前一抓,閃電凝結而成的左手延伸出去,畫作一道粗大電光,內裡有條神龍隱現,引領著澎湃閃電衝擊陰陽塔。

    「天真,你以為能突破神道防禦?」呂良不見擔憂,伸手一指,遮蔽天空的一個個圖形、符號、陣圖便落下來,在陰陽塔周圍層層疊疊的展開,連同呂良一同都被圍在裡面,構成一層屏障。

    此時,邱言左手所化閃電呼嘯而至,在層層圖形陣圖一擋,竟被阻隔在外,僵持半空。

    屏障裡,洶湧神力堪堪就要與呂良結合,就在這時,邱言抬手捏了個印訣,就見那左手閃電轟然一變,飄渺玄虛,有血色聖賢從裡面跳了出來,轟然炸裂。

    轟隆!

    浩蕩聲音自天邊而來,蘊含著諸邪辟易的力量,就算是神靈也難免要被震動,那壁障露出一點裂縫!

    嗖!

    閃電順勢竄了進去,撞在陰陽塔二層。炸裂、蔓延,沾染了從二層湧出的神力!

    「嗯?」呂良一見,皺起眉頭,知道短時間內難以驅除閃電,感受著中閃電的複雜氣息,知道若是貿然吸納,肯定要留下後患。

    「垂死掙扎!」搖搖頭。他再次伸手虛指,陰陽塔三層也震動起來,這一層中裝著的是外界冥土的投影,擴展開來,要與呂良的神力空間結合。

    只是不等投影完全顯現,邱言的右手也一拳擊出!

    右手閃電呼嘯而去。青龍在其中蜿蜒轉動,龍身上的七門竅穴顯露出來,和閃電中的複雜之力結合,爆發出一股波紋、漣漪,竟與陰陽塔的第四層隱隱呼應!

    噼啪!

    與此同時,左手所化閃電轟然炸裂,與右手閃電內外呼應。整個天空霎時間電閃雷鳴,一道道粗大的電蛇蜿蜒起伏,每一道都蘊含恐怖氣息。

    跌落在地的神靈們,失了符篆,本就虛弱,現在感受到閃電散發出來的氣息,登時頭皮發麻,急急後退。生怕一個不小心,會被落雷掃到,殃及池魚。

    「不好!」陰陽塔這麼一震,並未被邱言操控,除了開始的相互呼應之外,並未與邱言的力量有什麼聯繫,卻好像一個引子。打開了陰陽塔內的盒子,那第四層的七門震動起來,釋放出龐大力量,門扉漸開。有幽深氣息散落出來!

    氣息轉眼蔓延整座塔身,緊接著,這座高塔散發出一股生靈味道,第五層內一個意志慢慢覺醒!

    「糟糕,以我現在的力量,難以抑制住陰陽塔本身的意志了!」

    呂良暗暗叫糟,有心靠近陰陽塔,但塔身周圍電閃雷鳴,那雷電不只充滿了毀滅氣息,更蘊含複雜成分,有異種願念,有凡俗雜念,連心魔五蘊都沉浮其中,他不得不小心對待。

    好在邱言在發出了兩道閃電後,氣息也衰弱下去。

    兩道閃電本就不是無窮無盡,從兩手分別飛出,邱言的雙手就空了下來,慢慢凝聚血肉,但是和之前相比,有心魔成影、心猿入體,神靈身便就有了些許變化,血血肉在身,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味道,似在醞釀什麼。

    「這個抿元,詭計多端,各種牽制,讓我有力也難以施展,不知道又在動著什麼念頭,必須趁著他現在虛弱,要將事情平息,只能動用陰陽路了!」

    這個念頭在呂良心中閃過,接著神念一轉,陰陽塔六層立刻有了反應,那樓層的上的窗子打開,溝通陰陽!

    陰陽塔,以陰陽為名,自然有著溝通陰陽的本事,甚至能橫跨陰陽,開闢通道!

    只是,以呂良而今恢復的神品來說,尚且做不到這一步驟!

    這陰陽一開,不是無的放矢,而是靠著法職所屬的陰陽路作為途徑,牽引民願之力過來。

    只是,調動陰陽塔的呂良並未看到,在陰陽路漸漸顯露的時候,邱言眼中閃過的那道光芒!

    「終於還是到了這一步!」緩緩吐出一口氣,邱言整個身軀幹癟了下去,那各處的精華都凝聚在符篆周圍,神池翻騰,彷彿有什麼龐然大物即將出水!

    ………………

    「公子,你的章送來了。」

    林中陋屋,戴國拿著一個小盒子走了過來,他將盒子放在桌上,好奇的朝那幅畫看了一眼,跟著眼底閃過一道閃電倒映,整個人愣在原地。

    邱言也不多說,在畫上署名,擱筆彈卷,從盒子裡將名章取出,朝畫卷一角印了下去!

    此時此刻,整幅畫所帶來的精神變化,都飄蕩周圍,在屋內屋外流轉,沁入了一名名書生心中,催動著他們生出種種情緒和精神。

    但在印章落下的瞬間,這些精神、情緒波動齊齊一震,而後狂暴起來,朝著邱言的房間瘋狂湧了過去,好像是滂湃洪水,在被封堵許久之後,瞬間找到了宣洩口!

    章落,畫成!

    轟!

    諸多精神蜂擁而至,灌入畫中,畫上的線條閃爍光芒,描繪紙上的上古之景懸浮起來,宛如海市蜃樓,凌空旋轉。

    外界,阻礙情緒波動的農田陣勢轟然破碎,周圍的天空上,一道道秩序之力震顫起來,蕩起漣漪,席捲整個東都地界!

    ………………

    「嗯?」

    九淵書院中,正在聽一眾弟子們匯報情況的周東義眼皮子一跳,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這股氣息是……」

    堂下,諸多九淵門徒,見狀卻不敢多言,其中就包括了九淵書院如今的掌舵人,亦有周東義的幾名弟子,席慕遠赫然也在其中,只是面色蒼白。

    這次士林異變,兩名儒生的魂兒逃了回來,但也有一人魂滅當場,驚動了書院的上上下下。

    這些得入士林的儒生,縱然本身還寫不出足以震動聖賢泥塑的文章,但論資質、潛力,卻非比尋常,都是被書院高層看好的讀書種子。

    將這些人送入士林,為的是讓他們在裡面經歷一番,能有收穫,並且在與其他人交流的過程中,明白人外有人的道理,回來之後,才能更加沉澱心思,本意並不是拔苗助長。

    不過,士林的危險,很多人都是知道的,無從隱瞞,入林之人心裡也都明白,進去之後,都是謹慎行事、如履薄冰,時刻警醒的,胸中常駐警戒之心。

    但是,沒有想到,時間一長,警戒心退去,造成了後來的災禍。

    書院的種子,每個都很珍貴,說不定其中哪一人,最後凝結了文心,從而傳承絕學,弘揚學說。

    結果,聽兩名逃回來的儒生的意思,士林那邊情形險惡,分明有人刻意針對,如果沒有人過去提醒、制止,損失可能不斷擴大。

    這個損失,不只是書院種子的死亡,還有對存活者心境的衝擊。

    在場的眾人,都是見識廣博的人物,不難從那兩名儒生的言談舉止中看出,這兩個人已是被嚇破了膽子,意志很難重新堅定,如此一來,日後成就也就有限了。

    這等於是一下子,失去了三個未來的種子。

    是以,周東義在回來之後,大發雷霆,好在這位長者知道不知追究責任的時候,叫人過來議事,商量對策,不然的話,整個書院免不了被訓斥一番,再加上諸多處罰。

    不過,商量來,商量去,這對策其實只有一個——

    陽間與士林乃是兩個世界,就算是在陽間佈局,對士林也沒有半點作用,所以眾人討論到後來,做出來的決定,就是挑選一兩人,入那士林,將林中的九淵弟子都召集起來,統一調配,哪怕因此失去機緣,總比喪命要強得多。

    至於這入林的人選,周東義並未插手,放手讓弟子、學生自己決定,很快,毛遂自薦的席慕遠就脫穎而出。

    席慕遠不久前曾入過一次士林,身上殘留著士林氣息,這個時候若是再入士林,其實有很大風險,稍有不慎,心裡念頭動搖,就有可能被士林意識趁虛而入,落得被士林同化、或者跌落到士林陰面的下場。

    但這次進入,是為了營救,入林不久的席慕遠,雖說有諸多劣勢,但有一個優勢卻是其他人難以比擬的,就是他是目前書院中,最熟悉士林局面的人。

    士林乃書生意識聚合而成,本不是一成不變的,其他人入林之後,光是熟悉士林的環境,就要花費不少時間,更不要說去召集他人了。

    席慕遠更是有心借此一振聲勢,與邱言爭鋒!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6-25 11:08
第四百六十二章 畫境


    作為一名有志成就一番作為的為學者,席慕遠總是事事爭先,這一次,經歷了文軒品評一事,他已將邱言列為了自己的頭號勁敵!

    「我因為邱言,而氣的吐血,這個事情傳了出去,肯定要淪為他人笑柄!」

    被人氣的吐血、昏厥過去,這樣的事,在古代的話本中也才曾出現過,但無一例外的最後都淪為他人笑柄,席慕遠心高氣傲,怎麼可能忍受的下來?

    若是不把邱言壓下一頭,在他看來,就要背負一輩子的污名、屈辱,自己從前的名聲都要成為邱言的踏腳石。

    此事已經成了心病,令席慕遠寢食難安,心中的一個念頭越發堅定——

    「我當奮起,成世人難成之成就,以無可爭辯的優勢,擊敗邱言!他這幾日藉口送畫,沽名釣譽,想要壯大名聲,且讓他在明處得意,我暗中努力,中有一日要奪回名譽!為此,當臥薪嘗膽,這次是石林之行,危險不小,卻也是重新錘煉我心的機會,不能放過!」

    本這個念頭,席慕遠毫不畏懼的毛遂自薦,並且說服其他人。

    當這個決定被送到周東義面前的時候,這位老人先是沉吟,分析利弊,接著點頭應下。

    他已經看出來,自從那日品文後,席慕遠心境一直不穩,關於吐血之事,周東義也有一定瞭解,更明白席慕遠有心和邱言比拚,與人爭先,算不上壞事,只是有著這種心思,進入士林更加危險。

    但周東義同樣知道,世上的事本有諸多波折,在書院裡有自己的提點,規勸弟子,可日後走出門戶,總歸是要獨自面對風暴。

    與其日後吃苦。不如讓席慕遠借此機會,認清自己的本心。

    士林固然凶險,但也能讓人在短時間內,得到陽間十幾年、幾十年無法得到的收穫。

    在決定下達的瞬間,奇異氣息透過門窗,蔓延到房裡,周東義停下話語,起身急急走到窗邊,瞪大眼睛,朝窗外看去。

    玄之又玄的感覺從心底升起。心中一動。明悟過來。生出一點感應。

    「老師……」席慕遠這時候走了過來,他整理了思路,猜出了老師心思,正要表態。將自己入林後的打算、計劃說一遍。

    但不等他開口,就見周東義擺了擺手:「既然你們都決定好了,就盡快往聖賢堂吧,時間不等人,我這邊突有急事,要去文軒樓一趟。」話落,等不及旁人反應,直接邁開步子,徑直離了屋。

    「什麼事情。能比書院種子的安危重要?先生這……」書院院主並非周東義弟子,但師承一脈,見了這一幕,臉露不解。

    安錦卻是若有所思,搖頭道:「書院種子固然重要。但老師留在這裡,也沒多大用處了,他老人家來此坐鎮,是要定下人心,本身難入士林,相比之下,對世間道理的探索,其實更被他老人家記掛在心,畢竟……」

    後面的話,安錦沒有說完,小心的看了席慕遠一眼,露出憂色。

    「這一下可是不妙了,慕遠本就心境不穩,老師想要借此機會,讓他在士林中有所領悟,現在看來,怕是要弄巧成拙啊。」

    這個心思,安錦沒有說出來,但其他人也有所思及。

    在眾人視線的盡頭,站著臉色難看的席慕遠。

    「又是文軒樓……」他低語一句,感到嘴裡又浮出一點腥味,腳下不穩,身子晃了晃。

    ………………

    同一時間,在天理書院、崇禮書院等書院中,類似一幕正在上演。

    這些書院的長者、院主,本身已經不能再入士林,之所以在接到消息後,急忙回返,為的是坐鎮書院,穩定人心。

    世上之事就是這樣,本事再大的人,沒有足夠威望,在面對突發事件的時候,下達命令也難服眾,但若有個主心骨坐鎮支持,事情就會截然不同。

    不過隨著源自林中陋屋的氣息傳來,剛剛回返的大儒、先生,都不約而同的放下手上事情,又急急離開,朝文軒樓的方向趕了回去。

    ………………

    「這次回來的這麼快?」

    文軒樓中,龐楚看著面前幾人,問出疑問。

    這幾人,是被派去取畫的,突然回返不說,一個個眼神殘留慌意,有股驚魂未定的味道。

    一人壓下心中驚意,拱手道:「好叫幾位先生得知,非是我等來往迅速,而是那邱家僕從太過霸道,畫一作好,兩個僕從就不由分說,駕著我們幾,風馳電掣,一路疾馳,讓人心慌,才會來得這麼快。」

    龐楚眉頭一挑:「邱言家僕?聽你們的說法,這兩個人修為不低,已經回去了?」

    「沒有,在外面等著呢。」

    「哦?等會看完了畫作,要去結識結識。」龐楚說著,目光落到一人手中,邱言的那幅新作,正被此人握著。

    那人識趣,上前兩步,將畫遞了過去,然後和其他人一樣,退後一步,立於一旁——這些天來,他們這些取畫的,會在大儒品畫的時候站在一邊,一起觀看。

    邱言的畫對幾位大儒來說,有些方面略顯不足,可對一般的書生來說,卻有不小幫助,能從裡面領悟一點道理。

    畫被龐楚拿到,其人面色微變,露出一抹凝重,隨後將畫放到桌上,和韓逸、鄭丘對視一眼。

    「果然,剛才感受到那股氣息,真是源自此畫!只是不知,邱言為何這般急切,讓人立刻送來,似乎一刻都不想耽誤。」

    韓逸說了一句,三人的臉色越發嚴肅。

    鄭丘眯眼看著還未打開的畫卷:「周小子他們這下是錯過了,在史書上,很可能被當成有眼不識泰山的例子。」

    龐楚反而沉默了,伸手要將那幅畫取開。

    立於一旁的取畫人,聽了幾句對話,卻是面面相覷,幾日以來,他們已經知道諸儒對邱言很是看重,但聽這幾句的意思,隱隱將邱言凌駕在上了。

    「那畫中到底畫了什麼?」

    心中越發好奇,他們雖說取畫,但拿到的時候,畫作就已收好,根本沒有偷窺的機會。

    此刻,畫軸滾動,漸漸露出畫作內容。

    呼!

    屋內起風,隨著畫卷攤開,有熱息從中飛出,龐楚、韓逸和鄭丘登時變色。

    與此同時,屋外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不等幾名取畫人回過神來,房門就被推開,跟著就見平日裡衣著端正、不怒自威的幾位大儒,毫無不急形象的擠了進來。

    呼啦啦!

    正好在這個時候,畫軸完全打開,充滿綠意的上古之景,呈現在幾人面前。

    轟!

    隨後,被畫作角落的章痕牽引著,凝聚其中的種種精神,轟然爆發!

    氣浪滔天,畫卷鋪開,整個房間意境一變,好像有狂風暴雨盤踞屋頂!

    緊跟著,閃電劃過,跳動、震動,帶來一股焦糊味道,像是有東西被點燃了。

    這並不是結束,草木氣息噴湧出來,讓人生出錯覺,好像身處密林,整個房間似被褐色的樹枝和碧綠色的葉子佔據,屋中人分佈各處。

    密林帶來孤獨,讓人心生孤軍之感,將畫取來的幾人精神一恍,有種身陷密林、無人問津的孤單感覺,很快沉溺,生出在密林生存百年、千年的錯覺。

    他們的體溫,隨著心情的低落,迅速降低,手腳冰涼,體內魂兒受不住嚴寒,蜷曲起來,瑟瑟發抖。

    陰氣盛,陽氣衰。

    「醒來!」

    突然,蒼老、低沉的聲音,好像黃鐘大呂,震撼人心,洗滌意志,幾名取畫人一個激靈,甦醒過來。

    他們一臉迷茫的朝周圍打量,這才注意到房間裡一切如常,和先前沒有半點分別,哪裡有半點密林景象。

    幾人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到了驚疑和震撼,隨後心中一凜,知道剛才景象不是錯覺。

    不解中,幾人微微眨眼,那眼皮一遮掩眼眸,立生異象,風雨交加的密林與房間重疊,如閃電般一閃而逝——

    這是剛才意境,在幾人心中的投影印象。

    驚疑不定中,幾人回想緣由,就要再朝畫作看去,但目光還沒落在上面,前面就多出了一道身影。

    「你們幾個先出去,不要再看此圖了,先去定定神。」

    居然是崇禮書院的許世,一步邁出,將幾人的視線給隔斷了。

    「許先生……」

    「院主……」

    幾個取畫人面色微變,從許世的話中,感受到一股不容置疑、拒絕的味道,下意識的後退。

    這些人,非是一家書院的弟子,而是從幾家書院挑出來的,在對許世的稱呼上略有不同,只是注意到許世的表情,以及周東義等人的凝重神色,終於意識到嚴重性了,醒悟過來。

    周東義等大儒匆忙回來,不顧形象的推門,還沒來及喘口氣,就發生了種種異變,幾名取畫人這時候回想,隱隱捕捉到了一點關聯。

    「還不退出去!」

    周東義一聲低語,讓幾人驚醒,不敢再問,行了禮之後,就匆匆退了出去。

    吱呀。

    幾人一走,房間的門就被關上。

    屋子裡,諸多大儒、先生都是神色肅穆,目光齊齊落到桌上。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6-25 11:18
第四百六十三章 化腐朽為神奇


    那幅畫又被重新合上。

    「書院的事情都處理完了?」龐楚轉頭看了周東義等人一眼,看似隨意的問道,但話語中卻有股凝重。

    「別說這麼多了,這畫是怎麼回事?」周東義根本不理會其他,直接說出來意。

    龐楚正要回話,卻被一個蒼老的聲音打斷了。

    「既然都回來了,那就好了,你等日後都是要入史的人,能及時回返,名聲也能好看一點。」

    說話的,赫然是春秋書院的鄭丘鄭老,剛才的那一聲「醒來」,也是出自他口,將沉浸感悟的幾個取畫弟子喚醒過來,防止心志沉迷。

    隨著他這一句話落下,其他人都沒有多說。

    龐楚深吸一口氣,再次掀開那畫,意境與精神蜂擁而出,先前的景象再次出現,並非實景,而是由畫作引申出來的想法、看法,在世間的投影、具象。

    其實,這幅畫雖說描寫了景緻,其中也融入了邱言的感悟,孕育出了神韻,但單獨的畫作是沒有意義的,須要讓人看到,在別人的心裡留下印象,才能達成目的。

    這就好像在一張白紙上畫了一條線,若是無人看到,幾乎就等於沒有存在,而在有人看到之後,有的人認為是「一」,有的則看成裂縫,因為印象不同,理解的也就有著偏差。

    眼下,邱言的這幅畫,將見過的、聽過的、想到的,都用一幅畫闡述出來。

    看著畫,感悟意境投影,就好像在聽邱言訴說自己的主張。

    景在人心,畫中藏念。

    這畫中不光有著邱言的闡述,還蘊含了如神天威的壓迫,如雛鳥般部落民的反抗,頗有一種渾然天成的味道。

    令諸多大儒心中詫異。

    有人低語道:「這邱言,莫非想要成就一家之說?」

    這裡的一家之說。指的並非是一個人的說法,而是說一個人要建立出嶄新學派,闡述典籍經義。

    其實,這畫與其說是邱言的一家之言,倒不如說是他用一個框子,框住了諸多精神。

    那天威、危險,是借鑑了呂良的氣焰和冥土法域的危機。而諸人的反抗,又借鑑了邱言自身的意志,以及諸多書生的情緒。

    琱琢隨心。

    看了一會兒,有人暗自點頭,也有人皺起了眉頭。

    許世突然道:「太武斷了,這個邱言。說得雖然有理,畫中景象也算有據,但歷史厚重,世事無常,豈會都如他所說一般?觀此子畫作,分明有要將上古之景,作一家之解的意思!」

    「不錯。此畫看似合理,但卻太過突兀,豈能概括人道發展的變遷?」周東義也說出這麼一句。

    他的話音落下,屋子裡突然傳出幾聲「撲通」聲響,明顯是有東西落在了地上。

    「嗯?」眾人循聲看去,這才看到,落地的是幾幅畫軸,都是邱言之前所作。被人取來的。

    「這些畫怎的自己動了?」

    在眾人目光的注視下,落地的幾幅畫軸接連攤開,從最早的一幅,到昨日的一張,居然依次排列,記錄了邱言畫技的提升,也一步步的將上古之景展開。包羅萬象。

    「這是……」

    目光依次掃過諸多圖畫,眾人愣在當場!心生震撼!

    這在場眾人每一個都背景深厚,一生走來,什麼樣的事沒有見過。泰山崩於面前而心不亂,現在注意到那一幅幅畫的內容,隱隱窺出了畫作背後隱藏的深意,卻難免心頭巨震!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韓逸眼中精芒閃爍,看著那一幅幅畫作,臉上滿是讚賞神情。

    「當真是奇才!那日我等運轉人道秩序,此子觀想上古之景,便讓我等震驚,從而心神陷入,事後想要故技重施,但心有所思,不至於再因同一件事驚訝,感悟難以再現,沒想到……」龐楚則是一臉驚訝。

    「此舉,堪稱是化腐朽為神奇!」小陳先生搖了搖頭,嘆息一聲。

    就連周東義,也不由瞪大了眼睛,怔怔的看著幾幅畫,說不出話來了。

    其他諸多大儒的動作,都與他類似,各自的目光掃過幾幅畫作,眼神漸漸迷離,身上升起一股意境,籠罩身軀,每個人都依照所學,散發出一片意境,和其他人的氣息涇渭分明。

    邱言的畫作,算上今天的這一幅,一共九幅,最開始的幾幅技法稚嫩、神韻粗獷,與之相比,這最新的一副,融匯諸多情緒、精神,渾然天成。

    這本來鮮明的對比,但在其他七幅畫的聯繫下,情況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那一幅幅畫像是連續在一起的樣子,記錄了人道從稚嫩、粗獷,到成熟、完善,這個漫長的過程,被濃縮在就九幅畫上。

    那一幅幅圖,彷彿一張張歷史畫卷,透露出各自不同的意境,但組合在一起,卻生出厚重之感,好像有千斤重!

    最早的幾幅,雖說畫技和神韻都不圓滿,但九幅放在一起,並列一處,卻生出了不同的價值!

    那粗狂和稚嫩,和後面的神韻結合在一起,煥發出別樣意境!

    化腐朽為神奇!

    這樣的轉變,再一次衝擊了諸儒之心!

    震動!

    文軒樓上方,風雲激變,一道道人道秩序顯化出來,與幾名大儒遙相呼應,聚集樓邊,漸漸滲透。

    樓裡樓外,取畫人、慕名者,還有過往行人,在這一刻都有所察覺,卻又抓不到蹤跡。

    「果然如公子所說!」一樓大堂,戴國低聲說著。

    不同於旁人,煉化了幾魄的胡起、戴國,能清楚的發現了人道秩序的到來,感受到源自秩序的恐怖威壓!

    「不要聲張,按公子所說行事,莫讓人擾了樓上。」胡起立刻出言提醒。

    且不說旁人因人道秩序的變化,生出的種種事端。卻說那九幅畫,此時靠著氣機牽引,從樓內抽取到了些許人道秩序的皮毛,聚到畫中名章上!

    章印殷虹。

    遠在城外的林中陋屋。邱言如登時察覺,他還拿著那枚名章,微微沉吟,萬民心火一跳,七魄流轉,神識衝擊出來,挾著子部書架。撞在名章上面!

    下一刻,名章破碎,有人道秩序的皮毛激射而出,被邱言所得的幾道聖賢精神引領著,被化形七魄圍攏著,被十道神識搬運。直入魂中洞內!

    ………………

    冥土,道城隍法域。

    呂良身後,陰陽路開,滾滾民願如同滔滔江水,連綿不休,直落下來,灌注陰陽塔。將之掌控,操控塔身朝邱言壓了過去。

    陰陽塔下,勃勃生機爆發出來,將邱言罩在其中,使之難以脫身,這股生氣在這片死寂的世界裡,顯得那般格格不入。

    「終於到了這一步了,成敗在此一舉!」

    看著落下來的高塔。邱言心念一轉,激起一片心魔碎片。

    連鎖反應。

    一片、兩片、三片……

    片片心魔碎片在陰陽路中顯形出來。

    這路中登時風起云湧。

    呂良在自身神力衰竭之後,要強行驅動陰陽塔,需要調動其他力量,陰陽路作為陰陽溝通的渠道,本就蘊藏打量的民願,成為目標。

    先前。他也曾調動民願,形成鋒利人言,但那種調動靠的是法職、香火心念,直接聯繫的陽間信民。改變信民們的意識、認識,從而動搖邱言的根本,鋒利人言只是在冥土的表現,實際戰場還在陽間。

    這種爭鬥,近似於概念上的拚鬥,並不涉及絕對的力量比拚。

    可在運轉陰陽塔這樣的至寶時,單純的法職概念並不能作為消耗,只能動用神力、民願,神力和塔中儲備的神力都已然見底,呂良能夠選擇的目標就很有限了。

    在這些有限的目標中,陰陽路內的龐大民願,無疑是最為理想的選擇,一個是距離冥土很近,瞬息可至;第二個,則是被呂良的法職約束,真調動起來,能如臂使指。

    凡此種種,神念一動,陰陽路中的民願,便好似決堤的洪水一樣湧出。

    但就在湧出的同時,民願洪水中,卻浮現出一個個心魔碎片。

    這些碎片隱藏其中,本來低調,不會去侵染民願,時刻控制住食慾、yù望,不去吞噬太多民願,以免引起了呂良的注意。

    可在當下,邱言一念傳來,心魔碎片們立刻撕掉了表面偽裝,祭起凶焰,不再壓抑本能,一個一個化身饕餮般,瘋狂的吞噬起來!

    沿途的民願轉眼就被其吸納進去,其中情緒被催動出來,那種祈求神靈的念頭清晰起來。

    這些願望,並非都是一般無二的,誕生的原因也不盡相同——

    有的是不願付出自身的努力,將成事的可能寄託在神靈上面;

    有的則是力有不逮,在萬般無奈中,只能將希望寄託在神靈身上;

    也有的是隨波逐流,在人間苦海中難以渡過,只能靠著對神靈的寄託,來維繫精神;

    ……

    千姿百態。

    不過,無論原因為何,無論是深信不疑,還是借之心安,信民之願多少夾雜著對神靈的一絲依賴之意。

    而今,在心魔的催動下,這絲依賴被迅速放大,其中祈求隨之扭曲,變成了極度的貪婪!

    貪求神靈的威能!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6-25 11:19
第四百六十四章 人道入侵!

    貪婪令五蘊迷離,但寄託出來的願念,不會影響信民本身,被影響的只有一個主體——

    承載願念的神靈!

    「什麼?我的陰陽路里也藏有心魔?這怎麼可能?」

    滾滾民願在呂良身後起伏,與神念相合,灌入陰陽塔中,本該帶來陰陽塔的變化,隨他心意,將邱言徹底鎮壓。

    可在被心魔放大的貪婪之念的影響下,神靈的意識便被干擾,神思模糊。

    信民的意念,就好像罌粟花一樣,食之甜美,但時間長了,卻要被其中毒素影響心志,若不加以淨化、過濾,只是一味接受,神靈就會向著信民希望的模樣變化,性情為之大變,失去自我。

    眼下,呂良就遭遇到了這樣的情況,貪婪願念在心魔的催動下,強烈、劇烈,不過,畢竟持續時間短暫,呂良這樣的三品神靈一時不查,著了道,卻不會立刻就被改變了性情,待得神念重新清明,神念一轉,就將貪婪願念平息。

    可惜,為時已晚。

    就在他意識恍惚的瞬間,幾片心魔碎片一路吞噬民願,不顧一切的壯大自身,也不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更未趁機衝擊呂良的神念,他們只是順著滾滾民願,入了那陰陽塔中,而後轟然炸裂!

    一時間,魔性四散,心緒飄零。

    那正散發著浩大威勢的陰陽塔,猛然停滯!

    此時,塔身上爆發出來的氣勢,幾乎凝結成實質,將邱言的身軀壓迫的下沉幾十丈,深入地底,如今這麼一停,氣勢並未消散,轟然炸裂。化為狂風,席捲整片冥土法域。

    一片混亂中,邱言的神軀之內,神池沸騰,陡然射出一道光芒,內裡赫然有幾道聖賢精神,牽引著一點人道秩序的皮毛,徑直向上,從雙眼投射出去,一路高飛。轉眼消失在灰暗的冥土天空中。

    另一邊,呂良已然顧不上其他,忙著以神念聯繫陰陽塔,調動其中龐大力量,勉強穩住塔身,而後在澎湃怒意的驅動下,以陰陽塔的浩大之力,磨滅了混入其中的心魔碎片。

    啪!啪!啪!

    殺雞用牛刀!

    瞬息之間,心魔碎片被衝擊的點滴不存。

    陰陽塔的力量。遠遠超過呂良本身,心魔碎片經過多時沉澱、積累,雖然今非昔比,韌性十足。依舊難以為繼,根本抵抗不了。

    做完這些,呂良更不停手,驅動陰陽塔狠狠落了下去!

    轟隆!

    法域震動。邱言的神軀,連同十里土地,都在陰陽塔的衝擊下。粉碎!

    在這片範圍內,無論是冥土森林,還是民願城池,又或是生活其中的冥魂,都無一例外的徹底破碎!

    連三尊從神,都因為距離關係,被捲入其中,生死不明。

    轟隆隆!

    餘波傳出千里,來往迴響。

    噼裡啪啦!

    法域之內,各處的禁制,被這股餘波生生震碎,綻放出一團團光芒,化為一道道符文,流轉、消散。

    就連用來隱藏、守衛法域的偽裝,都隨之破滅。

    整個法域頓時暴露在外。

    法域暴露,餘波遠傳,對於一尊神祇來說,無疑是件危險的事情,若被不懷好意的高品階神祇注意到了,很可能就此引來滅頂之災。

    只是,呂良哪裡還顧得上這些,一門心思的要將邱言滅亡,連那天生符篆、地府定製都不顧了。

    「任你機巧千變,陰謀詭計層出不窮,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依舊只有死路一條!」

    待得風浪稍微平息了一些,陰陽塔底下煙塵散去,呂良看著塔底邊緣的一道道裂痕,冷冷說出一句,隨後劇烈喘息起來,氣勢一落千丈,幾乎跌落到極點。

    他的臉上,有種如釋重負的味道,長吐一口氣,將提著心放下。

    「終於鎮壓那抿元神了?」

    幾十里之外,通判神亦鬆了口氣,陰陽塔被驅動之後,他在第一時間逃了出來,領著幾尊神靈,來到這裡,遠遠觀看。

    邱言和呂良的一戰,不只是兩人間的恩怨,從某方面來說,也關係到這些道城隍從神的命運。

    如果邱言獲勝,未來無疑難以確定。

    「沒想到,當年我等沒有放在心上的小神,會掀起這般滔天巨浪。」

    「若是再給他些時間,後果不堪設想!」

    「現在已經足夠糟了,大人的法域幾乎毀滅了一般,好在,總算將那抿元神鎮壓下去了,去了後患。」

    ……

    在通判神旁邊,幾尊神靈神念交流,都流露出恐懼和後怕之意,即使認為邱言被鎮壓了,也不敢出言不遜。

    當初,邱言與呂良結怨,這些神靈出於各種考慮,沒打算出手,但看了剛才那一戰後,回想起來,卻都感到背上發寒。

    通判神眯起眼睛,眺望天上的呂良,說道:「這一戰,法域的損失尚在其次,但失了那麼多的冥魂,地府肯定會過問的,不知道城隍大人如何處置。」

    他的話音剛落,天邊就有一道光芒飛來。

    嗖!

    光芒轉瞬及至,在呂良面前變作一塊令牌——

    地府令!

    令牌一震,落下一列列詭異文字,和凡間字體截然不同。

    見了這幾列文字,呂良眉頭皺了起來,伸出手指,將神念凝結指尖,正要觸摸。

    就在這時。

    轟隆!

    驚雷炸響!

    一道閃電劃過長空!

    電光刺眼,長有百里,橫跨整個冥土法域,尤不滿足,更是超出道城隍法域範圍,朝著冥土深處延伸過去!

    在這一刻,閃電爆發出來的光亮,令灰濛蒙的冥土,亮如白晝。

    在光亮的籠罩中,無論是正在伸出手的呂良,還是心懷他念的通判神,甚至連那些還在後怕和慶幸的神靈。都愣在原地,不約而同的抬頭上望。

    天上,閃電盤旋,天空裂開了一條巨大的縫隙!橫在忘川河上方!

    閃電一抖,散發出一道蘊含某種人道雛形的精神,以及瑣碎的人道秩序的皮毛,兩者交纏,宛如一個引子一樣,將一道道人道秩序從裂縫中牽引出來。

    這些人道秩序澎湃激揚,一顯露出來。宛如滾油落入烈火之中,激盪的天上陰風狂亂。

    隨後,一道道人道秩序化為一道道閃電。

    轟隆!

    其中一道徑直落下,徑直打在呂良的身上!

    這道閃電來的快!準!狠!

    呂良心底爆發出強烈無比的危機之感,他甚至來不及悶哼一聲,神軀就完全暴露在閃電之中!

    「啊啊啊!」

    下一刻,呂良居然慘叫起來,閃電似乎有著靈性,在他的神軀之內進出。那構成神軀的神力竟被電芒中的人道秩序剝離出來,迅速崩解!

    「不可能!不可能!為什麼會這樣?」

    在突如其來的災厄面前,呂良的思維已經混亂。

    人道!人道!人道!

    人道入侵!

    神道退卻,那神力崩解。竟是退化,重新變為香火願念,迅速蒸發。

    就見一個個蒸汽構成的人形,不斷在呂良的身軀上升騰起來。飄飄蕩蕩向上,最後潰散,消弭無形。

    「回來!回來!」

    感到神軀越發稀薄。力量不斷流失,根基動搖,呂良再也難以矜持,慌亂起來,難以抑制的恐懼,在心中不住的蔓延,他甚至不顧形象的嚎叫著,奮力想要將蒸發出去的香火願力呼喚回來。

    被人道閃電轟得崩解的神力,可不是簡單的消耗,而是徹底消失,連同根基一起,不復存在!

    唰!

    突然,呂良身上光彩一變,神力光芒從銀色變成了幽藍色!

    他竟是因為損失了太多的力量,根基徹底崩潰,境界退化了!

    「我的神位……」

    嘩啦!

    正好這時候,那道閃電穿過其神,落在地上,融入了冥土土地。

    呂良因此得了喘息之機,但他連回神的功夫都沒有,本能的急速挪移,居然衝著冥土法域的邊緣而去。

    他這是要逃!

    一個神祇,被逼的要逃離自己的冥土法域,這幾乎難以想像的事情,天下奇聞,但偏偏就這樣發生了。

    人道之威,先落神品,逼得神靈狼狽奔逃!

    這一幕落在觀戰的城隍從神眼中,令他們感到冰寒徹骨。

    只是,隨後的一幕,更是讓他們嚇得神體模糊,若有魂在,當被嚇得出竅!

    轟!轟!轟!

    就見堪堪逃到冥土邊緣的呂良,突然被一道、兩道、三道、四道……十道、二十道、五十道人道閃電霹中!

    轟隆隆!

    雷鳴貫通天地,呂良神軀巨震,在雷光中煙消云散,只餘下一枚符篆滴溜溜的旋轉。

    而後,那一道道雷霆落入地面,融入冥土。

    震動!

    法域之內,所有冥魂陡然震動起來,一個個魂內傳出「咔嚓」一聲,像是什麼東西斷裂了,而後生出大夢初醒的感覺。

    霎時間,他們生出一種離家遊子重遇親人的感覺。

    ………………

    法域之外,一個個遊魂正在慌張逃離,他們是被邱言與呂良交戰的餘波所驚,為了避免殃及池魚,這才逃難。

    但早突然之間,閃電照耀天地,遊魂紛紛停下,抬頭上望,生出懷念之意。

    ………………

    高上,忘川河中,一道裂縫貫穿整條長河,那裂縫之中,一個龐大無比的意識猛地一跳,緩緩甦醒。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6-25 11:21
第四百六十五章 清晰因果,斬斷恩怨


    忘川河之上,天空深處,盤踞了幾百道人道閃電,蜿蜒、盤旋,從出現,道現在,不過只有兩三息的時間,就生出一個混沌漩渦。

    漩渦中央,正散發出一種令神震顫的波動,彷彿在醞釀著某種足以翻天覆地的事物。

    漩渦邊緣,一道道粗大閃電不住跳動、穿梭、交纏,洩露出來的力量,令通判神等神祇頭皮發麻,本能的就要逃離!

    「且停腳步!」

    忽然,一個聲音傳來,一道神念飛舞,那天上閃電落下幾道,擊在眾神逃離的路線上,逼的他們不得不停下步子,轉而回視。

    為首的通判神面色陡然變化,分辨出了聲音主人的身份,正要開口分辨,卻被一連串的爆裂聲打斷。

    轟!轟!轟!

    天上的混沌漩渦中,一道道閃電直落下來,不斷打在同一個地方!

    那裡,赫然是呂良所在之處。

    正有一枚神靈符篆沐浴在雷火中,被雷電一下一下的打在上面,慢慢落下,雷電亦有餘波落在地上,在冥土地面上流竄、遠逸,在土地、森林、城池、冥魂腳下流過。

    有幾道,甚至從幾尊失去虛擬符篆的神靈腳下流過,那幾尊神靈立刻抖了一下,原地蹦起,一臉驚恐之色。

    「這些閃電裡蘊含著人道秩序!能淨化超凡之念!」

    很快,有神祇分辨出一點根源,語聲含恐。

    人道秩序,如其名般,維持著人間社會的秩序,強調的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對那些自詡掌握人類命運的神靈、鬼魅,最為排斥。

    法域中的這些城隍從神,大部分都失了虛擬符篆,如今。是藉著冥土的特性,才能勉強維持神靈之體,若是在陽間,立刻就要神軀崩潰。

    這種情況下,他們一旦碰到了人道電光,就好像老鼠見到了貓兒一樣,心驚膽顫。生恐被驅散了立身的超凡之念,化為虛無。

    「人道秩序,怎麼可能出現冥土?難道是抿元所為……」

    通判神雖然符篆未失,但也被地上流光驚得不清,聯繫今日之事,思索原因。目光落在那從天而降的一道道閃電上。

    「不早不晚,偏偏在抿元被鎮壓之後,落下人道雷霆,這說明,此事很可能是抿元所為,可他一神靈,如何控制得了人道秩序?那些凡間的儒者。拼其一生,都未必能成就此事,何況是與人道對立的神道?」

    轟!轟!轟!

    「抿元!居然是你調動的人道秩序!」

    在通判神等神驚訝、驚恐時,呂良的神靈符篆,在一次又一次的承受雷光擊打,慢慢接觸到了其中的一點神念,驚駭莫名。

    呂良的這枚符篆,複雜玄奧。線條繁多,散發出來的氣息更是變幻無常,那足以斥退超凡的秩序閃電打在其上,電光閃過,符篆表面浮現道道裂痕,好像下一息就會破碎!

    但接連幾道閃電落下,符篆卻只是被打的向下跌落。並未真的崩潰,連表面的裂縫都沒有增加。

    「白費力氣!你若能掌控人道秩序,當能將我這枚核心符篆破碎,如今只是調動秩序投影。威力本就比不上外界,再加上人道之物進入冥土,第一時間就被削弱,根本不可能破碎我的符篆,,這枚符篆表露在外的雖是三品層次,但本質卻遠遠高出……」

    興許是神軀徹底破碎,根基全毀,呂梁反而從先前的驚慌混亂中解脫出來,說話有了條理,但神念中夾雜著揮之不去的灰暗之色。

    在他說話的同時,符篆裂縫中,漸漸投射出點點橙色光澤。

    「人道秩序威力雖大,在冥土卻是禁忌,難以持久,很快就會有人出手……」

    呂良的神念從符篆中傳出,似乎想要動搖邱言信心,還待在說,卻被邱言打斷——

    「哦?禁忌?多謝提醒,既然如此……」

    神念傳來,落下來的閃電陡然間增加十倍,傾瀉而落!

    轟隆!轟隆!轟隆!

    閃電如雨,並未散落,而是認準一處,將呂良的符篆和陰陽塔分別籠罩在裡面!

    「你想要毀掉陰陽塔?」呂良終於又顯露出一絲慌亂。

    到了如今局面,這呂良已然接近萬念俱灰,但之所以還有一絲清明,原因就在於陰陽塔最頂層七層裡面的隱秘。

    今日一戰一敗塗地,更給他帶來無盡恥辱,只是眼下活命才是一切的根本。

    他呂良作為轉世神靈,幾十年來,也不過就是重回三品,這樣的成就說出去足以自傲,但還沒等他高興,就已經被邱言給比下去了。

    更何況,他更是在邱言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徒弟的一絲影子,心中不快成倍增加,這並非是痛恨自己的徒弟,而是源自長久以來壓抑心底的感情。

    好不容易取得了勝利,結果雷霆一落,被直接翻盤,不止如此,神軀破滅,符篆被雷霆擊打,惶惶如喪家之犬,就算他表現的在鎮定,心中的不敢和憋屈,都難以隱藏。

    只要能逃出生天,必定要回來報復!

    本想在言語上取得上風,沒想到邱言根本就不他這個機會,反而從話中得到了關鍵情報,轉而開始轟擊陰陽塔了。

    「住手!你不可能將我的符篆滅會,更不可能破壞得了陰陽塔!」

    邱言的神念卻是回道:「留著你的符篆,本就是計劃中的事情,你身為轉世神靈,就算實力低微,但從前在天上經營的人脈肯定還在,將你的符篆滅殺,很可能引來報復,倒不如留著搾取情報!至於這陰陽塔,能毀了固然好,即便不能……」

    「你想要將我鎮壓?休想!」呂良的神念登時暴起,震動著掙紮起來,爆發出來的力量,居然撼動了四周的電光,顯然是積蓄了許久,想要脫身。

    「哦?」

    邱言神念一轉,電光隨之而動,幾道融合成一,直接將符篆的異狀壓下,令呂良的處心積慮毀於一旦。

    「要不要鎮壓你,不是你能決定的,就像你我初見之時,我的法職、神位,也不是自己能夠決定,因你的一句話便被剝奪,而今顛倒過來,正是因果了結的徵兆!」

    話音一落,周圍的幾根因果線浮現出來,慢慢凝實,纏繞邱言與呂良的符篆。

    「你我初見,我剝你神位法職?」呂良的神念,這時候已經格外虛弱,但聽到這一句後,還是傳出疑惑情緒,心底泛起複雜之感。

    「看來,你是根本不記得了,那也算了,我將這個說出來,只是要明晰因果,這本來就是你我人生的插曲,只不過,這個插曲令我意識到了神品更高一階的意義,催成了今日之勢,也讓你埋下了此時禍根。」

    邱言與呂良的第一次見面,是在銀孝娥的陰司大殿中,當時呂良高高在上,權勢驚人,一句話說出來,就逼得銀孝娥不得不撤了邱言和黃覺的法職神位。

    那時,邱言連在呂良心中留下記憶痕跡的資格都沒有。

    回首往日,再看今朝,世事難料,但要走到這一步,其中艱難,卻又不為外人所知。

    「好了,是時候斷因果,了恩怨了。」邱言搖搖頭,收斂心念,一指彈出。

    嘩啦!

    天地間的空隙,充斥電光,將符篆和陰陽塔覆蓋。

    呂良只來得及傳出一道不甘之念,劍南道道城隍的氣息,就此消散。

    「不可能!」

    「道城隍大人他……」

    這股氣息一消,眾神大驚失色。

    不過,他們的驚訝還未散播開來,天上又生異象。

    轟隆!

    沉悶雷鳴,一隻難以描述的巨掌,從忘川河中伸了出來,一把抓住人道閃電形成的混沌漩渦。

    轟!轟!轟!

    漩渦跳動,電光捲曲,與巨手對持起來,其中的人道秩序連綿起伏,就要掙脫出來。

    受此刺激,巨手轟然巨震,內裡湧出濃鬱黑霧,轉眼遍佈天空,將人道閃電遮蓋,隨後那手猛地一捏。

    噼啪巨響,響徹天空。

    雷光炸裂中,人道秩序立刻失衡,閃電四散,卻被巨手握在手中,而後手腕一翻,扔到了天上的裂縫中,跟著此手分出一縷漆黑光芒,順勢一劃,光芒沿著裂縫延伸。

    那道裂縫緩緩癒合。

    天空,再次恢復成灰濛蒙的模樣,一切如故。

    做完這些,這隻手陡然破碎,化為漫天黑氣,消失無形。

    與此同時,一道滿含著警告意味的意念,轟然落下,充斥了這一片冥域,令眾神戰戰,連邱言都本能的心生驚恐,只是他的意念卻冷靜如故。

    「這只巨手,是何人發出?何以會從忘川河中出現,最後又化為黑氣?」

    大地之上,雷霆不存,煙塵散去,呂良和陰陽塔已不見了蹤影,只剩下邱言一人。

    他的氣息也衰落了許多,身上灰袍還有殘缺,但神光不減,左手捧著一座半臂高的小塔。

    倏地,他抬起右手,向上一招,天上落下來一物,卻是一團電光,聚散不定,最中央的地方,還包裹著一小團漆黑之氣,那黑氣微微震顫,似在掙扎。

    邱言看著黑氣,細細感悟。

    「這似乎,不是懲戒,只是警告……」

    他響起呂良先前所說話語。

    「人道秩序,冥土禁忌……」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6-25 11:23
第四百六十六章 來得正好!


    看著黑氣,回憶剛才景象,邱言若有所思,心裡殘留著一點驚顫。

    「那巨手威能委實驚人,看來忘川河中隱秘不小,我之前雖曾去過一次,但最多窺見了冰山一角。」

    想著想著,手中的閃電啪啪震動,而黑氣則嗖嗖流轉,交戰不休,透露出一點意境,化為餘波,順著手指,融入神軀,直達神念之中。

    「人道秩序所化閃電,就算入冥的只是部分,但所擁有的力量遠超想像,但卻被直接擊破,難怪人道會受到諸多制約,若是有朝一日,我也能有這般境界,不說大振人道,至少可以把握自身的運勢!」

    在這一刻,邱言的心裡,隱約有了一個想法,但還不甚清晰。

    「話說回來,那手破了人道閃電,當是應了呂良之言,將人道作為禁忌,但卻只是驅除,略作警告,並無更進一步的動作,這裡面或許有著玄機,不過我卻不能託大,應當速離。」

    想到這裡,他卻沒有焦急,而是慢慢轉頭,視線掃過通判神等神靈身上,後者登時一個激靈。

    那通判神心頭一凜,上前一步,就要分說,但迎面卻是飛來了一團團奇異的光芒,將他們一口氣覆蓋其中。

    「我與這些神祇算起來,沒有太多因果恩怨,但他們身處天庭體系之中,我游離在外,而今更是鎮壓了呂良,既然如此,就不能大意,且將他們留在這裡幾年,爭取一點時間。」

    ……………………

    同一時間。

    在那冥土法域外,有三道身影飄忽變動,竟是三道遊魂。

    和普通的遊魂相比,這三道魂兒卻是有些不同,內裡泛著光芒,透出一絲神威。好像魂裡藏著神靈。

    此刻,他們正遠遠的眺望著道城隍的法域。

    「藍沼,此事你怎麼看?」

    這三道遊魂,在這裡停不短時間,先前兩神交戰,餘波傳到這裡,驚散了周圍遊魂,只有他們三道留了下來,躲藏一處。

    如今,風波平息。這才重新露面。

    開口說話的那道遊魂,其魂內神力幽暗不明,一雙半透明的眼睛裡,散發著紅色光輝。

    他的話音一落,旁邊的一道遊魂則道:「那巨大手掌,很可能源自冥土本源,絕對不是我們能夠插手的,也不知那抿元神,到底怎麼刺激到劍南道城隍了。交戰風波如何,且不多說,竟連冥土本源都給驚動了。」

    這道說話的遊魂,眼中散發著淡淡的黃色。

    不過。紅目遊魂聽了,只是搖頭,看向最後一道遊魂:「藍沼,你不發一語。可是有什麼發現?」

    被問到的這道遊魂,雙目中泛著淡淡的藍色光芒,他被接連追問。不好繼續沉默,只好皺眉道:「其實,我在想,那抿元山神的實力到底如何。」

    「這有什麼好想的?」紅目遊魂愣了一下,「祖神不是說了麼,抿元山神是三品層次,在東華陽間,倒也算一方霸主,可惜沒有立下真正的根基,影響有限,和我等五沼之神合作,以他之力,配合我等根基,可以和劍南道陰司一拼,誰想到他竟會不識好歹,想要先下手,讓我等陷入被動。」

    「說這些已經晚了,」黃目遊魂搖了搖頭,「劍南道城隍的神品且不論多少,單是佔據冥土法域之利,再加上那座陰陽塔,抿元山神根本不可能是其對手,現在這個情況,我等也別想靠近了,只能希望不斷提及此神之名,能讓他心有所感,知道好歹,主動遁走。」

    「很難,『抿元』這個名稱,不知是他的號,還是名,若只是號,就是說破天,對方也不會有任何感應,」紅目遊魂也搖了搖頭,「剛才天地異變,當是劍南道城隍出手,那等威勢,抿元山神如何會是對手?現在風平浪靜,抿元要麼就是已被鎮壓,要麼就是被滅殺了!」

    「這正是奇怪的地方,」藍目遊魂再次開口,他的臉上浮現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如果是你們,在面對一名較弱的對手時,會為了滅殺或者鎮壓對方,掀起波及整個法域的風浪麼?甚至驚動冥土本源?」

    「嗯?你這麼一說……」

    其他兩道遊魂聞言愕然。

    「難道說,是那抿元神的戰力,遠超我等想像?」紅目遊魂有些不確定的道,「說起來,他一個三品神祇,如果真的拚命,確實不容小覷,只是……」

    話未說完,黃目遊魂插話道:「依我看,是有其他神靈過來,與那劍南道城隍交手了,先前的雷霆閃電,和天空裂縫,也是因此而生,這種本事,三品神靈根本就做不到,更何況那抿元法職侷限在地祇,如何幹涉蒼穹?」

    藍目遊魂則道:「不必瞎猜了,我等奉命而來,不好空手而歸,至少要搞清楚情況,得些精準的情報……」

    他的話沒有說完,卻是戛然而止,露出一絲驚容。

    其他兩道遊魂,也同時間露出這般表情。

    原因無他,蓋因一道神念,突然由遠而至,落在三魂的意識裡面,將盤踞在遊魂核心的三道神力震盪了一下,生生將一道信息打入神念之中。

    實際上,這三道遊魂,乃是鳩佔雀巢,表面看似遊魂,內裡卻是充斥三道神力,分別被三種神念掌控。

    諸位看官當也認出來了,佔據三魂的三道神力,源自被七彩神念遣來的三尊神靈,分別是紅沼、藍沼和黃沼。

    這三尊沼地神靈,在各自地界都稱老祖,與那黑沼老祖有些關聯,奉令之後,分出神唸過來冥土,佔據了三道遊魂,循著因果線找到了道城隍法域,那時候邱言已經和呂良交上手了,他們當然不敢靠近。

    法域裡面激戰正酣,三神擔心損壞了遊魂,躲了起來,重新露面商討對策,卻被遠來神念打斷。

    這道神念中。赫然是一句話語——

    「來道城隍法域,與我相見。」

    簡單一句,無頭無尾,從各個角度解讀,都能延伸出一堆問題,讓三神驚疑不定。

    「是那道城隍發現我等了?」紅沼打破了沉默。

    「若是如此,一旦過去,怕是難以善了。」黃沼眉頭緊鎖。

    藍沼沉吟了一下,隨後說道:「不用想這麼多了,既已被發現了。那是逃不了了,無論如何都要走上一遭,話說回來,現在並非最壞的情況,我等只是以神力、神念佔據了三道遊魂,就算損失,不過就是些許神力和神念。」

    「這樣一來,不就打草驚蛇了?」紅沼臉露憂色。

    「打草驚蛇?」黃沼搖了搖頭,「抿元這麼一鬧。該驚的早就驚了,不差這一趟。」

    「不錯,」藍沼點點頭,「趁此機會。說不定可以探得些許情報,能救得那抿元最好,可以將他的九靈山作為屏障,就算救不下來。也能知曉那法域中的佈局、虛實,再不濟,多少能探究一下。除了我等,那道城隍是否還有其他敵人。」

    在他的話裡話外,顯然也認為先前的浩大陣勢,非是由邱言造成,而是另有其人。

    帶著這樣的想法,三道遊魂緩緩行進。

    開始的時候尚好,但等他們來到法域外圍,卻發現前路已然被狂暴的陰風封死。

    風聲呼呼,煞氣無邊。

    就算有神力護持,三道遊魂能夠承受一般的陰風吹拂,可這封路的陰風,乃是剛才一戰所催生出來的,鋒利如刀,連綿幾里,就算能承受一刻,可呆在風中的時間一長,被連續削弱,最後也難免徹底消散。

    「難不成,那道城隍是想要借此,給我等一個下馬威?敲打敲打?」看密集的好似屏障般的陰風,紅沼生出一個猜測。

    話音剛剛落下,那陰風屏障驟然湧動,憑空出現一道裂縫,向兩旁一分,中間露出一條空隙,好似暢通道路。

    「嘿!這是在給咱們露一手呢!」紅沼眯起眼睛,冷笑一聲,邁步就走,餘下兩魂緊隨其後。

    道路細長幽深,三魂遊走其中,除了腳下,其他三個方向都是狂暴的陰風,近在咫尺,散發出的鋒利氣息,讓人頭皮發麻,好像隨時可能崩塌,將三道遊魂,連同魂中的神力、神念,一起腐蝕殆盡!

    幾息後,三道遊魂戰戰兢兢的從通道中走出,都是暗自鬆了口氣,隨後意識到後面的局面更加凶險,又將鬆開的心弦重新繃起,抬眼往前看去,而後面露呆滯。

    陰風對面,乃是法域,為神靈居所,當有一番氣象。

    但呈現在他們面前的,卻是一片混亂景象,處處荒涼,土地破碎,不見半點玄奇之處,給人一種廢墟之感。

    「這裡……」

    正當三魂震驚的時候,有道身影閃爍著,從遠處過來,速度極快,轉眼就到跟前。

    三魂易經,回過神來。

    那藍沼心頭一動,準備了一番說辭,只是不等他開口,對面那人陡然停下,一道神念轟鳴而來——

    「來得正好,你等神力略有渾濁,氣息念頭,應是五沼神靈,來來來,不是要與我協作麼?現在正是時候!」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6-25 16:51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七章 驚爆!


    「讓我們與你協作?你是什麼人?」

    三道遊魂被這突如其來的話驚住了,那紅沼直接反問。

    而藍沼品味話語,想到一個可能,卻因為驚駭,念頭沒能轉過來,眼神怔怔。

    他仔細的打量和感受面前的這道身影,得到的反饋卻格外詭異,此人血肉凝實,氣血澎湃,有散亂雜念在筋骨中穿梭,好像隨時有可能破體而出。

    「這種感覺,分明是難以掌控意念的凡人表現!但這裡乃是冥土,怎麼可能存在血肉俱全的凡人?這人,只能是轉化了血肉軀的神靈!」

    一念至此,結合對方話語,藍沼對面前人的身份有了大致猜測。

    「在是尊三品神靈!」

    清楚了這一點,思緒漸漸清晰。

    「這片法域裡面的三品神祇有兩位,一個自是法域的主人,劍南道城隍,另一個便是那新晉三品神靈抿元山神,此人說與與我等有協作之約,莫非他是……」

    想到這裡,藍沼只感到神念猛烈的跳動,他看了眼周圍廢墟之景,理智上越發肯定猜測,可在情感上卻又難以相信。

    截然相反的兩種情緒在心中衝突,所帶來的直接後果,就是令魂體思緒混亂,那遊魂之神搖曳起來,有了分崩離析的趨勢。

    這一下,藍沼猛然驚醒,張嘴澀聲道:「你是……抿元山神?」

    「藍沼,你在說什麼?」

    藍沼的一句話,讓紅沼和黃沼從呆滯中回過神來,二人都為神靈投唸過來,神軀內留存香火心念,神念一轉,足以從細節中將事實推導出來。

    是以,兩神在問話之後,立刻閉口不言。露出驚駭之色,瞪大了遊魂的眼睛,再去看面前的那道身影。

    嘭!

    突然!

    被紅沼佔據的那道遊魂,整個的炸裂開來,竟是承受不住神靈的混亂思緒,徹底紊亂,直接炸裂開來了!

    呼!

    魂滅蕩風。四散而去。

    這一下毀滅,不是簡單的遊魂破滅,連同依附其中、盤踞核心的神力和神念都隨之炸裂,等於是神靈的意識崩裂一角,便對神靈來說,這也是不小的損傷。短時間內很難撫平。

    「不好!」

    紅沼佔據的遊魂這麼一炸,將旁邊的黃沼驚醒過來,他同樣魂體震盪,處於崩潰的邊緣,神念矛盾、混沌,失了掌控,被一聲炸裂卻給震得回過神來。連忙平息神念,想要避免重蹈覆轍。

    「哦?神念衝突,直接炸裂?」

    這時,對面那人伸手虛抓,頓時有股淡然意境呼嘯而出,落在藍沼、黃沼身上,將二道魂體的混亂平息下來。

    做完這些,他微微眉道:「你等神念、神力之中。香火混亂,一遇到意外事情,大喜大悲,牽動神念情緒,便會崩潰,這是法職不夠精粹的表現。」

    兩道遊魂重新安定,魂體凝實。隱隱泛光,有種行將突破的趨勢。

    不過,紅沼魂體炸裂的太過突然,來人未遇過類似事情。沒能及時挽救。

    「你……您真的是抿元神大人?」藍沼依舊看著邱言,眼裡已經沒了探究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敬畏。

    這來人卻是就是邱言,他伸手發出一道神念,以玄妙方式證明了身份。

    藍沼與黃沼,都是一副驚魂未定模樣,對紅沼之事心有餘悸,奮力維持神念,加上邱言出手,這才沒有步紅沼後塵。

    不過,卻又生出兔死狐悲的感覺。

    「我等這次冒險來此,做好了被滅殺魂體、損傷神念的打算,沒想到山回路轉,紅沼居然因為驚嚇過度,而令神念破損。」

    同樣是魂體破滅,紅沼的破滅原因,讓餘下兩魂心中悲涼,頗為不值,卻也難免驚駭。

    不過,眼下並非傷感之時,藍沼平息了心境,有些急切的問道:「抿元大人,您既然站在這裡,想必和道城隍已經分出勝負,可是讓他跑了?協作之言,又是何意?祖神的意思,是想與大人聯合,抵禦道城隍來犯,如今看來,卻是班門弄斧了。」

    他這話看似詢問,卻又暗藏試探。

    邱言並不順著他的話說,只是道:「之前協作,說的是抵禦天兵天將,呂良已經不足為慮,但天兵天將之難尚未度過,你們總該出些力,換句話說,我已平息了道城隍的威脅,剩下的事,就要交給你們了。」

    聽了這話,藍沼所控遊魂一驚,魂中生出一股寒意,他從話中聽出一點威脅之意,只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單論威脅,眼下的抿元神,已然不下於道城隍撐陰司,甚至比呂良還要危險。」

    心念一轉,思考對策,藍沼未能及時回話。

    倒是黃沼接過話道:「抿元大人,你說的事,我們會回稟祖神,只是還望告知,這裡的法域到底怎樣了,也好有個說辭。」他這是要收集一些情報。

    「你們不說,我也會帶你過去的。」邱言點點頭,手一揮,無形之力籠罩過去,將兩道遊魂拘住。

    藍沼、黃沼對視一眼,知道抵抗也是無用,隨波逐流。

    凝結著,一人兩魂極速挪移,身邊景象走馬燈似的後退,耳邊有狂風呼嘯,等一切再定,入目的卻是副驚人的情景,藍沼、黃沼舉目一看,見到一座座冥土城池,城中冥魂靜立,似乎中了定字咒,流露出歡喜的情緒,氣息活躍。

    「這些冥魂,都沐浴在某種意境裡面,難以自拔!」

    限於遊魂本身的實力,又顧忌邱言在側,藍沼不敢放出感知去探,但從細節處,也能看出端倪。

    不過,城中冥魂的狀態雖然離奇,但真正令兩魂震驚的,還是隨後見到的事物——

    就見一片破損的建築邊緣,分佈著一座座石像,隱隱散發威嚴,但卻一動不動。

    待看清了石像模樣。感受到了淡淡威壓,藍沼、黃沼徹底呆住,他們今日所見之事,早將心神震動的無以復加,卻都比不上眼前的這一排排的石像,來的更有衝擊!

    「這些……莫非是劍南道陰司的眾神不成?」

    過了良久,藍沼用顫顫巍巍的神念說道。沒了一貫的謹慎、沉穩,可見所受衝擊之大。

    嘭!

    話音一落,身旁的黃沼一聲不吭,魂體炸裂!

    但是這一次,邱言早有準備,在炸裂的第一時間。就分出一點灶火,將黃沼崩潰的魂體包裹起來,灼燒、燒鍛,重新熔煉!

    崩!崩!崩!

    同一時間,那藍沼在經歷了一連串的衝擊後,終於也掌控不住自身神念了,魂體開始崩潰。但到底存著一絲清明,神念傳出話語,哆哆嗦嗦的,像在冰天雪地中被凍僵的旅人一樣——

    「你……你居然一口氣,將整整一個道的陰司神靈,全部封印起來了!簡直是……」

    震驚和混亂之下,這藍沼進退失據,心中話語情不自禁的說了出來。

    邱言也不著惱。回了一句:「並非全部,陰司之神並非都集中此處,還有些游離在外,況且我雖將他們封印,但並未斷絕希望,對神靈來說,十年、百年並不漫長。只要能沉下心,當能領悟我留在石像中的道理,自行脫身。」

    興許是神念混亂到了極點,藍沼的魂體繼續崩潰。但神念反而清醒過來,聞言便道:「你將自身的領悟,留給這些神靈?沒用的,你這種行為,並不能化解仇怨,而且他們本身並無核心符篆,就算有所領悟,也是無用!」

    邱言意味深長的回道:「我傳出感悟,本就不是為了化解恩怨,話盡於此,下面就是你們出力的時候了。」

    「我們出力?」藍沼心中閃過一絲不祥之感,搖搖頭道,「如今事情很難善了,若只有道城隍一人還好說,可你一下子封印了這麼多的神靈,天庭定要追究,到時就不是一個城隍陰司的事了,不知抿元大人是否有信心對抗?這種事情,我等愛莫能……」

    「我尚有自知之明,知道不是天庭對手,才在這裡等你們上門,正好分工合作!」邱言搖搖頭,衣袖一甩,灶火直飛出去,在藍沼扭曲的表情中,將他完全包裹。

    呼!

    這時,包裹著黃沼的那團火焰散去,火中已經沒了魂影,只留下一道氣息,居然是神念、神力結合而成,隨風飄散,被一股無形力量禁錮住。

    未過多久,包裹藍沼的火焰也散落開來,同樣留下一道神力、神念結合而成的氣息。

    緊跟著,邱言再一甩袖子,兩團氣息就被打散,融入了周圍的因果線內。

    「如此一來,應能拖延一陣子,留出足夠時間,這些沼地神靈既然有心要利用我,就該有被反算的心理準備。」

    話落,邱言遊目四望,目光掃過法域,在一座座冥土城池上掃過,微微沉吟,而後身形一動,盤膝凌空,整個人大放光明。

    在他的左手上,一座玲瓏小塔浮現出來,塔中三層,有一尊神靈的輪廓若隱若現,被邱言的神念一催,神靈輪廓聚散、飄蕩,從中搾取出一陣法職波動,自塔中散發出來,浩浩蕩蕩的,融入了周圍法域。

    下一刻,城隍人道重新浮現。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6-25 16:52
正文 第四百六十八章 百寶女,九幅畫


    「城隍人道,這感覺果然和一般的人道不同,並非是由人而起,而是凌駕其上,代替眾人去執掌人道刑罰,不過,其立意確實樸實,有可取之處。」

    看著手上的小塔,邱言略微沉吟,心裡轉過一個念頭,但並未深入,此刻也不是細細思索的時候。

    這座塔,其實就是先前的陰陽塔,被人道閃電轟擊,與那呂良一起,都被生生封住,但到底神通不凡,邱言那神念一震,就能感到裡面的滾滾神通之力。

    而今,這股力量擴散出來,帶動法域重新運轉。

    那立於一座座城中的冥魂各自打著一個激靈,而後如常動作,宛如從前。

    「只要有城隍人道,就算沒有神靈,整個法域一樣能正常運轉,如此看來,這神靈其實並非不可或缺,不知與之相比,人道秩序又有什麼特性,可惜這次調動過來的人道秩序,大部分都已經被那巨手破滅,只留下一點殘留,不過,倒也有意外收穫。」

    念頭落下,他右手翻轉,手掌中已經多了細微的電光,電光如蚯蚓,圍著一團黑氣環繞變化。

    「這團黑氣,乃是那巨手散落後所化,藉著人道秩序的碎片,捕捉了這麼一點,也不知道能否從裡面探究出什麼。」

    想著想著,他搖搖頭,收起手中事物,接著拔地而起,便要破空飛去。

    眼看就要飛出這片法域籠罩,但那天上殘留的狂暴陰風卻是陡然混亂,轉而狂暴,而後化為一個巨大的漩渦,有龐然大物從裡面探出頭來,伴隨而來的,還有龐大無比的威壓!

    「嗯?」邱言陡然間停下身子,抬頭一看,瞳孔緊縮,入目的竟是只通體雪白的應龍。

    一個清脆如黃鸝的聲音從龍背上傳來——

    「抿元山神快快現身,我來救你了!」

    這一聲傳遞過來,傳播四周,反覆迴響,其中蘊含著澎湃之力,邱言感受之後,立時生出警惕之意。

    就在這時。

    轟隆!

    就聽一聲爆響,應龍龍背上氣流膨脹,有一點人道秩序和黑氣散逸出來,原來是殘留下來的一點餘波,被龍背上的人給拿去了,卻又沒能馴服,產生了爆炸,隨後,就有一名紮著衝天小辮、穿著衫裙的小女孩,翻滾著從龍背上落下,人在半空,兩手兩腳奮力蹬踏。

    這片地方,作為神靈的法域,更有陰風肆虐,和外界的規則已經有了變化,駕馭靈氣飛行的手段,在這裡並不湊效。

    「嗯?」看著這落下來的小女孩,邱言眉頭一緊,心頭微動,冥冥中捕捉到一點聯繫,但並不大意,身上氣息一變,手上小塔震盪,整個身軀與週遭氣息相合,人雖還在,但存在感卻已降到最低,好像和周圍的法域融為了一體。

    與此同時,那落下來的小女孩,在半空掙紮了兩下,接著兩手一抖,衣袖陡然伸長,在空中一轉,飄飄蕩蕩的化作兩個螺旋,將小女孩嬌小的身形給籠罩了起來,而後女孩的身子一蕩,恢復平衡,輕飄飄的落在地上。

    「真是的,當真是出師不利,不利於我的宗師形象!」

    女孩的臉上還殘留著心有餘悸的模樣,但卻強自鎮定,做出一副不屑一顧的模樣,好像剛才並沒有失足跌落,而是有意為之一樣。

    「這是誰家的孩子?」邱言眼皮子一跳,目光游離,迅速掃過小女孩的面孔,但並不停留。

    這女孩乘龍而來,出現在冥土,一看就有著非同一般的來歷,肯定是有著修為的,只要目光稍微停留,意念就會在對方身上留下痕跡,造成氣機牽引,暴露邱言所在,不足為取。

    不過,邱言如今的修為、神品擺在那裡,雖然只是輕飄飄的一掃,卻已將小女孩的模樣收入眼底——

    這是個相貌可人的小女孩,尤其是那張潔白無瑕的面龐,好似瓷娃娃一樣,讓人忍不住想要去捏一捏。

    「單論外表,這個小女孩像是某個富貴人家養出來的,不過,就算是凡間的富貴人家,也不可能養出來,能夠乘龍入冥的孩子,我這粗略一眼,最多分別相貌,卻不能瞭解此女的身軀構成,不知道是魂體,還是神靈,又或者……嗯?」

    想著想著,邱言兩手微微一震,感到那融入手臂的青龍、黑龍微微跳動,似乎有所感應,但一閃即逝,已經引起了邱言的疑心。

    「主人,您太不小心了,那兩股力量,雖然只是殘留,但蘊含著難以想像的奧秘,就算能被捕獲,也很難被馴服,以您的修為,至少是沒有這個可能的,結果偏要強行鎮壓,這才會如此狼狽……」

    這時候,有一個悶悶的聲音從上面傳過來,就見盤旋在天上那條應龍破開陰風層,來到法域上空,翅膀搧動,停滯在空中,接著肚皮震動,聲音像是從肚皮中發出來的。

    腹語。

    一聽到這個聲音,小女孩立刻蹙起眉頭來,一手抬頭,一手指天:「小白,你還有臉說,我落下來的時候,你為何沒有及時接住……不對,我怎麼會掉落下來?這是我新想到的一種嶄新的下凡姿態,下次回去,定然要演示給父王看看。」

    聽到這話,邱言眼皮子一跳,想到前世的一句話來——

    臉先著陸。

    另一邊,應龍翅膀搧動,駕馭疾風,先是告罪,接著又道:「主人,無論是什麼情況,您不該貿然去抓捕那些陌生力量,這片地方因劍南道城隍的關係,陰風、死氣已經完全紊亂,貿然接觸,很可能造成嚴重後果,您畢竟還未長成,不可輕易涉險。」

    「些許小能,還不放在本姑娘的眼裡!」小女孩微微抬頭,露出傲然之色,一派高人模樣,只是配合著她嬌小玲瓏的身軀,卻沒有多少說服力。

    「話不是這麼說的,」應龍的肚皮還在說話,它似乎沒有感到小女孩胸中的傲然之意,「屬下真正想說的,是需要小心那劍南道城隍,此神背後站著兩尊星君,更有一座陰陽塔,就算是您,不拼盡全力,也很難全身而退,這次過來,能將那抿元神帶走,就已經足夠,不可節外生枝。」

    「你說什麼?」小女孩黑白分明的眼眸陡然瞪大,「你說我不是一個地祇的對手?他不就是有個陰陽塔,那塔我也才略有耳聞,聽說能夠支撐起一顆星辰,是星君成道法寶的雛形,珍貴異常,但我也不是好惹的!惹急了我,那就和他拼了!」

    「屬下不是這個意思,只是略作提醒,那劍南道城隍並非一般意義上的地祇,乃是轉世之神,連銀孝娥小姐,當初都受制於此人,實不可小覷。」應龍依舊還在盡職盡責。

    但小女孩明顯是沒了耐性,小手一擺,騰空而起,朝著法域中央飛了過去。

    「行了行了,真是囉嗦,不過也虧得你提醒,不然我都要忘了正事了。」

    「這一人一龍,莫非與銀孝娥有關?」

    小女孩與應龍的對話,一句活不漏的落到了邱言耳中,讓他從中捕捉到了不少有用信息,暗自猜測。

    「說起來,當初銀孝娥曾經跨界傳訊,除了示警之外,還提到了援軍之事,莫非指的就是她們?只是這樣的援軍,實在……」

    幾個月前,銀孝娥示警時提過援軍,顯是料到邱言與呂良必有衝突,這才想要援手,不過,這好意邱言記在心裡,但卻從來沒有將打算解決恩怨的希望,寄託在他人身上,就算是銀孝娥和她口中的援軍也是一樣。

    「不過,如果能夠確定這她們的援軍身份,便是現身倒也無妨,說不定能瞭解一些銀孝娥的事情,她對我有著恩惠,被抓上天后音訊多變,沒個定信,總該要探聽一番,從前沒有渠道,現在有了機會,總不能輕易放過,另外,那天上的情形,也能瞭解一些,只要三身不隕,終歸要有上天日,與其到時候兩眼一抹黑,不如早作打算。」

    邱言這邊正在想著,另一邊那小女孩再次有了動作——

    就見她身子一轉,有七彩光芒從中其身上揮灑出來,繞身旋轉,接著四散開來,在半空中迅速凝聚一件件事物——

    有刀,有劍,有棍,有槍,有碗,有杯,有畫,有字……

    粗粗一看,足足有上百件不同事物,每一個都釋放出不同氣息,蕩漾著相似的波動,那是靈氣鼓蕩時生出的波瀾。

    呼!呼!呼!

    漣漪動氣,化為狂風,朝著周圍湧動出去!

    感受到這陣陣波瀾,邱言的眼皮子急速跳動,已經辨認出這些事物的十分了,那神念都差點把持不住,直接暴露!

    「法寶!這小女孩居然一口氣,放出了近百的法寶,雖說裡面有幾件法器,但是……」

    如今的邱言,已經知道了法寶之事,自能從靈氣的波瀾中捕捉到些許信息,進而辨別出來,這漫天漂浮之物,有一大部分都是法寶!

    一件法寶已屬難得,那封靈道的飛豹道長,為了混世銅爐這件法寶,不惜被對方利用,而上靈道的唐萊,何其囂張,手上不過也就兩三件法寶,而且嚴格算起來,都是起源自一條虯龍之魂。

    結果,這個看似年幼的女孩,一出手,就是近百件法寶!

    百寶沉浮,絢爛多彩,沉沉浮浮間,描繪出一派驚人景象!

    這要是被人知道了,指不定會生出什麼風波。

    「不,不只是這近百件法寶……」

    邱言目光一轉,再次從小女孩身上掃過,他注意到了,小女孩的兩條長袖,還有手中拿著的一個撥浪鼓,氣息格外與眾不同!

    邱言的眼皮子再次跳了起來——

    他從那衣袖和撥浪鼓上,捕捉到了一點與外相連,想要吸納靈氣的趨勢!

    「自行吸納靈氣,中等法寶……」

    不只是邱言被小女孩的陣勢驚住了,那條應龍也是一驚,隨後趕忙出聲道:「主人,快快將這些寶貝收回去,要是被人看到,很可能引來覬覦,後患無窮!」

    「煩死了!囉嗦死了!討厭死了!不是你說那道城隍非同一般,讓我小心的麼!我這是如臨大敵,要將他一舉拿下!」小女孩語含不滿,但話中卻也透露出一點小心謹慎,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那般託大。

    「小心卻不該露財,看到您的這些寶貝,本來沒有壞心的人,說不定也要生出惡意了!您行走凡俗的經驗太少了,不知道人心險惡!」應龍怒其不爭,苦苦勸諫。

    邱言在一邊無言的看著,暗暗搖頭:「這頭應龍說別人沒有經驗,可它自己卻在一尊神靈的法域,說出這麼多隱秘之語,若不是呂良已經被我拿下,早就暴露了,可見經驗也有限的很,五十步笑百步啊,不過,這一人一龍,看上去不通世故,到底是什麼身份?」

    想到這裡,他體內的離卦和氣運之書齊齊一動,對周圍的因果線進行了干涉和感應,確定接下來行為的吉凶。

    小女孩可不像邱言這樣想,她覺得應龍說的也有道理,卻知道事已至此,不好再變,小女孩多少還是知道,神靈在法域中有著探查之能,是以只能硬著頭皮道:「現在收回去,只能露怯,不如展現出來,不戰而屈人之兵。」

    話音落下,她突然抬起小腦袋,朝著遠處喊了一聲:「呂良,看到我的厲害了麼?還不快將那抿元山神放出來,想討打麼?」

    這聲音遠遠傳了出去,在四方迴響……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小女孩駕馭著五顏六色的法寶,怔怔的看著遠方,卻不見半點動靜,只有呼呼風聲,吹得沙土飛散,有種荒涼之感。

    「怎麼回事?難道那呂良見勢不妙,逃了?」小女孩終於忍不住問道。

    「應該不會,神靈等閒不會輕易離開法域,就算知道主人您不好對付……」應龍也有些無法確定,拿不定主意,話中充滿了猜測之語。

    旁邊,邱言搖了搖頭,徹底看不下去了,心中念頭微微一轉,所幸收了神通,顯露身形,在小女孩等待的時候,他已經收集了對方散逸出來的氣息,從裡面抓到了一點因果線,又借離卦與氣運書之能探究,確定這女孩確實和銀孝娥有關。

    「關於這裡的事情,在下可以訴說一二……」

    幾息之後,一聲清脆的尖叫聲響起。

    就見那小女孩瞪大了眼睛,烏溜溜的大眼睛裡滿是震驚之意,手上的撥浪鼓都差點沒有拿穩。

    過了半晌,小女孩張大了小嘴才蹦出一句話來:「你說這整個法域,已經被你摧毀了?你就是那個抿元神?」

    「不錯。」邱言點了點頭。

    「你騙人!」小女孩立刻叫了起來,圍繞在周圍的的法寶立刻變幻起來,散發出令人心驚的氣息,「老實告訴我,你的身份到底是什麼,你說自己是抿元,但銀光血肉,分明是三品神靈的表現,那抿元的神品如何,本姑娘心中有數,就算是天生神靈,也不可能有這等進境。」

    「何必騙你?」面對漫天法寶,邱言不見半點慌亂,抬手一揮,分出一點因果氣息和神力殘留。

    這點因果氣息,是當年的遠寧府陰司的氣息,而神力殘留,卻是銀孝娥特地留下來的一點神力,用來證明邱言的身份,後者似乎早就料到會有今日之事了。

    在解析了因果、神力,小女孩再次瞪大了眼睛,小嘴長成了「o」形,又過了好一會,她才略顯拘謹的道:「你真的是抿元?可你說你擊敗了呂良,那這裡的陰司,又是怎麼回事?是被你毀的?這可不是小事。」以她的行事風格,也知道貿然破滅一處陰司,會帶來什麼後果。

    「這陰司,可不是我一人之功勞,那沼地神靈出力頗多。」邱言眯起眼睛,從容回應。

    「哦?沼地神靈?這個我倒是知道,東華沼地的祖神,在天上也有不小的名聲,當初和那位狠人還有過感情糾葛,可惜那人一心尋求超脫,終究不會久留,留下一名傷心人吶。」著,大大的眼睛裡居然有了一點水霧,似乎很有感慨。

    「哦?姑娘也知道沼地祖神的事情?不知那位求超脫的前輩,如今可還有音訊?」邱言聽了這話,不動聲色,順勢就問道。

    小女孩立刻便笑了起來,眼睛彎成月牙:「這當然了,本姑娘那可是消息靈通的很,這次被銀姐姐拜託,過來東華之前,可是查閱了不少典籍,至於林正陽的音訊,那可就不好得知了,畢竟見過他的神靈和修士,幾乎都要隕落、沉睡,哪裡還能傳來消息。」

    「哦?林前輩真是風光不減當年。」邱言心中暗驚,臉上卻未表露出來,林正陽這個名字,他並非第一次聽到,可是每一次,都會伴隨著種種驚人之事。

    突然。

    「嗯?」邱言胸中離卦一震,令他有所感應,隨後對那小女孩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兩位且隨我來。」

    「好!」那小女孩卻是沒有表露出半點懷疑的意思,只是問道,「來了冥土,當然要找些土產,不知這裡有什麼好吃的?你來介紹一下。」

    邱言聞言,臉露詫異。

    ………………

    陽間,東都,文軒樓。

    突然傳來一聲聲的吐氣聲,而後就見韓逸、小陳先生等人將視線從九幅畫上收回,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臉上容光煥發,看向畫作的目光中,都帶上了一點不同尋常的色彩,好像勢在必得。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6-25 16:53
正文 第四百六十九章 畫動幾家心,事堅席生念


    「邱言的兩個家僕還在外面吧,讓他們過來,好問一問這九幅畫的歸屬。」

    突然,韓逸說了一句,令屋裡的其他人心神一動。

    「老韓,邱生可沒說過,這畫要交給誰。」周東義品味出一點味道,就說出了心中想法,「再說,先前人道秩序異動,不是無故生出,那邱生算是借了我等之力,這幾幅畫的歸屬,當以此為憑。」

    「所以才要問問。」韓逸微微一笑,不理會周東義的話。

    其他人的臉色都有一些變化,他們這些人,此時坐在一起,多少都有私交,卻算不上至交好友,原因就在於每人後面都有家書院,繼承了不同的學說,遇到一些事情,據理力爭都是輕的,有時甚至會撕破臉面的爭奪!

    韓逸與邱言關係匪淺,這事其他人多少都看了出來,韓逸就是想借助這一層關係,把邱言的這九幅畫給拿過去,收入韓府。

    邱言的九幅畫,在眾人眼裡,已經有了完全不同的意義,甚至有的人給了巧奪天工的評語,原因在於這九幅畫渾然一體,將上古人道運用種種因素給展露了出來。

    這等意境,就算是他們這些大儒、先生,也要心動。

    因為他們事先沒有想到,九幅畫結合在一起,居然能從開始的懵懂人道,到慢慢探索,最後漸成體系,開闢一片天地,站立據點,擁有未來,這才更生驚訝,心神為之深入。

    這本是個循序漸進的過程,要有前人,要有後繼,以九幅畫承前啟後。

    如此一來,邱言最開的幾幅畫,就顯得尤為珍貴了。

    那幾幅畫。他的畫技尚顯稚嫩,神韻粗糙,本來價值不大,可和其他幾幅畫聯繫在一起,一脈相承,立刻凸顯出重要性,反倒成了點睛之筆。

    眼下,邱言畫技已成,就算是讓他在刻意壓低技藝,去營造出類似的效果。也很苦難,難免多出一點斧鑿痕跡,只有等其人畫技真正大成,方能再現,但能化巧為拙、返璞歸真,那所代表的境界可非同一般,但凡能造成這等地步的人,無一不是震古爍今的畫壇大師。

    換句話來說,就算是讓邱言再來畫。想要再現這麼一套畫卷,在短時間內也絕無可能,如此一來,這樣一套展現了人道發展歷程、描繪了上古人道的畫作。自然就珍貴起來。

    物以稀為貴。

    更難能可貴的是,邱言的這套畫作,雖加入了自身理解,可在大體輪廓和部分細節上。卻是借鑑自遺蛻之地和前世所學,是以相對接近真實,沒有太多的主觀色彩。

    如此一來。各個書院,運用自家學說的要旨,稍加修改,就能對畫中景象進行詮釋,不只是對大儒們有啟示作用,對書院中的諸多弟子,也是意義非凡,能指導他們對上古之景有個直觀的認識,事半功倍。

    更不要說,邱言在最後一幅畫中,融入了諸多精神,與另一身的戰場聯動,將那神威解析過來,作為畫中的天威,將自身對抗法域的感受,融入了畫中的懵懂人類。

    以情抒畫,其情倍加真實。

    在這種情況下,韓逸等人當然識貨,要生出了爭奪之心,雖然都注意到人道秩序的消長,卻沒有說破,這是想要留著一份人情,畢竟這人道秩序和一般的力量不同,若與其內精神背道而馳,不僅無用,反而有害,無須太多顧慮。

    韓逸想要用人情奪得這幾幅畫卷的,其他人雖然不快,卻知道這種事情也算平常,既然是邱言的畫作,怎麼處置,當然是邱言說的算,畢竟邱言可沒有說將九幅畫贈送給眾人。

    不過,幾人正在各自盤算,有了放棄之心,但在報信的人回來後,他們的情緒立刻有了變化,知道事情有變。

    「邱公子的那兩名家僕,剛剛就已經離開了。」報信的人,並非是韓府之人,而是這文軒樓中人,是以實話實說。

    「哦?」周東義、許世等人念頭一動,生出一點念想。

    而後,那報信人又道:「不過,樓中已經安排了人,去往邱公子在林中的居所,將老相國的吩咐傳達過去。」

    聽到這裡,韓逸卻是默然搖頭,笑道:「不愧是文軒樓之人,果然舉一反三,處事貼心,只是邱言既然有了安排,讓兩個僕從在這個時間點上離開,定是有了打算,看來老頭子我的那點小心思,是難以如願了。」

    其他人聽了這些話,也都心有所感,推測出了一點緣由,按捺住了心中意念,不動聲色,只等消息傳來。

    那報信人尚有些不明所以,此人在諸儒面前恭敬,但身份卻也不煩,現在身為文軒樓的話事人,要儘量掌控事件進程的,自然留心,半個時辰之後,去往林中尋人的兩名小廝回返,帶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邱公子帶著兩名僕從,已經離開林中住所,據說是上路前往興京,準備參加這次的會試。」

    「走了?」文軒話事人聞言一愣,「他這一走,林中聚集的諸多書生,如何能夠干休?」顯然,他對這些天來發生的事情,也是有所瞭解的,知道邱言居住的地方,聚集了打量儒生,目的各異,但目標都是邱言一人,不會放任後者離開。

    報信人便回道:「邱公子離開是,留了幾本手稿,不知怎的,引得書生爭奪,不少人當場斗文,哪還有功夫去管他的去向。」

    「還有這等事?」文軒話事人聽了,搖了搖頭,吩咐道,「這樣,你把這些事情都告訴樓上的幾位先生,然後寫成卷宗,等王爺回來,再呈上去,咱家王爺可是很關注這個邱言的,一舉一動都不能放過。」

    「是。」

    隨著那人離去,相關消息很快就被送到諸位先生的房間裡。

    「果然如此。」

    聽了消息,在場中人心裡都有數了,韓逸苦笑一聲,抬頭看著幾人:「怎麼?想必你們,對如何分配這幾幅畫,應該有了打算了吧?」

    龐楚笑道:「依我看,不如放在千書齋裡,你們的書院多少有些限制,書齋就不用顧慮太多,誰去都能看到。」

    「不妥,你那書齋人來人往,萬一有了損傷,反為不美。」許世搖了搖頭,「其實完全可以依照古人分物的方法,一家書院分上一幅。」

    「不好,」小陳先生搖了搖頭,「這幾幅畫,要放於一起才能體現價值,若分開收藏,其中一幅被不知情人損毀,就是一大憾事,令天理難以圓滿。」

    「這麼說來,還是要分出個高下了。」周東義長吐一口氣,「就是不知,這次要比什麼?可是論道?」

    正在這個時候,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隨後就聽席慕遠等人的聲音傳了進來——

    「老師,又有弟子糟了毒手!」

    「什麼?」周東義一愣,可不等他回過神來,門外又有腳步聲響起,由遠而近,而後又有高松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啟稟院主,我崇禮書院也出現了亡者,共計兩人!」

    「這麼快?」許世皺起眉頭,他聽了九淵書院的事情後,立刻回去返回書院佈置,所幸當時還未見亡者,這才略微放心,沒想到間隔這麼短的時間,事情就急轉直下。

    不只是這兩家書院,很快,其他幾家書院也各自來人,都是稟報傷損之事。

    就連春秋書院都有人過來稟報,那位鄭丘鄭老聽了,依舊表現的平靜,但也說了一句:「看來,林中那個蓄意傷人的邪魔,是變本加厲了,如果不加以制止,後果不堪設想,也不知道文軒樓主那邊有何打算。」

    啪!

    龐楚突然一拍手道:「晚輩突然有個主意,我等現在想要得畫,又突然碰到士林災禍,與其混亂,倒不如將這兩件事情,弄成一件。」

    「此話怎講?」許世看了龐楚一眼,心中稍動。

    龐楚則道:「既然要比,那就做些實事,這次士林營救,諸位都要派出門下弟子,我也有個侄子身在其中,正好同時行進,救得最多人的、影響最大的,可得這九幅畫,你們看如何?」

    韓逸搖了搖頭,知道自己已被淘汰了,他雖有著人脈權勢,但門人弟子本就不多,更無合適的入林人選。

    除了韓逸之外,其他幾人都是眼前一亮。

    「這提議不錯,但救人多少、影響力如何,如何判斷?」許世沉吟了一下。

    小陳先生回道:「這些事情,正好交給文軒樓主界定,對他我等應該放心。」

    「也好。」

    隨後,幾人簡單討論了一下,並未打算將詳細情況告知門外弟子,防止弄巧成拙,只是在討論完畢之後,將弟子們叫了進來。

    席慕遠等人,已從文軒樓中人的口中,得知了自己的老師、院主急急回來的原因。

    「竟因為邱言的畫?」席慕遠只感到渾身不暢,心中的意志又堅定了幾分。

    「這次士林營救,我定要展露出自身手段,獨拔頭籌!也好為自己正名!」

    帶著這樣的念頭,他和其他人一起走進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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